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情人節肯定會出點差錯
綱吉深吸一口氣,呼出。
好,冷靜下來,邁出第一步吧。
她安撫着胸口,再看了看手裏的袋子,毅然向教學樓走去。
沒錯,今天是二月十四情人節,女生們用來贈送巧克力、告白的日子。
本來吧,綱吉一直以為情人節跟自己這種人是沒什麽關系的,沒想到,今年的情況卻有些特別。
一到校門口,獄寺和山本就被女生們團團圍住,動彈不得。山本脾氣好,還能友好地笑着,應對自如,獄寺卻一臉煩躁,用兇神惡煞的表情把人通通趕遠。
綱吉被人流越推越遠,一開始還想回過頭去叫他們,後來一想,覺得這樣也好,自己一個人去比較方便,省得半路上又惹了什麽麻煩。
于是,她懷揣着緊張不安的心,向目的地邁出腳步。
因為是情人節的關系,各處的走廊裏都非常熱鬧,充滿了各種聲音,就連平常僻靜的角落裏也能遇見幾對羞澀的學長學姐。
……呃,要不,還是等放學再說吧。
走到走廊的岔路口,綱吉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猶豫地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不知道如何是好。
唔,仔細想想,還是不要辜負人家的心意比較好吧?巧克力還是早點送出手……
她慢慢地向左邊跨出了一步,然後豁出去了一樣,一鼓作氣朝那邊快步走去,手裏緊緊地抓住了裝着巧克力的禮品袋。
……
“咚咚”地敲了敲門,她盡量控制在很輕的範圍內,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有人在嗎?”
不一會兒,接待室的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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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壁副委員長見是她,有些驚訝,随即豎起食指,示意她記得保持安靜,然後把門拉開讓她進去了。
“呃,”他看了看她,面上閃過幾分遲疑,“那我先出去了,請自便。”
“謝謝……”
門輕聲關上,這讓綱吉的心又提到了嗓子口。
她慢慢地轉過身去,擡起頭,正好對上雲雀投過來的目光。
一定是錯覺——發現來人是誰後,他變得微妙起來的表情一定是錯覺。
“哦,是你啊,”雲雀的語氣似乎也有些奇異,因為聲音很低沉,後面那句接近于無奈的“好像每次看到你都有不好的預感”說得模模糊糊的,綱吉不确定自己有沒有聽對。
“呃,抱歉,雲雀學長……”綱吉讪讪地刮了刮臉頰,沒話找話說,“那個,我還以為你不會在這裏呢。”
黑發少年放下了手裏的文件,一手托腮,以一種類似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她。
片刻後,他才索然無味地回答,“沒錯,本來應該是校園巡視的時間。但是,因為今天的草食動物們都太吵鬧了,想想還是算了,這次就放過他們一馬。”
哇哦,這種酷炫的“難得給你們這群卑微的家夥一個群聚的機會還不快來膜拜感謝我”的總裁大人風範簡直撲面而來啊!
“你說什麽?”雲雀懷疑地問道。
“啊啊,沒、沒什麽啦,”綱吉趕緊搖頭。
“那麽,你是來幹什麽的?”他并不很期待地瞥了她一眼,目光在禮品袋上逡巡一圈,“那是巧克力?”
“哦,是這樣的。”綱吉想起了正事,鄭重地點點頭,又清了清嗓子。
“雲雀學長還記得當年、啊不,兩個月前在并盛醫院裏見到的茶葉……啊不對,是一平嗎?”
“……”
啊,冷場了。
果然,活了這麽多年,她還是沒能掌握面對面交流的技巧啊,離一個機智的現充還差得遠呢。
看到綱吉這麽沮喪,雲雀想了想,覺得還是不要讓她小瞧了自己的記憶力,便微微颔首。
“那個孩子怎麽了?”
“嗯,因為她比較害羞——”綱吉慢吞吞地說下去,突然被他打斷。
“她?”
他的目光變得更加奇異了。
“哦,是啊,因為是女孩子嘛,她又是很容易害羞的性格,”綱吉沒有注意他的反應,繼續解釋,“所以有些事情不好意思當面做,然後,就拜托我來……”
“……”
在雲雀無聲的目光下,她的聲音一小子小了下去,好不容易才幹巴巴地說完了“送巧克力”幾個字。
“……”
冷靜點,這種時候,就是越尴尬、壓力越無形,她就越不能退縮。
不然,怎麽對得起一平呢!
