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旅途終點【上】 (1)

《幸好我們沒錯過》裏,花朵跟馬總打官司時的一些瑣事。馬總那時候有蒸蒸日上的FB,有Dustin,有Chris,有Sean,他是大贏家,所以我希望花朵身邊也有他的朋友和家人,陪他走過那段艱難的日子。

【1】

Eduardo Saverin正式起訴Mark Zuckerberg後的第7天。

Adam是柯克蘭的管理員之一。

這天清晨,有人一大早就來還門卡。

“不需要了?”

他接過那張薄薄的卡片,擡頭笑着問站在面前的學生。

Adam認得他。柯克蘭公寓的學生和管理員,大部分都認得這個學生——沒辦法,他出現的次數實在太多,而模樣又太英俊。

“是的,不需要了。”

對方用一把帶點沙啞的溫柔嗓音輕聲這麽說,然後給了Adam一個禮節性的笑容。

盡管他沒有告訴過Adam自己是哪棟宿舍的,但Adam第一回 見到這個學生,就猜出他該屬于艾略特。

因為他太“艾略特”了,襯衣西裝,以及世家子弟那種講究的優雅氣質。

在哈佛,艾略特總是自成圈子,只有這一位倒是跑柯克蘭跑得很勤快,令他印象深刻。

“沒了卡,可別又被擋在柯克蘭樓外傻等了啊。”

Adam收好卡,一邊找申請記錄,一邊笑着打趣他。

在剛開始的時候,這個艾略特的學生是沒有門卡的;後來聽說有一天夜裏,他來柯克蘭,結果沒能進得去,但他也不走,傻傻地在樓外等了整整一個小時,直到他朋友想起來下樓去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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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老天。

Adam還記得那天下小雪,這孩子一定凍壞了。

因為這件事,住H33的那個學生,終于想起該去找Adam,為自己的艾略特朋友申請一張額外的柯克蘭門卡。

從此他成了柯克蘭H33的編外人員。

“不會了。”他回答。

在和Adam閑聊時,他始終帶着溫和的笑容,事實上這也是柯克蘭管理員這麽久以來,對他印象良好的主要原因——和哈佛大部分眼高于頂的臭小子不同。

“Eduardo Saverin,對吧?”

Adam在一長串申請人裏找到這個名字。

“是的。”

“好了,手續辦完了。”

Adam為他注銷申卡記錄,這不需要費太多功夫,比領卡時省事多了。

“謝謝。”

【2】

Eduardo Saverin正式起訴Mark Zuckerberg後的第10天。

Andrew Solimine是Eduardo的好友。

也是現在Eduardo朋友裏,唯一知道他和Mark決裂之事的人。

在Eduardo認識Mark之前,在哈佛,Andrew和Eduardo最要好,他倆在剛入住艾略特的時候就認識了。

Andrew第一回 在艾略特看到Eduardo時,他正一個人靠在走廊的落地玻璃窗旁,穿着得體的西裝,卻似乎在神游,無聊地點着腳尖。

Andrew第一反應是,哪個新生丢了自己的弟弟?

他長得太稚氣,西裝也蓋不住他的年輕。

于是Andrew走過去,友好地提供幫助:“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Eduardo一直不明白為什麽Andrew首次碰面就問他需不需要幫助,兩人熟稔後,Andrew才說出緣由,“你看着太稚氣了,我以為你是高中生,跟哥哥來哈佛看看世面。”

Eduardo郁悶得不行,對着鏡子照了又照,發現Andrew說得也沒錯。打那天起,他就開始用發膠了。

Andrew國際象棋下得很好,能跟Eduardo十盤裏打個五五勝負,而且家境相近,愛好又十分相似,這麽投契,成為密友簡直是跑不掉的事情。

但大二的時候,Eduardo認識了Mark。

他開始整天泡在柯克蘭,跟那群geek混在一起,Andrew對此始終有點懵和不解。

在上流社會,出生決定一切。Andrew一開始就覺得從家庭和階層的意義而言,那個geek跟Eduardo就不是一個世界的。哪怕Eduardo願意走進Mark的世界,但觀念和做法始終是橫亘在他們之間的一道鴻溝。Andrew不覺得他們的友誼能長久。

