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敢怒不敢言
楊廷素被麻繩捆成了個大蟲子, 動彈不得的被扔在地上。他覺得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屈辱過, 想他成仙幾百載, 還是頭一回栽在了一個無名老頭手裏。
季老漢蹲在地上,将自己挖了半天的山參又給埋了回去,“實在抱歉,小老兒也不願傷你性命, 只是逼不得已罷了。若非家中小輩遭難,我也不會想要抓你去救她,如今已經尋到良醫,便放你歸去,這個就作為補償吧。”
季老漢将山參枝葉上的紅繩解開, 粗糙的手指上彙聚靈光,在葉上一點。山參立刻劇烈抖動起來, 身體膨脹開來,竟是變成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參娃娃。
山參娃娃從土裏爬出來, 朝着季老漢鞠了一躬,感謝他的點化之恩。然後撒腿就跑, 嗖的一下就跑的沒影了。
感謝固然需要,但小山參娃娃也知道,面前這老人不是啥好人, 剛才還在挖他的根呢。若是自己再呆久一些,這老頭反悔了可怎麽辦。
“道友,小弟初到寶地,人生地不熟的, 多有得罪,還望見諒。道友可否将我身上的繩索解來,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我們坐下來慢慢談。”楊廷素像只大蟲子一般挪動着身體,凸顯着自己的存在感。
“到地方我自會松開。”季老漢說道,開始收拾東西。
“不知道友道號是什麽,出自哪座仙家洞府啊?”楊廷素笑着問道,完全沒有半點階下囚的自覺。
季老漢将工具都收到竹簍裏,一只手抓住楊廷素腰間的繩子将他提了起來,就往山下走。他的步伐看似不大,但眨眼間便到了山下,這是一個名為縮地成寸的法術。
“小子,我送你一句話。什麽都不要多問,知道的越少,你才能活的更久。”
季子禾幾人垂頭喪氣的往家裏走,送禮沒送成,還把收禮的人給打殘了,這可咋整哦!
“骨頭,你說你,下手那麽重幹嘛,這下好了,一點退路都沒了。”季子禾嘆了口氣,他求人治他嫂子,就算何子蕭不認識骨頭,可他一定會找上寧采臣啊。這不僅沒能求得讓齊太醫救他嫂嫂,說不定還得讓寧家攤上麻煩,真是得不償失。
“這個倒不至于。”骨頭一臉高深莫測的說道。
“嗯?”季子禾疑惑的看着他,難不成骨頭用了什麽法術走的時候改變了何子蕭的記憶?還是用武力威脅何子蕭不準報複?
“因為我就沒來的及說我想求他辦什麽事兒,那姓何的壓根就沒讓我有機會說出口,我每次想提的時候他就轉移話題。”
“為什麽啊?”季子禾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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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麽知道,剛進去他就拉我秉燭夜談,也不讓我說話,完了又來了句,天色已晚,明日再談。鬼知道他怎麽想的,居然還想跟我纏尾巴,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德行,若非我不想開殺戒,定要将他大卸八塊。”骨頭憤憤道。
“骨頭,你不是人嗎,哪裏來的尾巴?”季子禾問道。
“當然不是,人族能長得像我這麽好看嗎?之前不是吞了你家那條龍魂嘛,我獲益良多,不僅功力大漲,想起來了點生前的事。”
“哦,原來你也是妖怪啊。”
“不,我覺得我是神仙。我記起來的事情不多,只是腦中偶爾閃出一些片段。我不知道我原型是什麽,只記得我好像一直以人形活動,不過我看到偶爾我的身後會拖着條長長的青尾巴,上面還長着鱗片。”
“那可能你是青蛇妖。”
“我還看到,我在昆侖之巅的道場講道,底下有很多神仙來聽。”
“會不會是你看錯了?”也說不定骨頭生前是哪個山頭的山大王,那什麽講道,說不定就是在給小妖精開會?
面對季子禾的質疑,骨頭不高興了,想鬧小脾氣了,飄到季子禾面前現形,故意擋着他的路,環抱着胳膊,拿後背對着他。
季子禾:……
幼稚鬼!
“好了,骨頭,別生氣了。你若想讓我相信,不如現在變成原型讓我看看如何,那樣我不就相信了嘛。”季子禾誠懇道。
骨頭身形一僵,緩緩扭過頭來,猶豫道,“我不會。”
季子禾一副了然的表情,“其實我還有一個猜想,你腦中的記憶可能不是你生前的記憶,你還記得你吞噬的那條龍魂嗎?”
骨頭思索了片刻,道,“你是說這記憶可能是那條龍魂的?”
季子禾點了點頭,“這或許就是那條龍生前的所見或者自己經歷過的事情。”
骨頭的心情瞬間低落了下去,“……其實,也不是沒有那種可能。”
“別灰心,骨頭,還記得之前在山神廟遇到的楊兄說的話嗎?你魂魄不全,說不定等你哪天魂魄補全的時候,就能記起來你生前是誰了。”季子禾拍了拍他的肩膀,寬慰道。
然而并沒有什麽卵用,骨頭依舊是個喪鬼,根本提不起精神來,看來骨頭對自己生前的事情還是很在乎的。快到村子的時候,骨頭就鑽進了季子禾胸前戴着的舍利子中,沒了動靜。
等到季子禾他們到了家,月亮已經挂的很高了,約莫着已經到了二更天。季子禾本想着他爺爺已經睡了,誰知道屋裏的燈還亮着,頓時有種莫名的心虛感。
“爺爺,你還沒睡啊!”季子禾走進了堂屋,耷拉着腦袋已經準備好了挨訓。
“去哪了?”季老漢坐在椅子上,有些生氣道。
“我就出去轉了會兒,有小九陪着我呢,您別擔心。”季子禾擡頭道,卻見季老漢身邊還坐着個人,這一瞧,嘿,還是熟人呢,“楊兄,你怎麽在這裏?”
