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十七節
昭門宮是唯一的一處冷宮，相傳先皇後就是死在了昭門宮，後來這兒就再也沒有別的娘娘來住過。
皇後與夏洛泱一走進來都能聞到一股發黴了的腐臭味，還有滿院子的灰塵和蜘蛛網。
“你們幾個去把院子打掃幹淨。”宛荷開始安排一些宮女幹活，“務必将院子的邊邊角角都打掃幹淨。”
“是，宛荷姑姑。”
夏洛泱小心翼翼的攙扶着皇後，“娘娘這裏處處都是青苔荊棘，娘娘行走之時務必要小心，可別傷着了身子。”
“本宮雖是千金之軀，但也沒那麽嬌氣，不用你們這麽悉心照顧的。倒是本宮連累了你們，讓你們随我入住冷宮。”皇後看着忙前忙後的宮女們，心裏覺得十分愧疚。
“娘娘，是我連累了您，要不是因為我，您也不會被皇後貶但冷宮了。”想到這兒夏洛泱那張小臉明顯有幾份失落，要不是她的話，皇後此時應該與皇上正是情濃之時，可如今......
皇後看出了夏洛泱的自責，她輕輕地拍了拍夏洛泱的手，“其實你還是不了解皇上，就算不是因為你，他也會讓我搬到這冷宮中來的。”
“為什麽？”夏洛泱不理解，她現在是很多事兒都想不明白，更別說是去了解皇上那個大豬蹄子了，以前讀書時老師總說書到用時方知少，确實如此，如果她當時看完了那本小說，就知道劇情的下一步走向了，可接下來會如何，她自己也是毫不知情，只能抱着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态了。
“皇上這麽做一定有他的道理，洛泱，如果你以後愛上一個男人一定要全心全意的相信他。”
“所以娘娘一直都很信任皇上嗎？”是不是古代的女人都這麽不可理喻的，男人都是大豬蹄子哪裏會真心對待一個人。放在現代有些男的要多渣就有多渣。
“至少皇上是一個人能讓本宮全心全意去相信的人。”是的，她該去信他，即便是某天他會騙她。
昭門宮打掃幹淨過後，呈現出別樣的寧靜之美，除了少了點人煙，其實對于皇後而言與清雅的鳳儀殿不相上下。
“果然是為先皇後準備的地方，打掃出來環境卻是很美，也挺适合靜養的。”看得出來皇後特別喜歡這所院子，一直贊不絕口，起初夏洛泱還擔心皇後會住不習慣，可如今看來完全免去了擔憂。
“娘娘，這裏比不了鳳儀殿，午膳只能随便湊合着吃點了。”夏洛泱在廚房晃悠了半天只找到一些有機蔬菜，心裏開始為午膳犯愁。
“無妨，本宮随便吃點都行。你們先準備着，本宮有點乏了，想去睡一會兒。”按理來說皇後的身子應該好得差不多了，可這兩日又開始陷入到那種時常犯困的日子，才剛走幾步路，就覺得身子很重特別疲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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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荷伺候着皇後午睡，而夏洛泱則在廚房忙活，其餘一些宮女們負責打掃各處，大家分工非常明細，所以活兒也幹得很是順溜。
“啊.......”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從皇後的寝殿傳來一聲叫喊，随及聽到杯盞摔碎的聲音。
“娘娘，您怎麽了？娘娘。”夏洛泱進來時只見皇後一個人蜷縮在牆角，臉上全是汗漬因驚吓過度而變得猙獰，身子也在瑟瑟發抖。
“娘娘，不怕，只是做噩夢了，不怕，沒事了。”夏洛泱将皇後攬在懷裏，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好強的皇後呈現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她在沒穿進來之前，也是常常做噩夢，每次做惡夢，總想有人将她抱進懷裏，可是父母早逝的她經常要一個人承受從噩夢中醒來面對黑暗的恐懼，那份孤獨與害怕，沒有經歷過的人，是不會明白的。