但最後真他媽的該死,被他一語成谶。

只是Andrew Solimine沒料到那個geek能把事情做這麽絕。

Andrew會知道Eduardo和Mark決裂也是巧合。

他有一回因為小組課題的事情給Eduardo打電話,恰好就是Eduardo發現自己股份被稀釋的那天。

從Eduardo接起電話後,Andrew就聽出來他不對勁。Andrew問他是不是Facebook出了問題。Eduardo沉默了很久很久後,用一種異樣冷靜的語氣,簡要地敘述了股份的事情。

Andrew一聽就覺得這事情很嚴重,他非常嚴肅地建議:“Eddie,你得采取法律手段。”

但是Eduardo不說話。

“你不能因為Zuckerberg是你的朋友,就放棄你在Facebook上的權益。”Andrew說:“再說,如果他把你當朋友,絕不會這麽做。”

“我知道。”Eduardo在電話那邊說:“在發現這件事後,我已經知會了他,我會通過法律途徑拿回屬于我的一切。我只是……”

他又沉默了很久。

Andrew一直很耐心地等待着,直到Eduardo那邊有汽車駛過,在輪胎和引擎的噪音裏,他聽見Eduardo用一種好像力氣被抽幹的聲音低低地說:

“Andrew,我只是有點難過。”

“是的,我完全理解。”Andrew說:“Eddie,你還記得我倆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Eduardo說:“你走過來,對我說‘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對,沒錯。”Andrew說,“我今天問你同一個問題: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他念法律,家裏在這一領域也根脈深紮,父系母系兩邊都有不少著名的法官和律師。

“我家裏會為我提供相關幫助的。”Eduardo笑着說:“但還是得謝謝你,Andrew。”

“OK,”Andrew聳了聳肩:“但有什麽需要,可以跟我說。”

那通電話後的好一段時間,Andrew都沒聯系得上Eduardo。後來他實在擔心Eduardo的課業,主動發了短訊去問。

三小時後,他收到Eduardo回複:“我昨天回哈佛了,抱歉,沒及時知會你。”

當時Andrew正在跟女友吃飯,看到短信吃一驚,侍應才端上個前菜,他就掏出卡交給女友,讓她慢慢吃完後劃卡付賬,然後自己扔下刀叉,立刻跑出餐廳,打車回了哈佛。

Andrew跑到Eduardo的寝室時恰好碰上他在收拾東西。

Eduardo看上去沒有什麽頹唐的樣子,只是有點累和憔悴。

Andrew立刻松了一口氣。

“官司的事情怎樣了?”

“父親給我介紹了Gretchen女士的團隊,”Eduardo說:“已經正式起訴。”

Andrew剩下的半顆心也落到實處:“Gretchen是個優秀的律師,我聽說過她,好幾樁棘手的案例都贏得令人叫絕,履歷非常漂亮。”

“是的。”

“Eddie,你在做什麽?”

“Mark Zuckerberg一些東西在我這裏,我得還回去。”他說:“鑒于我和他不再是朋友了。”

Andrew一屁股坐到Eduardo床沿,看他将那個geek的衣服、書和CD都裝進袋子裏,不由覺得很好笑。

“Eddie,你家教也好過頭了?這些東西直接扔掉吧,又不值多少錢。”Andrew說。

“搞得跟情侶分手似的,至于麽?”他調侃了一句。

誰知道這話一出口,Eduardo臉色劇變。

Andrew直覺說錯了話,但又不知道錯在哪裏。

但Eduardo的臉色實在太可怕了,蒼白空洞得就像可以不上麻醉,直接給他來一場開膛手術。

Andrew趕緊站起來,給了Eduardo一個擁抱,拍了拍他的背。

“Let it go。”他安慰Eduardo,但也想不出別的更有用的話。

“我沒事,別擔心。”

Eduardo笑着說:“我只是有點頭痛接下來的官司和學業。”

Andrew聽他提到課程,立刻也覺得頭疼牙酸。

“Eddie,要不畢業後我們來次環球旅行吧。”他提議。

“這主意不錯。”Eduardo說。

【3】

Eduardo Saverin正式起訴Mark Zuckerberg後的第11天。

Eduardo來到柯克蘭的樓下。

他給H33現在唯一的常住人員Billy打了個電話,然後安靜地将手插在風衣口袋裏耐心等待着。

Eduardo還有幾本經濟系的書放在H33裏,但現在他已經不方便進去拿了。

因為他在百萬會員之夜後的第十五天,起訴了Mark。以增發的新股違反法律中的誠信原則為理由。

所以,顯而易見的,現在他和Mark不再是朋友,而是被告和原告的關系,而且其中涉及金額巨大。

在這種敏感的時期,Eduardo盡量避免一切形式的私下接觸,更別提進Mark的寝室,更是大忌。

Mark的律師團隊會把這些當作談判的把柄。

而Eduardo是個配合良好的當事人,他不會讓自己的律師團隊,特別是Gretchen傷腦筋。

有柯克蘭的學生出入,見到Eduardo,于是友好地跟他打招呼。

“Eduardo,早。”

