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愛你,(1)
“小哥哥,你嘗一下,看好不好吃?”莫回将誘人的食物舉至章淩碩的唇邊,看着他咬了一口,忍不住問道:“怎麽樣,怎麽樣?”
“嗯,不錯。”他的眉輕微舒展,給了個中肯的評價。
莫回立刻笑得像是自己被誇獎了一樣,就着他咬過的地方大口的咬下,松軟、香甜的氣息溢滿口腔,豐富的餡料,外酥裏嫩,好吃得讓她停不了口!
再來甜筒,熱奶茶,胃撐到快爆,可是聞到果香濃郁的愛玉凍,她還是忍不住再度坐下來。
章淩碩都随便她吃,因為貪新鮮,她每樣都要吃,卻全部都是咬幾口就留給他,剩下的食物就通通由他解決。
“休息一下吧!你滿身是汗。”他看着她吃得額頭微汗,伸手,為她将貼在頰畔的發絲撥開。
“唔。”純正阿的愛玉凍,冰冰涼涼、甘甜沁脾,她舀了一杓遞到他的唇邊,笑得十分獻寶,“很好吃喔!”
他嘗了一口,表情平靜,莫回放下湯匙,望着他,她的小哥哥真的很斯文,說話溫和,吃東西也那麽優雅,就算吃的是路邊攤,平民小吃,熱辣鮮濃,他吃起來,都那麽好看。
眼眸掃過來來往往的行人,十有八九都在偷瞄他;畢竟,他全身上下一點都不像是會出現在這裏的人。幽靜的莊園、古樸的宅院、雨中的江南,還有一杯餘煙渺渺的清茶,才與他的氣質相配;不過.她伸手握住他的,現在的他在她的身邊,這就夠了。
兩手交握,她坐在他的身旁,看着熱鬧的人群,心裏感覺輕松而愉悅;不需要多努力、不需要多刻意,只要這樣自由自在地坐在一起,就滿足了。
直到逛得再也邁不出步子,莫回才同意往回走。人來人往的小道上,章淩碩向前走幾步,然後優雅地半蹲,“我背你,嗯?”
莫回瞪大眼睛,小哥哥要背她?!她可以這麽幸福嗎?見他沒有催促的意思,只有靜靜地在那等她。他本來便是人群注意的中心,現在他這樣的舉動,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合到了他們的身上。
一向內斂的小哥哥,竟然會做這樣惹人眼球的舉動。莫回以緩慢的速度走到章淩碩的身後,小心翼翼地将自己全部的重量交給他。然後,他們在衆人的喝彩聲中,離開。
“小哥哥,放我下來吧。這三天你并不比我輕松。”才在他的背上五分鐘,她就有點待不住了。
“我不想放手。”章淩碩低喃,最終他還是要對她說不。
“這不是放手,我想陪你一起走。我說過不想做你的包袱,我們是伴侶,是兩個人。”莫回在他耳邊輕聲說着,他們是相互作伴一直走下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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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淩碩沒回答,靜靜地走着。莫回也不再說話,靜靜看着他沉默的背影。
回到別墅酒店洗漱後,章淩碩穿着藍色的浴袍,清隽而優雅地望着窗外,在莫回走進房間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他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純黑的眸子看着她柔嫩的水頰,變得越來越紅、越來越豔,他懷疑,再紅下去,她的血管就要爆開來。他伸出手,手掌結實有力,紋理幹淨分明,“來。”
她傻傻地望着他的手,再次不明白他的舉動,心裏泛起一陣緊繃的挫敗感,“做什麽?”
