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從電梯出來，進到這一層樓，夏一然就敏感地察覺到科室裏的氣氛有一絲絲不同尋常的詭異，只是她一路過去，值班的醫生和護士忙的忙，休息的休息，好像那一絲古怪只是她的錯覺。
她去辦公室放下包穿上白大褂開始忙碌了，畢竟出差這麽長時間，科室裏現在是個什麽情況她幾乎是完全茫然的。
巡視病房時自然也去看了方老爺子。
方勵被捕，方家暗裏做的違法事全都被曝光，為了自保，方家上上下下老的老，小的小，輪番來醫院求老爺子，老爺子第一次被氣的吐血被送進ICU後，等他醒過來再見到方家小輩兒時，就再沒說過話了，似乎是被自家兒孫氣的心灰意冷，不想理會他們的死活。
夏一然跟其他醫生護士進去時，方志信已經醒了，兩眼睜着，盯着天花板，此外沒有別的反應。
他已經年過七十，這樣大病一場，人消瘦了很多，皮膚就像縮了水一樣皺巴着，臉上道道溝壑，眼睛暴突着。
醫生做例行檢查和詢問時，他很配合，像是認了命，很惜命的普通老者，只是離開時，夏一然不經意地一瞥，看到他眼裏閃過陰霾，那是無聲的抗議，憤怒。
在憤怒別人的落井下石？在抗議無人伸出援助之手？
樹倒猢狲散，自古就是這麽個道理，方志信自然懂，但沒辦法不覺得悲涼，卻也，無計可施。
作為醫生，夏一然自然會盡全力救治方老爺子，但從感情上來講，對他卻是沒有半點同情，她想起林瑤父親說的那句話，“茍不教，父之過”，方家人的所作所為，他難辭其咎，不過是年紀大了又住院了，手腳比他的兒孫做的幹淨，別人不追責罷了。
然後巡視病房，整理記錄，這一歇下來就到午飯時間了。
照例是和李迅他們一起去吃飯，肖倩是個憋不住八卦的，這會兒終于得了閑，恨不得馬上跟大家分析分析。
“你們說，江主任怎麽那麽想不開啊？”
夏一然一愣，“江主任怎麽了？”
肖倩這才想起來，江主任出事這事他們是在八卦群裏聊的，夏一然呢，平時不是多愛開玩笑的人，自然而然的，沒人把她拉進這個群，所以她不知道這事。
“就是你去哥本哈根開會這事嘛，主任不是說江主任有點事去不了讓你代她去的嘛，其實是江主任發現她老公有小三在家裏鬧，但他老公很堅決地要跟她離婚，江主任一時想不開吞安眠藥自殺了，還好被她女兒發現送到醫院來，早上才搶救回來，現在還住着院呢，只不過這并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也沒誰好意思去探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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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聽到這樣的事，夏一然也有點接受不了，好好的，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
“你也想不到吧，江主任這個人，漂亮能幹又顧家，她老公到底哪兒不滿意了居然找小三！對了你知道那小三是誰嗎？”
“誰？”
“我是不認識啦，不過是聽他們說的，我想你應該認識的，就兩年前，江主任她老公不是出車禍但是被司機救了嗎，就是那司機的老婆，很平凡的普通女人，連個正經工作都沒有，聽說長的也不咋樣，真不知道江主任她老公瞎了什麽狗眼看上那女的！那女的也是不要臉，江主任他們一家幫了她那麽多她還勾引人老公，真是現實版的農夫與蛇！你說像江主任這樣的人都留不住老公，哎，我們這樣普普通通的人，還是老老實實的自己一個人過吧。”
夏一然這個時候只覺得像有人拿錘子在敲她腦袋，肖倩說的那個人，是老板娘謝蓉，君君的母親？
怎麽會是，這樣子？！
“話不是這麽說。”高玉這個時候開口，一副過來人的語氣，“這男人出車九啊，就跟那什麽似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攔都攔不住的，跟他老婆是誰，多漂亮，多賢惠都沒關系！這男人都是吃着碗裏望着鍋裏的，老婆賢惠呢，他們就想找個浪一點的，這老婆強勢呢，就想找個溫柔的，反正這男人啊，永遠都不會知足的，唯一能安慰安慰自己的就是無論在外邊怎麽玩，知道回家就夠了！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最後一句，高玉是看着李迅問的，讓李迅很尴尬，“這，這跟我有什麽關系？我還年輕着呢，哪裏想的了那麽多！”
肖倩一哼，“現在是沒空想，等過幾年也差不離就那樣了。”
