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捌拾叁

程宗輔的身後事很簡單,因着他臨終前的遺願,雖然他有兩個位高權重的學生,程家沒有鋪張,這場葬禮幾乎可以說是悄無聲息的。停靈過後,程家就要扶靈回鄉了。

寇夫人在程宗輔去世的當晚就病倒了,掙紮了小半個月,程之捷急得滿嘴都是燎泡,她總算一點一點恢複了生息。

其實謝小蠻差點以為她撐不下去了,程宗輔去世後,寇夫人就像瞬間失去了精神支柱一般,面容枯槁,行動遲緩。往日裏那般的鮮活靈巧仿佛被一把大火燎盡,只剩下孤零零的灰燼。她還那樣年輕,如今只将将四十,卻因為痛失所愛,已然連生機都消失殆盡。

好在程宗輔早料到會如此,他臨終前見的最後一個人是顧昭,但在此之前,早已将身後事都托付與了寇夫人。

“阿捷雖然年紀不小了,但他天性單純,便如赤子一般,若沒人照看着,我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阿昭固然聰慧,但那孩子心思重,我只怕他有一天會誤入歧途。阿昀也是個好孩子,雖然如今已是這般地步了,但他也有許多的不得已。二娘是女孩兒家,活在這世上本就要吃更多的苦,便是六郎待她好,我們這些做長輩的也不能不多關心一些。小蠻……”說到那只胖貓兒,老人不由會心一笑,“她我是不擔心的……還有你,”他握住妻子的手,渾濁的雙眼裏滿是牽挂。

他最放心不下的,不是那些孩子們,而是妻子。

“孩子們還需要你照顧,我走了,只盼着你替我好好看着他們,”在妻子越來越悲戚的嗚咽聲裏,程宗輔低柔地說,“答應我,看着他們成家立業,娶妻生子,直至兒孫滿堂。”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寇夫人泣不成聲。

她答應了丈夫做他離去之後的眼睛,所以她要好好地活下去,活到她能徹底瞑目的那一天。

臨出城的那一天,顧昭和蕭昀都去送別程家的車隊。說來他們有許久沒有私下聯絡過了,卻好像約定好了一樣,在同一時間趕到。

兩個同門的師兄弟一碰面,蕭昀下意識地移開目光,顧昭則是垂下眼簾,掩住了眼底複雜的神色。

寇夫人坐在車裏,雖然面色依舊蒼白,但精氣神已比之前好了許多。她笑了笑,仿佛沒看到方才的一幕,一只手握住顧昭,一只手握住蕭昀,溫柔地道:“師娘要走了,這一去守孝,三年不得見面,有幾句話,師娘要代你們老師囑咐你們。”

“師娘請講。”兩人不約而同地開口,又情不自禁地一怔。

寇夫人見狀,心中暗嘆,想到亡夫的叮囑,愈發哀戚:“你們都是聰明的孩子,有許多話,師娘也沒有必要說,只是日後行事,記着兩點便罷了。”

“選定了的路,縱是後悔,也不能回頭。”

“這世間之事,除死,再無大事。”

随着程家離開,這仿佛是一個信號,顧昭開始蟄伏起來。

當日程宗輔去世後,他以“先師之恩,重逾父母”的名頭上書,希望皇帝能準允他為師守孝。小皇帝如今正指着他在晉王系內鬥的當口安插己方勢力,自然一口拒絕,只道感念顧昭的心意,準他三個月的假,在家中為程宗輔祈福。

只是他明面上呈現出一副收縮勢力的樣子,朝中的明争暗鬥卻愈發如火如荼。

蕭曈比起蕭昀來,不足之處在于他在軍中沒什麽勢力,可随着他與殿前都指揮使家的小娘子婚期越來越接近,有了這一門妻族,不止在中樞,更是在軍中與蕭昀的勢力争鋒相對起來。

這邊廂兩兄弟內鬥,顧昭在小皇帝的暗中支持下,也牢牢把持着自己手中的勢力,并不斷擴張。

如今的朝堂可以說是一分為三,那些暗中觀望,或者索性一門心思做孤臣的不算,大部分分成三個派系,一派是齊王蕭昀的人,一派是越國公顧昭的人,而蕭曈的身上雖然沒有爵位,眼看着身體一日不如一日的晉王多半時間将他帶在身邊,他這派也可以算是晉王的人了。

這些風風雨雨,在門第稍高一點的人家中早已不是秘密。謝小蠻又不是傻瓜,她是這世上僅有的幾個知曉顧昭身世的人,心道莫非顧昭竟是想奪嫡?!

