第37章
“宋姐最近心情很好?”
今天美術館閉館收尾工作的時候,一個工作人員湊在小胖耳邊問。兩個人的眼睛滴溜溜一轉, 同時看向了不遠處女人所在的方向。宋一滿正在和新來的員工談話, 面上表情溫和,嘴角噙一抹笑意,手上動作也算是和藹可親。要知道他們當初可沒這個待遇。
小胖想起他剛剛來到這裏工作的時候, 拿到了offer, 滿心歡喜地過來, 遇上的卻是一個冷面嚴肅大美女。他常常因為一尺寸的毫厘之差就被罵得狗血淋頭, 雖然經過一些時日他也明白了,宋一滿其實是個冷面心熱的人,她對工作很嚴肅,在生活上卻是很照顧他們這些員工。
只是現在再回想那段時光,仍然有些頭皮發麻,渾身發抖。
注意到他們的視線,宋一滿走過來輕聲地問了一句,“怎麽?有事找我?
對上她的眼神, 小胖和另外一個男工作人員立馬後退三尺, 連連搖頭。
不行,這感覺很怪, 一天不被罵他們就不舒服。
宋一滿可不管他們心裏在想什麽,看了看表,簡約的表盤上顯示的時間已經快到晚上八點。她連忙往辦公室走,拎着包又出來,“你們都早點回去。” 等半只腳都踏出展館門口了, 又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轉身回來跟大家說了一聲,“後面兩天我可能不在北京,有什麽事情可以電話聯系。”
“去哪兒?”有人問。
小胖替她回答,“談戀愛。”
館內的人多少是知道她跟祁游的事情呢,有人很小聲地疑惑,“他倆還在一起呢?”
距離上次曝出緋聞已經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
這半年倒是沒有多少他們兩個的消息,但是熟悉她和祁游的人就會明白他們的感情一如既往的好。這半年裏變動挺大的,沈惠子一躍成為一線小花,演技頗得贊譽,似乎又跟金主謝群之有那麽一點東西。襲小棠戀愛又被劈腿,還沒等八卦群衆反應過來又火速嫁入豪門。在這些讓人眼花缭亂的緋聞之下,祁游和宋一滿的戀愛關系已經不在多少人的關注之下了。
他倆平平淡淡地過着自己的生活。
祁游很忙,自從他進了匡四的組之後,整個人就跟從大衆眼前消失一樣,因此也從普通的生活裏消失了。匡四的片子不是在北京拍的,那是一個江南小鎮,一個宋一滿叫不出名字的地方。他們還去過東海的邊緣,一個滿是綠色藤曼的村莊,夜晚的時候還面會浮現出紫色的光芒,頗有幾分魔幻主義的氣息。
祁游幾乎是在劇組紮根了,他作為全片最重要的角色,在每一天幾乎都有他需要準備的地方。他離開不得,他一旦離開,耽誤的就是整個劇組的進度。而拍戲燒錢是按分鐘算的,這個機器多少錢?那個場地多少錢?整組上上下下人力物力合計多少錢?距離預計的拍片完結時間還有多少?這些東西都需要被考慮,而他是這裏面最重要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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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做個好演員,職業操守是第一步。
以至于祁游跟組離開之後,宋一滿常常被沈惠子調侃,沒結婚就成了寡婦。
