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爸，你哪來這麽多錢？”蘇爾琪提高了聲音。
蘇景天看着她，說：“我……今年年初，市裏撥了一筆器材經費。”
蘇爾琪一愣，随即猛地放開他的手，退了幾步，定定地看着他。
蘇景天舔了舔唇說：“課題研究的費用一直申請不下來，所以我就先挪用一下，等課題費下來了，再還回去。”
蘇爾琪低聲問：“課題費下來了嗎？”
蘇景天搖了搖頭。
蘇爾琪說：“你用什麽還？”
蘇景天垂下頭，抓着頭發，說：“還不了了，還不了了……”他說完，輕輕嘆了口氣，又看向蘇爾琪，“爾琪，你聽爸爸的話，去加拿大，這裏的事不用你管。”
“爸！現在這樣子你讓我怎麽放心離開？”蘇爾琪咬着下唇想了想，又問，“你拿了多少，我有存款，我幫你還！”
蘇景天擺了擺手，沒說話。
“爸，你到底拿了多少？！”蘇爾琪高聲道。
蘇景天張了張嘴，然後伸出三個手指，蘇爾琪倒吸一口冷氣。
蘇景天沉聲說：“做癌症課題研究就是個無底洞，這麽多年，經費申請一直很困難，我的積蓄已經全部搭在裏面。”他看着蘇爾琪，道，“爾琪，收手吧。一旦媒體、公安介入調查，爸爸的事只會更快曝光。”
蘇爾琪在他面前踱了兩圈，最後拍着額頭說：“爸，你為什麽要做這種事？研究那些東西對你來說就這麽重要嗎？”
她看着蘇景天花白的頭發，又說：“爸，再過兩年你就退休了，你何必……”
蘇景天別過頭，不去看她，過了會兒才說：“課題一旦做出結果，整個醫學系統都能受益。這個項目我研究了一輩子，不能中途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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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個課題需要這麽多錢嗎？經費申請雖然困難，但不是沒有經費。爸，為什麽你要拿這麽多？”
蘇景天沒回頭，默了許久才開口：“醫學科研的事，你不懂。”
蘇爾琪一噎，瞪着他沒說出話來。
蘇景天站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說：“事情鬧成這樣，爸爸很快就會接受調查。錢的事，瞞不住了。”
蘇爾琪腳下一個踉跄：“你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如果……如果只是當年手術失誤的事，我有信心可以利用輿論把這件事壓下去。可是現在，你讓我怎麽辦？”
“怪我沒提前跟你打招呼，”蘇景天道，“爾琪，趕緊收手，然後拿着我給你準備的錢去加拿大。”
蘇爾琪擡手，說：“爸，你先別說話，讓我靜下來想想。”
她說完，揉了揉臉。
蘇景天正色道：“爾琪，你什麽都不用想，只管聽爸爸的話。”
蘇爾琪沉默。
蘇景天說：“爾琪！”
蘇爾琪閉了閉眼。
蘇景天又叫了她一聲。
蘇爾琪擰眉，看着他，說道：“爸，這是醫院購買醫療器材的錢，要用在病人身上的，你讓我怎麽安心放進口袋？！”
蘇景天默了默，說：“我動這筆錢的初衷，也是為了病人。”
蘇爾琪一愣，忽然甩開他的手，倒退一步，沉聲說：“爸，你在找借口。”
蘇景天看向她，神色倉皇，因為面帶焦慮，那眼袋就顯得更加厚重，下垂的嘴角盡顯老态。
蘇爾琪說：“爸，一個醫療事故，我可以用盡一切辦法幫你轉移責任，讓你幾十年的從醫生涯不留下任何一筆黑歷史。但你現在做的是什麽，是貪……”
“住嘴！別說話。”蘇景天猛地上前捂住她的嘴，蘇爾琪看着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別說……”蘇景天讷讷地重複。
蘇爾琪閉上眼，過了許久，又睜開，拿下他的手，開口道：“爸，事情到了這一步，坐以待斃是最沒用的。”
“你說怎麽辦？”
“用最快的速度，把程……”蘇爾琪停了下，舔了舔唇，才把“程嘉言”三個字說出來，然後低聲說，“讓他消失在輿論中。只要沒有正式立案調查，錢的事，就不會被牽連出來。”
“能行嗎？”
“總比坐以待斃好，”蘇爾琪看着蘇景天，說，“別忘了，我最擅長的就是操控媒體和輿論。”
蘇景天沒說話。
蘇爾琪說：“我賬戶上現金還有五十幾萬，再加上理財産品、股票、車子，填上一百多萬應該沒問題。你把你手上剩下的錢再還上，至于其他的，我們再想辦法。”
蘇景天看了她一眼，垂頭說：“那是我暫時借來做研究的。”
“爸，事到如今你還要找借口！你敢說你沒動其他心思？”蘇爾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別再執迷不悟了，會坐牢的。”