“早,Teller。”Eduardo笑着回答。

他的人緣非常好。因為常常出現在柯克蘭,這裏有不少認識的人。大部分的柯克蘭學生都将Eduardo視作H33的一份子,快忘記他是艾略特的人了。

“Facebook真酷。”對方稱贊:“了不起。”

Eduardo笑了笑,回答:“當然。”

Facebook得到Peter Thiel的投資,以及Eduardo的股份被稀釋,而他因此起訴了Mark,這一系列內部事情還在保密中,消息沒有在哈佛裏面傳開。

現在大家所知道的,就只有Facebook在美國大學裏瘋狂的擴張。

這太酷了,連斯坦福也被它俘虜。不只是哈佛,整個美國的學生都愛死橫空出世的Facebook,他們迅速習慣在上面分享自己生活的一切。

“你的門卡呢?”Teller問,他刷卡拉開柯克蘭的樓門:“進來吧!”

“不用了,謝謝。”Eduardo避而不談他已經将門卡返還柯克蘭管理處的事,只是搖了搖頭,微笑着婉拒。

“我就在這裏等Billy。”

“那好。”Teller鑽進門裏,又探出頭,沖他擺擺手:“Facebook me!”

“Yeah,沒問題。”Eduardo沖他笑了笑。

他撒了個無關重要的謊。

事實上Eduardo不打算再上那個賬號。

像Teller這樣和Eduardo打招呼,然後聊兩句的學生不在少數。

話題大多圍繞Facebook。

那當然,跟Facebook的聯合創辦人閑聊,不聊Facebook還能聊什麽呢?它的創始人在哈佛,現在可是超有人氣的偶像。

Eduardo每一個都非常有耐心地一一回答了那些問候和問題。

終于,難熬的二十分鐘後,Billy抱着Eduardo的幾本大部頭經濟學著作,姍姍來遲地下樓了。

他剛睡醒,還要在Mark那亂七八糟的書堆裏找到Eduardo的筆記和經濟學書籍,任務艱巨,二十分鐘能下來已經是極速級別了。

“Hi,Ed。”

Billy将書交給Eduardo,有點不太自在地說:“其實你可以上房間裏來取的。”

“不。”Eduardo笑着對他搖搖頭。

“Chris或者Dustin應該有跟你提過,我起訴了Mark。無論從哪個意義而言,我都不适合踏進H33了。”他平靜地對Billy解釋。

“真是糟透了。”

Billy撓了撓自己剛睡醒,還一團糟的頭發,“Chris……有跟我說一點,但別管公司和見鬼的股份,Ed,我們還是兄弟?”

“當然。”Eduardo溫和地看着他。

Billy長長舒了一口氣,然後給了Eduardo一個擁抱。

Eduardo将放在地上的一個方正的大袋子遞給他。

“還有這些,也拜托你了。”他說。

Billy接過袋子瞅了一樣,是被疊得整整齊齊的一件帽衫和一條運動短褲。

Eduardo和Mark的衣服是可以交換穿的。

他們身形相似,都是瘦削修長型。盡管Eduardo比Mark高一些,但他勝在腿長,套上Mark總買大一碼的帽衫則剛剛好。

有一回,Eduardo跟Mark回H33時,被傾盆大雨淋了個濕透,只能問Mark要了一件帽衫和牛仔褲換上。

但Eduardo穿上就覺得後悔了,Chris和Dustin從沒見過這樣的Eduardo,啧啧稱奇地圍着他評頭論足了好一會兒。

一向不愛湊他們熱鬧的Billy,也笑着說Eduardo像個高中生,恐怕去酒吧得出示身份證明已經成年。

Eduardo被他們鬧得臉都紅了,Mark瞥了一眼,從桌子上拿來一頂鴨舌帽,氣勢洶洶,伸手就扣到Eduardo剛剛擦幹的頭發上。

“看什麽看,你們都沒別的幹嗎。”