也沒那麽慘,現在網絡這麽發達,一個微信電話打過去,兩個人就能對視。
只是有的時候會有些落寞,因為想要給予擁抱的時候,他們什麽也做不了。宋一滿一開始還會很積極地往劇組裏跑,三天兩頭去一次。如果劇組轉場,她就跟着轉場。這一段時間下來,作為家屬,她跟各個演員和主創都熟悉了。
近一個月來是沒怎麽再見面了。
《殺人犯》的劇組搬到了法國的一個小鎮上,宋一滿看過祁游來的照片,湖水很清,天很藍,他眼裏是正當好的想念。
兩個人都算着日子,等着殺青這一天的結束。
而明天就是那一天。
宋一滿一早就訂了飛往法國的機票,到了之後再坐法國當地的交通工具轉乘去祁游的拍片現場。這次宋一滿沒打算再給祁游一個驚喜,而是提前告訴了他消息。兩個人都因為上次北京和紐約的事情而有了教訓,明白為了在有限的時間內見面,這是最高效的處理方式。
宋一滿出了門就直接往機場去了,她早已把行李備好,箱子被丢進車廂裏。8:00多的時候,法國還是下午2:00,祁游正準備在片場拍最後一場戲。那是全片最重要的情感時刻,是這個男人一切的起始點與終結點。
《殺人犯》講述了一個男孩跟一個成熟女人談戀愛的故事。
女人是個作家,雖然只出過一本散文集,但在男孩的心裏她依舊是高不可攀的女神,是他生活之光。
故事開始于此,女人有新的寫作任務要完成,每當這時候都會選擇隔絕自己。男孩被排開在她的寫作之外。他無奈,只好寄希望于工作。
看上去一切事情都在好轉,工作上他即将得到晉升,現實中,女人的寫作也很順利,兩個人很恩愛。
直到一通匿名電話打來,兩個人關系中表面的寧靜就此破碎開。電話中的女生假裝自己是男孩的小女友,她日日打,夜夜打,并且抽空在男孩不在的時候打來。女人從不評價這件事的真假,也不開口詢問,只是默默離開了兩個人的住處。她說她需要靜一靜,可就是在這樣短的時間內,她和大學同學在一起了。
男孩也開始面臨升職失敗的事業,女人也在此時要和他分手。
直到女人寫作的一篇短篇小說曝光,男孩才發現一切都是因為那個匿名電話,他不明白為什麽世間所有的不公都要降臨在他的身上,不明白他的愛為什麽得不到回應,更不明白為什麽她從來不相信他的愛。
他拿走了好友的槍,大街上肆意殺人,闖進了因為好玩而打匿名電話的女孩家中,将她吊在了窗前以謝罪。最後,他在女人出軌的男人家門口停留,他踹開門,一路殺進去。直到站在床邊看着女人顫巍巍發抖的樣子。他舉起了手中的槍,女人一聲尖叫——
槍響過後,女人睜開眼睛,回頭看,破碎的只是鏡子。然而在鏡子上炸裂開的血叫人分不清真假。鏡子裏反射出的是另外一幅畫面:男人躺在浴缸裏,槍對着自己的腦仁,“嘭”,腦漿四濺,血花飛起。匡四給了觀衆選擇結局的權利,這究竟是一個殺人還是自戕的故事,全看觀衆怎麽選。
然而不管他們怎麽選,演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祁游。
其實整個片子從頭到尾對他的情感狀态變化要求很大,強度也很大,甚至夾雜了一些動作戲。一開始有一些項目策劃人和制片人,對于祁游這樣一個年輕的鮮肉男演員,能否勝任這個任務産生了劇烈的懷疑,但他們的懷疑都在祁游第一次上鏡之後消失了。他就像是天生為鏡頭而生,當現場的光全部都布好,攝像機也架上,他明白站在哪個位置能夠呈現出他最好的,最貼切表演的一面,而無需攝影人員和後期瘋狂調整努力。他是那種最省事的演員,因為他懂得什麽樣的肢體肌肉和語言能夠傳達給觀衆最能共鳴的情緒,他懂得把握在為愛癡狂和為愛變态之間的差距,最重要的是,也懂得利用自己那張分外好看的臉。
