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伍拾叁

謝小蠻一溜煙闖出門去,貓兒本就敏捷,她又跑得飛快,顧昭哪裏追的上她。杜桐娘在屋裏聽到了聲音也趕緊披衣出來看,又哄着顧昭回屋:“饅頭是慣在外頭逛的,你何需擔心。她的性子你還不知?雖然經常晚歸,必不至于無緣無故就夜不歸宿,過不多久也就回來了。”

好不容易把顧昭勸住了,他小小的一個孩子才沒想着深夜時分趕出去,只能疑惑又擔心地跟杜桐娘回去了。

他卻沒想到,謝小蠻看似跑遠,卻趁着他轉身的功夫又溜了回來,悄悄溜進了蕭昀的院子裏。

因着晉王夫婦回封地,蕭昀這段時間都在王府裏起居,小院兒裏便只留了一對看門的老夫妻。灰貓熟門熟路地溜進蕭昀的卧室,又抖着爪子巴衣箱上的插銷。

不小心弄得嘎吱嘎吱響,恰那老婆子起夜,聽到小主人的屋裏傳來異動,還以為是遭了賊,着急忙慌地把丈夫喚起來,兩人屏息凝神地舉起棍子悄往查看。見那屋裏衣物散了一地,一團小小的起伏掩在衣服下頭,聽到他倆的腳步聲,當中便伸出一只灰色的毛爪子。

“原來是貓小娘子。”婆子這才松了口氣,她素知這只貓是王府的貴客,極得王妃和兩位小郎君看重,雖然惱她淘氣把小主人的衣物都散了,也不敢驅趕她,收了棍子便任她去了。

謝小蠻默默地松了口氣,還好,驚慌失措的時候她想起這裏還有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身體的異狀越來越嚴重,她靜靜地趴着,不敢發出一絲一毫的聲音。也不知過了多久,腦袋越發昏沉,直到那股教人難受的冷熱交替之感終于消失,謝小蠻恹恹地擡起眼簾,窗外已是天光微現了。

她将手掌攤開在眼底下,不是她已經看習慣了的灰□□爪兒,而是一只白皙光滑的手。

心裏早有預感,所以謝小蠻并不如何驚訝。恰好這間屋子裏有一面落地大鏡,走到鏡前一看,相貌還是她穿越之前的相貌,年紀竟然是十五六歲的模樣。

怎麽回事?好不容易變回人,竟還得了返老還童的好處?對着這張少女時候的嫩臉,謝小蠻卻怎麽看怎麽別扭。心念電轉間,她想到了自己做貓時的年齡是一歲多,若按人類的年紀來換算,差不多也就是十六了。

不過當務之急不是糾結年齡,而是趕緊給自己找身衣服穿上。衣箱裏的衣服雖多,可那都是蕭昀一個小孩兒穿的,她根本都套不進去。好在那婆子的一套衣裙挂在廊下的晾衣架上,謝小蠻連忙取下來,也顧不得是人家穿過的胡亂套上。她也不會梳古人的發髻,把長發草草一纏,又用布巾将臉包得嚴嚴實實,只留兩只眼睛在外頭,偷偷摸摸地溜出了門。

她不敢回顧家,養得好好的貓忽然變成了人,任顧昭有多聰慧,謝小蠻也不敢保證他接受的了。況且,就算顧昭能接受,顧家又如何解釋家裏突然冒出來的大活人?而且她總覺得自己變回人只是一時的,身上的異狀固然消失了,頭卻還是一鼓一鼓的疼得厲害。

真是坑貓,早不變晚不變,偏偏在皇帝注意到她之後變,顧家的貓不見了,這事肯定瞞不住。

謝小蠻預料的不錯,她一夜未歸,顧昭和杜桐娘五內俱焚,因着她昨晚是突然跑出去的,現在還沒回家,兩人怎能不擔心。天剛亮,兩人就分頭去了程家和縣衙,也沒忘記通知展還星。

展家那邊鬧哄哄的,隔壁的老婆子察覺有異,便出來問:“展捕頭,一大早的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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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還星皺着眉:“饅頭不見了。”