Mark把看熱鬧不嫌事大的Chris、Dustin和Billy瞪了一圈,一個都沒落下,然後揮手像趕蒼蠅一樣把他們從Eduardo身邊趕走。

後來Eduardo把帽衫和運動褲拿去幹洗。

Mark還翻了個白眼,“Wardo,那種衣服丢洗衣機就行了的。那只是件GAP,不是你的Prada。”

Eduardo也忘記自己為什麽從幹洗店拿回來後一直沒還給Mark,等到跟Mark決裂之後,他才想起還有這麽一套衣服。

這實在不怪他,Mark太多一模一樣的帽衫了,也不在乎少了被Eduardo穿走的這一套。

除了帽衫和牛仔褲外,Eduardo交給Billy的,還有一本Iain M. Banks的《游戲玩家》,一張Beyonce的《Dangerously in Love》CD。

這些跟衣服一樣,也都是Mark的。

《游戲玩家》是Mark前陣子在看的一本科幻小說。講的是超越人類能力的科技誕生後,人類文明會變成怎樣的形态。內容非常的“Mark”。

他看完後扔給Eduardo,說“還不錯”,Eduardo知道這是Mark想跟他分享閱讀,于是自然而然也就拿過來讀了。

他已經讀完了第一部 。還在讀第二部時,Facebook誕生了,Eduardo在紐約給Mark找廣告和投資,一天十四小時在地鐵上,累得直打盹,閱讀一度中斷。

但現在,這個故事Eduardo不想讀下去了。

至于Beyonce的《Dangerously in Love》,當然也是Mark借給Eduardo的。

Mark可是Beyonce的忠實粉絲。

Eduardo在收拾寝室的時候,把屬于Mark的東西全都收拾了出來,整整齊齊地放在袋子裏拿給Billy。

其實也沒多少東西。

H33有很多Eduardo的東西,但Eduardo的寝室裏,Mark的痕跡也就這麽幾樣。

Billy接過東西。

“Mark在你那的東西,就這麽多?”

比起Eduardo在H33的東西,這一袋子真是少得出奇。

“是的。”Eduardo點頭。

“那H33裏,其他你的東西……”Billy小心翼翼地問。

H33是個四人寝,但後來東西都是五套,像水杯、毛巾、牙刷。

“可能要麻煩你扔掉了。”Eduardo抱歉地看着他:“你知道那些小東西,其實可有可無,讓你收拾一起帶下來太麻煩了。”

“全部扔掉?”Billy确認。

“嗯。”Eduardo說。

“全部。”

【4】

Eduardo Saverin正式起訴Mark Zuckerberg後的第30天。

“你把H33裏你的東西全部扔掉了。”

Mark走進休息室。

他們剛經過一場長達三小時的質證,Mark的律師Sy提議休息半小時,Eduardo這邊同意了這個建議。

離開那張桌子後,Eduardo到茶水間泡了一杯黑咖啡,然後坐到休息室裏發呆。

他在哈佛的學業很緊,又要抽空飛過來和Mark進行質證,身心都很疲憊。上機前,Eduardo一通宵沒有阖眼在趕一門課的論文,在飛機上捉緊時間又複習了另一門課,直到下機前一小時才小睡了片刻。

Eduardo很想睡一覺。事實上現在一阖眼,他就能在十秒內入睡。

但他不能睡,因為一旦睡過去,半小時內肯定醒不來——即使被Gretchen叫醒,他腦子也會糊掉。

而現在他必須保持一個清醒的大腦,繼續今天下半場的質證。只要把今天熬過去,晚上就能到酒店好好睡一覺了。

Mark走進休息室的時候,Eduardo正把最後一口咖啡喝完。

Eduardo看向Mark,然後放下手裏空了的咖啡杯。

“你回去過?”Eduardo問。

“回去了一趟把休學手續辦完。”Mark說。

“嗯。”

“你沒回答我。”Mark用一種又冷又硬的語氣:“你把東西都扔掉了,是不是。”

Eduardo捏了捏鼻梁,Mark的質問讓他感到額頭隐隐作痛。

“我不明白你現在提出這件事是想說什麽,如果你想質問的是我有沒有再進H33的話……”

他頓了頓。

“事實上我請Billy幫我扔掉了,我現在不能進H33,你知道的。”

“但你有門卡,你随時可以進去。”Mark語速極快:“沒人能作證是否真是Billy扔掉的,盡管他這麽說了。”

“我為什麽要說謊?”Eduardo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這種毫無邏輯的指責,發生在Mark身上是非常罕見的。

