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馨香

剛一側頭,就看到江嶼過來了。

大概是因為心虛,沈令善的表情有些微愣,然後才笑了笑,欲起身。可他卻過來,摁着她的肩膀,讓她重新坐了下去。他對她真的很好。沈令善擡手,也拉着他坐下,給他看剛做了一半的虎頭鞋:“小孩子的東西就是有趣,小小的衣服,小小的鞋子,光是看着就喜歡。”

以前她也給福哥兒做過,可給自己的孩子,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江嶼坐在她的身旁,看着她一雙玉嫩的手,手裏拿着一只虎頭鞋,的确很有趣。他的眉目含着笑意,輕輕攬住她的肩膀,看了她一會兒。

沈令善有些奇怪,雙手下意識的攥着手裏的小鞋子,看着他的眼神,總覺得太過炙熱。他看着是個非常冷情的人,其實感情十分的強烈。以前她沒有察覺到,現在隐隐有些感覺了……

沈令善翕了翕唇,說道:“你看我做什麽?”又不是沒看過,都成親這麽久了,就算再好看也該看膩了吧,何況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

沒想到江嶼看了她一會兒,就俯下身來,含住她的唇。沈令善的身子顫了顫,他吻得越來越用力,很快她就沒有力氣了……手上握着的小鞋子也掉了下去。她聲音含糊:“……掉、掉了。”

她想去撿,手卻被他緊緊握住。

“……待會兒再撿。”他的氣息有些不穩,說話的時候唇瓣還抵着她的,說完繼續吻她。

雙手領着她的手放到了他的腰側。

她的眼睫顫了顫,然後下意識的抱緊他的腰,兩個人的身體親密的貼在一起。她的心跳得很快,不知道為什麽。其實和他已經很親近了,也慢慢的适應了,但是感覺總是控制不住。

等到他放開她的時候,她的呼吸都亂了,臉上也燒得厲害。

親近之後的安靜,總是讓人覺得羞澀又甜蜜。沈令善看到他彎腰将掉在地上的小鞋子撿了起來,放進了一旁的針線笸籮裏。

看到他的臉,沈令善忽然覺得自己對他的懷疑實在是太不應該了。可那封信,她要不要告訴他呢?沈令善想了一會兒,開口叫了他一聲,他就低頭看她。

準備說話,就聽到外面有些動靜,然後是丹枝的聲音,說是江嵘和椹哥兒過來了。

沈令善便整理了一下衣裳頭發,讓倆孩子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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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江嶼也在,江嵘和椹哥兒便規規矩矩的喊了人。

然後江嵘才走到沈令善的身邊,和她說:“嫂嫂,咱們一起去院子裏摘棗兒吧,那棗可甜了……”說得是琳琅院旁邊的清桐院,裏面沒有人住,不過院子裏卻有一棵五十年的大棗樹。

自然是過去瞧瞧,不用親手摘。不過沈令善還是挺有興趣的。然後忽然想到了什麽,轉身看向江嶼:“國公爺要一起去嗎?”

江嶼看着面前的一大兩小三人,覺得她還像個孩子,就笑笑道:“走吧。”

到了清桐院,沈令善就坐在院內的石凳上,下面墊了一層柔軟的墊子,就看到結滿棗子的大樹下,江嶼将袖子卷了起來,将樹上的棗兒打下來,身旁的兩個小的就提着籃子撿地上的棗子。場面看上去十分的溫馨。

很快椹哥兒便提着籃子跑了過來,抓了一把棗子遞給她:“姑姑……”

沈令善要伸手去接,就有另一只手半道截了下來。

椹哥兒臉上的笑容一頓,就仰起頭去看江嶼,表情對他是十分的不喜,小小的手下意識的捏緊棗子,然後委屈的看了姑姑一眼,一雙眼睛又大又亮。

他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雖然才七歲,可心智卻比江嵘還要成熟。越是成熟堅強的孩子,就越少在人前露出自己軟弱無助的一面,可偏偏在沈令善面前,他只是一個孩子,覺得委屈了,就會讓她看到,讓她知道。沈令善本就心疼他,看到小侄兒這樣,肯定是偏向他的。

江嶼就道:“還沒洗過,洗完再吃。”

原來是這樣,椹哥兒就點點頭,看着沈令善,叫了一聲“姑姑”。

沈令善就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然後吩咐身邊的碧桃,将椹哥兒撿的棗子去洗了洗。

很快碧桃便端着洗好的棗子上來,沈令善拿了一個嘗了嘗,又脆又甜,然後也挑了一個大的給椹哥兒吃。椹哥兒吃着棗子很開心,也挑紅的給她:“這個、這個甜……”看到姑姑吃着自己撿的棗子,椹哥兒又朝着大棗樹下看了一眼,看着那個高高大大的身影,他總是不喜歡。

小孩子就算掩飾的再好,那也是孩子。

沈令善自然能看出一些,便和他說:“姑父他不是不喜歡你,他對嵘哥兒也是這樣,因為是自家人才嚴厲一些,你明白嗎?”

