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站在一堆醉生夢死的人面前我和易正彥兩人俨然就像是泥潭裏赫然聳立的兩個雕像，與燈紅酒綠的周圍格格不入。
裏面的人舉杯交歡，竟絲毫未因為我們兩個的闖入而受到影響！
這些在紅沙發上東倒西歪的人，一個個沉醉在美酒佳人作伴的享受裏，即便此時從屋頂掉入一顆導彈，只怕他們也會透過迷離的眼發來酒氣十足的問候。
鬧哄哄的音響和轉動的光束模糊了我的視線，直到瞥見醉眼嬉笑在一群男人中間的夏倩柔！
此刻的她，貼身穿着暗色的單薄短裙，執觞買醉，褪去了往日的華光，徹底淪為地獄引人堕落的妖精……
聽她和那些眼神猥瑣的男人大聲調笑着，拿着酒瓶在紅沙發上笑得晃歪了身子，任由一只肥手貪婪的握着她半裸在外的肩膀……
易正彥松開我的手，從一幫男人的環繞中拉起醉醺醺的夏倩柔，走到我面前，氣急地說：“你跟她說，親口告訴她，那天晚上的事只是你的一個玩笑，為了氣你男朋友而已！”
心中積蓄的難受轟然裂開，仿佛□□爆炸的震撼，但我卻來不及詫異，什麽難以置信的真相都不及眼前的夏倩柔帶給我的驚訝多……
易正彥眼神急切，想要夏倩柔說出當時的“真相”，她卻妩媚地笑着，秀口中吐出濃濃醉意，“男朋友？哈哈，我沒有男朋友？誰想追我啊——”
說完，又搖搖晃晃走了兩步一下跌坐在身後一個挺着啤酒肚的老男人的懷中，放聲笑着。
我從未見識過這樣的夏倩柔，她放縱着，風情萬種，午夜魅影般游蕩在黑暗中，和夜色下的城市調情，榨幹彼此最後一點矜持。
可這一切又是為什麽呢？
忍不住心疼，只覺昔日那般驚豔了時光的美麗的她，和那些放入酒中晃動的冰塊一起，碎了，化了。
包廂內的男人喝得爛醉如泥，卻猶如雨林中游竄的長蛇，貪婪地向空中吐着信子，吞噬身邊的每一個獵物。
易正彥的闖入擾了別人竊香偷玉的美事，自然不受歡迎，直叫左側的男人抓着酒瓶叫嚷着朝他撲了過來，卻被他輕易躲開。那人不甘心地又忽然調轉方向，張開雙臂朝我襲來。
我下意識躲到易正彥身後，一個醉漢又怎是他的對手，被他左手猛一推便跌坐在了地上，抱着酒瓶哇哇叫了起來……
Advertisement
包廂裏吵得正兇，驚動了外面的保安，顧不了太多，易正彥趕忙拉着我的手擠過醉生夢死的人群往外走去。
急急忙忙從門口出去，走到外面，感覺到流動的冷空氣撲面而來，被搖滾樂震暈的頭腦陡然清醒了。
這棟建築裏面經營着都市人的醉生夢死，連門外都是一對對紅男綠女在夜色中癡纏，我和易正彥這樣別別扭扭的人混在其中格外醒目和尴尬……
手機嗡嗡震動過後響起鈴聲，左手仍被易正彥牢牢攥着，想要抽出手來接電話，多日的冷戰又使我難以開口，只能頻頻眼神示意卻被無視了。只好将手包遞給他，再一只手伸進去笨拙得翻出手機。
屏幕上的光在夜色中格外顯眼，随着音樂的節拍嘩嘩亮着，赫然寫着“班長”二字！
電話那頭只聽得背景音樂叮咣亂響，聽見班長大聲說：“周易，要切蛋糕了，你在哪兒呢？怎麽附近都沒見你？”
一陣微風在左耳邊來過，涼意徐徐，格外清晰。
“對了，老班從外地回來了！”
“文老師回來了？”
“對啊，趕緊過來吧！”
擡眼對上易正彥冷淡的視線，不知怎麽的就說出：
“謝謝班長，不過我已經出來了，待會兒還有些事就先回去了……”
“那我送你吧？”
“不，不用了，謝謝！額……”為了謝絕高緯的好意，我只好硬着頭皮說：“我男朋友來接我了……”
電話裏的聲音一頓，“那好，回頭見！”
“再見。”
易正彥握着我的手卻是一抖，抿着嘴将頭一昂，嘴角止不住的笑意漾出。
我挂掉電話問道：“怎麽了？”
卻聽他淡淡地回我一句：“沒什麽……”
氣氛一時變得微妙起來，經過之前的事，和易正彥的相處注定再無法像之前那樣坦蕩。逃離同學會的我，莫名現身在此的他，成了獨立在浩浩天地間的兩個小人，站得很近……
月光傾瀉，照着花枝在風中輕顫，易正彥脫下外套披在瑟瑟發抖的我肩上。
“以後出來不要穿這麽少……”
我不由回道：“是夜裏天涼的緣故，你看裏面那些溫室裏的花兒那才叫穿的少呢！”
易正彥對此甚為不悅，卻又找不出我言語中的錯，無語地瞥過我一眼便不再理我。
燈火葳蕤，浮蕩着世人諸般心事無處訴說，我想了想說道：“用不用把夏倩柔叫出來，她好像……”
“你還有心情操心別人，”易正彥輕笑着，目光停在我身上，溫柔得快要沁出水來，“我們剛才走的時候已經有人去找她了，你不用擔心，她那樣的女孩走到什麽地方都有人為她出頭的！”
“哦……”
沒話找話時硬講出的話果然質量堪憂……
就在剛剛他拉着我沖進包廂的那一刻，心存的一點關于他和夏倩柔的懷疑也沒有了。
沒有誰會容忍心上人放蕩不堪的樣子，甚至把這種場景帶到人前……
可是，這代表什麽呢？意味着那句“我喜歡你”仍然作數嗎？
心開始亂了，嘴巴也變得笨拙，手指無故地抓着衣角來回揉搓，卻想不出說話的借口……
遠來的車燈晃過我們站立的一側，少了外套披身，易正彥欣長的身形更加清晰。
有人将脫了衣服的女人形容作剝了皮的雞蛋，其實男人何嘗不是如此呢？月色下單衣蔽體的易正彥着實別有一番魅力……
我低下頭，鞋跟翹起踢了踢夜路上隐身的石屑，終于止住了胡思亂想。幸好夜裏的燈不似日光透亮，可以幫我掩藏了臉上的紅暈，倒是易正彥濃濃的笑意未減，不負星光。
“我送你回家吧？”
“好……”
美色當前，人的判斷力總會比往日有所降低，無論男女！
我不知道易正彥的外形算不算得上“色”，只知道，路燈下的我傻傻地低着頭，拼命掩飾內心的意亂心慌，仿佛這樣就可以遮去眼下的暧昧，卻不知越發欲蓋彌彰……
這樣的我，聽着易正彥的聲音有如天籁，看他亦是如谪仙的神聖，不管他說什麽都會傻乎乎地回應“好”……
回到小區後，易正彥說：“我送你回樓上再回去！”
我亦是想也沒想就點頭同意，直到進了電梯才回過神來驚訝自己身上仍舊披着他的外套，而我們兩人竟然上了同一部電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