拍戲從來不是按照劇本從頭拍到尾的。
匡四之所以選擇在法國的小鎮上拍攝最後的幾場鏡頭,就是為了追求極致的影像效果。他想要法國的落日和風,想要湖泊上的微光粼粼。這幾場戲是男孩從老好人轉變成殺人犯的戲,女人的離開與工作上的打擊徹底擊潰了他,他心中的防線全然崩盤,破碎得一幹二淨。他要笑着和來探望的朋友說無所謂,假裝自己依舊升職,但神情裏隐藏的落寞和嗜血的狠,也不可忽視。
這一場戲排了很久,縱然是祁游,也沒辦法做到面對這樣的情感轉變達到一條過的效果。不過也只用了三條,其中一條還是因為現場收音效果不好需要重來。匡四一發話,場記把板合上退開。
祁游還站在燈光之間微微出神,整個人還沒徹底從劇情中走出來。
匡四從鏡頭監視器前看了成果,放下手裏喊話的喇叭走過去靠近他。
“非常不錯。”他從不吝啬自己對于祁游的贊譽。看着面前的小夥子,匡四怎麽看怎麽順眼。
祁游深呼吸,接過助理遞上來的熱毛巾擦了擦臉,笑說,“謝謝導演。”
“這下你都拍完了。”匡四打趣他,“總能和女朋友見面了吧。”
在他們劇組裏是個人都知道祁游每天能夠和自己的女友打上一兩個小時的電話。一開始大家還挺詫異,現在都習以為常了。有時候大家好不容易出去聚餐,匡四大發慈悲帶大家吃美食,他也會拍照拍給自己的女朋友。有些年紀比他大的男性工作人員見他這樣會啧啧稱奇,想當初他們也有過這種時光。不少人還在打賭,賭祁游和他女朋友到底能夠堅持多久。
可這一堅持就是到了現在。
大家好像真的都認了,祁游就是這樣一男的。會每天準時給女朋友打電話,彙報一整天的行程,分享瑣事,時時刻刻把她放在心上。
他在給她安全感。
匡四一提起這事,祁游就想到了自己的計劃。
他轉頭看向匡四,提出了一個請求。
長時間的飛行讓宋一滿有些疲憊,她下了飛機買了一杯咖啡,又馬不停蹄往祁游拍戲的地方去。本以為他會接她,哪知道他只發來一則消息和一句抱歉的話語。
“拍戲太忙走不開。”
宋一滿多少有點小不開心,但她認了。
行吧,誰讓她男人幹這行呢?
她去下榻的酒店換了身衣服就打了出租車往小鎮去。
要找一個劇組很容易,瞅着哪裏有巨大的搖臂和攝像機,周圍圍着一大群人就行。她輕而易舉地發現了《殺人犯》劇組。
不少人還認得她,當初她可沒少來。
有個阿姨見着她一直樂呵,“小宋又來了啊?”她是陪場的家屬,顧名思義就是24h跟着劇組,哪裏需要哪裏去,主要目的是為了照顧自己家的小孩。她是劇中打匿名電話的女孩的奶奶。
宋一滿倒是挺心疼她,一把年紀了,跟着這麽一群人折騰。得虧是腿腳利索。那小女孩演員對自己奶奶的态度她也是不甚喜歡。可這都不是她能管的事。
“是來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朝着裏面看了眼,“他們拍完了嗎?”
怎麽總感覺劇組還挺熱鬧的樣子。
她皺了皺,倒不想再這裏又等上半天。
阿姨搓了搓手上的老繭,點頭,“聽說是有什麽鏡頭不見了……”
鏡頭不見了?
宋一滿正疑惑,執行導演看見她,沖她打招呼。
“小宋!”