“你可以查查柯克蘭管理處的記錄。在我回到哈佛的第一天,就将門卡還回去了。我進不去,也不會再去。”

“你把門卡還了?”Mark有一瞬間讓Eduardo覺得他似乎吃了一驚。

“是的。”

Mark對此還想說點什麽,但Eduardo打斷了他:

“我們不應該私下談論。”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做。在以前,當Mark用極快的語速源源不斷地長篇大論時,Eduardo總是很耐心地傾聽。

“誰規定的?”Mark冷冷地問。

“Sy。”

Gretchen的出現及時解救了Eduardo。

她對Mark的律師提出抗議:“難道你沒有告訴Zuckerberg先生,不應該在質證以外的時間騷擾我的當事人?”

Sy抱歉地聳了聳肩,他敲了敲休息室的門。

“好了,先生們,休息時間結束了,有什麽需要談的,回到質證室繼續談吧?”

于是他們再次坐在了質證桌的兩邊。

Mark還在瞪着Eduardo,直到Gretchen開始陳述她的當事人的投資金額。

“18000美元,加上你最開始存入的1000美元,所以一共是1萬9千美元。”

“對。”Eduardo說。

“等等。”Mark打斷他們,他拿起筆:“我得再算一算。”

Sy、Gretchen、Marylin皆是愕然。

他們吃驚地看着那位創造了Facebook的天才用筆在記錄本上,有模有樣地計算這道小學生都能心算出答案的加法題。

一圈的金牌律師們竟然都不知道說什麽好,只能耐心地等Mark做完這道弱智的算數。

“對,沒錯。”Mark扔下筆,他看着Eduardo。

“1萬9千,跟我算的一樣。”

Eduardo回望以一種複雜的眼光。

“我能繼續了嗎?”Gretchen看了看Mark,又看了看自己的當事人Eduardo Saverin。

她不知道Mark Zuckerberg又在搞什麽鬼。

別說是Gretchen了,即使是Mark的律師Sy也不懂。

這位業界內鼎鼎有名的律師,搞定過無數棘手的訴訟,現在卻連自己的當事人在鬧什麽幺蛾子都弄不明白。

上帝啊,希望他只是單純的想開個冷笑話。

Sy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又開始一抽一抽地跳了。

別人不懂Mark在做什麽,只有Eduardo懂。

這不是什麽開玩笑或者搗亂,這是Mark在反擊。

他現在正挑釁地盯着Eduardo,眼裏都是反擊成功的銳利和得意。

Eduardo知道Mark是帶刺的。

像只小刺猬。

在哈佛他們最親密的時候,Eduardo偶爾也會被Mark稍微蟄一下手,比如他嘲諷Eduardo“我覺得鳳凰社邀請你是因為他們想增加猶太人的比例”,又或者是“有哪個社團需要帶着一只雞整整一星期”之類的。

但對Eduardo而言,不過是像被針戳一戳,連痛都算不上,頂多有點尴尬。

他其實不太在意Mark的刺。

他喜歡Mark的聰明,Mark的嚣張,Mark不屑隐藏的直率。當你非常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從不介意他附贈的小缺點。

事實上,他們當朋友後的第一周,Eduardo就習慣了Mark的一切。

包括他天才的部分,以及尖銳的部分。

Eduardo想,這只小刺猬是需要被保護的,滿身刺翻過來後應該是柔軟的小肚腩,就像他總不規律的作息和直率到幾乎不容于世的行為。

他很喜歡這樣的Mark,他得保護他,讓他能一直這樣下去。

但Eduardo錯了,錯得離譜。

Mark不需要被保護,他足夠強大。以前Eduardo會擔憂社會的規則讓Mark受傷,但事實上Mark卻能做到讓世界都按照他的規矩運轉。

他也不是刺猬,他是雄獅,以前紮了Eduardo手的只是鬃毛,他還沒亮出他的利爪和尖齒。

而為了證明這一點,Mark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Eduardo刺出了一劍。

就像他平時玩得很溜的擊劍,快、狠、準,直接命中心髒。

Mark算的不是Eduardo的投資金額——

哦,拜托,那1萬9哪裏需要他動筆計算;他計算的是他們的友情,那些過去的時光。

他小雪夜裏等在柯克蘭樓下的焦急,他心甘情願地在窗戶上寫下的公式,他和Mark在哈佛校園裏散步談天,他們分享的同一本書、同一首歌。

然後Mark說,是的沒錯,就是1萬9千美元。

不多不少,你沒在我的Facebook身上多投入一美分,我也不會少算你一美分。

所以你和我,是1萬9千美金的關系。

兩清了。

當Mark把筆拍在桌子上時,Eduardo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能表現得如此平靜。

