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不是輕浮枉少年(上)

畢業那年,他問她,為什麽一個有思想有追求又很優秀的人卻沒人喜歡她。她說,也許是大家都沒思想沒追求也不夠優秀吧。

很久以後,他接到她的電話,思潮洶湧,卻只是淡淡的說,你打錯了。

倘若不是輕浮枉少年般注定遺憾,那就但願你在的城市上方有我曾想你時呼吸過的空氣……

——引子

1.日光。——林安鎮。

“聽說了嗎,學校前兩天轉進了一個省實驗的女生。”趴在桌子上發呆的林小言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麽把頭微微偏向我這邊。

“嗯,好像是去年隔壁縣的中考狀元,在整個澤川市第三。”

“啧啧,成績優異人長得又漂亮,怪不得有人說校長一聽她要來啊笑得屁颠屁颠的。”林小言撇了撇嘴,我在眼角的餘光裏看見她洋溢在睫毛上不明何意的目光,羨慕的口氣裏摻着種說不清的物質。

“何德何能。”林小言突然語氣冰冷的說。我知道,她所指的是這個遠離澤川市區的小鎮上的縣三中。硬件設施不全,軟件性能低下。

“《麥田》看完了,你要看嗎?”我看着一臉不滿的林小言問道。林小言一副若有所思又若有所恨的樣子看我手裏的書,露出一個掃興的表情,随後兩眼放光的把書塞進書包裏。幾乎是與鈴聲同步,林小言起身向教室外走去,走到門口時突然折回身子,逆着光,我看不清楚她什麽表情,只是聽見她說,清晨,那個女生也姓蔡,我總覺得你們會成好朋友。林小言說完的時候笑了笑,聲音隔着冬日的空氣寒冷而飄渺。

雖然我與林小言相識八年之久,可還是搞不懂她是怎樣的一個人,比如她總是突如其來的情緒和不明所以的危機感。

“你想多了。”我後知後覺的沖着早已空無人影的樓梯口喊道。

我總覺得你們會成為好朋友。我想像着林小言說這話時候的表情,可除了她像深潭一樣的瞳孔外再無其他。“難道是因為在林安鎮上只有我們兩個姓蔡嗎?”我自言自語道。

我叫蔡清晨,是林安鎮上唯一一個既不姓林也不姓安的孩子。因為我并不是林安鎮所生。

——————————————————————————————————————————————————————————2010年10月

2.遇見。——蔡木姿。

“你不去開會嗎?”剛進教室的林小言一臉驚訝的看着我。

“什麽會?”

“你不是報下周的元旦節目了嗎?我上來的時候見他們都去政教處開會了,沒人通知你?”

“沒啊。”我合上手裏的書,現在?”

“傻,趕緊的吧。”林小言表情嫌棄的讓開了路,我慌慌張張的跑下樓。

政教處裏擠滿了參加元旦演出的人,我盡量小心的走進去,卻還是引得周圍的同學往這邊側目了幾番,講話的老師向這邊的騷動不耐煩的丢了一眼,然後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對我說道,

“你是蔡清晨吧?報的吉他彈唱,《遇見》。”

“嗯。”我點點頭,往前走了兩步,不明其意。

“有個女生跟你報了同樣的節目,你們倆條件都不錯,如果沒意見的話就一起上臺。”

旁邊的女生看了看我,我轉頭,她應該就是和我報同首歌的人。

“沒意見。”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一男一女。剛剛還有點嘈雜的房間突然靜的只剩下呼吸聲,随後一陣騷動。我轉過頭看她的時候正好碰上她的目光——一個挺漂亮的女孩,眉目清純。

“你好……我叫蔡木姿,很高興能跟你一塊唱《遇見》。”剛剛的那個女生說。

“我叫蔡清晨,不客氣。”

“你也喜歡孫燕姿的歌?”

“有時候。”

“是什麽?”

“就是看心情。有時候喜歡有時候不。”我說,“對了,那首歌的彈奏我練得差不多了,以後下午放學我們去西教學樓的空教室裏排練,下周就元旦了。”

“嗯,謝謝你。那先上課去了,再見。”

“再見。”

我說不好蔡木姿給人的感覺,無論她的舉手投足還是說話方式,都帶着林安鎮之外的氣息。有一種吸引人喜歡的張力,卻又隔閡着距離,盡管我跟她說話的時候會感覺輕松和親昵,可那種距離感真實存在。

元旦聯歡會上我和木姿的演出很成功,她的聲音細膩而有力量,又帶着些恰到好處的幹澀,當她唱到副歌部分的時候,我清楚的看見燈光下觀衆席上每張臉的表情,專注而着迷。而燈光下的蔡木姿,她眼神專注的望着臺下,瞳孔卻深深的轉向內心,她對眼前的一切都是視而不見的吧,她看到的是那個在她心裏的世界,與此相隔光年。