于是,她決定勇敢地擡起頭,回以正義凜然、無比認真的“你這個連五歲小孩都敢引誘的禽那什麽獸”的目光。
“……”
氣氛更尴尬了,但幸好沒有再在氣勢上輸上一籌。
“那麽,雲雀學長?”
綱吉終于忍不住了,試探地出聲。
過了好一會兒,雲雀才輕輕“嗯”了一聲。
大概算是默許了吧。綱吉不由得大松一口氣,連忙取出一平細心包裝好的巧克力,雙手捧上。
“啊,對了,還有這個——”
等他收下了那份巧克力,綱吉這才露出一副剛想起來的表情,又從袋子裏翻出另一盒。
“這份是我的,”她小聲說,“嗯,為了感謝一年以來,雲雀學長對我們的照顧……呃,和寬容。以及,裏包恩他們、包括我,不小心帶來了各種麻煩,都非常抱歉,請今後、今後……”
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但又很清楚絕對不能在這裏卡殼,不然肯定又會陷入更加尴尬的境地。
“今後……啊,我會更加努力,不再違反風紀的——總之,非常感謝!”
……
就這樣,任務終于(不怎麽順利地)完成——當然,其中的曲折簡直難以形容——綱吉不敢再在接待室裏久留,匆匆告辭之後轉身就要離開。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喂,草食動物。”
這聲音還算平靜,不像之前幾次那般充滿怒意、或者別的什麽情緒。
綱吉剎住腳步,慢慢地回過身去。
然而,雲雀卻沒看着她,眼睑輕垂,目光投向了房間的另一邊,也不知道到底在看什麽。
“你這樣的人,真的很奇怪,”他說。
诶?
綱吉呆呆地看着他。
上午的陽光從對面的窗戶外灑進來,投落在桌椅,茶幾,沙發,以及雲雀的發梢上,給人一種難得柔和的視覺效應。
此時此刻,又是在今天這樣的日子裏——這樣的氛圍應該是很美好的。如果不是眼前那位俊美少年顯得那麽煩惱的話。
“不知道該怎樣……”
雲雀似乎也不知道該用什麽詞彙來描述自己的感覺,只得輕輕嘆一口氣,幹脆問,“我想知道,別人是怎麽和你交流的?”
“是說——”
“換做別人,也是這種情況嗎?”
诶?這種情況?……是說,如此微妙、又尴尬的氣氛嗎?
綱吉往這方面猜測,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雲雀指的是什麽。
其他人的話,似乎還好吧?
獄寺的話,一般都是他主動而且滔滔不絕地說着一些很高深、或者活躍過頭了的事情,山本和她說的幾乎都是學校裏的事情,有時候還會聊聊周末做的事情。
和京子,小春她們這些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自然都在說女孩子之間特定的話題,而面對有年齡差的人——如碧洋琪,主要都在聽她的諄諄教導——如藍波,主要是為了哄他安靜。
哦,對了,還有裏包恩。
裏包恩的話……
綱吉仔細回想了一下,表情也變得微妙起來。
說真的,他們之間的對話從來就沒有正常過吧?別說對話了,就連相處都很奇怪啊!完全不能拿來作比較好嗎?
……
綱吉一直沒說話,雲雀也沉默着。
不知道他是否注意到了她的表情變化,又或者他自己從這無聲的面對面之中領悟到了別的什麽東西,在上課鈴打響的那一刻,他的聲音再次響起。
“好了,你可以走了。”
很輕,也算得上溫和,隐隐還帶着嘆息。
綱吉愣了愣,再次告別。
“再見,雲雀學長。”
咔噠一聲,大門合上,房間裏歸于寂靜。
×××
回到教室後,綱吉一直沒看到獄寺,下課之後去問山本,也只得到“诶?獄寺他不在?我也沒發現他什麽時候不見了……”的回答。
“哦,是嗎?”她想了想,“可能是為了避開女生們的圍追堵截吧。”
“是啊,獄寺他很受歡迎呢,”山本很認同地點點頭。
說的好像你不是這樣似的。
綱吉抽空瞥了一眼他的書包和抽屜,不出意外,被各種包裝盒填滿了。
“嗯?”
“這些,”她用目光示意道,“吃的完嗎?”
“哦,你是說這些啊——是啊,很多呢,”被她這麽一提醒,山本不禁露出有些煩惱的表情,“今年也是這樣,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好了呢。對了,阿綱,你喜歡吃巧克力嗎?”
“我……嗎?我還好啦,”綱吉支吾了幾句,“啊、啊,其實我是想問你——”
“欸?”