他坐在寬大的轉椅裏,真的就這麽安靜地看着Mark。

整個人、整顆心,都是空的。

【5】

Eduardo Saverin正式起訴Mark Zuckerberg後的第236天。

Alexander Saverin開車回家的時候,看到別墅門前蹲着一個人。

車聲讓那個人擡起頭。

Alexander停下車,車燈打在那個人身上,照亮了他的臉。

“Dudu?!”Alexander驚叫一聲。

“你怎麽等在這裏,上帝啊!”他趕緊從車上跳下來:“你什麽時候回邁阿密?爸爸媽媽知道嗎?”

Eduardo給了許久不見的大哥一個擁抱,而對于這一連串的問題,他只回答了最後一個。

“Alex,我沒有告訴爸爸媽媽。”

Alex知道因為Facebook和那個混蛋Mark Zuckerberg,Dudu最近大半年和父親鬧得很僵。

本來暑假的時候,父親給Dudu安排了雷曼兄弟的實習。但誰都沒想到,Dudu僅僅去了一天就辭掉了。他放棄了無數人擠破頭都想要的實習,轉而為Mark Zuckerberg以及他那個社交網站拉投資和廣告。

Dudu給家裏打電話說自己的決定時,Alex剛好在那裏。

他記得那天父親接了電話,沒聽兩句,臉上立刻就結了一層冰,“我希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這麽說,然後就挂了電話。

因為弟弟這事,Alex後來還特意去關注了一下這個年輕人的社交網站,還有Mark Zuckerberg此人。

Facebook的發展勢頭很好,這是個有巨大潛力的新領域,Alex想,以這個形勢看,還是值得Dudu放棄雷曼兄弟的實習的。

大概也是這個原因,父親盡管不悅,依然持觀望态度。

但誰也沒想到,沒多久,弟弟和Mark Zuckerberg鬧翻了。

他那個自小就聰明的弟弟,竟然被合夥人耍了一道,直接踢出局,輸得極其難看,30%的股份一下被稀釋到了0.03%。

Alex從母親那聽說這事情後,震驚得說不出話。

半晌,他說,“媽媽,你再說一遍,我覺得我似乎沒聽清楚。”

他們家族起自祖父,一家三代都從商。

Eduardo最得祖父歡心,年幼在聖保羅時就跟在他老人家身邊出入各種場所,連巴西總統都見過。各種事情從小耳濡目染。Alex怎麽都沒法說服自己相信這樁可笑案例裏,那個毫無戒心的蠢貨是他那個聰明的弟弟。

當大哥的無法接受,當父親的更加難以置信了。

父親勃然大怒,Eduardo簡直就是給家族蒙羞。Saverin家族出了個蠢貨,被人幾句好話就哄下合同,這種事傳出去,成什麽樣子?整個家族在商界裏都要被牽累,被人時不時拿出來當作笑談,人家會說他教子無方,平白被人看低一頭,初次合作的人還會有Saverin的人不堪大用的壞印象。

父親氣壞了,有整整一個月的時間,甚至不允許母親和他們兄弟在飯桌上提小弟的名字。他給Dudu介紹了律師團隊,然後在電話裏說,這種官司要是輸了,那你以後也別踏進家門了。

母親聽到這話氣壞了,說:“你怎麽能這麽說Dudu,他年紀小,難免吃虧一兩次。”

父親狠狠抽了口雪茄,說,“我不罵他,他聽過我勸了嗎?”

“哪怕罵了,”他将煙摁熄,深深嘆一口氣:“他也不聽。讓他得次教訓吧。”

母親很擔心幺子,Alex也很擔心小弟。

後來他給弟弟打過幾次電話,在電話那邊Dudu并沒有太喪氣,語氣和平日一般無二,Alex也就放心了。

想想也是,他的弟弟他最清楚,自小看着長大,雖然性格溫和,但絕非良善可欺。

因為父親撂下的重話,Dudu去年聖誕節都沒有回邁阿密,難得的假期,想起一個人在外、官司纏身的弟弟,這個節日過得十分不是滋味。

他沒想過這個時候Eduardo會偷偷跑回邁阿密,直接蹲到自己家門口。

“好,沒說就沒說,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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