“把手給我。”他的語氣非常溫柔,奇異地緩和了她緊繃的神經。她柔白的小手慢慢地往前遞,一直到放入他的掌心,他的黝黑、她的潔白,他的寬大、她的荏弱,可是,卻要命地契合,仿佛,他們天生就應該這樣握着手。
他拉着她,往樓上走去。
“我們去哪裏?”被他的舉動搞迷糊了,不過還是乖乖的讓他牽着走。
章淩碩沒有回答她,只是帶她走出房間,繞過轉角,往三樓走去。他牽着她一直走到盡頭,又上了三個臺階,推開最裏面的那扇門。
“這裏……”她訝然地望着房裏一切,真是讓人驚嘆不已。
房間并不寬敞,其實應該算做是一個小小的閣樓,木質的地板幹幹淨淨。不過,特別的地方就是頂上不是沉沉的屋頂,而是用玻璃做成的頂,沒有開燈,淡淡的月光成了屋裏的唯一照明。
房間的正中央,席地鋪了一張大床,柔軟而潔白的床單,在月色的照耀下泛起朦胧的光芒,黑色的天幕一如他純黑的眼。
房間裏沒有多餘的裝飾,屋裏也僅僅只有這麽一張床,可是,卻讓她覺得好美,好迷人。
章淩碩拉着莫回,直直往那張床走去,放開她的手,率先躺到床上,輕拍松軟的床褥,用純黑的水墨眸子定定看着床邊的莫回,語氣輕滑而慎重,“上來。”
莫回被他的神情迷住了,傻傻地按着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的行動着,像小貓兒一樣輕柔地爬上床,靜靜躺在他的身邊。
他伸手摟她入懷,她的身子反射性地僵住,半晌,他都沒有動作,只是摟着她。慢慢地,她放松下來,躺在他的胸前,臉蛋貼在他的心口,聽着他強壯而有規律的心跳聲,心底是最最安心的溫暖。
“你看。”他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響起。
她擡起頭,順着他的示意往上望去,然後,屏住了呼吸。頭頂上,是一整片燦爛的星空,一顆一顆,晶瑩而又漂亮的星子挂在沉沉的夜幕上,異常清晰,浩瀚深藍色的銀河系,就這樣灑落在她的眼前。
她不知道有多少年,沒有看過如此漂亮的星空,以前是沒有那個心情。現在是大都市光害非常厲害,想要看到星星,簡直不可能。就算偶爾看到,也只是一、兩顆黯淡無光,哪像這裏,晶燦燦、明晃晃,美麗到讓人直想伸手采一顆下來把玩。
難怪唐朝的李白就想上天宮摘星,真是如此美景,讓人心生貪婪,恨不能将所有的星子抱入懷裏獨占了去。他望着她着迷的神情,思緒起伏,看來,今晚的安排還是正确的。
“真漂亮。”她轉頭望向他,臉上帶着明媚的笑顏,然後,被他深邃的眼眸攫住,再也移不開。
他望着她,認真而且專注,漸漸的,他純黑的眼眸裏燃起了兩簇火焰,他的臉龐,朝她俯了過來……
今晚的他們很不一樣,他似乎在用一種告別的姿态來愛她。
莫回突然伸出柔軟的小手,撫着他俊美好看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神情動容着:“小哥哥,我愛你!不是口頭上的愛,是愛到骨子裏的。我不知道,為什麽我這幾天會有傷心欲絕的感受。可能這一場旅行太幸福,所以接受不了幸福離開。我們是一路同行的,你可以為我付出,我同樣可以為你擋風遮雨,搬開你遇到的任何磨難。所以,請別把心事一個人藏在心裏,不讓我碰觸,好嗎?”
章淩碩眸光一滞,心疼地将她一把抱擁進懷裏,心裏一遍酸澀。
這個笨蛋,這個傻瓜。她不聰明,只對有關他的事情聰明得不得了。她竟然看穿了他的有心隐瞞。
她怎麽可以?她該像以前一樣傻傻瓜瓜的才對。
“莫回,我愛你!很愛很愛!”再開口,他語氣鄭重。
“章淩碩,我也愛你,用生命去愛你。”莫回回他一個笑容,加用力的擁抱。
第二天,當莫回睡醒的時候,章淩碩正以一種認真考量的眼神看着她。她嬌憨的模樣,惹來他大手的蹂躏,她則笑躲着他的大手。
突然,他收起輕松的表情,換上沉穩冷靜的姿态,連眼神裏的溫柔也退得一幹二淨,“貓兒,我們需要談件重要的事情。”
莫回心一跳,立刻坐直身體。
“我要結婚了!”章淩碩開口道。
“新娘不是我嗎?”莫回笑道,這是他要給她的驚喜嗎?一個突如其來的婚禮。
“……不是。”章淩碩覺得心口一窒,痛入骨髓,但傷人的話繼續。
“那今天是愚人節?”她笑着,驀地低下頭,不敢看眼前的男人,怕淚水溢出。
“你該知道不是的。”他伸手挑起她的下巴,不讓她在他看不起的地方傷心傷情。
“你很惡劣。”她指控,眼淚強撐着不落下。
“你該揍我一頓。”章淩碩強迫自己不要伸手去擦拭莫回的眼淚,一擦拭,他們就談不下去了。
“我舍不得,我能知道新娘是誰嗎?”她吸吸鼻子,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陷入白嫩的掌心。
“梅爾!”兩個字很輕,落在心裏很重。
“……”莫回小嘴微張,腦海中閃過某個模模糊糊的念頭,“梅爾,她出事了?”