看着山本如此誠摯而又純情的目光,綱吉覺得,自己應該不用那麽膽戰心驚的。
“你吃黑巧克力嗎?”
“??”
“嗯,那個,我有一份準備給你的……”綱吉猶豫地說着,“但是看現在這情況,肯定會給你添麻煩吧?”
“哎?巧克力?”山本愣了愣,終于反應過來,“是準備給我的嗎?”
“是啊,但——”
“啊、沒關系的,”山本趕緊打斷她的話,“如果是阿綱給的話,不管是什麽,我都很樂意吃掉的!”
“是嗎?”綱吉稍微放心了一些,“那麽,非常感謝——”
“呃,要說謝謝的應該是我才對啦,”見她從袋子裏拿出了巧克力,山本馬上站了起來,顯得手足無措,“不管怎麽說,謝謝了……”
“那,我先走了。”
見他收下了巧克力,綱吉決定功成身退,免得阻擾了其他女生的行動。
呼——
送巧克力可真是累人的活兒啊。
但偏偏裏包恩執意要她這麽做,說是“難得的、美好的情人節,不好好向友人和前輩表達自己的謝意怎麽行呢”,并說如果沒有完成的話就別回家了。
重點是後一句話。
想到這裏,她不由嘆了口氣。
任何一件事,不得不變成任務來做的話,就會特別累人啊。
“哇啊!”
砰——
“啊啊,對不起。”
綱吉連聲抱歉,捂着頭,感到自己實在很不幸。
人家都是轉角遇到愛,為什麽碰到自己,就總是、在轉角遇到……獄寺君?!
“诶?十代目?!”獄寺吃了一驚,連忙鞠躬道歉,“十分抱歉!是我太着急了,沒有看清路就往前走——沒有傷到哪裏吧?”
“沒事的啦,獄寺君。我也有責任,你別自責,”綱吉擺擺手,“啊,正好,我剛打算去找你呢——之前都去哪兒了?”
“唔,”獄寺有些為難,“那些家夥太纏人了,我就想找個地方躲開她們……十代目有什麽事?”
“哦,這個巧克力,給你的。”
這一次,綱吉決定速戰速決,趁他還沒反應過來,直接把盒子塞進他手上,鞠躬道謝。
“非常感謝一年來的幫助和關照!那麽我先走了!”
然後,拔腿就跑。
……太好了,終于沒出什麽岔子。
饒是這樣,一天下來,她也累得夠嗆。
綜合來看,只有了平大哥那邊是最輕松的,拜托京子轉交就可以了。
覺得自己做得差不多了,綱吉終于放下心來,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
回到家,屋子裏少見的一片安靜。
奈奈和碧洋琪都不在家,之前有聽她們說過,要趁節日優惠去大采購。不過,居然連孩子們的打鬧聲都沒有,還是有點奇怪的。
綱吉打開門,卻差點沒吓一跳。
“嗚哇,藍波?!”
帥氣的大人藍波一臉血地倒在玄關處,一副躺屍狀。
“藍、藍波?你沒事吧?”
“啊,是年輕的彭格列,”大人藍波掙紮着擡起頭,見到她,松了口氣,“今天……嗯,情人節快樂。”
“你怎麽這樣了?我還是去叫救護車——”
“不用了,”他阻止了她的打算,一邊慢慢爬起,向她解釋,“這只是鼻血而已啦。”
“那還是挺誇張的,”綱吉擔憂地看着他。
“其實就是……”
他簡單幾句話解釋了鼻血留了滿臉的原因,無意間炫耀了自己是有多受歡迎。這讓綱吉的擔心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想把手裏的巧克力拍他一臉。
“诶诶,冷靜一點!”大人藍波吓得趕緊往後跳,“巧克力的話,直接給我就好了,別這樣亂來啊!”
“嗯?你要這個?”綱吉停下手。
“當然了,”他正色,“既然是彭格列的心意,我怎麽能不接受呢?所以——”
所以,綱吉就失手把巧克力砸了他一臉。
……
“嗚哇!”
