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捌拾

顧昭又一次暗中回到了城,這倒不是他膽大包天、自作主張,而是小皇帝下密旨召他回來的。

謝小蠻敏感地意識到有什麽變故發生了,但顧昭表現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雖然趕回來的當天晚上就馬不停蹄地進了宮,面對謝小蠻的詢問時,依舊裝傻充愣。

哼,你不說,本喵還不會自己去看嗎。

憤憤然的謝小蠻立刻付諸行動,于是顧昭就在行宮那金碧輝煌的藻井上,看到了一只探頭探腦的胖貓兒。

他心下又好笑又好氣,面上依舊不動聲色。謝小蠻并沒有隐藏自己,就在她又一次拿尖爪子不小心劃到房梁時,下方的小皇帝蕭曜總算察覺到了她的存在。

“饅頭。”蕭曜習以為常地招了招手,胖貓兒就哧溜一聲竄下來,穩穩當當地落在了小皇帝的懷裏。

坐在小皇帝下首的顧昭不易察覺地一蹙眉,然後就見到那只胖貓兒挑釁地朝他吐了吐舌頭,顧昭只覺得自己額角的青筋跳得更厲害了。

蕭曜沒注意到謝小蠻在弄鬼,開口繼續方才的話題:“顧卿昨晚也去看過楚王了,你覺得這是何人所為?”

“臣愚鈍,”顧昭不接他這個茬,“楚王的身體已然無力回天,而今最要緊的不是查明何人偷襲他,而是該如何善後。”

謝小蠻敏銳地捕捉到了幾個關鍵詞,一開始還有些迷糊,又聽了一會兒後,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楚王領兵去剿滅燕王,經過快一年的圍殲,燕王終于伏誅。誰知他卻在最後關頭被一支冷不丁襲來的暗箭所傷,那箭上淬有劇.毒,雖說性命是保住了,卻全身癱瘓,再也無法如常人一般。

要謝小蠻說,這事還能是誰幹的,鐵定是晉王啊!

楚王一廢,晉王自此就能在朝中一家獨大。小皇帝想必也是如此推測,所以才匆匆把顧昭召回來,又壓住楚王癱瘓的消息不讓風聲走漏出去。只是這事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等到燕王的人頭被呈回來時,此事也必得公之于衆。

小皇帝如今也是頭疼的緊,他固然極為讨厭驕橫無禮的楚王,也不希望楚王就這麽徹底垮臺。否則兩王相争的平衡局面被打破,一旦晉王覺得時機成熟,倒黴的就該是他了。

好在晉王雖然勢大,也還沒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文臣姑且不論,最要緊的兵權如今一分為四,小部分在忠于皇帝的将領手中,大部分被兩王瓜分。

之前楚王一系元氣大傷,部分兵權被顧昭給掌了去。原本燕王伏誅後,剩下的第四份兵權正可讓楚王順勢收攏,他既然廢了,依小皇帝的意思,楚王還有兒子,交給他的兒子未嘗不可。

顧昭聽罷,面上只是一笑。

小皇帝原還有些惴惴,因為他此舉一看就是不信任顧昭,不想讓顧昭坐大。楚王的勢力帝黨是插不進去的,只有顧昭憑借在荊湖路的經營,才有分一杯羹的實力。

又見顧昭并未有絲毫不滿,言語間恭謹依舊。比起早就對他不客氣的楚王和日益驕橫的晉王來,蕭曜又不由為自己的這個決定猶疑。顧卿一向忠心耿耿,況且他的表妹是自己的皇後,日後又要做自己的姐夫,和早就不安分的楚王之子比起來,豈不是值得信任多了?

只是話已經說出去了,也不能改弦更張。只好又補救似的對着顧昭噓寒問暖了一會兒,方才讓人走了。

顧昭一辭出去,胖貓兒在小皇帝懷裏扭了扭,趁着小皇帝看奏章的功夫,不聲不響地溜了出去。

走到宮門外,一輛不起眼的清油馬車在那裏等着,謝小蠻撞開車簾跳進去,然後就被顧昭掐住兩只前爪,像抱小孩一樣抱了起來。

“走,回家。”

“喵~”胖貓兒湊過去,親昵地在少年臉上蹭了蹭。嗯,這家夥再過幾個月就滿十八歲了,雖說古人是二十及冠,在謝小蠻眼裏,也不再算是少年人。

沒過幾天,燕王的人頭被送到行宮,楚王重傷的消息也傳了出來。朝中一片人心浮動,顧昭倒是老神在在的。還特意去拜訪了新婚的曾敏行和蔡月瑩,私底下和曾敏行聊了會兒天,聽說曾家六郎回去之後,就對妻子愈發溫柔體貼了。

謝小蠻忍不住問他:“你又威脅曾六郎了?”