“哪裏,”那婆子笑道,“貓小娘子在我們二郎屋裏呢,昨晚她突然溜進來,想是貪玩。”

顧昭聞聽此言,大喜過望,也顧不得禮數周全就搶進屋裏查看,滿地的衣服裏,哪裏有謝小蠻的影子。他走過去,将落在衣物上的一塊小小貓牌撿了起來。

當初給謝小蠻系上這塊貓牌時,他千叮咛萬囑咐,不能随意取下來,可是現在,貓牌在此處,貓兒卻無影無蹤。

到的太監來頒賞之後,連行宮裏的皇帝都知道了。顧家的神貓,丢了。

“丢了?”皇帝轉瞬間就想到,那貓兒如此神異,會不會是有心之人……

“阿爹,”蕭曜一聽自己心心念念想養的貓竟然丢了,抓着皇帝的袖子央求道,“您快派人去找找,若是饅頭被人拐去了,可怎麽是好。”

皇帝哪裏不知自己這愛子的心思,口中笑道:“為了只貓兒,阿爹怎好興師動衆?莫急,你五叔已派下人出去找了。”

聞聽謝小蠻失蹤,晉王府怎會無動于衷?聽說謝小蠻前一晚去了自己的小院兒,守門的老夫妻竟沒看住她,氣得蕭昀把兩人罵得狗血淋頭。那婆子畏畏縮縮的,也就沒說自己的衣服也跟着不見了。

這般忙亂了整整一天,整座123言情城幾乎都知道神貓走丢,卻還是沒找着謝小蠻。

杜桐娘坐在家裏垂淚,寇夫人和譚氏一左一右陪着她,口中勸慰不止,卻都擔心她是怕謝小蠻被有心人給擄了去。

“咱們這樣的平頭百姓,饅頭如此出衆,可怎麽護的住她,”她嗚嗚咽咽着,一貫的潑辣爽利模樣蕩然無存,臉上滿是淚痕,“我就怕,就怕那些人不是實心實意想養她,而是瞧中她身上的靈氣……”

寇夫人被她說的心口直跳,聯想到之前的邪教一案,哪裏猜不到杜桐娘的隐憂所在。雖然擔心,口中卻還是一徑寬慰:“饅頭是官家金口玉言封的神貓,若真有此膽大包天之人,豈不是想與官家平起平坐了。你且放寬心,縱有心人觊觎饅頭,有了官家今日的封賞,誰還敢作亂?必是饅頭貪玩,或迷了路途,哪裏就是你想的這般。”

幾個大人在外間說話,屋裏的孩子們也聽得一清二楚。蔡月瑩的眼睛早已哭腫了,蕭昀和蕭曈也是垂淚不止,三人都是來安慰顧昭的,偏顧昭一人面色平靜,渾然無事人一般。只是手裏緊攥着那塊貓牌,指尖已捏得發白。

“大哥,”蕭昀吸了吸鼻子,“你說會不會……是慶國公把饅頭擄走了?”

那天在宮裏,慶國公明明白白地顯露出了對饅頭的喜愛。他不愛書畫不愛古董,偏偏喜好養貓,這是滿京城都知道的事,蕭曈也曾有耳聞。聽說慶國公為了得到瞧中的貓兒,多高的價錢都願意出,甚至還有以權勢勒逼的時候。

蕭曈猶豫着:“不能夠吧,太子也說想養饅頭,若慶國公出手,豈不是與太子争奪?”

“不會是他,”顧昭忽然開口,一說話,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在這當口搶走饅頭,就是給官家沒臉,只要不蠢,不會有人做出這種事。”

只可惜慶國公愛貓的名頭太響亮,不止是蕭昀,還有不少人都懷疑他。

此時晉王正與江庭在書房對弈,口中便道:“虧的我當初還勸你把饅頭買下來送給令尊,沒成想老人家倒自己看上了。”

“老爺子怕是在家裏後悔呢,”江庭笑道,“他在宮裏提了那麽一句,偏饅頭竟然失蹤,少不得有人懷疑是他幹的。”

晉王不好說人家父親的長短,轉過話頭:“也不知誰有這般大的膽子敢擄走饅頭,縱是太子想要饅頭,官家也沒說教顧家雙手奉上,誰能料到竟出了這種事。”

眼下幾乎人人都覺得謝小蠻是被擄走了,晉王府翻遍了全城都沒找着她,若不是被人有心藏匿,怎會能一絲一毫的蹤跡都沒留下?

