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軍訓的部隊在昌平區南部,汾喬生平第一次住集體宿舍。

部隊裏每間宿舍十四張高低床,最少也住了二十多人。宿舍內床與床之間通道每次只容一人通過,狹窄而緊湊。每個人的行李只能塞在床下。

宿舍已經許久沒有人住,角落裏挂滿了蜘蛛網,床鋪上也是一寸厚的灰塵,于是教官給的第一項任務就是把各個宿舍打掃幹淨。

已經是九月,帝都的天氣仍然炎熱不堪,女生們穿着迷彩服打掃衛生,個個已經汗流浃背,渾身上下都是灰塵。偏偏衛生間洗澡的花灑還是壞的,一個戴眼鏡的小個子女生一擰閘閥,花灑就裂開來。衆人只能面面相觑。

羅心心就在汾喬上鋪的位置。鋪床的時候,汾喬怎麽也裝不進被褥,正滿頭大汗,羅心心突然從上鋪探出頭來,“汾喬,這麽久了,還沒鋪好?”

汾喬窘迫,不動聲色地往被褥前擋了一擋,想遮住羅心心的視線。然而機智的羅心心早已看穿一切,在床上翻了個身又從另一邊探出頭來,繼續道:“一會兒十點的時候還有開營式哦,你這樣的速度可是會遲到的~”

汾喬低頭咬唇,不好意思開口求幫忙。

仿佛感覺到汾喬立場的動搖,羅心心繼續誘惑般地開口:“要不要我幫忙?我家務技能可是滿點噠~”圓圓的杏眼眨巴眨巴看着汾喬。

汾喬猶豫半晌,才低聲道:“謝謝你……”她從沒求過別人幫忙,下了很大的決心才開口。

羅心心一拍掌,帶着笑意從上床跳下來,“漂亮的妹子找我幫忙,好說好說。”

果然,羅心心的家務技能是滿點,在汾喬手下一團亂麻的被褥,到了她手裏不到兩分鐘已經折成整整齊齊的豆腐塊。

汾喬伸手輕輕摸了摸,生怕把它弄壞了。

軍訓時候擺放每樣東西的位置教官都有規定,還不準帶一切電子産品和零食。汾喬打開行李箱開始收拾東西,卻在行李箱衣服下深埋的地方發現了一個密封的小點心盒,打開一看,都是汾喬平時喜歡吃的小甜點。有很多塊,做成了不易碎小巧而便于攜帶的樣子。

行李箱是張儀給她收的,這是怕汾喬吃飯太慢,吃不飽,沒有體力訓練。不然汾喬平日裏吃的點心都是定量的,顧衍不給多吃,怕她吃完了點心更不肯吃飯。

羅心心恰好看見了,捂住驚訝的嘴,低聲驚呼“汾喬!你的零食居然沒有被教官發現收走!領行李時候不是要求開箱檢查嗎?我裝了一大袋零食被教官檢查時候全沒收了!”

教官要開箱檢查行李嗎?汾喬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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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大巴來的時候,行李是和學生分開用搬家公司的貨車運送的,汾喬到了部隊之後才去後勤處把行李箱領回來,當時她拎着行李箱就回來了,教官也沒說要檢查行李箱呀。

她悄悄拉過一件衣服把行李箱裏沒被羅心心看見的手機遮起來……好像大家的手機也都被收走了,只有她一個人的沒被發現?

羅心心看了看左右沒有人注意,壓低聲音對汾喬道:“見者有份啊,我也想吃小點心!”

汾喬被她逗笑了,眼尾彎彎笑起來,也學着她的樣子,左右看看沒人,悄悄把點心盒遞到羅心心面前。

羅心心拿了一塊,心滿意足地放進嘴裏,咀嚼時,圓圓的杏眼眯起來,仿佛在享受無上的美味。

“汾喬,你媽媽手藝怎麽這麽好?好羨慕你呀!”

聞言,汾喬的眼神暗了暗,埋下頭,“這不是我媽媽做的。”

羅心心察覺汾喬的臉色有些不對,也不知是哪裏說錯了話,便換了個話題:“說實話,教官真的好過分,難道是因為你的箱子是s的所以都不用認真檢查嗎?”

“不過這樣正好便宜了我…”說到這,羅心心又嘿嘿地笑起來,兩顆小虎牙特別狡黠可愛,“汾喬,以後我還想吃你們家的小點心!軍訓完了你也要給我帶~”

汾喬:“……”

……

開營式只是一些無聊的流程和儀式,羅心心和汾喬個子差不多,都矮,前後左右都被高個子包圍了。反正也看不見臺上,羅心心便小聲和汾喬說話。羅心心興致勃勃地說,汾喬抿唇認真聽,倒是也其樂融融。

開營式終于結束在中午飯之前,令人欣慰的是,軍訓第一天,下雨了!

剛出舉行開營式的禮堂,豆大的雨點從高空砸下來,午飯時間,羅心心拉着汾喬往宿舍跑,雨點砸在頭上,她高興得差點蹦跶起來,“太好了!要是這雨一下就是七天,那可真就太美妙啦~”

羅心心看着大家往食堂方向沖的背影,她幸災樂禍一笑,“還好我機智,看了崇文論壇上師兄發的軍訓攻略,像他們這樣傻傻往食堂沖是吃不到飯噠。吃飯前要先以班級為單位集隊輪流打飯呢!”