宛荷開始掌宮燈，瞬間屋子才明亮起來，夏洛泱扶着皇後半躺在床榻上，有幾個小宮女打來了溫水給皇後擦臉。
“本宮夢到先皇後了。”
在這個皇宮中有個大忌諱，任何人不得提及先皇後，所以這麽多年來，知道當年那波子事兒的人，要麽被杖殺要麽被發配出宮，宮裏沒幾人記得。
可是她記得。
那一年她本是草原上一只無憂無慮的雛鷹，向往着自由自在的生活，身為蒙古草原的公主，集萬千寵愛于一身，卻認識了流亡在外的龍澤天，那時候龍澤天還僅僅只是個落魄太子，雖說是中原太子，可卻一點也不輸塞北的男子，那份膽魄與果敢，讓她一見傾心，那一年皇權角逐之時，為了幫助龍澤天，她從阿法瑪處借兵幫助龍澤天奪回大好河山，而她也從此入了這深宮，此後再也沒有見過大草原。
在那場權利的角逐中，最慘的莫過于先皇後，她當時雖被關押在冷宮，可那些謀權篡位者想要用她來威脅太子，豈知先皇後為了保全太子，一把火燒了昭門宮，将自己給活活燒死，當龍澤天趕到之時，這裏已是一片茫茫大火，龍澤天登基後将這裏重新修葺了一下，而這兒也成了冷宮。
那是她見過最慘的一次宮變，從小在草原長大的她，從來就不知道這人心是如此叵測，那幾天她時常想出宮，可最後都化在龍澤天那一汪溫柔的清泉裏。
不久後因朝堂勢力紛争，龍澤天又納了幾位妃子，而她一個人默默的将所有的委屈與眼淚都咽了下去。
聽完皇後講述這段過往，夏洛泱陷入了一番空前的沉思中，“那照娘娘看來，當年宮變的人如今可有幾個幸存的，梁王可有後人？”
皇後不知夏洛泱為何有此一問，記得當年清宮時，所有的人都一一查閱了身份，“當年清宮之時，在冊人員都有重新編排，梁王一黨餘孽，應該已盡數處理掉了的。”
“娘娘，可有落網之魚？”
“這......”皇後不可置信的看着夏洛泱，“照你的意思是，這次事件很有可能是一起報複事件，甚至有可能與當年梁王謀逆一案有關？”
夏洛泱也知道自己這個腦洞有點大，可能平時聽同事講宮鬥聽多了，也不能說沒有這種可能性，可眼下有沒有十足的證據只好敷衍道，”娘娘，我也只是随口一說，娘娘不必放在心上，我相信當年的事兒，皇上肯定都處理幹淨了的。“
“嗯，說的極是。”
二人聊了一會天，皇後的情緒才稍微穩定下來，她看着夏洛泱，就如同看着在草原上飛馳的自己。
這幾日龍澤天倒是清淨了不少，他一方面暗中派人調查這一系列的事兒，另外一方面還讓高公公盯着昭門宮的動向，并表示一有動靜随時彙報。
可這些擰不清的事兒，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處查起，他最先懷疑的是夏洛泱的身份，畢竟她是夏侯送進來的人，而且這個女人還跟平南王有一腿，如果說夏洛泱是夏侯送進來的棋子，可這棋子進宮已有大半年，卻遲遲沒動靜，這也實在說不過去，可要不是棋子的話，這時候往宮裏送入本就是不符合情理之事。
夏淑妃進宮數年，一直未有子嗣，那是因為龍澤天每次房事之時都會在夏淑妃的飲食裏下了點藏紅花，面對野心勃勃的夏侯他不敢讓夏淑妃有皇嗣，一旦有了皇嗣他就多了一份軟肋。夏淑妃是個聰明的女人，如果這一切是他所為，查不到蛛絲馬跡也是正常，偏偏奇怪的是這一切一樁樁又都跟賢妃能扯上點關系。
德妃是個直性子的人，沒什麽大的心眼，小鬧脾氣是常有的事兒，但是想要籌劃什麽，是不太可能的，所以德妃是第一個排除的人。
皇後是最不可能的人，皇後當年給了龍澤天莫大的恩惠，也将一顆心完完整整的給了他，是做不出這檔子事兒來的。
如此想來就只有賢妃是最大的嫌疑人。
“皇上，奴才四處看了看，這幾位娘娘最近都安分很，也沒有什麽異動。”高公公向皇上彙報今日監視的情況。
“賢妃娘娘最近在忙什麽？也沒什麽異常嗎？”
