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紅玫瑰與白玫瑰

一個男人的一生中,至少會擁有兩朵玫瑰。一朵紅的,一朵白的。如果他娶了白的,時間長了,白的就成了桌上的米粒飯,紅的卻是胸口的朱砂痣。如果他娶了紅的,時間久了,紅的就變成了牆上的蚊子血,白的,卻依舊是床前明月光……

——張愛玲

她1米72,唇如朱砂,面目可人,是系裏的佼佼者,在每個節日都會收到大把大把的情書。他1米83,開朗好動,游離于學校各種活動之間,撈得大把大把人緣。

他與她在一次聯歡會上一同以主持人的形象出現,郎才女貌,臺下一片嘩然。那是場十分默契的同臺,默契的連他們自己都覺得似乎前世有緣。

他跟她煲電話粥,提醒她加衣服,冬日裏排很長的隊為她買熱奶茶。她只言未謝卻牢記在心裏,他每次的好她都寫上“正”字在心中銘記,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堆成了一座山。

終于,大學畢業那年,他們一同留在這個城市,搬到一起,在清晨的第一束陽光裏望見彼此。

他為他們每次上街賺的的回頭率,為每次朋友的豔羨而欣喜——這樣般配的情侶,着實少有。而她,卻害怕路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加停留……

時間就像淘米水,讓清澈的混濁,混濁的更加混濁……

他習以為常了她與人不同的情趣,也看慣了那張要比別人精致的臉,于是開始厭倦,煩悶。可是不管他與熱戀時有多大的不同,她都覺得愛不釋手,美不勝收。

婚期将至,她跑遍了整座城市只為買得他喜歡的家居飾品,她知道他是個挑剔的男人。而她在寒冷的冬天擠公交,不顧形象的與商家講價只想為他省些錢的狼狽,他不知道。她有過幾次腿酸和崴腳他也不知道。他每天每晚的呆在外面,聚會,玩樂,說要有最後的放縱才能安穩。

終于,他告訴她他不能娶她。他還年輕,還有很多不曾嘗試,他的生命只有一次,他不甘心……

而這些,好像她不是……

她安靜的看着他收拾行李,腳步輕盈的走出她精心布置的新房,就連最後關門的時候,他也沒回頭看一眼那承載着她滿滿愛的房間……

她看着他收拾,道別,轉身,關門,自始至終沒有流一滴淚,面帶微笑,心如刀絞。

他來到新的城市,認真規劃自己的未來,然後開始打拼。開始并不順利,被騙過,失望過。夜深的時候,會想起與她在一起的時光,想起她的溫順體貼,善解人意。可他知道,是自己親手将劍刺進她的心髒,然後頭也不回的走開,他是男人,不可能回去了。于是天亮的時候,他就全心撲在工作上。時來運轉,他以精明的頭腦和出衆的交際能力在一家外企當上高層主管,又機緣巧合的持得一筆不菲的股份,他開始變的和過去一樣開朗風趣,并多了些沉穩。

一次偶然,他在酒會上認識一個小他7歲的女人。女人有着同齡人少有的古怪真實,她的一舉一動都讓他怦然心動。他厭倦了職場奢華做作的生活,為遇見女人而喜出望外。他拿出上大學的青澀勁去博得她的青暧,一如當年對她。

很快,女人陷進他的臂彎裏,甜蜜而滿足。女人古怪精靈的性格讓他的生活充滿了朝氣,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恍惚間,他看見自己身上散發出年輕的氣息……

可他畢竟過了與愛情打持久戰的年紀,他向女人求婚,單膝跪地,心中忐忑。他不再年輕,沒有再面對感情失敗的勇氣。女人歪着腦袋驚訝的眨巴着眼睛,然後接過戒指,輕率的讓人覺得并不像接過終身大事……

