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2.8 二更
蘇樂自然的反應就是拉住他的左手,可是她低估了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連帶着她自己也被他拉下了橫梁。
她随着他下落,她的腦袋再次當機。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男人摟着她的腰肢安安穩穩地站在地上。
她用力推了他一把,正要罵他揩油時,摸到自己腰間空空如也。原來他趁着剛才下墜的功夫已經将自己腰間的夜明珠據為己有了。
想到這裏,蘇樂就氣不打一處來,自己剛才就不應該心軟救他,就應該看着他摔下去,摔成肉醬才好。
她兩手揮着拳頭朝他走去,那人輕松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控制住,他安撫道“你先別着急,我也提出一個交易怎麽樣?”
處于下風的她依舊不甘示弱地揚起臉怒言“你說。”
那人微微俯下身子,湊近她,一字一句地故意說得很慢“夜明珠歸我,可是我可以幫你盜取這次鑒寶會上的任意寶物,如何?”
蘇樂把臉一斜,不屑地說“呵,就憑你?到時候戒備森嚴,你恐怕連接近寶物的機會都沒有。”
那人得意洋洋地說“這你就別管了,我不進會場也有辦法拿到寶物,你信不信吧?”
蘇樂轉念一想,看這樣子夜明珠十有八九是拿不回來了,自己雖然能接近珠寶,但是需要一個人來吸引無痕的注意力,他能夠幫忙也能增加幾分勝算。
蘇樂只好答應了下來,她帶着那人到錢掌櫃的當鋪,錢掌櫃的當鋪是京城的第一家當鋪,對城裏每戶的藏寶他再清楚不過。她要先去找他踩個點,看看哪些人家裏還有什麽寶貝。
兩個人來到當鋪,代替錢掌櫃坐在賬臺後的學徒看到是蘇樂來了,趕緊起身走出櫃臺。
他攔住蘇樂的去路,賠笑道歉“哎呀,蘇小姐來的真不是時候,掌櫃的回家了。”
“回家?那我去他府上找他。”
剛要轉身,學徒再一次攔住她“掌櫃的是回鄉下老家了,這些天夫人生病了,錢掌櫃陪夫人回鄉下老家了。”
“不對吧,我前日還在當鋪見過他。”
學徒的百般阻攔更加引起了蘇樂的懷疑,她說什麽都要往裏進,學徒一見不妙,趕緊招呼小厮上前來幫忙。
身後的男人見狀後退了幾步,走出當鋪,借着門口的石獅子,一下子竄到二樓,推窗而入。
正在二樓翹着腿喝茶吃點心的錢掌櫃被來人驚到,他叫喊一聲,看清來人後,壓住自己的聲音問“公子有何事阿?”
男人面無表情地走到桌邊,自己倒了一杯茶,說“蘇小姐來了,掌櫃的不請上來見一見嗎?”
“請請請。馬上,馬上。”錢掌櫃聽到他的話,立刻跑到外面對着樓下攔住蘇樂的小厮喊道“你們這群不長眼的,我說我身體不适,別讓普通客人進來,可蘇小姐是普通客人嗎,這是貴客稀客阿,還不快點請上樓。”
錢掌櫃的責罵讓小厮愣住了,一個時辰前他還親自吩咐他們一定別讓蘇樂進門,怎麽立刻換了個人似的。只有大學徒從錢掌櫃藏在衣袖下的擺手和眼神裏讀懂了他的意思,他重新換上笑容,推開小厮,貓腰對蘇樂抱歉地說“是我們唐突了,來,蘇小姐,走上請。”
他邊道歉,邊将蘇樂往二樓引。
一肚子火的蘇樂走到二樓的包間,還沒發作看到已經坐在包廂裏喝茶的男人,微微一怔,然後走到桌邊坐下。
蘇樂一坐下就調侃道“錢掌櫃不是帶夫人回老家養病了嗎,回來的挺快的呀。”
錢掌櫃趕緊為蘇樂倒茶,然後賠不是“哎呀,都是小厮不懂事。我要是知道公子和您來,怎麽可能讓他們攔住呢,你可是本店的貴客阿。”
蘇樂看了一眼錢掌櫃躲閃的眼神,看樣子他和男人早就熟識,她冷笑一聲“我知道錢掌櫃和公子是舊識,像我們這樣新合作的關系肯定比不上,所以自然不待見。”
錢掌櫃連連擺手,開脫道“不、不、不。”
他看了一眼男人的臉色,支支吾吾了半天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三個人就這麽沉默了一會,還是男人先開口打破沉默。
他說“我和錢掌櫃也是新交,不過是萍水相逢。前日,小姐剛離開當鋪,錢掌櫃就帶着家眷要回鄉下養病,我又正好會些醫術,治好了錢夫人的病,所以掌櫃的就流下來。掌櫃的,你說是不是呀?”
