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早上去上班,剛到小區門口,夏一然接到君君的電話,她有些意外,倒沒有猶豫就接了電話,不管對謝蓉有多少意見,都和孩子無關。

“夏阿姨救命啊。”電話一接通,就聽到君君的哭喊,一開口就是救命,把夏一然吓了一跳,“怎麽了?你慢慢說,說清楚點!”

“媽媽發燒了,好燙好燙,到現在都還沒醒,還一直在說夢話,夏阿姨,你快幫幫媽媽,幫幫我媽媽!”

發燒?

夏一然心下微定,“打120了嗎?”

“打了,但是打不通。”

“我知道了,你先找條毛巾用冷水打濕,敷在你媽媽額頭上,我馬上過來。”

挂了電話,夏一然正要開口,周兖寒就問,“怎麽了?”

“就是超市的老板娘,病了,燒的厲害,家裏只有君君一個小朋友,又打不通120,我們送她去醫院吧。”

“好。”

車就停在門口,兩個人下車走回去,夏一然走的有些急,周兖寒跟在身後,忽然就想,她平時在醫院,有手術,有病人送過來的時候,她是不是也走的這麽急?醫院都是瓷磚地板,就不怕滑倒嗎?

這麽一想,周兖寒趕緊跟上去拉着她,小區裏好多地方鋪着鵝卵石,也很容易扭到腳的!

超市門關着,只開了小門的一條縫,夏一然和周兖寒進去,有些狹小的房間,謝蓉躺在1米2的小床上,滿面潮紅,小小只的君君抽噎着按住放在謝蓉額頭上的毛巾,一直在哭,“媽媽,你快點醒過來……”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夏一然一進去,就覺得像是冬天到了,燒着地暖,房間裏都是幹燥的悶熱,她幾步跨過去,說了句“君君,讓阿姨看看”,挨了挨謝蓉的臉頰,額頭,脖子,實在是太燙了,再這麽燒下去,腦子都會燒壞。

“先送醫院吧。”夏一然轉過頭對周兖寒說,然後問君君家裏可有退熱貼,冰袋之類的,可君君也才六七歲,哪裏知道那麽多東西,夏一然只好自己去找找。

周兖寒聽了那句話,盯着床上那個炭火般的女人,臉上一陣的扭曲,所以這是要他把這女人抱到車上去?他的第一次公主抱竟然要給這麽個幾乎陌生的女人?這個時候确是有些後悔沒讓劉川來接他們,否則哪裏需要他來做這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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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兖寒滿眼的糾結煩躁,謝蓉身上的熱度像是被空氣傳過來,快把他胸腔給燒透了,這會兒夏一然已經找到退熱貼,看了眼周兖寒也沒說什麽,主要是還沒想起來讓周兖寒把謝蓉抱到車上去的事,但這一眼,卻是讓周兖寒誤會了,還以為是夏一然對他不滿有意見了!

不管怎麽說,夏一然是醫生,又善良,和謝蓉本也認識,天然的會很擔心謝蓉,他總不能因為這事給她留個冷血的印象吧。

看着夏一然給謝蓉貼好了退熱貼,周兖寒哪怕是別扭的渾身都僵硬了,也硬是做出一副自己是熱心腸愛做好事的良好市民的樣子,走過去背對着謝蓉,在夏一然和君君的幫助下把謝蓉背上了車。

夏一然自然是坐在後面照顧着謝蓉,還得哄着哭的抽嗒嗒的君君,忽然想起他今天該上學的,還幫他給老師打電話請了假。

路上夏一然給醫院急診科打了電話,所以到的時候,已經醫生護士推着床車過來,這讓周兖寒暗暗松了口氣,忽然就看見夏一然也很快跟上去,他忙拎了包追過去,順便把口罩拿出來給她戴上,囑咐道,“有事打給我!”

夏一然點頭,“你也去忙吧,這裏應該沒什麽事了。”

周兖寒的車雖是好車,但不用心看也只以為是普通好車罷了,況且救人要緊,其餘人也只當是有熱心市民,并沒有八卦什麽。

夏一然幫謝蓉辦好手續,聽急診醫生說是普通發熱,燒退了就沒什麽大礙,便放了心,交代了君君幾句,又麻煩護士照看下君君,便先回科室報道。

一如往常的忙碌,直到該吃午飯,夏一然心裏還擔心着謝蓉和君君,到了飯堂打了三份飯菜,高玉看的有些奇怪,“小夏,你有朋友過來?”