啊,糟糕,一不小心做了很過分的事情。
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一樣,大人藍波轟然撞在牆上,留下慘不忍睹的鮮血,然後沒了聲音。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受到撞擊後,他身上滑出了粉紅色的火箭筒,朝這邊飛來……
于是,又是砰的一聲,綱吉的視線被大片的粉紅色煙霧籠罩住了。
一種失重感将她包圍,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将她從地面拽起,拖向未知的地方。
……
很快,周圍的煙霧散去了,可是四周仍是漆黑一片。
好一會兒,綱吉才習慣了環境,能夠看到一些微弱的光。
然後,她發現,自己好像……落入了很不妙的處境。
『這是鬧哪樣啊?!』
綱吉一激動,身體就搖晃起來,眼看着就要往旁邊栽倒下去。
“嗯?這是怎樣,投懷送抱麽?”
陌生的聲音輕笑着從頭頂傳來。與此同時,那人伸出手托住她的腰,另一手則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腕,避免了她沒坐穩從他的腿上滑下去的情況發生。
綱吉僵硬着,不是很敢擡起頭看自己面前是什麽人。
“抱歉,”她讪讪地。
“嗯,趁人睡覺的時候偷襲,确實很不好啊,”那人意味深長地說道,聲音壓得很低,語氣悠長。
“我覺得……”綱吉頓了頓,幹巴巴地說下去,“(未來的)我只是想去上洗手間,又不想把你叫醒而已。”
然後,因為發生了交換,一不小心就變成……她坐到那人身上去了。
“哦呀哦呀,”他假裝有些驚訝,“這麽說似乎也是呢——被拆穿了呢?”
“……”
好不爽的語氣。什麽人啊。
綱吉忍不住抱怨地擡頭,快速瞅了他一眼。
遺憾的是,飛機裏的光線太暗了,她沒能看清他的長相……只是模模糊糊的,大約是個……
機窗外幾乎都是黑色,只有機翼上隐約閃爍的燈光,而機艙內的燈也大多關上了,只留下走道上的微弱橙光。
模糊間,可以看出,周圍的人都在睡覺。
綱吉不敢太大聲說話,便低下頭,不去理會那人的調侃。
“嗯,抱歉,下次會注意這種事的。那,我下來……”她小聲說着,挪動腿打算從旁邊下去,但是立馬被阻止了。
他松開了她的手腕,卻扶住肩膀讓她坐直,自己一個傾身,順勢将她抱在懷裏。
“噓——”柔和得過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因為刻意壓得很低,顯得更富有磁性了,“這個樣子很難得呢……就讓我,再多感受一下吧。”
……啊?
綱吉想擡頭,但是對方的力氣雖然不大,卻不容掙脫。她動了動,頭發擦着他的脖頸而過,便放棄了這個念頭。
“嗯?巧克力?”
他似乎注意到她手裏的袋子,饒有興致地擡起來看了看——裏面是剩下的最後一盒巧克力。
“對哦,今天是情人節呢。”
“诶?”
“你親手做的?是什麽味道?”
“嗯……是,黑巧克力。”
“哦——”他拖長了聲音。
這時候,綱吉産生了一點奇怪的感覺,談不上不适,卻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麽……很奇妙的,但沒有空閑的時間讓她弄明白。
“既然如此,就把這個當做賠禮吧,”說着,那人就擅作主張地取走了袋子,她完全來不及阻止,“沒有意見吧?”
……喂。
那本該是留出來給裏包恩的啊。
“哦,對了,”見綱吉沒反應,那人又自言自語,“應該是有回禮的,不過……大概等不到那個時候了吧。”
“啊?你說什——”
“這樣吧,喏,這個,作為回禮,提前給你吧。”
等綱吉回過神來,手裏已經被塞上了一顆巧克力糖。她愣住了,只聽到那人輕笑着,指尖劃過她的發梢,然後是臉頰,隔着柔軟的薄手套,輕輕摩挲着,像是非常自然而親昵的動作。
很快,他便放下了手,再次圈住了她的肩膀。
“感謝我吧。像我這樣那麽好心、付出這麽……的人,可不多了呢。”
他的聲音越發低沉下去,幾乎與嗡嗡作響的機艙環境融為了一體,讓綱吉聽不清楚他到底說了什麽。
“那麽,晚安。”
——砰!
五分鐘的時間到了,煙霧再次湧起。
很快,綱吉回到了十年前。
大人藍波早已不見影子,取而代之的是在地上縮成一團睡得正熟的五歲藍波。而牆上還殘留着的血跡證明了這一切都不是幻覺。
“這個是——”
雖然一般情況下,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能那麽掉以輕心,但這一次,在某種無形的力量的推動下,綱吉還是拆開了包裝紙,小心翼翼地咬了下去。
嗚哇——好甜!
超級濃的牛奶巧克力……超級甜。
就像是那個人,給她帶來的直觀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