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高川亮來到酒吧,他喝了很多酒。
也許第二天醒來時,他的痛苦更深,但那裏的女人和酒在等着他。
一個人在真正痛苦時,非但已不再有拒絕的力量和尊嚴,也已不再有拒絕的勇氣。
他“張開眼,就在等,等今天的第一杯酒。
喝完最後一杯,他就倒下去。
現在他所畏懼的事已只剩下一種——清醒。
沒有清醒的時候,難道就真的沒有痛苦?
麻木難道真的能使痛苦消失?
黃昏,還未到黃昏。
桃花的香氣,從高牆內飄散出來。
長巷靜寂。
青石板鋪成的路,在秋日午後的太陽下,看來就像是一面銅鏡。
長巷裏只有四戶人家。
長巷的角落上,有一道月洞門,門外清陰遍地,門裏濃香滿院。
高川亮推開了這扇門。
他剛穿過濃香夾道的小徑。
他走進小屋,屋子裏還留着昨夜的餘香,牆壁雪白,家具發亮,紅木架上的一盆菊花開得正豔。
他的頭腦發漲,胃卻是空的,除了酒之外,任何飲食都已對他沒有吸引力。
他忽然又有了種新的恐懼。
長巷靜寂,桃花飄香。
高川亮推開了門,一陣清涼的風正迎面吹過來。
他深深吸了口氣,正準備迎着風走過去。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了一個人。
韓早紀!
經過了無數痛苦,無數折磨之後,他忽然看見了韓早紀。
但韓早紀并不是一個人。
田總經理在她的身邊,韓早紀輕輕動了動嘴,田總經理的耳朵就立刻湊上去。
高川亮突覺得全身僵硬麻木。
風吹在身上,突然似已變成熱的,就像是從地獄中吹來的那麽熱。
他全身都似已燃燒。
他的淚卻似将流下。
他眼看着他們,走入了對面一家最大的酒樓。
田總經理走在前面,韓早紀跟在身後。
也不知過了多久,高川亮才感覺到有一雙柔滑美麗的手伸過來,握着了他的手。
“你怎麽站在這裏發怔?我正在到處找你喝酒呢。”
對,喝酒。
他為什麽不能喝酒?
他為什麽要清醒着忍受這種屈辱和痛苦。
于是他再喝,再醉。
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尊嚴、勇氣、力量,都已傾入酒瓶中。
次日黃昏,韓早紀垂着頭,慢慢地穿過花徑。
她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幹,眼睛裏又有了淚光。然後她就聽到了身後的腳步聲,緩慢的腳步聲。
她自己也走得很慢。
風在吹,遠處仿佛有人在吹簫。
這時,她聽到有人輕喚:“你——”
水擇已的眼睛像是清澈的湖水。
水擇已凝視着她,道:“你要走?”
韓早紀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水擇已突然沖過去,緊緊擁抱住她。
他抱得真緊,他的淚水湧出時,韓早紀的哭聲已響遍在這充滿花香的風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