“對,她生了很嚴重的病,醫生說她不一定能撐得下去,嫁給我成了她最後一個願望!”章淩碩收回手,他不該在談論另一個女人時碰她,抱她,那樣對她、對梅爾都是種侮辱。
莫回沉默片刻,章淩碩擔心地看着她,見她小小的身體突然從床上跳起來,大聲說道:“那我們趕緊回去,這種時候我們不該把時間浪費在旅游上。你該陪在她的身邊,鼓勵她堅持下去才對!”
“貓兒!”她被他結婚的消息刺激瘋了嗎?
“小哥哥,我說過我愛你!梅爾,她同樣愛你。如果她是健康的,我不會期待你對她有憐惜的心情,更不會這麽輕易地放開你的手。但她生病了,我不能對一個重病的人要求太多。我要是一個合格的愛人,我就不會讓你的生命留下遺憾!現在我們回去吧,應該能趕上最早的一班飛機。”她只說了這一句,便離開他收拾起兩人随行的衣物。
章淩碩被莫回的話震住,所有動作停滞,定定地看着莫回忙碌的小身影,緩緩道:“聽你的。”
章淩碩也起身,兩人一起收拾。十分鐘後,兩人在趕往機場的路上,章淩碩将莫回攬進懷裏,“貓兒,別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哭!”
“不會的!”莫回笑眯眯着。
熟悉的飛機位置,熟悉的乘務人員,只是心境再也不會一樣,莫回甚至覺得自己歸心似箭了。
一回到美國,章淩碩便被吳予燦的一通電話叫去吳家。莫回笑着整理行李,送他出門。他也沒做任何的停留,深深看了她一眼後,急忙驅車離開。
莫回目送着他離開,一動不動,心裏帶了點苦澀。
“孩子,媽對不起你!”何言下樓,嘆息着拍了拍莫回的肩。
“媽,爸,你們回來了!”莫回看到何言一臉歉意,章耀陽坐在沙發裏一語不發地看着她,向來嚴厲的眼神裏有擔憂的情緒。
她不需要他們擔憂的,這樣的選擇她心甘情願,雖然心還是很痛,但這樣的決定是正确的。該死的正确!
“爸媽,我沒事的。如果小哥哥在這時候不這樣做,我才不會愛他呢!”說好心裏不難受的,一開口才發現滿喉的苦澀與哽咽。
“你能這樣想就好。”何言回答,話出口才發現這種時候怎麽安慰都不對。
“爸媽,我可能要離開幾天,想回我家看看爸媽,我想他們了。”眼眶泛紅,她說完等不到何言、章耀陽的答複,便捂嘴跑上樓。
何言跟章耀陽對看一眼,均無奈的搖頭。這樣的情況,外人難以插手。
莫回收拾了簡單的衣服,讓老韋送她到父母住的小木屋。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黑色的卡宴在那座小木屋前停下,距上次來這裏沒有多久時間,甚至連花期極短的野花都還沒開敗。
他為她新建的家近在眼前,莫回下車,對車內的司機說道:“老韋,你回去吧。少爺他會需要你的。”
“少爺離開之前吩咐我時刻跟着你。”老韋面色擔憂。
“不用,我現在回家了,有我的家人陪着。你去陪他吧,他心裏也一定不好受的。”莫回吸了吸鼻子,挺直了腰背走進小木屋。
一進屋,莫回便躲進房間裏,動作神速地打開電視,近乎癡迷地看着電視屏幕上的畫面。
“……今天是美國最甜蜜也是最令人傷心的一個日子,章氏集團總裁與梅爾集團總裁于三年前訂下婚約。他們真正的婚期一直為各界人士所矚目,一直沒有任何回音。現在這對金童玉女的婚禮不再是夢想,二人的婚期将在明日吳家庭院隆重舉行。此次婚禮極具嚴密性,不對全球任何一家媒體開放,婚禮的細節也不得而知。但經過本欄目組的明察暗訪,仍然了解到婚禮的細節……”畫面是一位男主持人巧舌如簧的解說着,配上章淩碩與吳洋以前的照片,熱烈地向全球民衆傳遞着兩人婚禮的消息。