“又?”顧昭先是對這個字表達了不滿,繼而一挑眉,“你對別的男人……好像很關心。”

“對啊,”謝小蠻掰着手指頭開始數,“我還關心阿昀,你這個主帥溜號了,也不知他在前線有沒有受影響。還有阿曈,那小子最近升官,忙得很,聽說又瘦了。展帥,不,展大哥也是要關心的。阿捷也是,你可聽說他拜了道華真人為師?還有江陰,”頓了頓,把那個“險”字給吞回去,“你說他膽子大不大,這當口竟然跑到北邊巡視生意去了,”數完之後一攤手,“這些男人我都可關心了。”

顧昭倒是不生氣,施施然地聽完了,把茶盞一放:“以江庭的性子,去北邊只會如魚得水。道華真人醫術高超,又精通周易天衍之數,阿捷從小就喜歡這些,能拜他為師,求之不得。展大哥自有公主殿下操心,阿曈嘛,聽說王妃和側妃正在給他相看人家,阿昀……”想了想,蕭昀好像沒什麽說頭,果斷道,“總之我不允許你關心他,”說罷将臉往謝小蠻眼前一湊,“我的臉,不比他們的有吸引力?”

謝小蠻只覺得嘴角直抽抽:“你對自己還真有信心……”

“非也非也,”顧昭一副吊兒郎當的風.流樣,“我是對你的眼光有信心。”

謝小蠻默默地咽下一口老血,又被顧黑套路了,難不成她要說自己沒眼光?深覺自己在智商上和眼前這家夥不是一個段位的,謝小蠻只好轉移話題:“你去看了二娘,覺得……這樁婚事如何?”

蔡月瑩出嫁之後,三朝回門,自然是表現出一副琴瑟和鳴的樣子。況且曾敏行對她确實也很好,曾敏行沒有世家公子的那種纨绔習氣,他性子疏懶,為人溫和,兩人相處了這幾個月,也沒紅過臉。

只是謝小蠻關心蔡月瑩,私心裏希望的是她能真正夫妻相得,而非相敬如賓。

顧昭明白她的意思,只道:“師姐和表兄都是至情至性之人,但以真心換真心,天長日久,自見情意,”雖然他也關心蔡月瑩,但覺得謝小蠻這樣總是在意他人的家事不太好,因道,“路是自己選的,日子也是自己過的,你不必太過憂慮。”

“你說的對。”謝小蠻也覺得自己在這上面放了太多的精力,她到底只是個外人,擔心是好,也得适度才是。

只是她這般垂頭喪氣的,顧昭忍不住心疼:“放心,六郎要是幹了什麽壞事,你直接撲上去撓他就是。”

少女噗嗤一笑:“你還當我是我只貓啊。”言笑間眼波流轉,顧昭不由看的呆了,趕緊找了個話頭平複心口的悸動。

“小蠻,你的容貌和一年前比起來……還是沒有變化。”

這一說就說到了謝小蠻的隐憂上,打從幾年前她第一次恢複人身開始,就頂着這張十六歲時的臉直到如今。都說天底下的女人都希望自己容顏不老,但那是指保養得宜,可不是真的做個永遠十六歲的老妖怪啊。

“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麽原因,對了,”頓了頓,謝小蠻有些猶豫地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發現白虎……越來越衰弱了。”

說是衰弱也不确切,畢竟白虎一直被精心飼養着,它若是有什麽異狀,虎豹房的內侍早就發現了。謝小蠻只是感覺白虎的精氣神好像在慢慢流失,明面上看一切正常,但她心裏就是覺得不對勁。

這件事,是連顧昭都沒有辦法的。一切的根源在那塊被白虎吞下去的玉佩上,可是玉佩早就碎了,哪怕是把白虎的肚子剖開,那也找不回來。

她不想說這些煩心事,朝顧昭擠了擠眼睛:“容顏不變很好啊,等以後你老了,我就去找年輕的俏郎君。”顧昭看着她,眼神原本就有些黯,忽然捉住她的手,俯身便吻了上去。

謝小蠻猝不及防被偷襲了個正着,忍不住想,這人到底怎麽回事,一言不合就親……

伸出手想推開,猶豫着又沒使勁,就這麽暈暈乎乎的,耳邊忽然傳來砰的一聲瓷器碎裂在地的脆響。謝小蠻火速将顧昭一把推開,再一看地毯上,又是一條熱氣騰騰的紅燒魚。

恰巧今晚是顧昭留在家裏的最後一晚,第二天一早他就要出發北上,所以一家三口一起吃飯。

飯桌上,謝小蠻埋頭猛吃,顧昭氣定神閑,杜桐娘欲言又止。

謝小蠻在心裏拼命懇求桐姨不要在這當口把話挑明,接吻被家長看到什麽的,還是連着看到兩次什麽的,太羞恥了,太突破她的下限了!

