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聖誕假期

七年後。

在位于紐約市第七大道881號的卡內基音樂廳，艾薩克斯特恩禮堂裏，紐約交響樂團的聖誕音樂會完美落幕。走出音樂廳的聽衆，似乎都還沉浸在貝多芬《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的優美旋律中，沒有回過神來。

禮堂外，林致遠捧着一大束百合花，同妻子苗菊香和大女兒林楠，一起等待表演結束的小女兒林貞。這次的音樂會，是林貞首次以第一小提琴手亮相的表演。為了親臨音樂會現場給女兒加油，林致遠百忙之中抽出時間，攜家人來美國度假。

在陸續走出禮堂的人群中，有一位身穿黑色演出服的中國女孩，格外引人注目。她是整個樂團中最年輕的面孔，也是整個樂團中唯一的中國面孔，她就是新晉的第一小提琴手，林貞。

“貞兒，你今天晚上表現得太棒了！太完美了！”林楠激動地沖上去抱住妹妹，誇獎道。

“你注意點形象，公衆場合手舞足蹈的，像什麽樣子！”苗菊香拍了拍正誇張地模仿小提琴演奏姿勢的林楠，提醒道。

“呵呵，我這人一高興，就什麽都忘了。”林楠摸摸自己的腦袋，吐了吐舌頭，“咱們家貞兒還這麽年輕，就成為了世界著名交響樂團的第一小提琴手，我看再有個一年半載的時間，她肯定能成為世界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

“貞兒，你是我們家的驕傲，是我和你爸爸手心裏的寶。”苗菊香上前擁抱着女兒，激動地說道。

“你媽媽說得對，你就是上帝賜給我們家最珍貴的禮物。”林致遠将鮮花送到女兒的手裏，滿臉的幸福。

“爸，媽，姐，謝謝您們，我永遠愛您們！”林貞擁抱着父親母親，感恩的淚水順着她那美麗的臉頰滾落下來。她愛時時刻刻關心着她的媽媽，她愛處處都照顧着她的姐姐，他更愛無聲無息地疼愛着她的爸爸。她愛這個家，愛這個治愈她傷痕，給予她陽光的家。

看到女兒的眼淚，苗菊香心裏又是疼惜又是欣慰。她知道，女兒能取得今天的成績有多麽不容易。雖然，她有着極高的音樂天賦，但對英文零基礎的她來說，是付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努力的。

“好了，好了，你們這是在幹嘛？個個眼淚汪汪的，讓人看到笑話。”林楠看了看周圍偶爾走過的行人，提醒道。

“好了，走吧！貞兒現在肯定餓了，咱們趕緊去吃飯吧！”林致遠調整了一下自己激動的情緒，安排道。

“對對對，忙了一下午，我寶貝女兒的肚子肯定餓壞了！”苗菊香拉過林貞的手，點點頭道。

“我還好了！”林貞幸福的一笑道。

“走，今天爸爸請客！”林致遠豪爽地揮了揮手道。

林家四口說說笑笑地離開了音樂廳，與林家人一起走出音樂廳的，還有一位穿着時尚的美國女人。她緊繃的臉上，看不出是剛剛聽過一場很棒的音樂會，倒像是參加完一場氣氛凝重的追思會。

傍晚，曼哈頓上東區豪宅的傭人們，正忙着恭迎他們主人的歸來。

“楊先生晚上好！”女傭人彎腰問候後，接過楊文昊手裏的包。

楊文昊輕點了一下頭，徑直上了三樓的卧室。十分鐘後，他脫去西裝，換上一身灰色的休閑裝，再次下到一樓大廳。

“楊先生，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另一名女傭人上前報告道。

楊文昊正準備往餐廳就餐時，剛好碰上從音樂會回來的艾瑪威廉姆斯，這個豪宅的女主人。

“楊太太，晚餐已經準備好了，您可以用餐了。”女傭急忙上前朝艾瑪點頭施禮道。

楊文昊和艾瑪離婚的事情，還沒有對外公布，上至雙方家人，下至楊家傭人都還不知道，他們今天已經辦理完離婚手續。轟動一時的振遠集團和美國零售業巨頭商業聯姻，就此宣告結束。