“早上送個朋友過來看病,她小孩也在,又沒有別的人照顧,我先送飯給他們。”

夏一然一走,肖倩盯着她的背影小聲說,“早上好像是聽說夏姐送了個發燒的病人過來,不過我還聽說,那個發燒的,好像就是害的江主任吞藥的那個小三!高姐,你說這是不是真的啊?不管怎麽說,江主任是咱們同事,又是領導,夏姐怎麽幫小三啊?”

“認錯了吧!”李迅跟着就說,“兩年前的病人家屬而已,誰記得那麽清楚,八成就是胡說八道!這醫院裏嫉妒我師姐美貌的女人多的是,師姐又沒什麽缺點,就只能瞎編亂造污蔑她了!”

肖倩冷冷地翻了個白眼,“整天張口閉口就師姐師姐的!你是不是喜歡夏姐啊?喜歡你怎麽不追啊!還學人家電視裏的深情男二啊?”

“你!——”李迅給氣的不行,他喜歡誰她還不知道嗎,又不是沒表白過,還睜眼說瞎話!簡直無理取鬧!這女人,簡直了!

見兩人似乎又要吵起來了,高玉忙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一人少說一句不行啊!依我看啊,真有可能是認錯了!小夏這人,別看性子冷,其實心蠻熱的,斷沒有幫着外人的可能!”

夏一然是不知道這裏因她而起的争吵的,她到了急診室問了問人,才知道謝蓉已經被送到病房了,又帶着飯菜去找她,推開門時,君君歪着小腦袋,詫異地看過來,因她戴着口罩,他并沒有認出她來,她開口,“君君,是我,夏阿姨。”

聲音是熟悉的,君君高興地喊她,“夏阿姨,媽媽已經醒了!”

謝蓉的确醒了,燒也退了,但臉色很差,憔悴又呆滞,聽到君君喊人,眼神空空地掃了眼夏一然,擠出個凄涼的笑,“夏醫生,麻煩你了。”

夏一然掩上門,把飯菜放在病床旁邊的桌子上,“先吃點東西吧。”轉頭跟君君說話時,聲音溫軟了許多,“君君餓了嗎,來,先吃飯吧。”

“嗯!”

謝蓉雖然還在病中,卻也察覺地出夏一然對她态度冷淡,不禁苦笑,忽然覺得委屈的很,就想開口解釋,“夏醫生……”

夏一然冷淡地打斷她,“先吃飯吧。”

兩人相對無言的吃飯,也就君君年紀小,完全感覺不到古怪的氛圍,時不時地說幾句話,倒能緩和一下,待吃完了,謝蓉看着桌上的餐盒說,“君君,把這些拿去扔了,媽媽想喝牛奶,你去買兩盒回來,路上小心些,別亂走,別跟陌生人說話。”

謝蓉側了側身子要去包裏拿錢,卻什麽都沒看到,這才想起自己是在昏睡中被送來醫院的,什麽都沒帶呢,夏一然适時地拿了飯卡給君君,讓他去飯堂買。

等君君走了,謝蓉看着夏一然,凄然開口,“夏醫生也知道了那件事,所以看不上我了,是嗎?”

夏一然眼眸微垂,并沒有否認,“蓉姐,不管是成年人,還是小孩子,都要為自己做的錯事付出些代價的。”

“我竟是錯了嗎?”謝蓉沉默了會兒,忽然這樣說,眼睛望着天花板,竟是很茫然的凄苦,“我一直覺得自己沒錯,他們害了我丈夫,害的君君小小年紀就沒了爸爸,我報複他們是應該的,可聽說江醫生為此自殺,我卻怕了,我,雖然是想要報複,卻從來沒想過要害人的命!那會有報應的,會害了君君的!”

夏一然渾身一震,她說什麽?他們害了她丈夫?

可當初不是……

雖然是想起了當初她丈夫為了救利總而死,卻又覺得,這世上稀奇古怪的事很多,誰又敢保證他們親眼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相呢!