“我往前飛飛過一片時間海,我們也曾在愛情裏受傷害,我看見路愛的入口有點窄,我遇見你是最美麗的意外……”

——————————————————————————————————————————————————————————2011年1月

3.流言。——林小言

“诶,你知道嗎?剛轉來的那個新生,不檢點诶。”跟林小言在餐廳吃飯的時候,坐旁邊桌子的兩個女生以見不得人的語氣說着些什麽,在學校這種耳目雜是非多的地方這樣的竊語司空見慣。尤其是在這個帶着些微愚昧的小鎮上,嫉妒和厭惡總是被無限度的放大,然後揉合在一起,成為一團黑乎乎的粘稠狀物質粘在人們那顆對一切優越厭惡之至卻無可奈何的心上,在經歷一次又一次的風吹與暴曬後,于某個清晨散發出刺鼻的酸臭味來。

“那個姓蔡的嗎?聽了不少诶,你又聽到什麽了?說來聽聽。”

“我們學校新來的的美術老師知道嗎?”

“知道知道啊,就是二十出頭,剛大學畢業那個嘛,聽說長得不錯。”

“就是他啊,我跟你說哦……”女生把手放在嘴邊故作遮擋的姿勢,可我确定,那個分貝就在聒噪的餐廳裏,相鄰三張桌子的人聽清楚都沒問題。“有人說哦,每天早上6點多的時候都見蔡木姿從美術老師的辦公室出來哦……”

“6點多?我們不是7點才上課嗎?她起那麽早去找美術老師幹嘛?”

“哎,你不會不知道老師們的辦公室跟寝室都是連着的吧,誰知道是早晨去的還是早晨才出來啊。”女生使了個眼色。

“這樣啊……呵呵……”

“不然呢?難道畫畫啊?還有诶,我們晚上8點40下自習,她寝室人都說她晚上10點才回寝室呢,還總是很累的樣子,倒床就睡。”

“聽說那個是有助于睡眠的……”說完兩個人會意的笑了,模樣,花枝亂顫。

“不要臉!”一直沉思的林小言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語氣格外刺耳。

“怎麽了?”我問道。

“沒怎麽,還有這麽惡心的人,真賤!”林小言用筷子在碗裏翻來翻去,眼神輕蔑。

“說什麽呢,別瞎嗒嗒,走了。”

“不走!”林小言的語氣突然由諷刺變為憤怒,鋪天蓋地,沖我而來,“她自己不做別人能說嗎?你吵我幹嘛啊,有本事你堵着別人的嘴!”

“誰吵你了?所以別人素質低你也跟着低?”我語氣平和,平和的像說“阿姨來瓶礦泉水”,我并不怕旁邊的那兩個女生聽見,我突然覺得自己是在故意讓她們聽見。

“她素質高?她素質高怎麽被省實驗開除了?她素質高能去做勾引老師那麽傷風敗俗的事?”

“你看見了?”

“這些日子她那點破事學校都傳瘋了,蔡清晨!無穴不來風你知道嗎?你是裝聽不見還是跟她搭過一次臺被她迷住了?”

“林小言,你鬧夠了沒?”

“她做都做了別人說兩句怎麽了?她不是被開除怎麽來這種沒個進學率又條件死差的地方上學?當初不是市第三嗎?不是挺牛逼的嗎,怎麽連縣一中都沒進?不是作風問題還能是什麽?我是沒看見,可是是個女生學校那麽多男生追一個兩個不心動,三四五六七**總會有一個合她胃口吧?她再清高那也是個處在青春騷動期的貨!她幹嘛除了美術老師哪個男的都不熱乎?”林小言說話的時候因為激動脖子上的筋路明顯突起,我不知道她為何會突然有這麽大的怒氣,再者,該有多深的恨意才能讓她如此的善不罷休,用詞刻薄。

呵呵。我冷笑了一聲從餐廳走出去。我聽見林小言在身後帶着哭腔喊我的名字,我心疼,卻并沒有回去的沖動。我只是突然明白,八年,我在今天才看清了林小言,她是林安鎮的人,她身上有如此鮮明的林安鎮的全部基因。

我以為我會一直厭惡着林小言,倘若我不曾在日後明白這種厭惡更多是出于對蔡木姿的喜歡,以及林小言的刻薄出于她也不曾覺悟的對我的喜歡,那麽這種厭惡就只是單純的不願靠近,永遠都不會化為在時光中每當想起就痛得無法呼吸的遺憾和悲傷……

—————————————————————————————————————————————————————————2011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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