“我吃過了。”艾瑪看了一眼楊文昊面無表情的臉，淡淡地回道。

“今天下午有個重要的會議，我必須參加。”楊文昊想起早上離開時，她說下午有場音樂會，讓他有時間就一起去聽。

“沒關系！”艾瑪說完轉身上樓。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想在離開時，再跟他一起去聽一場音樂會。大概是因為三年來，他們倆一起做過的事情，就只有聽音樂會吧！

楊文昊在原地停了幾秒後，平靜地走向餐廳。他和艾瑪這三年的婚姻，除了給兩家的生意帶來一些利益外，他沒有感覺到任何意義。

艾瑪回到房間，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她發現，除了衣服外，自己再沒有什麽可以帶走的了。三年的婚姻，自己什麽都沒有留下，也什麽都沒帶走。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緒，來到楊文昊的書房門前，擡手扣了扣門。

“請進！”楊文昊繼續埋頭工作。

“這個還是留給你來處理吧！”艾瑪說着，把結婚戒指放到楊文昊的書桌上。

楊文昊望着結婚戒指上那顆碩大無比的鑽石，停了幾秒後，把它收進了書桌的抽屜裏。

“我明天早上就離開了。”

“我已經安排孟濤明天送你。”

“謝謝！”

兩人的對話，很平靜，很客氣，沒有因為離婚而彼此仇恨。他們都明白，雖然他們兩人已經離婚，但是兩家企業的合作還是會繼續，他們将來還會再次見面。所以，好聚好散，對他們來說很重要。

在世界巡演的宣傳活動上，陳明傑不時地偷看手表，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采訪活動結束，他匆匆給大家打了招呼，就急忙往外走。作為他形象師兼助理的崔玲，跟在他屁股後面，一路小跑。

“你慢點兒走，我都跟不上了。”

“音樂會已經結束一個小時了，貞兒和林叔他們肯定早到餐廳了。”陳明傑再次看看手表，皺眉道。

“原定的半個小時采訪，竟然一個多小時才弄完，真是受不了。”崔玲也對剛剛的采訪活動，極為不滿。

在一家裝修講究的中式餐廳裏，林貞一家圍着桌子，等待遲到的陳明傑。

“陳明傑也真是的，不來就說一聲嘛！讓一大桌人餓着肚子等他，譜兒夠大的。”林楠看了看手表，忍不住抱怨道。

“他今天下午有世界巡演的采訪，可能會晚點兒。你要是肚子餓了，就先吃吧！”林貞急忙替男朋友解釋道。

“大家都不吃，就我一個人先吃，這算什麽？我還是忍着等吧！”林楠癟癟嘴道。

“就你事兒多！”苗菊香瞪了一眼林楠，訓斥道。

“不好意思，我來晚了！”陳明傑急沖沖地跑過來，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對不起，林叔，苗姨。采訪時間延長了，我們緊趕慢趕還是來晚了。”崔玲也跟着道歉。

“沒事兒，沒事兒，工作重要。”林致遠擺擺手，招呼兩人坐下。

“是呀，只要你們的事業好，吃飯早點兒，晚點兒，有什麽關系！”苗菊香的思想步調，總是時刻與林致遠保持一致。

“我們都沒關系，只要貞兒高興就行。”林楠望了一眼對面的林貞，故意将皮球踢給她，讓她來處理。

“你剛剛不是嚷着肚子餓了嗎？還不趕緊吃！”林貞識破了林楠的小心計，朝她聳聳鼻子道。

“貞兒，對不起！今天沒能去現場看你表演。”陳明傑道完歉，從手提包裏掏出一個小方盒子，打開，放到林貞面前。“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一是，祝賀你今天演出成功。二是，向你賠罪。”