說心裏不酸澀是騙人,但她沒辦法去跟梅爾的生命做抗争,她不能梅爾抱着遺憾離開人世,不能讓小哥哥因為這件事情後悔終生。
電視上的畫面不斷變化着,畫面裏章淩碩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進入吳家,因畫面是偷拍的,他的表情看得并不真切,但她就是能感覺到他正眉頭深鎖着。他的一舉一動,甚至看背影她就能知道他快樂與否。
愛得這麽深了呢。
莫回着迷魔似的盯着電視屏幕,屏幕上有醒目的字體提示着電視前的觀衆,女主角将要出現……突然電視啪地一聲,應聲而滅。剛才還熱鬧非凡的電視屏幕,只剩一片寂靜的黑暗。
“我就知道你會像個怨婦一樣躲在角落裏偷偷地哭。”莫悔一臉擔憂地看着哭成淚人的莫回,心裏十分不悅。
“我不知道能為他們做些什麽。”莫回喃喃道,遲鈍地伸手抹抹臉頰,抹出一手的濕意。
她的話刺激了莫悔,莫悔快步走到她面前,雙手狠狠地搖着他這個腦子被門擠壞的姐姐,她可不可以稍微用正常人的思維看待這些事情?可不可以直接恨吳洋、恨章淩碩,從此與這兩個人斷得一幹二淨?
“你不欠他們!是他們欠你的。章淩碩欠你一個婚禮,吳洋欠你一個男人,你聽到沒有!能不能打起精神去搶回來?!”莫悔有種憤怒的情緒。
他一看到新聞,立馬往這裏趕,準備為她打抱不平,而這個該恨該怒的姐姐,卻抱着電視機一陣猛哭!
“莫悔,你不會明白我現在的心情!”沒愛過的人,怎麽會了解這樣的感受?愛一個人就是遇到所有的事情都最先為那個人考慮。
“姐,不明白的是你。章爺爺小時候是不是給你洗腦了,為什麽你看問題的側重點總是這麽特別!只要與章淩碩有關的事情,你沒一件事做得正常過!你欠章爺爺的恩情早就還清了,現在你把章淩碩搶回來,也不會有人說什麽!”
“搶回來之後呢?他的心裏永遠有遺憾!梅爾也遺憾!我心裏也有遺憾。這樣我和他的路還走得下去嗎?”莫回反問。
“該死的!”莫悔無語。
房間內,一陣寂靜。莫回的手機響起,屏幕顯示的是章淩碩。
她快速擦了擦眼淚,按下通話鍵,聲音提高八個度,佯裝快樂,“喂,小哥哥!”
“別打開電視!什麽都不要看,知道嗎?”章淩碩語氣嚴肅,沒看到他的臉也知道他正眉頭緊皺,板着一張臉。
莫回笑彎眼,“我知道,我沒看電視。什麽都不知道呢!”
“在家好好的,別讓我擔心!”他又提要求。
“嗯,我會的。”莫回回答,停頓了一下小聲叮咛道:“你要笑着,知不知道?別讓梅爾看出你的勉強,驕傲如她,不會接受一份施舍的情感的。”
莫回說話間,感覺莫悔憤怒的眼神一直往她身上招呼。
“……好。”電話那端的章淩碩應了一聲,他要怎麽笑得出來?
沒聽到他繼續說話,莫回收了線。
靜默許久,莫回在擔憂,莫悔則是不知道該如何安慰莫回。突然,莫回擡頭問道:“莫悔,你知道吳家大宅在哪裏嗎?”
莫悔意興闌珊,對她的問題并不感興趣,沒好氣道:“幹嘛!”
“帶我去找他!”莫回一鼓作氣地說道。
“真的?姐,你下定決心把你男人搶回來了?!好樣的!我一定全力支持你!”莫悔聞言立刻從沙發上跳起來,抄起車鑰匙,連忙拉起莫回。
樓下客廳裏,莫家二媽将碗筷擺上桌,見兩人下樓,趕忙問道。“都快吃飯了,你們姐弟倆是要去哪裏?”
“媽,我們只是出去一下,很快會回來的。”莫回在被莫悔塞進車子前,只來得及說這句話。
話音還未落,車子已經駛離家門。
“莫悔這孩子真是,這麽大個人了還毛毛躁躁的。現在連莫回也給感染上了。”莫家二媽抱怨。
莫實平笑笑,不說話。在莫家二媽轉身進廚房的空當,目光擔憂地停留在今天早上的報紙,醒目的标題——豪門婚姻:章淩碩與吳洋婚禮大猜測。
章淩碩結婚了,他的慧兒該怎麽辦?