蘇景天沒再開口。
蘇爾琪看着他，沉默了會兒，又抱抱他，說：“爸，想想媽媽，她直到倒下前的最後一秒，還在為病人看診。現在你做這些事，不怕她傷心嗎？”
蘇景天伸開雙臂擁住她，沉聲說：“爾琪，這也是當初我極力反對你學醫的原因。”
蘇爾琪點頭，又說：“爸，把錢還回去，我們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好不好？”
蘇景天放開她，抿了抿唇，表情有些不情願。
蘇爾琪着急：“爸，你還在猶豫什麽！”
蘇景天看着自己腳尖，快六十的人了，此時看上去卻像一個不服氣的小孩。他說：“辛辛苦苦一輩子，承受比普通行業大無數倍的壓力，承受無數病人的誤解，但是得到的卻遠遠比不上付出……”
“爸，我懂。”蘇爾琪說，“過段時間，我們公司就會做一個醫療行業的專題，一定會讓更多人理解這個行業。”
蘇景天嘆了口氣，擺擺手，說：“錢的事，我自己想辦法。”
蘇爾琪道：“別，我幫你，也算是一種監督。”
“随你吧。”蘇景天說。
程嘉言給袁琮打電話，問完媒體水軍的事後，手機便突然響了起來，是個本地號碼。他接通，剛說了一個字，就聽那邊一個男人說：“程嘉言是吧？”
程嘉言嗯了一聲：“請問什麽事？”
那男人也不說什麽事，嘴裏先不幹不淨地罵起來，從三字經國罵到f**k、b***h，最後直接挂斷了電話。
程嘉言腦中只回蕩着他最後那句“你們這種庸醫、害人精，就該不得好死！”
這個電話只是一個開端，接下來又接連來來兩個電話，依然是罵人的內容。
他被人肉了。程嘉言只能直接關機。
沈薏買菜回來，一邊換鞋一邊說：“買菜的時候遇到幾個年輕人，說認識我。”她換好鞋子走到程嘉言身後，問，“你猜他們後來說了什麽？”
程嘉言敷衍地說了一句：“說你漂亮。”
沈薏說：“他們指着我，說這好像是那個程嘉言的老婆，說我跟你狼狽為奸，迫害病人家屬。”
“蠢貨。”程嘉言冷哼。
沈薏想了想，說：“袁琮那邊行不通，我們只能自己來了。怎麽樣，找到媒體的聯系方式了嗎？”
程嘉言點點頭，說：“今天整理了一天，已經差不多了。晚點把稿子傳過去就行。”
沈薏聞言，笑了聲：“真有意思，只要給錢就幫忙發稿。”
話音剛落，大門再次被打開，丁步怒氣沖沖地進來。
程嘉言擡頭看他一眼，擰眉說：“又打架了？”
丁步右邊顴骨上青了一塊，聞言甕聲甕氣地說：“我在樓下聽見他們罵你，氣不過。”
程嘉言起身，在他顴骨的傷處推了一下，說：“下次不要為這種事出頭，知道了嗎？”
丁步捂着臉，疼得倒抽冷氣。
沈薏說：“過來坐下，我幫你擦藥。”
丁步到椅子上坐下，仰着臉讓沈薏擦藥，想了想，又說：“程哥，這段時間你最好別出門。網上到處都是你的照片，那些人肯定都能認出你來，你出去會有危險。”
沈薏手上沒輕重，不小心又碰疼了他。丁步嘶嘶地喊着，沈薏忙跟他道歉，但手上卻沒停。
丁步任由她擦藥，咬了咬牙，過了會兒，也不喊疼了，只說：“還有沈姐，你最好也別出門，你的照片跟程哥的放在一起，遭人唾棄呢！媽的，這幫孫子！”
沈薏應下，想了想，說：“那輛桑塔納要到期了，明天我把合同和證件給你，你幫我去還車。”
“行。”丁步說着，抓住她的手從自己臉上移開，說：“好像塗太多了。”
沈薏不着痕跡地把手抽出來。
丁步攥了攥落空的手心，起身說：“程哥，沈姐，我先去睡會兒，這架打得真累。”
程嘉言下颔一收，嗯了一聲，一路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後。
沈薏來到他身前，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程嘉言回神，看向她：“做什麽？”
“我倒要問你做什麽。”
程嘉言沒說話，笑了聲。
沈薏說：“沒事別總想那些有的沒的。”
程嘉言說：“到底誰在想？”
沈薏抿抿唇，說：“放心吧，我不會讓他越界的。”
程嘉言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懷裏，低聲說：“阿步是我的好兄弟，你是我愛的女人。”
“我明白。”沈薏說，想了想，又道，“對了，你的手機怎麽關機了？”
程嘉言躺在沙發上，揉着額頭說：“一直有騷擾電話。”
“網友？”
“嗯。”
“來罵你？”
“對。”
沈薏說：“智障！”
程嘉言睜開雙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某一點，說：“我們要加快行動了。”
☆、第 5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