汾喬:“……”

羅心心帶着汾喬拿着餐具到早上集合的地點,果然,各個方隊的教官一臉陰沉孤零零站在場地裏,負責一班女生方隊的教官,見到羅心心和汾喬,神情好歹緩和了一些,問了兩人的名字,拿出點名冊在後面打了個勾。

“我們方隊迷彩報編輯的位子就留給你們兩個了,好好幹!”

迷彩報編輯?汾喬一頭霧水。羅心心卻是一臉激動拉着她給教官行禮:“謝謝教官!教官你真是個大好人!”

教官是個很年輕的小夥子,被羅心心的甜言蜜語一誇,黑色的臉上都擋不住的粉紅暈開來。

去食堂的人無功而返,拿着餐具回到集合場地上來,人陸陸續續來多了,羅心心才悄悄附在汾喬耳邊告訴她:“每個班的迷彩報編輯都可以有一天不用訓練呢,這可是上屆師兄寫在攻略裏的。”

下午的行程并不像羅心心想象的那樣,下了雨就不用訓練。

男生和女生是分開訓練,游泳專項的女生組成了一個方隊。方隊的教官把女生們都集合在宿舍樓道裏,講清楚了軍姿标準動作,就開始站軍姿。

不下雨的帝都是炎熱,下了雨的帝都卻是悶熱!

宿舍樓道裏悶極了,一站就是四十來分鐘,女生們迷彩服內的裏衣都被汗水打濕,只能在教官看不見的視角悄悄動一動,活動一下手腳。當然,也有倒黴的,這一動就立刻被教官發現了,絲毫不講情面,把她們單獨拎出隊伍站。

剩下的人都被震懾,再不敢動了。

汾喬站着站着,有些搖搖欲墜,臉色蒼白,大腦也昏昏沉沉地,太陽穴突突地疼。“站不住就打報告!”教官背着手從汾喬身邊路過。

方陣另一端的幾個女生聞言,紛紛開始大聲報告,汾喬咬咬牙,沒有開口。

又站了十來分鐘,汾喬感覺自己的體力已經透支到了極限,視線都是模糊不清的。年輕的黑臉教官又背着手從汾喬身邊路過:“支撐不住的同學就打報告啊!”

話音未落,砰——!一聲,汾喬倒在了他面前。

教官:“……”

屋檐外的雨大極了,噼裏啪啦打在地上,伴随着陣陣懾人的雷鳴,年輕教官把耳朵緊緊貼在電話聽筒上,才聽見了電話另一端領導的話:“不是讓你看着訓嗎?你怎麽把人給我訓倒了!”

小教官欲哭無淚:“領導,我好幾次對她說可以打報告,小姑娘她就是擰着不聽我的話呀!”

“你還有理了!”領導咆哮,年輕教官趕緊把電話聽筒拿遠了些,耳朵才逃過一劫。“我不管你用什麽方式,剩下的幾天人要是再暈一次,我就把你也訓暈一次!”

……

汾喬醒來時候雨小了不少,淅淅瀝瀝地下着,她躺在部隊診所的白床單上,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汾喬偏頭,眼前看到的幾乎讓她以為是錯覺。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才不确定地開口:“顧衍……”

顧衍坐在她床頭的椅子上,部隊診所的條件很簡陋,顧衍的昂貴的定制正裝外套搭在那搖搖欲墜的椅子靠背上。

他額頭上的發絲垂了幾縷下來,還滴着水珠,顯然,過來得很着急。他幽深的眼眸此刻帶着顯而易見的關切,汾喬醒過來,他先是摸了摸汾喬的額頭,确定退燒了,才開口:“頭還疼嗎?”

其實汾喬此刻身體很不舒服,渾身難受,但心裏卻是說不出來的愉悅。唇瓣還有些蒼白,她抿着嘴,大眼睛眨了一眨,那睫毛也像兩把小扇子扇了一扇,然後定定盯着顧衍,理直氣壯:“疼!”

顧衍拿汾喬無法,只無奈搖頭,站起身來:“轉過去。”

汾喬聽話地翻身,閉上眼睛感受顧衍的指尖在發根穿梭,按摩。昏昏沉沉的識海随着時間的流逝逐漸清明起來。

汾喬突然一點兒也不想從病床上起來了,要是顧衍是醫生,她就一直在這診所躺着就好了……

“顧衍……”汾喬突然開口。

“什麽?”顧衍專心着手上的動作,頭也不擡。

汾喬突然翻過身面對着顧衍,緊張看着他的眼睛:“要是你以後有了小孩,還會這樣關心我嗎?”

顧衍失笑:“那時候你是大姑娘了,還需要我關心?”

汾喬突然不高興了,翻個身重新背對顧衍,顧衍分明看到小姑娘的嘴撅的可以挂油壺了。

半晌,汾喬那邊才悶悶地傳來一句:“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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