婚禮在吳家的庭院聚辦,因為吳洋的身體需要随時照看,容不得有半分的疏漏。這一場婚禮,壓在每一個人的心底,卻是每個人臉上都挂着愉快的微笑。
庭院裏擺上精致的梅花拱門,與梅爾的名相稱,紅色地毯與綠草如蔭的綠地交相輝映,賓客就坐的桌椅上鋪着細膩絲滑的白色綢布,清新不已。紅毯兩旁各挂着九個花籃,花籃裏各裝着一千一百一十一瓣花瓣,每一瓣花瓣都精心挑選,容不得半點損傷。
前院布置會場的工作人員,安靜且動作迅速地忙碌着,做好最後的調整和布置的工作,以免婚禮時出現小的故障。
章淩碩看着鏡子裏穿着新郎禮服的自己,唇邊勾起笑容,笑意達不到眼底。
“章淩碩!”新郎專用休息室的門被推開。
“你有事?”看到肖若辰的模樣,章淩碩眼神一滞。
這個男人并不比這裏的任何一個人好過,才多久一個世家公子便成了邋遢的乞丐,衣服像臭酸菜一樣披挂在身上。他積極為梅爾尋藥,聯絡權威醫生,甚至連這場婚禮也是他請他的團隊布置的!
他對梅爾應該是有愛的吧?不然不會變成現在這副落魄模樣。
“我知道你不願意,但我有個請求。請你在她活着的時候,用一個丈夫的心情待她,好嗎?”肖若辰眼眶面滿血絲,聲音嘶啞。
章淩碩的回答是拍拍肖若辰的肩,權當安慰,在這件事情上,确實不存在誰安慰誰的情況,至少他們沒誰是高興的,都是滿心擔憂。吳予燦也進來,看到章淩碩,給了他一個擁抱,沒說任何話。
“我去見見梅爾。”章淩碩開口。
“中國有風俗,新人在行禮之前不能見面,否則不吉利!”肖若辰開口道,一向在西方國家長大的人,突然說起東方的風俗。
“信則有,不信則無。我不信,我想梅爾也不會信的。”章淩碩說完,轉身離開。走到隔壁屬于吳洋的化妝間,她正扶着梳妝臺一陣狂吐。
“總裁大人,你回來了!”張青面色擔憂地拍拍吳洋的後背,見章淩碩進來打了招呼。
吳洋一驚,連忙拉起放置身旁的衣服遮擋自己的頭和臉,她的頭發在化療時已經掉光了,現在她帶着柔軟的假發,她不要以這樣的容貌面對他,她驚慌地大喊,“別進來,出去!我不要你看到我這副模樣!求你!”
“梅爾。”張青想要安撫,被吳洋用手揮開,“走開,都走開!”
吳洋的舉動将吳予燦、肖若辰引了過來。
“章淩碩,你對梅爾做了什麽?”肖若辰率先開口,語氣指責意味濃厚。
章淩碩不答,緩步走到吳洋身邊,溫聲道:“你什麽模樣不能讓我看到的,我們即将是夫妻,那麽親密的關系,天下間會有男人嫌棄自己的新娘不夠漂亮嗎?還是你沒有信心相信我會更喜歡眼前的你?”
吳洋遮擋的手仍舊沒有拿開,情緒稍稍穩定,“我害怕讓你記住我現在的樣子。”
聲音裏全然沒有了往日的自信,只有恐懼與不安。
“你很美,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你都是我見過的最美的女孩。健康時,你美麗自信大膽,現在你多了份柔弱的美感,也十分惹人心動。別自卑自憐!”章淩碩拿過梳子,緩緩梳起吳洋的假發,動作輕柔,确保不會扯傷她的頭皮。
“你不恨我,拆散了你和莫回?”吳洋忐忑不安地問,聲音像石頭落水那樣靜靜散開有數人卻沒半點聲音的房間裏。
就在這時,莫回和莫悔也剛好走到門口,吳予燦微訝地看了兩人一眼,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莫悔也難得的安靜了。
“但我更擔心,我沒有能力為你留下美麗的回憶,讓你不安。”章淩碩輕聲答道。
“對不起!”吳洋氣弱地說。
“不用對不起,為我,為其他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堅持下去,永遠不放手就好了。作為朋友和親人,沒有人會選擇怨恨和責怪的!”