那叫得是一個親切。
不知道的還以為宋一滿是組內演員。
宋一滿也回應着向他揮手,“剛哥。”
執行導演見着她就一臉看見救星的表情,忙不疊地上來拉着她說話,“你可算是來了。”
“欸??”宋一滿被搞得一頭霧水。
“我們昨天拍完清點拍攝素材的時候發現漏掉了很重要的過場戲。”執行導演很慌張,“拍那戲的群演早就不再了,到法國也沒找着幾個中國人。這不,正好你來了。”
“問題很嚴重?”宋一滿的眉頭緊蹙。
執行導演剛哥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他生怕宋一滿看出點什麽。于是狂點頭,把她往化妝間裏拉。
“特重要,真的。弄不好匡導得殺了我。”他講真的,不過殺他的不是匡四,是祁游。他擦了擦額角的冷汗,繼續說,“很簡單的,你也不需要做什麽,就是在河邊走走就好。”
“祁游呢?”搞半天把他給忘了。
提起這個主人公,剛哥心到了嗓子眼,連忙撒謊,“他還有戲沒拍完,沒在這個場地。”
“不在?”宋一滿是真想不明白了,“可是他——”
“哎呀哎呀,小宋,趕緊去化個妝。”
宋一滿那下半句,可是他才給我發了消息給了定位,不然她怎麽往這邊跑?瞧着執行導演那着急的樣子,宋一滿輕輕嘆了口氣。行吧,得饒人處且饒人,她今天就當個順手施善的觀音菩薩。
她被化妝師摁在鏡子前。
她好奇地問了一句,“請問我到底需要出演什麽樣的角色?”
化妝師笑得像個狐貍,手裏的梳子把宋一滿的頭發都捋得整整齊齊。“很簡單。”她笑着說,“你負責美就行了。”
還有這樣的群演??
群演不是連臉都看不清楚??
宋一滿壓下自己心中的疑惑,她也正好借着這個間隙補個覺。于是在化妝師溫柔的手法之下,她輕合上眼,開始假寐。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宋一滿不知道的是,她所來見的人,此刻就站在門外,跟執行導演講着悄悄話。
“她來了?”祁游看上去有點小緊張,他穿了一身西裝,挺合身,銀灰色的。
執行導演點了點頭,“小游啊,我就幫你到這了啊。”他伸出手拍了拍祁游的肩膀,“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年紀輕輕,怎麽想不開就要幹這種事呢?
“哥,我不會後悔的。”祁游四兩撥千斤地把話茬給還回去。他忍不住偷偷把耳朵貼在門上,什麽聲音也聽不到。他正奇怪,化妝師出來還東西,打開門,見着他,正要驚訝,祁游就趕緊上前把門合上。
一幹人等都弄得像做賊似的。
“在裏面?”祁游偷偷從門縫裏看了一眼,他的女孩靠在化妝椅上,像是睡着了,小腦袋一點一點。
化妝師點頭,“看上去挺累。”
祁游的心中泛起一陣心疼。
“服裝組那邊準備好了?”化妝師詢問。
祁游點頭,“應該是的。”他再次表帶自己的感謝,“辛苦了。”
化妝師擺擺手,“哪裏哪裏。小事。”
再說了,參與到這樣一件大事裏,她高興還來不及了。這可能是她這麽多年工作生涯中離八卦最近的一次。她又笑,跟兩個男人告別,順便把人給趕走,“我要重新進去了。你們也別在這呆着,萬一一會暴露了。”
祁游還想說點什麽,直接被執行導演拽着給拖走了。
化妝師拿着東西回房間,門一關,對上的是宋一滿惺忪的雙眼。
“門口出事了?”她迷迷糊糊地問。
化妝師那是一個膽戰心驚。她立刻把門飛速合得嚴嚴實實,打消宋一滿的疑惑。
“沒什麽。”
她走到化妝鏡前,在工具包的一排梳子挑選,最後拿一把毛絨定妝刷。她擰開散粉,用刷子沾了些。“一會你直接去換衣服就好。”她說一句話,就往宋一滿的臉上搞鼓一下。“應該也沒什麽大問題,別擔心。”
宋一滿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跟她說了一聲謝謝,心中卻想,她是覺得問題不大,可是這人緊張什麽,手抖得厲害,粉都快給抖沒有了。
等她真的化完妝到了服裝組換衣服,算是隐約有點明白現在是什麽情況了。拿到她面前的一件婚紗,那種明眼人只消一看就知道是嶄新高定的婚紗。裙子裏的白紗細軟得像白雲,足以跟巴黎皇家芭蕾舞團的裙子內襯做比較。外面的紗繡着珍珠和薔薇紋路,層層疊疊,一路往上是收腰的設計,大露背,前開吊帶,配一條很長很軟的頭紗。
白色的嫁妝,是愛人的裙擺。
宋一滿隐隐約約都知道了将要發生什麽,可是看着這全劇組上上下下跟着祁游一起演戲,又不好拒絕。她心中也不想拒絕。
那拿來給她穿婚紗的小姑娘還在演。
“唉,都怪管素材的。怎麽哪裏不掉就掉這麽一塊呢?你說是不是?搞得我們服化組又要去租借新的婚紗。”小姑娘憤憤地說。
宋一滿假裝沒看到垃圾桶裏的購買訂單。
“是嗎?”她笑了笑。
小姑娘狂點頭,“是啊。幸好你來了。也不知道這衣服你穿合身嗎?”