錢掌櫃一臉尴尬地點點頭,他心裏叫苦不疊,想着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自己今年的運勢怎麽會如此不順。
那日,他雇的馬車剛出城,不過三裏路,這個男人從天而降直接拉停了馬車,馬夫也被他手上的長劍吓得棄車而逃。錢掌櫃剛探出身子就被他的長劍抵住了脖子,錢掌櫃趕緊從身後摸出裝銀兩的包裹,求饒道“你要多少錢我都給你,不夠,不夠的話,我的當鋪裏還有。”
男人瞟了一眼錢袋沒有吱聲,他威脅道“我不要錢,我要你現在就回京城,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繼續經營當鋪,聽懂沒有?”
錢掌櫃聽到他的要求,弱弱地問“你是神侯府的人?”
男人手中的劍加了幾分力道,錢掌櫃感覺有什麽冰冰涼涼的東西劃過自己脖頸,接着就是溫熱的粘膩感,他吓得癱坐在馬車上,模樣狼狽,對于男人提出的所有要求他一一答應了。
錢掌櫃現在想起那天的場景還心有餘悸,他尴尬地一笑,抖着手拿起茶杯輕抿了一口。
蘇樂對錢掌櫃說明了來意,出于對他們的懼怕,錢掌櫃只得是答應了他們的要求,然後還将自己幾年來搜集到的城內各家的收藏名目給了蘇樂,他委屈地說“這可是我花了幾年的心血才收集到的,有的是聽府裏的家丁說的,有的是我從他們嘴裏套的,你們那走吧,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蘇樂安撫道“錢掌櫃你也不用如此傷心,我們用完就會還給你,我們又不開當鋪,要這個也沒有什麽用。”
蘇樂将那本名目放進貼身的衣兜裏,她和男人一同走出當鋪,錢掌櫃看着他們離開,腿一軟癱在了小厮的懷裏,嘴裏念叨着“老天保佑,千萬別出什麽亂子。”
兩個人剛走出當鋪,蘇樂揪着他,低聲問道“你到底是誰,從什麽時候起就跟着我的?”
那人輕咳一聲,提醒她注意形象,蘇樂看了一眼周圍的行人,松開了手。
兩人挑了走進路邊的一家茶館,進了包間,那人磨着杯沿,不緊不慢地問了她一句“你可曾聽過江雲義?”
蘇樂閉上眼,在腦海裏搜尋着關于這個人的信息,這個時候腦袋裏面突然跳出一個對話框,上面清楚地寫着「江南賊王——江雲義。」
于是她脫口而出“江南賊王?”
那人點了點頭,繼續說“他是我的養父,我叫江皓清。”
知道了他的來頭,蘇樂又問“那你跟着我幹什麽?”
江皓清一臉無辜地說“我不是跟着你,而是跟着夜明珠。不過,我覺得……”他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頓住了,然後神秘得朝她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近前來。
蘇樂以為他要說什麽秘密,将凳子往他那裏挪了挪,又貼上耳朵,誰知道他竟然對着她的耳朵吹了口氣,然後一字一頓地說“我、覺、得、你、很、有、趣。”
他呼出的熱氣打在她的臉頰上,蘇樂羞紅了臉,她趕緊搬着凳子又挪開了,為了掩飾尴尬地她大呵一句“我看你是太無聊了。”
他兩手交疊放在桌子上,然後墊着雙手趴在桌上,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看着蘇樂說道“嗯,我真的好無聊,我早就厭倦了這樣的生活,偷盜然後終日惶惶不安。”接着他又直起身子,看着蘇樂的眼睛,鄭重道“所以我很好奇,你這樣的大小姐為什麽要走這樣的路?因為覺得神偷的身份很新鮮?”
蘇樂冷哼一聲,沒有回答。
他繼續問道“說說嘛,你為什麽偷東西?”