“好。我想化妝了。”吳洋虛弱地笑道。
“我來。”莫回笑眯眯自告奮勇地走過來,身邊的莫悔則完全變了臉色,還來不及阻止自己姐姐的瘋狂行徑,莫回就已走到吳洋和章淩碩身旁,“梅爾要出嫁了,我為你點妝,算是祝福,好不好?”
衆人被莫回的舉動弄得一愣,除了章淩碩和吳洋,兩人對看一眼,點頭。
“剛才小哥哥已經為你梳頭了,只是他沒有說吉祥語。這套吉祥語是小時候章爺爺教我說的,今天小哥哥結婚,我幫章爺爺說一次,當是章爺爺對你們的祝福了。”莫回一只手觸摸吳洋的假發,另一只手作梳子狀動作緩慢輕柔地梳着,口中念念有詞:“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
莫回輕聲細語着,語氣溫婉,沒有任何悲傷的跡象。她的舉動,讓吳予燦和肖若辰都松了口氣,眼底有着閃不去的愧疚。
吳予燦想,這個為章淩碩吃盡苦頭的女人,他還是傷害了。之前請求章淩碩娶梅爾時,他的心情全系在梅爾身上,沒有為莫回做任何的考慮,甚至會忘了她的存在。今天她出現,他才驚覺,這個女人比任何女人都值得得到章淩碩的愛情、婚姻,只是事與願違啊!
“謝謝你!”梅爾誠心地道謝。
“不客氣,是我沾了你的喜氣呢。接下來我為你畫眉,人家說‘眉順,則事事順’,你長了非常漂亮的眉。你的鼻,唇,耳朵,都是長壽之相,別輕言放棄。”莫回為她加油鼓勁。
“像當時的你一樣?”梅爾挑眉,在竹溪鎮時莫回也這麽熬下來的?
“當然了。”莫回笑兮兮。
“你嘴變甜了。”
“之前是為了将來的婆媳關系,特意學的。沒想到在這也派上用場了。”莫回實話實說,手指輕盈快速地在吳洋的臉上點妝,把她的病态遮掩住,只展現美麗的一面。果然被木秘書強壓學習的化妝技術得到了發揮的餘地。
吳洋輕聲笑起來,在大家的眼裏如同天籁,大家也紛紛松了口氣,“可以了。”
衆人往鏡中看去,原本帶着病容的五官被巧妙的遮住,看不到半點不健康的氣息,跟以前的吳洋沒有任何差別。
“我可以最後做一個任性的請求嗎?”吳洋突然問,傷莫回已經傷到底了,也不差這最後的要求了。
“沒問題!你是新娘,任何要求都不算過分。”莫回故作輕松地答道。
“做我的伴娘吧。”
吳洋的話讓室內的空氣稍稍凝結了,章淩碩第一反應是看莫回微微怔愣的模樣,然後開口拒絕,“莫回剛回來,太累。請張青當伴娘!”
她能來這裏,他既感激又心疼,她心裏的不舒服他能感受得到,再做伴娘,對她而言太強人所難。他知道,梅爾不是故意讓她難堪,只是他不喜歡她的勉強。
“……好。”他結婚,新娘不是她,但她可以作伴娘,陪在他身邊,這也是好的。
跟張青調換了伴娘的妝束,簡單的化了妝。在吳家傭人的提醒下,莫回笑着扶起吳洋,往庭院走去。
結婚進行曲從司琴小姐的指間流洩出來,帶著香味的姬百合,在禮堂四周結出一團團錦簇熱鬧,穿著隆重的賓客,望著從長廊一端徐徐走來的新人,莫不将視線停留在新娘的臉上,美得出塵,沒有昔日的明媚跋扈,沉澱出沉穩氣質。
而吳洋身邊的伴娘莫回同樣也很讓人驚豔,明明普通的五官,平時裏頂破天也只算清秀佳人,現在才發現她站在明媚閃眼的吳洋身邊,也不會被吳洋壓了氣場。一個美如夏花,一個靜若秋陽,各有千秋,誰都奪不走誰的風采。
章耀陽、何言看到莫回均一愣,随後默默地看着她,眼神極為擔憂和心疼。這孩子讓人怎麽能不心疼她?