宋一滿看着小姑娘手裏的婚紗,又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眼睛,搞得小姑娘都以為自己是不是哪裏演技發揮失誤了。半響,宋一滿開口了。
“這合不合身,穿了不就知道了。”
她接過了婚紗,走近了換衣間。
等門再次被打開,宋一滿已經穿好一身潔白。走動之間,那婚紗就如同流動的雲彩,把宋一滿襯得更像是九天仙女。婚紗的氣質和她很搭,都是性感成熟中又在細節裏不失俏皮。
她出來的時候看到的人都有點呆,小姑娘愣是反應了好一會,才上前給她整理,又把裙子捋好了些,頭紗給戴穩當了。小姑娘圍着宋一滿轉了一圈,啧啧稱奇,忍不住小聲說,她總算是知道了為什麽會這樣。
宋一滿假裝沒聽清,疑惑地問,“什麽?”
小姑娘想狂扇自己大嘴巴子。她連忙搖頭說沒什麽。
宋一滿瀉出一絲輕笑。
“然後呢?”她問,“我還需要做什麽?”
她倒要看看,整個劇組在陪祁游搞什麽鬼。
小姑娘在心中默背流程三十遍,确定無誤後,帶着宋一滿往河邊走。小鎮的橋很像是上個世紀好萊塢電影中戀人相逢的小橋,彎彎的一輪挂着,河水波光粼粼。劇組沒有叫人攔截路人,所以還是可見本土居民在來來往往。燈光師架了一些燈在不遠處,把橋的這端映得很明亮,攝影機也正兒八經地放在那,匡四就坐在後面。
一看這陣仗,宋一滿又開始有點懷疑自己剛剛的猜測是不是自作多情。
看起來好像,大家真的是要拍戲。
她一瞬間緊張了起來。
匡四也看向她,走過來跟她打招呼,又開始熟練地朝着她講戲。
“小宋啊,還真是麻煩你了。等會你就從河這邊走過去就好了,走得自然點。其他的就不用你操心。”
宋一滿颔首,她提着裙擺走在河邊,往橋的那頭走。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不是還有所期待,期待那一邊出現一個人影。可當她把橋都走沒了,匡四喊卡,說要重新來一條的時候,宋一滿徹底熄滅了自己心中剛剛的猜想。
她忽然有點覺得自己剛才那樣挺可笑的。
想想也是,誰搞這麽大的陣勢啊?