大概是她的祈禱有效,杜桐娘猶豫又猶豫,到底還是什麽都沒說。只是她不知道,晚上等她睡下之後杜桐娘特意把顧昭叫到書房,一臉嚴肅地端坐在上首:“阿昭,我知道你一向是個有分寸的孩子。”

顧昭一聽就明白了:“桐姨,我和小蠻……”

杜桐娘打斷他的話:“我明白,年輕人嘛,血氣方剛的。”

“不,桐姨,我和小蠻……”

“你不用解釋了,于情于理,你還是要克制一下的。”

“您誤會了桐姨,我和小蠻……”

“知道你臉皮薄,好了好了別說了。”杜桐娘一臉“我都懂”的表情,又從桌上拿起一本薄薄的冊子,“往日也是我疏忽了,你沒有男性長輩教導,想來也不是很懂,這冊子你拿回去研讀,”說罷,将那小冊子放在顧昭手裏,還滿臉鄭重地拍了拍,“記住,一定要克制,一定要有分寸!”

顧昭:“……”算了我還是什麽都別解釋了……

這一年的冬天,謝小蠻又過了一個親朋故眷無法團聚的春節。

即便是家家花戶張燈結彩的時候,北方的戰報依舊源源不斷從前線送回來。京城幾經易手,已然快成為了一座死城。而楚王癱瘓在床後,雖然有他的長子接手,但楚王一系依舊分崩離析。朝中的詭谲風雲也影響到了軍中,使得膠着的戰事越發艱難。

但大部分人預料到的晉王一手遮天的情況并沒有發生,各方派系相互間不斷拉鋸是其中一個原因,最重要的一點,是晉王的身體每況愈下,已然沒有太多心力可以放在朝政上。

正是在新年之後,晉王不小心感染風寒,大病一場後雖然恢複了過來,身體卻一日不如一日。

晉王妃日日為其求醫問藥,小皇帝也派了不少禦醫上門診治,大夫們都說晉王這是年輕時虧損過多,如今到了一定的年紀,身體便熬不住了。這都不算是什麽病症,只能将養着。晉王無法,開始徐徐将手中的勢力交給兩個兒子。

他既然透出了要培養後繼之人的意思,下面的人自然是度其用意,開始在蕭曈和蕭昀間做選擇。

這兩個年輕人,一個居長,一個為嫡。一個謀略過人,在文臣中經營頗深,一個英勇出衆,在武将裏一呼百應。若論起禮法來,自是蕭昀名正言順。可若論起晉王的愛重來,蕭曈又占先在前。

衆人深知以晉王之勢,哪天說要改朝換代也不是什麽怪事。所以選擇一個投靠的對象,其實就是在賭蕭昀和蕭瞳,哪個日後能做皇帝。

一時之間,朝堂上俨然有了一分為三的架勢。小皇帝自然是知道衆人都是怎麽看自己的,只日日在宮中冷笑。晉王病了,前去探望的人幾乎把王府的門檻踏破。而那時候太後也病了,卻沒有人關心。

阿爹早已不在了,阿娘的身體一直不好,遲早也要離他而去。若阿娘也走了,這世間便再也沒有關心他的人了罷。

小皇帝如今也不過只是十三歲的年紀,卻早早地嘗到了孤家寡人、孑然一身的滋味。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會做皇帝,只是從未料到那張龍椅坐的有這般艱難。

這般渾渾噩噩地回了寝宮,卻聽說皇後給他送鴿子湯來,已經在冷風中等了大半個時辰。蕭曜心中一暖,連忙走上去握住皇後的手:“娘子……苦了你了。”

曾九娘柔柔一笑:“官家說的這是什麽話,只要官家好了,奴家便不苦。”

蕭曜與自己的這個皇後并不親昵,他年紀尚小,雖然早早地大婚了,也沒有圓房,又因為曾九娘年紀比他要長,總覺得有些別扭,是以平常也不怎麽去皇後的寝宮。此時方才恍然驚覺,自己雖然沒有了親人,但還有妻子。夫妻本是一體,皇後既然嫁給了他,自然會關心他。

他想通了此節,随着太後纏綿病榻,蕭曜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和曾九娘的感情卻也越深。如今他什麽事都願意和曾九娘說上一說,這一日恰說到朝上的亂象,曾九娘道:“奴家有一點淺見,不知該不該說。”

蕭曜握着她的手:“你是朕的皇後,有什麽不該說的。”

曾九娘因笑道:“官家所慮者,不過是晉王坐大,日後恐難以收場。如今他的兩個兒子有了嫌隙,這豈不是官家的機會?”