若論起血統來,顧昭是皇室真真正正的嫡系。可這原本應該是個不見天日的秘密,縱是揭出來,顧昭又哪裏來的證據?

謝小蠻知道男人總是會有野心的,原本是龍子鳳孫,卻要改名換姓,顧昭若是心有不甘,也是常事。只是她私心裏……并不想顧昭去掙那一個位子。

顧昭的那些政事往來從來都不瞞着她,所以謝小蠻心裏有了疙瘩,只猶豫了片刻,就直接找上顧昭問了個清楚。

顧昭只是笑了笑:“小蠻,你覺得,這皇位最終會落到誰手裏?”他見謝小蠻發愣,又道,“或者說,你希望落到誰手裏?”

這……謝小蠻用她并不彎彎繞繞的腦瓜仔細想了想,小皇帝蕭曜明顯是不成事的,先不說那孩子能不能服衆,謝小蠻好歹也跟在他身邊那麽多次,知道蕭曜在重重重壓之下,早就失了為人君者的心性,他做不了皇帝,也不會是個合格的皇帝。

她不希望顧昭做皇帝,剩下的蕭家人裏,最有實力的就只剩下蕭昀和蕭瞳了。

想到這裏,謝小蠻忽然有點明白了顧昭的用意。

“阿昀和阿曈都是我的好友,我不想偏向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也不能偏向他們其中任何一個。”

如今的朝局是三足鼎立,若顧昭有所偏向,對另一個被孤立的人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所以顧昭不能站隊,而他既然不能選擇,就只有不斷壯大自己,好讓新皇登基之時能投鼠忌器。

弄明白了顧昭的意思,謝小蠻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臨走前拿爪子拍了拍顧昭的手背,顧黑啊,這皇帝可不好當,你不要犯糊塗。

顧昭眼裏都是笑意,看着胖貓兒長尾巴一甩一甩的背影慢慢消失,方才垂下眼簾。

他沒有說實話,他确實對那個皇位沒興趣,只不過他不是不想做選擇,而是在觀望罷了。

就在老師病重的那段時間裏,蕭昀有一次私下裏找到顧昭,問了他關于謝小蠻的問題。那時候顧昭才知道,小蠻向蕭昀坦白了身份。

這很不同尋常,原本他們商議好,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其他人。以顧昭的敏銳,立刻察覺到了謝小蠻之所以如此做是另有內情。他當即派人去查,随即順理成章地知道了蕭昀曾經去程家求娶謝小蠻的事。

那麽小蠻向蕭昀透露身份,用意也就可以理解了。她想必是指望着能讓蕭昀對自己死心,這個法子不能不說是不好。但顧昭回憶起那天蕭昀旁敲側擊的模樣,心中發沉,恐怕阿昀不會輕易放手。

他拿不準蕭昀的心意,因而也無法做出選擇。阿昀和阿曈都是他的好友,但從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那個位子,阿昀比阿曈更合适。

所以顧昭的打算,原本是要徐徐圖之,以一種更溫和的過程讓蕭昀坐上皇位。他不希望蕭曈落到不好的地步,為了那對兄弟不會反目成仇,還是要循序漸進才是。可是蕭昀如今對小蠻起了心思……

這天底下,皇帝若想得到什麽,幾乎就沒有落空的時候。

放在膝上的手情不自禁地緊了緊,顧昭不願意事情最終會到那一步,但這本不是他能控制的。所以他要給自己和小蠻找好退路,原先的打算,也要斟酌一二了。

沒過多久,蕭曈成親。

就在他新婚的半個月之後,病病歪歪的晉王掙紮起身,親筆寫了奏章遞到朝上,請封長子蕭曈為世子。

此舉一出,朝上立刻炸開了鍋。蕭昀如今是親王,臨朝站班,他就站在晉王身後。小皇帝居高臨下地看着底下的一衆朝臣,和驚愕不已的其他人不同,蕭昀卻是平靜之極。甚至在晉王遞上奏章後,還十分妥帖地扶了扶略有些踉跄的父親。

而蕭曈如今是正四品的吏部侍郎,站在人群的中後段,面上毫無異色,只是愈發恭謹。

蕭曜見狀,心中越加膽寒,這兩個狼子野心的堂兄,一個比一個都要心機深沉。

退了朝,他忙忙地急召顧昭奏對:“顧卿,晉王這一着,是什麽意思?”