蘇樂撇撇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威脅道“你如果不告訴我,我可是不會幫你的,反正夜明珠我已經拿到手了。”
蘇樂咬牙“你,你這個小人。”
她扭過臉,嘀咕道“切,沒有你,我自己也可以。”
江皓清大笑一聲打斷她的遐想,他嘲諷道“憑你?無痕的武功你不是沒有見識過,十個你都比不上他。”
“切,說得好像你就打得過他一樣。”
蘇樂這句話倒是噎到他了,他失了神色,低頭幹笑道“說不定這也是一種終結的方式。”
他的聲音很小,蘇樂沒有聽清,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江皓清搖了搖頭,食指彎曲輕叩桌面,問“說吧,你告訴我你為什麽偷東西,我也告訴你我為什麽做這個,這樣公平了吧。”
蘇樂冷嘲道“你?父母雙亡所以跟随養父走上這條路,然後就一去不回頭了呗。”
她一語中的地戳中了江皓清的傷口,他的眼眸黯淡了下來,低頭嘴角微微抽搐,似乎在壓抑着悲傷的情緒。他落寞的樣子讓蘇樂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多麽傷人,她只不過是說出了衆多影視劇的橋段,沒想到正好命中了江皓清的身世。
她趕緊改口道“哎,你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麽要偷東西嗎?”
聽到這話,他眼裏的落寞一掃而空,他又揚起臉,恢複了剛才的神氣。
蘇樂看到他收放自如的表情知道自己上當了,真是男人嘴騙人的鬼,可面對他一臉的期待,蘇樂嘆了一口氣說起了自己的往事。
在她七歲那一年,父親告訴她母親去世了,可她苦苦哀求了半天都沒能見到母親的最後一面。從那天起,她和父親兩人相依為命。父親是朝廷任命的大将軍,常年征戰四方,可他身邊總帶着一個木頭匣子。
趁着父親的一次出征,她滿懷期待地打開盒子,發現其中只有一封信。
她拆開信件,看了母親的字跡,她欣喜地讀完了書信,卻從一開始的喜悅轉為了憤怒。
信中,母親表達了自己對于父親和自己的歉意,她說她要去找尋自己的寶物,所以抛下他們父女離開了。
從那天起,她更加勤習武功,她發誓她要得到世界上最值錢的寶物,這樣母親也許就會回來尋他們了。
當然了,這個故事不是蘇樂編的,而是她根據在蘇明庭的書櫃內層的那封信件推理出來的。
在她入蘇府的第一天,她就将整個府門翻了個底朝天,像通關線索游戲一樣找尋故事的背景線索。
她也很好奇女主人設的身份明明是一個不愁吃不愁穿,還武功高強的侯府千金,為何要去作一個盜賊。
直到她看到那封被蘇明庭珍藏着的書信,以及他瞞着全府上下稱夫人病逝的謊言。
蘇樂回憶完這番,眼睛裏真的滲出了淚水。
江皓清抿着唇,不知該說些什麽來安慰她,他的手握緊了茶杯,盯着茶杯中浮浮沉沉的茶葉說“至少你還有父親一直陪在你身邊。”
蘇樂轉頭問道“那你的父母?”
他忽然睜大了眼睛,像是怕眼淚掉下來一般,然後又假裝輕松地說“誰知道呢,最好是死了。”
他這話讓蘇樂一驚,她不知道是怎樣的仇恨讓江皓清會對自己的父母說出這樣的話,她趕緊将話題轉移到江雲義的身上“那你的養父呢?你的武功是跟他學吧。”
江皓清點了點頭,他的食指劃着杯沿,目不斜視,對着杯子淡淡地回憶道“小的時候,我每次成功偷回東西,他都會獎勵我,而我也喜歡坐在梁上看那些捕快束手無策,焦頭爛額的模樣。可是後來,偷的東西越來越多,從最初的玻璃球變成了古董字畫,遇到的對手也越來越厲害。為了能夠逃脫,我不斷延長自己的練武時間,現在我終于可以像他那樣輕松飛躍在各家屋檐,以最快的速度出入府宅,可是我的心卻越來越沉……”說着說着,他的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他從腰間掏出那顆夜明珠,拿在手中把玩,他看着珠子說“養父想要重出江湖,所以需要一個能夠驚動江湖的大事件來穩固江湖地位。他說,只要我能為他偷到蕭王府的夜明珠,從此以後就天涯任我游……”
在他說到最後的時候,他那雙黯淡的眼眸又重新明亮了起來,江皓清在她面前總是一副游戲人間的灑脫模樣,在這一刻他終于脫下僞裝。
而她從他的眼睛裏,似乎看到了一個天真的小男孩,看着最初那顆偷來的玻璃球時的那般清澈……
作者有話要說:
點擊收藏,獲得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