謝蓉并沒有看夏一然,卻也知道她現在該有多震驚。

她這些話本不應該對任何人說的,可或許是因為病了,特別的委屈想跟人傾訴,也或許是她這些年也就夏一然那麽真心地對他們母子,她不想她失望吧,就特別想把真相告訴她。

“當初我丈夫出事了,利偉民一直想方設法的補償我們母子,我還當他是個好人,時間一長,他竟然跟我說喜歡我了,我是知道他妻子的,又是救過我丈夫的江醫生,我怎麽可能答應呢,誰知過了段時間他跟我說他離婚了,還給我看了離婚證,那段時間,他對我那麽好,對君君也那麽好,我也确實,确實有些心動,可後來,三個月前吧,他那天喝多了,醉的人事不省的,說了很多醉話,我才知道,原來我丈夫是因為知道他背地裏幹的違法勾當被他設計出了車禍的!其實當時雖然車禍嚴重,卻不是沒有救活的可能,利偉民怕我丈夫醒過來後會告發他,就跟江醫生商量,在手術的時候動了手腳,我丈夫才,才沒的……

我能怎麽辦呢?我只是個普通的女人,連賺錢養家的本事都沒有,哪裏去找證據讓他們坐牢!我沒辦法,什麽都不知道,只知道他們害我沒了家,我便也去拆散他們的家!可我真的沒想過要誰死的!從來沒想過!”

她忽然轉過來看着夏一然,滿臉的淚水,隐忍着沒哭出聲,“夏醫生,你說,如果是你,你能怎麽辦?”

夏一然除了震驚外,心頭也是一片茫然,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信謝蓉!畢竟只是她一面之詞,可又會想,人性的好惡,又怎能憑相處就能斷定!

“你,你有證據嗎?”她聽到自己,這樣無力地發問。

“如果有證據,我早就告他們了。”

謝蓉哭的難以自抑,卻也明白,夏一然沒那麽容易會相信她,不過,也沒什麽關系,她的本意,也不是要誰信她,她只是……只是什麽呢?她很茫然,難道她不希望有人信她,然後幫她伸冤嗎?

可除了利偉民酒醉時說的那些話,她什麽證據都沒有,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麽違法事!這幾個月,她也沒少試探利偉民,可她一個小地方來的不聰明的女人,如何能在利偉民嘴裏套到什麽話呢!

謝蓉苦笑了很久,自己擦了淚,去看那仿佛還魂游天外的夏一然,說,“夏醫生,我跟你說這些,也不是一定要你相信,也不是想求你什麽,哪怕你誤會我都沒關系,我只是希望,希望你別因此看輕了君君,他還小,什麽都不懂!他是無辜的!夏醫生,求求你,求求你了!”

忽然響起敲門聲,謝蓉立刻擦幹了淚,迅速地把臉上收拾整齊,不讓人看出一點端倪來,好在她正病着,就算哭了也不會讓人誤會什麽。

這一會兒的時間,門被推開,君君歡快地蹦進來,雙手各拿着盒牛奶,一盒給了謝蓉,另一盒捧在夏一然眼前,“夏阿姨,今天謝謝你了,我請你喝牛奶!”

那麽可愛的笑容,軟糯的嗓音,夏一然差點沒忍住淚崩。

她雖然管住了自己,卻是沒了勇氣直視這一雙天真無邪的眸子。

她低着眼眸,像在火中取東西一樣迅速接過了牛奶,說了聲謝謝,借口自己還有事要忙一個箭步從房裏竄出去。

走到大廳,雖是午飯時間,卻仍有很多人,病人,家屬,醫護人員,或慢條斯理,或形色匆匆,還沒看清楚這一個,就從視野裏消失。

人一生,或長或短幾十年,多少人匆匆而過,不留痕跡,多少人停駐長留,刻下烙印。

謝蓉之于她,江主任之于她,雖不是多重要的人,卻也不是那一閃而過的過客,她能為了素不相識的林瑤請周兖寒幫忙,那謝蓉這事呢?

如果是假的,也不過是浪費了些人力罷了,但如果她說的是真的,利偉民和江主任做的無論多天衣無縫,都能查出蛛絲馬跡來,能幫她讨一個公道,可都是熟悉的人,她竟下不了這個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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