李迅：……
他招誰惹誰了？他不就是性別男，和她們不一樣嘛。
歧視，絕對的性別歧視！
“師姐，你得幫我！咱倆交清這麽深，我什麽人你還不知道啊，你得幫我伸冤吶！”
夏一然此時是心亂如麻，卻不好表現出來，勉強淡笑了下，“幫你伸冤可以，但我也證明不了，等你有了女朋友，好好用心就是了，別人會明白的。”
“說的是，你看這社會，這風氣，也別指望什麽對老婆，對家庭忠貞不二了，能把家放在心上，別出人頭地了就要跟糟糠妻離婚讓老婆淨身出戶就阿彌陀佛了。”高玉說道。
這話真有些悲觀，李迅很想反駁，不過好像也挺沒意思的，這時候聽肖倩說，“難道這世上真的就沒有不出車九的男人嗎？”
“有啊。”高玉說，“一個是老婆沒發現，二一個就是老婆自欺欺人的。”
肖倩幽幽地看她，差點脫口就說難道你老公也出車九了嗎？
還是算了，讓護士長下不來臺，她還要不要混了！
她又看了眼一言不發但明顯不敢茍同的夏一然，哎，以後還是跟夏姐交流這些事吧，估計心裏能舒服點。
周五下午，例行的工作總結會議。
下面各部門總監滔滔不絕地發言，一切好像都挺正常的，但楊瞻就是覺得哪裏怪怪的，他瞄了眼周兖寒，懶洋洋地翹着二郎腿，很認真地在聆聽。
楊瞻終于知道哪裏奇怪了，——周兖寒竟然對這些彙報沒有任何不滿。
簡直，匪夷所思啊！
瞧着好像聽的認真，但他那魂兒，早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而後，楊瞻便看到周兖寒終于忍不住的樣子在手機上打字，雖面目沒有過多的表情，可那眼神啊，就跟發情期的餓狼一樣！
楊瞻真的很想捂臉奔走！
他這一世英名的BOSS啊，怎麽就跟個沒談過戀愛的愣頭青一樣，跟女神聊個天都能驚喜的花枝亂顫！
就算對方美的天上有地上無，都這麽長時間了，也該看膩了吧！
哎，好好一高冷大神，一朝跌入雲泥，實在慘不忍睹啊！
周兖寒現在才算真的懂了什麽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前雖然也會想念，也只是想着能見一見，哪怕不說話也好，但真的在一起了，跟單相思，又是完全不同了，真是恨不得年年月月分分秒秒都黏在一起。
周兖寒從來沒想過有一天，他會肉麻的想起這些話，可事實上，他亦免不了俗。
各部門的人在那說些什麽，他都聽的清清楚楚，只不過是左耳進右耳出，竟一點也沒留下痕跡，只想他們現在就閉嘴，結束會議，去接她下班。
但是，她還沒下班啊！
他給她發了信息，問她晚上想吃什麽，她大概不忙，回的挺快：沒什麽特別想吃的，你不想吃什麽？
周兖寒笑，不錯，在他不懈努力言周教下，她越來越解風情了。
他還真是認認真真地想了想，自己不想吃什麽。
好像，他其實不愛吃清淡的，而她喜歡。
那也不錯。
周兖寒又回她：那還是去之前那家私房菜吧，吃完飯想做什麽，去看電影如何？
夏一然說：晚上想去看看老師和師母，順便把之前買的紀念品帶給他們。
周兖寒這才想起來，夏一然還沒給他買禮物呢。
會議終于結束，周兖寒就如以往會議上被他罵的狗血臨頭的員工一樣，如臨大赦，恨不得腳底生風，立刻離開。
見時間差不多了，周兖寒開車去了醫院，停在地下停車場，給夏一然發了信息說等她，沒幾分鐘時間，就看到她從電梯裏出來，周兖寒馬上下車過去，見她還提着一袋東西，只稍稍一想就知道是給張誠的。
他有點不高興。
既然不是給同事的，完全可以留在他車上，哪裏需要提來提去的這麽麻煩，她這是壓根沒想過讓他來接她！
一點做人女朋友的自覺都沒有！
雖然江主任的事挺讓人心堵的，不過似夏一然這般懂的調節情緒的人來說，即使心裏還在嘆息，也絕不會讓這事影響她半分心情。
遠遠看到周兖寒，很迫切地想見她一樣，心頭的陰霾被一絲甜覆蓋，只是離着幾米遠，倒是沒注意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不快。
看到周兖寒，夏一然沒再說“我知道你忙，你不必過來”之類的話，這讓周兖寒多少有些安慰。
吃過晚飯去張誠家，本來周兖寒還想和她一塊兒去呢，但夏一然這時候才想起之前林藍千叮咛萬囑咐的讓她不要被周兖寒騙了去，結果才多長時間呢……算了，還是不要刺激她老人家了。
而且她也不确定會待多長時間，讓周兖寒先回去，周兖寒就不高興了，不讓他一塊上去就算了，還讓他先走？
“夏醫生，不是誰都有這個榮幸被我等的。”周兖寒涼涼地說。
這一副小孩子賭氣的神情，夏一然真的是覺得好笑又，心暖。
“那好吧，你在這兒等着吧，我盡量早點下來。”
周兖寒只用鼻孔回應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