蕭曜卻皺着眉:“你不懂,那兩人再怎麽鬥來鬥去,都是晉王的兒子,總不會向着朕。”

“所以官家就是要把水攪渾呀,”曾九娘抿嘴一笑,“趁着晉王系內鬥,官家正可安插自己的人進去,雖說朝中大半都是無利不起早的鑽營之輩,但忠臣良将也還是有的。”說罷嘆了一聲,“只可惜奴家的祖母故去了,家裏要守孝,不然也能幫襯官家一二。”

就在上個月,衮國公府的老夫人去世,此事蕭曜也是知道的。這當口曾家要閉門守孝,蕭曜不能不說是遺憾,不過因着曾九娘的話,他不由地想到了那個人。當初太後要自己娶曾氏女,可不是要拉攏衮國公府,而是顧昭。

可是之前他防着顧昭坐大,生怕又重蹈了晉王的覆轍,并不曾對顧昭有太多看重,如今看來,是他想差了。

顧昭又不是蕭家人,即便勢力再大,也只是權臣,而不能做賊子。皇後說的沒錯,趁着晉王系內鬥的機會扶持帝黨,這才是最好的方法。

如此一來,皇帝便愈發放任朝中的亂局。連謝小蠻這個不常進宮的人都聽說了,晉王的兩個兒子不合,人人說起來,好像已經到了一見面就要亮刀子的地步。

這是怎麽回事?!她頓時着了慌,雖然蕭昀和蕭曈小時候是有一段時間互看不順眼,但那都是老黃歷了。如今蕭昀遠在北方,哪裏就跟蕭曈不合了?

她素來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深覺不能旁觀此事,果斷在蘭院門口堵到了下衙的蕭曈。

蕭曈一身緋色官袍,襯得那張冠玉似的面龐愈發俊秀。他和蕭昀本是很有幾分相似的,可是謝小蠻此時看來,蕭昀冷冽外露,蕭曈溫潤內斂,竟有了朝兩個方向發展的趨勢。

他們,已經不再像小時候那樣相似了。

蕭曈俯身将胖貓兒抱起來:“你是個大忙人,怎麽今日有空來看我?”

謝小蠻忍不住翻白眼,到底誰是大忙人,十次來晉王府,有九次你都不在。她也不磨叽,示意蕭曈把自己放在桌子上,從挂在脖子上的小布袋裏掏了掏,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條放在了蕭曈面前。

那紙條上寫着歪歪扭扭的幾個大字——你和阿昀吵架了?灰色的貓爪子在紙條上拍了拍,胖貓兒一抖尾巴,示意蕭曈作答。

吵架了?蕭曈苦笑:“饅頭,你不明白,我們如今……早已不只是吵架的地步了。”

是權勢之争,是利益之鬥,甚至是,生死相搏。

蕭曈也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他再一回首,自己和阿昀漸行漸遠,再不是過去那般光景。其實他早就預料到了,從父親生了奪位的野心開始,他就知道終究會有這一天。

“我和阿昀,是一樣的人。”最終蕭曈只是這樣淡淡說着,他沒有回答謝小蠻的問題,覺得可笑,覺得天真,但這世間,也只有這只貓兒問出如此天真可笑的問題時,教他雙眼酸澀。

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即便終有一天走到陌路,也不會有任何一人退縮回頭。

就在這一年的年尾,北夷大軍終于節節潰敗,徹底被趕出了大胤朝的國土。

三軍大勝,班師回朝。街面上人山人海,到處都是歡呼着迎接入城将士的人群。皇帝在行宮前設封将臺,山呼萬歲之後,當場封顧昭為越國公。這不是最讓人驚詫的,而是早就身具郡王爵位的蕭昀,随之被欽封為齊王。一品親王之位,與其父晉王同尊。

當時正與謝小蠻打雙陸的程宗輔聽說了此事,幽幽一嘆:“圖窮匕見。”

正如他預料的那樣,小皇帝極為信重新鮮出爐的齊王,甚至連顧昭都要退後一射之地。晉王縱然知道這是皇帝要分化己方勢力的手段,但他如今纏綿病榻,哪有心力去管這些,只能看着兩個兒子明争暗鬥。而蕭昀甚至搬出了晉王府,住進了皇帝禦賜給他的新王府裏。

時至今日,謝小蠻也明白,他們是真的不合了。她記憶中的傲嬌熊孩子和蠢萌熊孩子早已長大成人,直至面目全非。

她随之就病了,白虎越來越衰弱,謝小蠻恢複人身的時間也越來越長,可是卻時不時生點小病。就在她窩在家裏喝苦藥汁子的時候,程家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程宗輔坐在書房裏,手裏的茶盞砰咚一聲掉在地上摔了粉碎:“你說……”他目瞪口呆,結結巴巴地又把蕭昀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你說你想求娶你師娘的娘家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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