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無硝煙戰役(三)

古話說,送佛送到西,做好事最忌諱的大約就是半途而廢。

許漫幫了這麽一次忙,接下來幾天的邀請就都有點難以拒絕。

——老人家好不容易願意上機器堅持康複練習呢,陸姨還專門做了一大桌菜呢。

好意思拒絕?

林持瀚開始還來射擊館接,第三天就直接把車開到她學校門口了。

他的理由也非常簡單,徒勞繞一大圈,完全沒必要嘛。

許漫早上的訓練,便徹徹底底中斷了。

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既然陪着林老先生鍛煉,中午也就留下吃過飯,到傍晚再由林持瀚開車送回到射擊館,參加晚上的訓練。

林持瀚的車,無論哪一輛,都紮眼而風騷。

那高逼格的車标,漂亮的車型,羨慕得參加集訓的男隊員們都要流哈利子了。

連宋繁縷都忍不住向應峤道:“看看,這才是有錢人家孩子出門的架勢——你真是白投了個好胎。”

應峤冷飕飕的瞅他:“你的意思,是讓我倉庫裏那些設備都賣了,換新款跑車?”

宋繁縷幹笑:“我開玩笑的嘛,人生追求不同,境界不同。”

應峤沒再理他,彎腰繼續檢查桌子上的繩索。

最近天天集訓,裝備的消耗非常大,一次意外下墜、一塊尖石的磨砺,都可能給救援繩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壞。

野蜂的裝備檔案都是他親自盯着的,拿繩索檔案來舉例,哪一根繩子,什麽時間,什麽人,在什麽情況下使用過,全部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馬小南有一次标注錯了一根主繩的抗拉強度,愣是被他劈頭蓋臉罵了足足十幾分鐘。

說話間,許漫已經推門進來了。

她今天穿了件天藍色的速幹衣,手裏還拎着一大盒草莓。

方勤在她往桌子上放草莓的時候,就小小聲開始嘀咕了:“啧啧,別跟我說是他買的啊?”

許漫露齒一笑,“我自己摘的,今天陪他爺爺去了趟草莓基地。”

方勤拿起一顆,塞進嘴裏。

草莓甜裏帶着股泥土味,果然是新摘下來沒多久的。

方勤瞥了連眼皮都沒擡一下的應峤,小聲道:“哎,其實林少爺人也還不錯。”

許漫也已經注意到了趴那翻裝備檔案的應峤,放下包和草莓,急匆匆去裏面的更衣室換衣服。

今天天氣尤其悶熱,射擊館人很少,鞋子踩在地磚上,發出清晰的聲響。

她熟門熟路地進了射擊區外面的更衣室,意外地發現裏面居然還有人……不,應該說是狗。

Black耷拉着狗頭,閉着眼睛躺在沙發上睡覺,長尾巴耷拉下來,随着窗外吹進來的一點微風輕輕飄動。

對狗來說,這裏确實是個挺适合狗睡覺的地方。

門被推開的瞬間,它睜開眼睛看了一下,見是熟悉的面孔,很快又阖了狗眼。

都說狗似主人,Black跟着應峤久了,身上還真有股隊長大人淡定大氣的架勢。

許漫猶豫了2秒鐘,關上門,快手快腳地換起了衣服。

太陽下山了天氣也依舊炎熱,訓練場地又在室外,她便把速幹衣脫了。

隊服的褲子尺寸稍微大了點,她得把皮帶抽到最裏面的一格才束得結實。

待到她轉身想去拿運動背心,意外地發現衣服不見了。

凳子上沒有,背包裏沒有,地上也沒有。

許漫有些茫然地擡起頭,大門緊閉,窗簾開了一線,隐約可見大敞的窗戶。

沙發上,已然沒有了Black的蹤影。

難道,是狗把她衣服叼走了?!

許漫一下子慌了,急匆匆穿上隊服外套,一邊扣扣子一邊拉開窗簾,踩着窗棂跳了出去。

“Black,把衣服還給我!”