“謝謝！”林貞看了看盒子裏別致的鑽石胸針，微微一笑道。

“謝是用嘴說的嗎？是用行動，快，來個實際的。”看林貞跟陳明傑正式交往也快一年了，還是跟從前的學長學妹一樣，完全沒有熱戀情侶的親密感，她忍不住在一旁指點道。

“這麽美味的食物，還堵不上你的嘴。”林貞瞪了一眼林楠，撅起小嘴道。

“肚子都餓了，大家都動筷子吃飯吧！”林致遠拿起筷子，招呼道。

就在大家都拿起筷子準備夾菜的時候，陳明傑突然在林貞的臉頰上，深深地親吻了一下。“祝賀貞兒，應該是我表示才對。”

或許是陳明傑的吻，來的太突然；也或許是父母在場，有些害羞，林貞的表情有些尴尬。

“你也趕緊吃飯吧，別在我這個大齡剩女面前秀恩愛。”崔玲看了看興奮的陳明傑，抗議道。

“林叔，苗姨，你們愛吃什麽，随便點，今晚我請客。”陳明傑急忙在未來的岳父、岳母面前表現道。

“當然是你請客了，難不成讓我爸掏錢。”林楠一副不買賬的表情道。

“你們倆從小就這麽愛鬥嘴，都鬥了20多年了，怎麽都不嫌累呀？”崔玲看了看林楠和陳明傑，搖搖頭問道。

“其實，我們倆上幼兒園的時候，關系還是挺好的。不知怎麽回事兒，從上小學後，我們倆在一起就喜歡掐架，而且他每次都輸給我。最後，他為了躲着我，硬是跑到別的區去上中學了。”林楠得意洋洋道。

“好了，你就別嘚瑟了，明傑那是讓着你呢。”苗菊香急忙替陳明傑說話。

“你也要趕緊改改你的性格了，不然，下一個男朋友，還會跟上一個一樣，得恐婚症。”林致遠拿林楠得了恐婚症的前男友，嘲諷她。

呵呵……餐桌上傳來一陣笑聲。

時間在相聚的歡笑中流失，也從離別的眼淚中溜走。在美國陪林貞住了一個星期後，林致遠帶着妻子和女兒，馬上就要離開美國了。

“爸，您要多注意身體，加班也要記住按時吃飯；媽，您的腿有風濕，下雨天，盡量少出門。姐，我給媽買的藥，你一定要記得按時給她擦。”

雖然，跟家人每次相聚後的分離，對林貞來說都是很痛苦的。但她總是盡量克制自己，不讓爸媽看到她的眼淚。因為她知道，爸爸，媽媽比她更不舍。

“你別操心我們了！你一個人在美國，要好好照顧自己，要注意安全，要好好吃飯，保重身體！”苗菊香強忍住淚水，叮囑道。

“我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您放心吧！”林貞乖巧地點點頭。

“苗姨，你不用擔心，我會照顧好貞兒的！”陳明傑跟苗菊香擁抱道別時，保證道。

“伯母知道你愛貞兒，可是你的事業那麽忙，也不能總是呆在她身邊。我擔心，貞兒像上次一樣生病了，你又不在紐約，沒人照顧她。”苗菊香想起女兒上次得重感冒的事，現在還心有餘悸。

“媽，我已經不再是十幾歲的人了，我身體好得很，您就別為我擔心了！”林貞再次抱住母親，安慰道。

“您就別擔心了，沒有陳明傑在身邊，還有那個美國帥哥安德烈，他照顧貞兒，比陳明傑還細心周到呢！”林楠寬慰母親，卻不忘刺激陳明傑。

說起安德烈這個情敵，陳明傑的表情變得有些僵硬。

安德烈是林貞在伊斯特曼音樂學院上學期間認識的，是羅切斯特大學的學長。他從認識林貞後，就開始瘋狂地追求她，他的家人也都非常喜歡她。四年前，林貞因為一場重感冒生病住院，安德烈的父親為她安排醫生，安德烈的母親更是親自到醫院去探望她。

陳明傑心裏明白，林貞現在能成為自己的女朋友，不是因為她有多麽地愛自己。而是因為，林致遠和苗菊香要為她找一個他們又了解又信任，同時又知道她身世的人。因此，他就成了他們最佳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