“賢妃娘娘最近一直在練習各種各樣的書法，好像還養了一些小鳥。”高公公回想了一下答道。
“繼續盯着賢妃，其他的人可放松警惕。”龍澤天拿着彤管子繼續在絹帛上寫着什麽。
“是，奴才遵旨。”高公公領了聖意之後正欲離開禦乾殿。
“等等，”龍澤天叫住了他，“皇後與洛泱娘娘在忙些什麽？'”
龍澤天雖然将皇後關進了冷宮，可卻無時無刻不再擔心着她，洛泱她是不擔心的，比較洛泱的膽子足夠大，再說當年的事兒，洛泱估計還沒出生，自然也是不清楚，可是皇後是不一樣的，她親眼目睹過那一場悲劇。
“皇後娘娘狀态不是很好，剛搬去時就做了一場噩夢，接着就一直病着，什麽都吃不下，要麽就是覺得乏了，要麽就是沒有食欲，要麽還非常的嗜睡，可一睡着就開始做各種各樣的噩夢，底下的幾個宮女輪番守着。”
聽到高公公所說，皇上的心裏有一絲難過，可眼下将皇後放進冷宮是最明智的做法，畢竟他還不知道他的敵人到底是誰，留在身邊只會害了她。
“那洛泱娘娘呢？”皇上繼續問。
聽到皇上提及洛泱，高公公的臉上露出非常開心的笑容來，“皇上，那洛泱娘娘倒也是個奇人，被關進冷宮一點也不害怕，反而在裏面過得非常安逸，不僅讓宮女們将院子收拾得幹幹淨淨，還劈出了一處空地用來栽種一些水果蔬菜，在洛泱娘娘的管理下，那兒已經不像是個冷宮，倒像是一處農舍，與幾個宮女們生活的自由自在，每天都是歡聲笑語的。”
龍澤天雖然未曾親臨，可光聽高公公的描述就覺得非常簡單而幸福，還好洛泱沒讓他失望，只要她能顧好自己，那麽他就有把握抓出內鬼，但如果內鬼是她的話，那他又該如何呢？
“皇上，您要不要去瞧瞧皇後娘娘？”高公公也瞧出了龍澤天的擔憂，他跟在龍澤天身邊那麽多年，怎會不知皇上的心思？
“叫上禦醫陪朕去一趟吧。”既然放心不下，不如就去看看，看看那一屋子的滿園春色的溫暖。
龍澤天去昭門宮時并沒有讓人通報，而是直接就走了進去，首先引入眼簾的是一個嬌小的身影拿着小貼鍬正在挖着泥土，有幾個小宮女正準備通傳卻被他制止了，只見他慢慢的向蹲在地上的小身影走去。
“不講道理的皇上，人明明不是我殺的，非要治我的罪，還害得皇後娘娘也受了牽連，要不是因為你皇後也不會生病，臭皇上，說什麽明君，這一看就是個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昏君，管不得整日就只會在後宮玩女人，實在是人渣，活脫脫的一枚人渣，要問渣男何處有，皇宮就有一大窩。”
夏洛泱一邊挖着土嘴裏還罵罵咧咧的，順着有些罵人的話龍澤天可是前所未聞。
“你可知道背後議主是死罪一條？”龍澤天雙手反在身後一臉的威嚴。
聽到龍澤天的聲音夏洛泱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小鐵鍬也應聲而落，正好砸中了自己的腳。
夏洛泱痛呼一聲，直勾勾的給跪了下去，“皇上息怒，臣女是替娘娘覺得委屈，娘娘來這兒之後身子越來越差，這幾日更是顯得疲乏，還請皇上去看看娘娘吧，娘娘實在是不能住在這冷宮，至于臣女如果冒犯了皇上，你是一國之君你想怎樣就怎樣吧。”
對于夏洛泱而言這個皇上是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的，與其争辯不如妥協，這也算是新學的技能。
龍澤天看了一眼夏洛泱的腳，“先起來再說。”
“您要是不答應放了娘娘，臣女就不起來。”對，撒潑也是新學會的技能。
“想好了不起來？”
“嗯。”夏洛泱非常堅定的點點頭。
龍澤天一臉無奈的表情，他彎下身子将夏洛泱給抱了起來一步步的殿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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