晉王又不是傻子,不會看不出來請封蕭曈為世子,會讓蕭昀與他徹底離心,從而導致晉王一系的勢力分崩離析。他這麽幹,不就便宜了帝黨?

晉王犯糊塗,蕭曜自然是高興的,可他又不能不想晉王是不是在故布疑陣。

顧昭搖了搖頭:“官家,晉王恐怕時日無多了。晉王一貫愛重長子,不喜次子,若請封次子為世子,一旦他故去,長子豈不是要無立錐之地?”

“原來如此,”蕭曜恍然大悟,想到晉王也是一片為人父者的慈心,不由唏噓,“罷了,左右看他們鬥便是。”

他以為這便是實情,晉王是一心為了長子蕭曈打算所以才出此下策,卻不知此是其一,其二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想到探子傳回來的消息,顧昭的眸色愈發深沉。誰又能想到,晉王纏綿病榻至今,不是他運道不好,身體底子空了,而是他被人下了毒。

下.毒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晉王的枕邊之人,晉王妃溫氏。

晉王妃眼看着丈夫一直器重庶長子,蕭昀都是十幾歲的人了,晉王卻始終沒有露出請封世子的意思。等到後來兩王相争,奪嫡之局初露端倪,晉王妃終于無法再隐忍下去。

世子和太子,一字之異,卻是天差地別。

若蕭昀只是做不了世子,大不了日後日子苦些,也不是什麽大事。可若晉王奪位成功,讓蕭昀的庶兄做了太子,蕭曈又怎麽可能容得下同樣有能力的嫡出弟弟。

都說為母則強,晉王妃便就此铤而走險。一旦晉王死了,蕭昀是嫡子,自然比蕭瞳要名正言順。

只是她到底害怕此事敗露,每次用的藥量都很少,晉王又一直求醫問藥的,竟讓他撐到了現在,并且還發現了其中的馬腳。

如今晉王妃已經被軟禁了,下.毒一事,蕭昀從頭到尾都不知情。晉王妃和晉王做了幾十年的夫妻,手裏也握着許多機密。她早就考慮過若是事敗該如何應對,便威脅晉王,假若晉王将此事洩露出去,進而影響到了蕭昀,那她就拼個魚死網破。

未免打老鼠傷了玉瓶,晉王只好捏着鼻子把這件事隐瞞了下來。如此一來,他自然是容不得溫氏了,遷怒之下,更不可能把自己的身後托付給蕭昀,所以才有了朝上的那一出。

溫氏順理成章的“病了”,而且越病越重。因着她如今還住在晉王府,蕭昀也不能和父親明面上撕破臉,倒是日日恭敬,還留在晉王府中侍疾。

溫氏拉着兒子的手,暗恨自己不夠果斷,沒能為兒子解決那個該死的男人。晉王一日不死,一日就能用孝道壓着蕭昀,弄得蕭昀憋屈不已。但她面上只是溫柔淺笑道:“阿昀,你公務繁忙,很不必守着我,我如今,”說罷一嘆,“已是不中用了,就是放心不下你。”

蕭昀強忍着痛意,勉強笑道:“阿娘怎麽說這種喪氣話,有兒子在,您要長長久久地陪着兒子才是。”

溫氏也不在這上面過多糾纏,只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你大哥已經成了親,娘早就給你看好了人家,你要盡快将終身大事解決,否則阿娘在地下也閉不了眼。”

蕭昀事母至孝,雖然小時候略有些頑劣,但凡是溫氏所說的,他幾乎沒有不應的。此時卻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沉默着不說話。

“阿昀?”溫氏半撐起身體看着他,蕭昀的一舉一動,所思所想,她是何等明了,因而瞬間恍然,“莫非……你有了心儀的小娘子?”