季老漢哼了一聲,眼神冷冷的掃過黃九郎,像是警告。黃九郎并不畏懼一個凡人的威脅,不過現在他還是要裝裝樣子,把腦袋勾的更低了。
“你認識他?”季老漢指着楊廷素問道。
楊廷素看到季子禾時,簡直覺得自己看到了小天使,恨不得大叫,快點把我從老大爺手裏救出來!
然而楊廷素和季子禾之間的信號不太好,季子禾壓根沒看到他的眼色。
“對啊,我之前在山神廟與楊兄有過一面之緣。”季子禾對季老漢說道。而後又看向了楊廷素,“楊兄,你怎麽會在這裏?”
“哦,剛剛他餓暈在了咱家門口,我把他救了回來,請他吃了頓飯。”季老漢說着,楊廷素突然發現自己手腳好像可以動了,嘴巴也能張開了。剛想反駁,卻看到了老大爺不善的眼神,當場就慫了。
“是啊,我不是去大風嶺抓野狗子了嘛,結果出山後就迷路了,也不知道怎麽走到這裏的。我好幾天沒吃飯了,餓暈在你家門口,幸好這位老大爺救了我,我實在是感激不盡。”楊廷素咬着牙說道。
季子禾抽了抽眼角,大風嶺在隔壁鎮,你是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能從隔壁鎮迷路到白河鎮來啊。
“那個,楊兄啊,從大風嶺到白河鎮之間有好幾個村子,你怎麽會餓暈的,而且你不是還有四個仆人嗎?”
楊廷素看了看季老漢,硬着頭皮道,“仆人把我的錢偷走了,跑了。”
“原來如此。”季子禾點了點頭,同情的看着他,真可憐。
楊廷素吸吸鼻子,是啊,他簡直太可憐了,他怎麽就攤上這麽個倒黴事兒啊!
“沒關系,楊兄,你就暫且在我家住下吧,等明日我讓表哥帶你去報官,定能将那些惡仆抓住,找回你的錢財的。”季子禾說道。
楊廷素愁着張臉,“那就謝謝了。”
“這個不急,反正那惡仆已經逃走好幾日了,抓到的可能性不大。我已經同他商量過了,那到時我會借給他一筆回家的路費的。”季老漢說道。
“對,你爺爺真是個大好人。”楊廷素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說出的這句話,天吶,等他逃過這一劫,他一定會集結人馬殺回來已報今日之恥的。
季子禾崇敬的看着他爺爺,他就知道,他爺爺人可好了。小時候經常有人餓暈在他家門口,他爺爺救人從來都不收一分錢,那些人離開時,無一不是痛哭流涕,對他爺爺感恩戴德的。
“楊小哥說不好意思,聽聞你嫂子生病了,便非要留下來去醫治她,來報答我的恩情。他還發誓說,什麽時候将你嫂子治好他才會離開,若是你嫂子死了,他就要給你嫂子培葬。”
去你大爺的,誰要培葬了,別以為我聽不出來你話裏的威脅。楊廷素腦門上的青筋直突突,這他媽就是在說,什麽時候把季子禾的嫂子給治好了,這老頭才會把他給放了。要是治不好,就要把他也給殺了。
季子禾一聽,激動的上前去,抓住楊廷素的手,“太好了,楊兄,你真有把握治療我嫂子嗎?”
媽呀,都主動提出培葬了,那肯定是有把握了,可季子禾還是不放心,又問道。
“那是當然,天下的怪病就沒有什麽我治不了的。”楊廷素自信道。
“那簡直太好了。”季子禾眼裏似乎有星星,有些感激的看着他。
楊廷素看着他,腦袋裏突然多了點別的想法。
“今晚你就睡在這一間房間吧。”季子禾領着楊廷素去了住處,他家的空房間還是挺多的,這間房間是他姑姑留宿時住的,被子經常曬,也不需要再怎麽收拾。
“唉,季兄,不知你祖父道號為何,出自哪座山門啊?”趁着沒人,楊廷素趕忙問道。
“我祖父又不是出家人,哪裏來的道號啊!”
“是嘛。”楊廷素點了點頭,看來他恐怕并不知情。 “對了,季兄,可否給我一些你的血?”
“要我的血做什麽?”
“我會配一種藥,可延緩病人的病情,好讓我有充足的時間為治療做準備。這種藥的藥引,就是血親的血。”楊廷素說道。
當然,這話是騙人的了。既然來了一趟,他總不能空着手回去,收點累世善人的血就當是診金了。這可是正常的交換,老天爺都不會管的。
“這樣啊,好的。”
季子禾剛說完,楊廷素就把刀子遞給了他,自己拿了個瓶子準備接血。
季子禾:……
這準備,倒是挺齊全的啊。
季子禾呼了口氣,把刀子對準了自己的手指頭,正準備用力。突然,一只粗糙的大手抓住了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