整個劇組上上下下都參與,她未免把事情想得太過誇張。
“小宋啊,剛剛那一條挺好的了,但是我們還是要再錄一次。”匡四的聲音透過那個大喇叭傳過來,“可以嗎?再走得滿懷期待一些,就像是你馬上要見到自己愛的人,要去自己的婚禮。”
宋一滿在心中冷笑,她愛的人今天只怕是不會很愉快。
不過都答應了給人幫忙,做到最好是她的原則。她深呼吸一口氣,照着匡四的話語去想象。
她現在就是那奔赴婚禮現場的新娘,前方有她的此生摯愛。
這場戲又重頭開始。
宋一滿拎着裙擺往前走,她看着前方,都來不及想多餘的事,滿腦子都是匡四的話。忽然,燈光師又不知道調試了哪裏,前方本來較暗的地方忽然了亮了起來。那聲音就像是一種提醒,“看,主人公登場了”。與之而出現的是一抹人影。
男人穿着西服,朝着她走過來。他手裏捧着一束法國玫瑰,花開得正豔。
他就站在橋的對岸。
“阿滿。”那個男人輕輕笑了笑,他呼喚她的名字。
這一刻宋一滿說不出心裏是什麽感受。想沖上去揍他,又想擁抱他,還有那麽點想撒嬌的意味。她一下失語了,徹底愣在原地,眼睜睜看着祁游一步一步靠近她。他又停住了,把手裏的玫瑰遞過來,宋一滿沒接,他就這麽舉着。
“我一直都欠你一個正式的求婚。”他也沒忘記易拉罐那事,“雖然每一次我都是真心的。”他說出口的話,從來都沒有半點虛假。
“我想了很多種場景,就在昨天接到你上飛機的消息時,腦子裏第一瞬間蹦出來的是現在這樣。”
“我的人生分為戲裏和戲外,我想一并在此交付于你。”
“在這個真假交錯的時代,你是我唯一可見的真實。”他舉着玫瑰,單膝下跪,“我每時每刻都比上一秒愛你。”他也不知道使了什麽魔法,那花竟然就綻放開了,花瓣中間包裹着的不是花蕊,是一枚閃亮的鑽戒,銀色的,鑽石被雕刻得很精巧,閃爍着微光。
這世界很荒唐,人來又人往。有人哭,有人笑,有人痛,有人恨。
而我愛你。
愛每分每秒的你,愛巨大時間洪流中驚鴻一瞥從不更改容顏的你,愛湧動歲月中唯一留存的真理。
“你是要求婚嗎?”宋一滿看着那戒指,也不知道是因為劇組的打光師太強,弄得氣氛很暧昧動人,還是因為下跪的人是祁游,一切都便分外美妙。她有些分不清了。
祁游縱容地跟着她說,“是啊。”他又笑,宋一滿是真受不了他笑。“我在向你求婚。”他仰頭看着她的眼睛,“阿滿,你要嫁給我嗎?”
宋一滿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在這樣的選項面前選不出答案。
她本來可以說不的。
她還沒準備好。
可是世界上有任何事情是等她準備好了再發生的嗎?
她輕輕抿住了唇,她不想在這個時候騙祁游。
“我不知道。”
她說的是心裏話,她真不知道。
就此和另外一個人一起生活,兩個人共同承當着生命的時光。
她又有點慫了。
祁游知道她是老毛病又犯了,于是他也不逼迫她。
“戒指總可以先收下吧?”他把戒指從花中取出來,想要給宋一滿戴上。
宋一滿先是伸出手,又縮了回來。
“意思是你以後求婚不準備用戒指了?”
祁游哭笑不得,“在意這個?”
宋一滿輕哼一聲,沒答話。卻是把手伸到了祁游的面前。
“一次不行,我就為你下跪十次百次千次。”祁游小心翼翼地把戒指給她戴上,那正好貼合她的手指。所以別說戒指了,命他都能給。匡四還真沒看錯他,他骨子裏有一部分,跟《殺人犯》的男主角是重合的。他起身把宋一滿摟在懷裏,替她把被風吹亂的發絲捋好,側顏是那麽的溫柔,祁游情動地親了下。
看,他一下就抱住了全世界。
第二天,宋一滿醒來的時候,看到身邊的人側臉,忽然有些恍惚。
二十七生日那天意外撞上星星的宋小姐,好像此生也會在星辰的軌道上平穩運轉了。
作者有話要說: 比預計的還要短一點。生病了,想先結束然後好好養病。大家最近要注意防範流感鴨。
《在他懷裏乖》應該是接檔的現言。
願意的話,可以和我下本再見。
另外,番外暫定:《結婚當天影帝和狗狗交換了靈魂》《當祁游去了爸爸去哪兒》《宋學姐x祁學弟校園紀事》
休息好了再寫,估計也還有幾萬字。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