椹哥兒點點頭,卻沒有說話。

晚上的時候,沈令善從淨室沐浴完出來,就看到江嶼穿了一件淺青色直綴,坐在羅漢床上。她就走了過去。

看到她過來,江嶼便站了起來,拉着她坐下。沈令善便和他說椹哥兒的事情:“……他的性子比較敏感,一些小事上面,你就對他不要太嚴厲了。”

江嶼頓了頓,看着她白淨的臉,再看着她隆起的肚子,才道:“對你來說可能是小事……”

什麽意思?沈令善想了想,就見他說:“早些睡吧,今日你也累了。”就要站起來。

“江嶼。”沈令善下意識的就抓着了他的手臂,對上他看她的目光,說,“我沒有別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江嶼聲音溫和道:“我沒有多想。你放心,我肯定會好好對他的。”

可是她總覺得他的語氣有些奇怪。莫名其妙的,好像生氣了,可單單是因為這件小事,也太小題大做了。

這回沈令善覺得自己沒有做錯,椹哥兒是個孩子,是她二哥留下的唯一的孩子,她不可能不多關心他。他對椹哥兒的态度總是這麽奇怪,說是不讨厭他,可對他的态度總是很冷淡……

他既然不想好好談,那就算了。沈令善将抓着他的手松開,就起身走到榻邊,躺了上去,然後挪了挪,睡到裏面,面朝裏側,心裏有些生氣。

好像懷了孩子之後,那些收斂了的小脾氣都冒出來了。以前在沈家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這樣和程瓒鬧過,因為知道他不在意她,不會管她。

靜靜看着被角處的紋路,就感覺到江嶼也走了過來,掀開被子躺了進來,睡到了她的身邊。

然後是守夜的丫鬟進來,放下了兩側的床帳,吹了燈,安靜的退下。悄然無聲,沈令善卻有些睡不着。腦海之中是今日那封信的內容,還有剛才江嶼和她莫名其妙的矛盾,和她被激發出來的小脾氣……其實沒有什麽的,可是她就是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性子。

可能懷孕的人都容易多想,沈令善靠在枕頭上,聽着身旁的江嶼沒有動靜,不像平日那般喜歡抱着她睡,她忽然想到,江嶼娶她,會不會是因為昔日的不甘心?現在成親了,要生孩子了,日子慢慢的過去,非常的平靜,再想起以前那個背信棄義的她,他會不會覺得讨厭?畢竟連她自己都覺得讨厭。

當初五年後再見他的時候,她故意将姿态擺的很高,表現得很淡定,其實是怕在他面前露出愧疚。她知道錯了,可是不敢承認。越是在親近的人面前,越是難以低頭。

才過了一會兒,就有一只手臂伸了過來,輕輕的從後面環住她。他親了一下她的後頸:“善善……”

不知道他要說什麽,沈令善卻是憋不住了,轉過身,輕聲問他:“……江嶼,你是不是後悔娶我了?”

這和她之前設想的太不一樣了,他對她太好,她已經不知不覺的習慣了。他沒有這樣對她之前,她設想過無數種他羞辱她的場面,她都覺得自己能忍受,也并沒有覺得什麽難過的。可是現在他若是再如設想的那樣對她,她不知道該怎麽辦。這種感覺,比當初程瓒冷落她的時候還要惶恐。

江嶼的身子一頓,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麽大。然後把她抱到懷裏,摸了摸她的頭發:“其他的事情,我可能沒有辦法回答你,但是這件事情,我很确定,善善——娶你是我做過最正确的決定。”

他從來都不會說這些的。

沈令善有些詫異,又問道:“那一開始,我說一開始……你有沒有想過報複我?”

江嶼就抱着她和她說話,語氣有種大人給小孩子講故事的感覺,親了幾下她額頭,說:“只是想找個娶你的借口罷了。善善,我一直都很理智。成親的那一天,我也是真的高興。”

是嗎?可是她半點頭看不出來。那天他掀了她的蓋頭,也沒怎麽和她說話,然後沉默着喝了合卺酒,一直都沒什麽表情。而她也一直很拘束,不知道該做什麽、該說什麽。害怕面對接下來的洞房花燭,在聽到他要去漠北的消息時,忽然松了一口氣。

大概是他的話安慰到她了,沈令善感覺到自己踏實了一些。

緊繃的身軀一下子就松懈了下來,就這樣靠在他的懷裏睡着了。

次日醒來的時候,沈令善躺在榻上,江嶼早就已經出去了,可是想到昨晚那個莫名其妙的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怎麽變成那樣了?好端端的,說那樣的話,不知道江嶼會怎麽想她?

可是想到江嶼對她說得話,想起來,她心裏就有些開心。其實她能感覺到他的真心,可這和從他嘴裏說出來的,完全不一樣……沈令善彎了彎唇,非常的歡喜。

見魏嬷嬷進來,就和她說自己情緒的事情。魏嬷嬷便道:“懷孕的人都是這樣的,心思敏感,容易想很多,夫人不用擔心……”

是嗎?可是沈令善還是覺得有點不太好,她不像讓江嶼看到她這副樣子,有點小家子氣,無理取鬧似的。

丹枝伺候她穿了衣裳,沈令善看着窗戶邊汝窯天青釉面的花觚,上面插了幾枝丹桂,很香。

碧桃就笑笑說:“今早國公爺晨練的時候特意摘來的。”

難怪屋子裏這麽香……沈令善多看了幾眼,好像因為這丹桂的馨香,她的心情也變得好起來了。他好像從來沒有摘過花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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