蕭昀低下頭,只是不語。

溫氏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她一直以來的打算如何,蕭昀都是知道的。看來兒子看中的那個小娘子,家世必然普通,恐怕身份還有些不好說出口的地方。

見母親的臉色越來越不好,蕭昀忙道:“阿娘,不是您想的那樣,”他生怕母親誤會自己是喜歡上了什麽下三流的女子,急急解釋,“她,她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

“只是什麽?”

面對母親的追問,蕭昀又如何能把實話說出口?

那一日他失魂落魄地回了家,熬了整整一夜沒睡,翻來覆去地想着饅頭、謝小蠻、饅頭、謝小蠻……之前明明還是一只貓,是他從小玩到大的朋友,怎麽之後就成了人?

蕭昀一時轉不過來彎,想要放棄這段感情,可是憶起那天在程府的驚鴻一瞥,心裏又一陣陣不舍。他行軍打仗,一向以果決著稱,此刻卻猶豫又煎熬,待到從顧昭口中證實了謝小蠻所說為真後,更是恍恍惚惚,夜不成眠。

只是可憐他絲毫也沒有想到,謝小蠻之所以毫不猶豫地向他揭露了真相,存着的,是拒絕他的意思。

原本此事就這麽一直拖着,之後是老師病逝、父親請封世子、母親病倒等等一連串的事,蕭昀也沒有精力去思考自己的感情問題。可是被母親逼問到面門前,他也不能再繼續裝鴕鳥了。

“你不說,我也不能逼你。”溫氏嘆了口氣,“阿娘知道強扭的瓜不甜,你既然喜歡,若那小娘子沒有不妥之處,便娶進來吧。”

“阿娘!”蕭昀的雙眼頓時一亮。

“只是,”溫氏又道,“阿娘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此事宜早不宜遲,在我閉眼之前,必要見到你成婚。”

“阿娘萬萬不可再出如此不祥之語。”蕭昀忙道,又安慰了溫氏一陣,他方才有些心神不寧的走了。

他的背影一消失,溫氏立刻喚來心腹:“快,快去查一查阿昀是看上了哪家的小娘子。”又細細吩咐了一番,心腹領命而去,溫氏這才重新躺回榻上。

她是不會讓兒子娶一個不知所謂的女人的,如今正是兒子奪位的緊要關頭,他太需要一門有力的妻族了。溫氏了解蕭昀,看蕭昀的言語,他看中的女人固然是什麽好人家的姑娘,但絕對不會是名門望族出身。否則蕭昀早就說出來安自己的心了,不會吞吞吐吐。

出身不高是好事,溫氏冷冷地想,這樣她的人找到正主後,也方便讓那個女人乖乖離開。

只是溫氏的人打探來打探去,打探到蕭昀是中意寇夫人的娘家侄女。但程家一家都回鄉守孝去了,當時跟着一起離開的,可沒什麽年輕小娘子。

溫氏忙命人又去探,因謝小蠻出入也沒什麽遮掩,沒過幾天就知道了那女子如今正住在顧家。

“顧家……”溫氏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是寇夫人回鄉之前,把自己的侄女托付給了顧家的杜娘子?如果是顧家,她卻不好出手威脅了。

正在猶豫不定的時候,她沒想到自己的兒子也是心中糾結。

母親首肯了自己的事,蕭昀自然是很高興的,可他猶豫了好幾天,也沒鼓足勇氣去顧家求親。

溫氏的人在顧家周圍探頭探腦,顧昭不可能不知道。弄明白了事情後,他皺着眉思索片刻,徑直去尋了謝小蠻。

“什麽?”謝小蠻目瞪口呆,“他,他還沒死心?”

和蕭昀攤牌後,之後那家夥就沒了動靜,謝小蠻還以為蕭昀是初戀破碎,在默默療傷,沒想到那小子竟然扛住了三觀的巨大沖擊,竟然還對自己有意思。

“難道……”她想了想,“我長得就那麽美?”