慈祥和藹的神父在臺上等待着新人的靠近,吳洋走到神父的左側,右側是章淩碩。莫回把吳洋送到臺上,便退了下去。
神父按照西方婚禮章程宣讀着感恩篇,然後質問新郎新娘,到新娘父親的表白,一切都有條不絮地進行着。
接下來是新郎對新娘的宣誓,吳洋看着章淩碩漸漸靠近的臉,她終于能聽到他對她承諾誓言了嗎?她的手從神父的手裏交到他的手中,他的手溫熱和厚實。
如果真有這樣一雙手該多好,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她想實現這個做他新娘的夢想,但繁複的儀式讓她的身體早已叫嚣着要罷工,她看到他嘴上張張合合,沒有半點聲音,她失去了聽覺;然後,是她的視覺……
吳洋還是沒有撐過這一場婚禮,在章淩碩要承諾的前一刻毫無征兆地倒了下去。
現場沒有變成一鍋粥,莫德醫生早在一旁守候,從吳洋失去意識這一刻便開始進行有效的救治。
“快讓開!”衆人紛紛退讓出一條容許醫生通過的道路,默默祈禱着吳洋的平安無事。
“情況很危急,直接去醫院。”莫德醫生下通牒,章淩碩則讓單醫生在醫院裏準備好手術室。
一場手術,将門外的三個大男人和手術室裏的單醫生都狠狠地折騰了一圈,而門外的三人似乎都沒有了開口了力氣,表情麻木地看着手術室門口那閃亮醒目的紅字。
病魔,比商場中任何一場利益相搏的競争都要嚴峻,而且沒有任何規律可尋,不講信用,擅長突擊戰役,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莫德醫生是神經科的權威,單醫生是醫學全才,兩人一起合作,是相互補缺,還是相克,沒一個人知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燈黑了,醫護人員、莫德醫生與單醫生陸續走了出來,吳予燦立刻迎上去。
“梅爾的情況怎麽樣?”一開口,才發現聲音抖得不像話。多年來,在商場磨練出的臨危不亂,現在亂得不得了。
兩位醫生對看了一眼,對着三人緩緩搖頭。
吳予燦、肖若辰渾身一震,踉跄了下,章淩碩連忙一手拉起一個,以防兩人跌倒在地,心底也出現了崩潰的情緒。
章淩碩心想,已經到了最壞的結果了嗎?
吳洋的婚禮過後,莫回回了章家,少了章淩碩的家沒有半點歡笑。莫回決定把她的父母和莫悔也接了進來,讓一向冷清的大宅,增加些歡鬧。本以為章耀陽和何言會反對,沒想到兩人一聽到莫回這個想法就立刻點頭贊同,并在第二天一早就派老韋開車去接莫家夫婦,家裏則專門請人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遍。
章耀陽與莫實平相見恨晚,恨不得時時坐在一起研讨繪畫技巧,而莫實平則對章耀陽雕刻方面的技巧極有興趣,兩人每天都不厭其煩地讨論着。
何言與莫家二媽比較居家,何言教莫家二媽在花室裏種花,泡茶;莫家二媽則帶頭在章家後花院裏開辟了一畦菜地,松了土後,便撒了種。現在已經長滿了綠油油的小菜苗,計劃着等菜苗再大一點就擴大種植範圍。
莫悔則每天在房間裏搗鼓自己的事情,沒人知道他在做什麽。除了吃飯的時候見他之外,其餘時間均在房間裏。
章淩碩自婚禮那天之後就再沒回過家,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兩家人也不打聽。莫回也沒什麽異常舉動,每天按時去自己的工作室,下班按時回來,有時順便捎帶兩家父母愛吃的小吃,偶爾下廚為兩家的老人做自己拿手的菜色,飯後一起加入他們的聊天話題,倒也其樂融融。
她的工作室一切順利,單子便逐漸多了起來,倒也沒有誇張到如雪片一樣,至少可以自付盈虧了,也算是一件好事。她不能對自己的生活要求太多,現在她所擁有的并不比任何人少,反之,她已經過得比很多人滋潤,知足長樂總是好的。
沒有迫切的經濟壓力,有兩對對她很好的父母,一份自己喜歡的小事情,這個狀态算是不錯的。只是偶爾她會擔心吳洋的身體,也不知道她的病好了沒有。她不會去想那個最壞的情況,她想吳洋一定在某個角落積極努力地活下來,畢竟她的生命那麽旺盛那麽真切,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