更衣室靠近射擊館的右側,外面出去便是條小巷。

許漫落地的時候,正看到一道黑色的狗影飛快地沖出巷子。

她趕緊往前追去,路燈照在人身上,也如太陽光一樣又燙又熱。

Black這類訓練過的工作犬,行動能力都是非常強的。

她跟着它出巷子,過馬路,繞了個大圈,又重新跑回到了射擊館門口,始終不曾追上它。

至于她的喊叫和威脅,Black充耳不聞——為了防止搜救的時候被人幹擾,應峤把自家狗狗訓練得壓根就不聽任何德語之外的口令。

許漫眼睜睜看着它叼着自己那件白色的運動背心,揮小旗似的沖進了射擊館的大門。

她抹了把汗,無奈地跟着往裏跑去。

***

應峤核對完今天要用的繩索,才站起身,就見Black叼着塊白布自外面沖了進來。

“Black,Steh !”他喝止了一聲。

黑色的東德犬眨巴了下眼睛,乖乖地站定。

他微蹲下來,伸手。

Black老老實實地垂下頭,把那白色的小塊布料吐到了他手上。

應峤蹙眉,手抖了下,那小塊布料便在衆人的注視下被展開了。

白色、雙背帶……應該是年輕女孩穿的運動背心一類的貼身衣物吧。

闵濤最先憋不住,“哈”的笑出了聲。

高楠也忍不住打趣道,“Black越來越猥瑣了,都會偷女孩衣服了。”

“哈哈哈哈哈哈!”

……

電子門鈴再一次響起,許漫衣服扣得亂七八糟的,鞋帶都沒系好,氣喘籲籲地沖了進來。

她目光筆直地射向Black,沿着狗背脊往前,最後落在了應峤拿着衣服的手掌上。

“隊、隊長——”

應峤驀然反應過來,手一抖,背心便在他手上輕晃了一下。

Black一愣,将他這動作誤判成了獎勵自己時的舉動,興奮地“汪”了一聲,張嘴就叼住了衣服的另一頭。

一如平時玩玩具的時候,應峤用一下力,它也跟着歪頭扯動。

可惜這布料遠沒有它的那些玩具結實,稍一用力,便被狗牙鈎破,發出清脆的“刺啦”聲。

衆人的笑聲戛然而止,看看應峤,又看看許漫,都憋得滿臉通紅。

不能笑,人小女孩要哭的!

不能笑,隊長臉色不對,要發飙的!

“SRTZ !AUSS! ”

Black被主人突如其來的怒火搞得有些茫然,松口吐出布料,讨好地甩了甩尾巴,卻被再一次要求卧倒。

它四肢着地,腦袋緊貼着地面,只那雙黑眼睛水汪汪地瞅着滿臉漆黑的應峤。

應峤面無表情地瞪了它一眼,彎腰将那塊碎布撿了起來,随手和自己手裏的那塊揉在一起,快步沖着許漫走去。

許漫給他那陰沉的模樣吓到,也和Black一樣一動也不敢動。

應峤人高腿長,三兩步就到她面前了,舉起那團布料:“你的?”

“是、是啊……”

她有心想要搶回來,又不敢伸手。

“明天吧,”應峤将布料往她懷裏一塞,含糊道,“明天賠你件新的。”

“好、好的。”許漫受寵若驚地接過布料,後知後覺地漲紅了臉,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更衣室走去。

其他人早憋得快斷氣了,又不好在這種情況下笑,紛紛找借口離開。

這個表示自己要去上廁所,那個說要去看看太陽大不大,另一個要回車上換件打底衫……只幾分鐘後就散了個幹幹淨淨。

就連駐守收銀臺的方勤,也跟着許漫往更衣室跑去。

“你、你怎麽也來了?”許漫一緊張,說話就有些磕巴。

“這話我問你才對!”方勤一進走廊,就笑得幾乎喘不上氣來,“哈哈哈你剛看到沒有,我表哥耳朵都紅了,你跑那麽快幹嗎?讓他今天就賠呀!”

“真的?”許漫停下腳步。

“走走走,別在這兒說。”方勤回頭看了眼來路,嘴角始終高揚着。

許漫那顆沉寂下去的心,又如春風裏的蒲公英一般,晃晃蕩蕩飄了起來。

“那他是什麽意思?覺得不好意思?還是……有別的什麽意思?”

“我哪兒知道!”

“你說他耳朵紅了呀!”

“耳朵紅了,也不表示我就變成他肚子裏的蛔蟲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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