“噗!”顧昭本來心煩意亂,只是不表現出來而已,聞言一口茶水噴出來,少見地失态嗆咳起來。

“笑什麽笑,”謝小蠻沒好氣,“現在可是你未婚妻被別的男人惦記上了,你竟然一點也不上心。”

上心,怎麽不上心,顧昭默默地想,他都要為此籌謀大業了,就為了怕情敵日後強奪未婚妻。

這種事他自然是不會說的,伸手敲了敲桌子:“算了,不如我去說個明白。”

“不行,”謝小蠻一把按住他,“你跟着瞎摻和什麽,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

剛才還嫌我不上心,而且,顧昭忍不住吃味,什麽叫“我和他之間的事”,你和蕭二郎之間,能有什麽事。

謝小蠻沒注意到這家夥在一旁泛酸,想了想,可能是自己下的猛藥不夠,果斷又給蕭昀送了張帖子,請他兩日後在上次那家茶樓裏見。

不提蕭昀收到帖子,連着兩天有都多忐忑緊張。謝小蠻施施然地該吃吃該喝喝,臨睡前算算日子,兩天之後剛好。

到了第三天,一大早,蕭昀直奔茶樓。站在雅間前伸手敲門,裏頭卻沒有人回應。

怎麽回事?他又敲了敲,略等了片刻,一把将門推開。定睛一看,雅間裏空無一人,只在正中間的桌子上,蹲着一只雄糾糾氣昂昂的灰貓。

“……”

蕭昀一下子就呆住了,下意識想奪門而逃,灰貓站起來,伸出爪子朝他勾了勾。蕭昀只好走上前去,苦着臉:“饅……小蠻。”

嗯,胖貓兒滿意地點頭,這劑猛藥看來有點效果。

蕭昀的心思她也能猜到一點,無非是放不下初戀,又不能接受初戀以前是只貓。所以,就讓他親眼見一見好了。

現實就這麽直愣愣地擺在了眼前,蕭昀再想裝作視而不見,也覺得自己矯情。他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貓兒的腦袋:“饅頭,你以後會一直做貓,還是做人?”

他心裏到底還是舍不得的,假若,假若她回答是做人……

謝小蠻不答他的話,而是從肚子底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展開一看,上面是幾行歪歪扭扭的字——聽說王妃正在給你相看人家,提前恭喜你。

這麽一看,蕭昀立馬什麽都明白了。胖貓兒再接再厲又掏出一張紙條——蕭小昀,我拿你當一輩子的朋友,你呢。

“我……”蕭昀猶豫,就見到胖貓兒刷的一下亮出鋒利的爪子,還威脅地朝他搖了搖尾巴,那意思很明顯,敢回答不是,就撓死你。

“噗。”蕭昀忍不住笑了出來,是啊,他糊塗了,饅頭是他的朋友,從小到大,情分一直未變的朋友。

他忽然有點明白自己之前在糾結什麽了,所有人都變了,大哥、父親、母親,甚至是阿昭……但他一直以為饅頭是不會變的。可是那天饅頭告訴他自己其實是人不是貓,蕭昀一下子着了慌。那并不是因為他驚覺自己意中人的身份,而是他打心底不願意接受饅頭的改變。

可是現在他明白了,饅頭沒有變。不管她是人還是貓,饅頭就是饅頭。

“罷了罷了,”他伸出手将胖貓兒抱起來,“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還拿這種話來搪塞我。”

哼,胖貓兒不屑地別過腦袋,被他捏住尖耳朵撚了撚。青年的指腹上有帶着熱意的薄繭,謝小蠻覺得癢,忍不住甩了甩腦袋擡起頭,圓滾滾的貓曈裏,倒映出來的蕭昀唇間帶笑,眼含悵然。

但那悵然很快就被掩下了,“想聽我的答案?”蕭昀一挑眉,将胖貓兒放在桌子上,“偏不告訴你。”

說罷便推門走了出去,謝小蠻蹦下來想去追他,遠遠地聽到他的聲音:“別追了,快回去吧,”那聲音一如往昔,就像他每次跟一陣旋風似的刮過來,之後總是會喊出讓謝小蠻氣憤不已的稱呼,“胖貓。”

呸!你才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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