他與她一同去買家居用品,她偏執,一定要買到自己最喜歡的。他為她推了所有的工作,陪她跑遍大街小巷,腳下磨出了一排排水泡。她卻從未問過他的喜好。

他看見她與別的男人有染,憤怒,卻視而不見。他知道她是個對世界充滿好奇的女人,她有着新奇而鮮明的性格。而他,只求安穩,選擇容忍。

深夜,她問他今年多大,他直言30。他知道這是男人最有魅力的時候,而他擁有大多有魅力男人所擁有的一切:事業、品性、容貌……近乎完美。而她呢喃的說,可我剛剛22歲多一點……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抱怨與委屈。他忘了她是個與衆不同的女人,她對別人所豔羨的東西并不在意,正如對他的成功不曾動心。他的心‘咯噔’了一下,後面的事不說也罷……

他辭了工作,轉讓了股份,從箱底翻出8年前初到這個城市時穿的運動裝,連夜登上開往另一個城市的飛機。心中是從未有過的迫切與擔憂。

他站在8年前與她買定的新房前。他深知門內可能早已換了人家,或是必定換了人家。他并不奢求遇見她,只是想補上多年前欠下的一眼,縱使房內已變了模樣。

他敲門,開門的竟是她。

或是欣喜,或是差異,或是……總之,四目相對的時候善交際的他竟一時語塞。

先開口的是她。好久不見,他點點頭。過得好嗎?他點頭,又搖頭。

他聽見屋內傳來男人催促的聲音,才恍然從重逢的欣喜中驚醒。不難看出,她結婚了,臉上也有了時光的印痕,只是模樣依舊可人。

她的丈夫從廚房出來,拿着鏟子,身上有圍裙,皮膚褐色,臂膀渾實,站在她身後像極了小醜。

他的心頓生疼意。8年,他認定了她過的不如意。

男人拉她回屋,倒上一杯熱水不容反應就硬塞進她的手中,責怪又心疼的說,有朋友來就叫到屋裏,你身子骨不好,別在門口沖風,要我說多少遍才經心?

他第一次感覺心中酸痛,原來這才是愛。愛不是讓對方十年如一日的美麗有情趣,而是眼睜睜的看着時間從對方身上帶走你曾經的期許,你卻依舊能發現更多的可賞之處,心底柔軟,一如昨日。

他兀自的關上門,也許是一切太熟悉的緣故,直到他轉身下樓的那一刻,也不曾發現那房間的布置與他8年前離開時一模一樣。他終究欠了她一眼,可他欠她的何止一眼……

8年前,他腳步輕盈的走出房間後,她在地板上坐了三天三夜,零下的天氣。她不吃飯,不說話,不發抖,甚至一滴眼淚都沒有。家人發現的時候,她已将近休克,并因此留下了終身的毛病——風濕性關節炎。

面對親朋好友的責怪,她忍氣吞聲,将近一個月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人醒悟,最痛的該抱怨該抓狂的人是她才對。

他的長期無法聯系,讓身邊的人對她有了猜測。若不是她做了什麽讓人難以接受的事,多年感情,他怎會在婚前說走就走……

她聽的出風言風語裏的刺,她把自己關在為他布置的新房裏夜夜失眠。

經人介紹,她認識了現在的丈夫,不久,兩家商定婚事。她第一次與家人頂撞。她不願換房子換裝飾,只要能留在那個房子裏,她願意自己還房貸……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為何固執……

她所有的青春和全部的愛,都給了那個棄她而去的男人。抱怨,冷漠,不罷休……她想過所有與他再見時的場景,最後卻如此平靜,一切似乎都不過是在等一場确定,确定他的狠心與決絕是真實存在罷了。當他問她過得好嗎時,她竟笑成了一枝花。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8年,她心中所有的痛苦和絕望都被時間沖刷的辨不出模樣,直到最後枯竭的再發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他在她最難過最煎熬的時候都沒舍得回來,現在又有何資格來問她過的好不好呢?

她接過丈夫手中的杯子,身體暖和了些。她想起丈夫深夜小心的為她蓋被子,生怕她睡不好;想起每條她買來的保暖褲,他都會第一時間拿到裁縫店再加一層護膝;想起從不看書的他為了她的病,跑遍了大大小小的圖書館……

他将她當作命運的饋贈,盡管他早已習慣了她的精致與優雅……

(完)

姬晨

2013.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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