世人哪裏知曉,他們要找的貓現在是個人,如何能找到。

又與晉王說了會話,江庭才從王府辭了出來。小厮将他的馬牽過來,他正準備翻身而上,卻見到一個身形挺拔的青年從柱子後轉出,顯然正在等他。

“展兄。”江庭笑了笑。

“江兄。”展還星的笑容同樣也客氣疏離,正合禮儀。

“展兄此來,怕是為了饅頭吧。”

“江兄機敏,我也就不說廢話了,”展還星道,“若江兄能幫顧家找到饅頭,京城那裏的路子我可以幫江兄打通。”

此言一出,縱是江庭眼裏也精光一閃。

他生意做的極大,除了明面上的那些,暗地裏還有不少,只是多半都在江淮一帶。一年前開始,他欲把生意往京城鋪開,只是到底強龍壓不過地頭蛇,京城那塊地兒裏,黑白兩道的勢力盤根錯節,讓他推進得頗為艱難。

當時晉王建議他把謝小蠻送給慶國公,就是想讓他借此與早已生隙的父親重修舊好,進而借慶國公之勢。只是後來江庭見到謝小蠻後,就打消了把謝小蠻送給老父的念頭,這般有趣的小家夥,還是別給那老頭子當做玩物耍弄的好。況且江庭想在京城鋪開的生意,還是打點暗地裏的那些勢力比較妥當。

展還星這句話說的沒頭沒腦,江庭卻一下子就明白了。若謝小蠻真是被有心人擄走的,光是派幾個下人如何能找到?需得動用那些三教九流,方能來的快些。

所以展還星求到了江庭頭上,不惜許下此諾,願意讓京城裏的那些勢力不再妨礙江庭的生意。

當然,如此一來,展還星也就暴露出了自己曾調查過江庭的事實。其實江庭早就知道了,而他也調查過展還星。所以他笑了笑:“展兄恕愚兄冒昧,來123言情城之前,展兄是大理寺的主簿,再往前推,也不過在大長公主府裏做護衛,愚弟倒不知,展兄還有如此本事。”

展還星只是一哂:“江兄若不說,又有誰能猜到慶國公的嫡長子竟還做起了鴉片生意。”

“區區藥材,有何不能買賣?”

見江庭面色不變,展還星也懶怠和他廢話:“幫與不幫,江兄還是直說罷。”

“自然是要幫的,”江庭不以為忤,“便是江兄不說,愚兄也已派人去查了。”

這話倒出乎展還星的意料,他忍不住瞥了江庭一眼,見此人仍是笑容滿面,一點也看不出心中所思所想,愈發忌憚他。

兩人本就相互防備着,因為謝小蠻失蹤一事,展還星不得不來尋求幫助,密密地商定了細節,誰也不願再多客套一刻,當即分道揚镳。

這邊廂江庭回府,恰收到手下的回報,說天還沒亮的時候,從蕭昀的小院兒裏溜出了一個女人。此人恐是謝小蠻失蹤的關鍵,江庭忙命人一定要将那女子抓到。

謝小蠻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盯上了,她不敢在同福巷周圍逗留,一個人在街上轉來轉去,像只沒頭的蒼蠅。

該死的,怎麽自己還沒變回去?這麽一拖兩拖的,她怕杜桐娘和顧昭急出病來,那就糟糕了。打定了主意,若是再過一天還不能變回去,她就回家說個清楚。顧家能接受自然好,不能接受,那她也就只能再另謀出路了。

此時天已經快黑了,謝小蠻身無分文,又不敢在街頭逗留,正打算去收留流民的善堂将就一宿。突然一左一右閃出兩個人來,拿汗巾子堵住她的嘴,将她塞進了一輛馬車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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