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顧衍怕汾喬發燒,席間并沒有商談多久,就辭別季珊,帶着汾喬回公寓。

汾喬心裏惦記着下午看到的那一幕,一直恹恹地提不起精神,上車後便做得離顧衍遠遠的,趴在車窗上看外面正下的小雨,整個人都安靜地一言不發。

顧衍實在想不出她又是哪裏不開心,只喚道:“汾喬,過來。”

汾喬有氣無力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趴在車窗上,沒有動彈。

敢對他的命令裝作沒聽見的人,汾喬還是頭一個。

整日對着這樣任性的小朋友,顧衍覺得自己的耐心也算是得到了修煉。車廂十分寬敞,他只得無奈往汾喬那邊移了移,又喚,“喬喬。”

“恩。”

這次汾喬倒是應了,只是這一聲應的很輕,聽起來就知道她不高興。她把臉頰一側貼在冰涼的車窗上,對着顧衍的另一側面頰帶了些許緋紅。

“燒起來了嗎?”顧衍皺眉,把掌心貼在汾喬的額頭。

冰涼的掌心給汾喬滾燙的肌膚帶來許些舒适感。她眨了眨眼睛,纖長濃密的睫毛也跟着顫了顫。

确實開始燒了。

“開快些。”顧衍朝駕駛座上的司機吩咐,準備放下手。

汾喬眷戀着那抹清涼,還沒等顧衍松開,就趕緊拉住了他的大手,固定在她的額頭。

“我熱。”

車內的暖氣開得很大,汾喬新換的衣服很厚,她覺得渾身都在出汗。

汾喬的臉很小,半個巴掌就能把她的額頭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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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顧衍哭笑不得,只能繼續把手搭在她的額頭上,道:“現在知道難受,你明明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剛才為什麽要淋雨?”

她不生病他還會着急回去嗎?

汾喬暗暗想着,開口卻問了另一個問題:“我剛才是不是很沒禮貌?”

一言不發,還全程下來沒露過笑臉。

“你不舒服,在生病。”顧衍答道。

言下之意是,汾喬不禮貌也是可以理解的。

“她會介意嗎?”汾喬繼續追問,聲音有點啞。

“不會。”

“你是她什麽人,你能代表她嗎?”汾喬心裏更不舒服了,揮開顧衍的掌心,大眼睛裏都是氣鼓鼓的。

“她不會生氣……”顧衍話還沒說完,汾喬直接打斷了他,“你會跟她結婚嗎?”

什麽?

顧衍還沒來的詫異汾喬這奇怪的問題打哪來,就見汾喬的眼睛已經彌漫起了霧氣。那眼神憂傷又絕望,貝齒緊緊抵住了唇瓣,被咬得嫣紅,幾乎要出血了。

“喬喬,牙齒松開!”

汾喬鼻尖酸澀,沒有得到答案,幹脆扭頭,重新把臉頰貼回車窗上,不再看顧衍,掩飾馬上要掉出來的眼淚。

心裏卻早已翻騰起來,覺得喘不了氣,整個天都要塌下來了。

“喬喬 ,”顧衍真的要被汾喬氣病了,“你整天在想些什麽?季珊是我母家的堂妹,我為什麽要和她結婚?”

堂妹?

汾喬錯愕,回頭,“她是你的堂妹?”

“我母親胞妹的女兒。”

汾喬面上有些讪讪地,剛才發的脾氣都成了無理取鬧,半晌才勉強擠出一句:“你們一點兒也不像,我都沒看出來……”

他的長相不随母親,汾喬能看出來才是怪了。顧衍無奈揉了揉眉心。為了這次商議,季珊特地從南方抵達帝都,但他顧忌着汾喬會發燒,兩人都沒來得及深談便匆匆結束了,提前離席,結果汾喬還是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好在知道季珊是顧衍的堂妹之後,汾喬被打上了一劑強心針,又有了些力氣,肯轉過頭和他說話了。

顧衍知道汾喬的心理,她渴望關注和愛護,恐慌自己會把注意力放到其他人的身上,所以總是撒嬌耍賴奪回自己的視線。

汾喬自己覺得隐秘的小動作,顧衍心裏一清二楚,只是顧衍知道,汾喬的痛楚,大部分始于她的母親結婚之後的不管不顧。所以他可以理解汾喬對于他結婚的恐懼,也從不拆穿她。

但今天汾喬以生病為代價,達到了目的,開了這個先例,以後汾喬每次都這麽做呢?

顧衍覺得自己不能再沉默,皺眉喚道:“汾喬。”

汾喬偏頭,正看見顧衍擰起的眉,心裏不知怎麽心虛地顫了兩下。

“我知道你是故意淋的雨。”

顧衍這句話一說出口,汾喬的心一下提了起來,手心悄悄從背後緊張地攥緊了衣擺。

“下次這招就不管用了。”

顧衍的面上沒有表情,嚴肅得讓汾喬心裏發慌。

“所以你以後還是會的結婚嗎?”汾喬低着頭,聲音很弱。

可随即,她的頭擡了起來,眼圈都紅,目光卻是堅毅的,定定看着顧衍,她問:“就算不是季珊,你以後還會和其他女人結婚的,對嗎?”

那目光赤、裸而直白,顧衍的心被狠狠一擊,幾乎要撞得動搖了。

他當然會結婚。

他是顧氏最後的嫡系,顧家也需要一個女主人。

可是在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說不出話來,汾喬的目光似乎讓他明白了什麽。

顧衍強行壓下了腦中的念頭,不知為什麽不敢再想下去。

“你會結婚的……你會結婚,對不對……”她明明知道答案,可卻那麽想從顧衍嘴裏說出不一樣的結果,她定定看着顧衍的眼睛,幾乎是語無倫次的重複。

“汾喬!”

眼見汾喬開始慌亂又焦躁,顧衍連忙伸手把她擁入了自己的懷裏,握緊了她的肩膀,手心在她的發間不厭其煩地一遍遍安撫。

汾喬心裏卻漸漸沉了下來……怎麽辦……

顧衍的胸膛是硬硬的,從前她每次靠在着的時候,都充滿了安全感,可是這一次,顧衍撫摸她的頭發,溫聲安撫她,她卻仍然感覺心裏是壓抑而空蕩的,說不上來的慌亂。

“顧衍。”她突然推開了他。

雨天的天氣有些暗,車廂裏,顧衍的輪廓深邃而英俊,眼睛是幽暗而平靜的,汾喬突然不知是哪裏生出來的沖動,想打破那眼眸中鎮定,幾乎是不加思索,她一口咬上了顧衍的唇瓣。

和上次完全不一樣,這次的汾喬是清醒的。

她全然不理解什麽是接吻,唇齒生硬地撞在顧衍的唇上,抵得人生疼。

顧衍眼神卻被狠狠一震,久久沒有回神,似乎終于明白了他剛才不敢再想下去的念頭是什麽。

“汾喬,”他雖然沒有推開汾喬,身子卻是往後退了退,聲音冷下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嗎?”

汾喬沒有答他,目光卻是堅持而倔強的,定定看着他,沒有動彈。

外面還下着雨,密閉的車廂把一切聲音和寒氣隔絕在外,昏暗的車廂裏,汾喬的面頰不再是平日裏病弱的瑩白,有着發燒帶來的紅潮,鼻尖滲出細小的汗珠,唇瓣是绮麗的嫣紅,目光裏是一層水霧,清純中夾雜着妩媚,看得人心裏發慌。

汾喬長大了。

顧衍沒有一刻像現在如此清醒地意識到,他沒辦法否認這一刻他的心髒在如擂鼓般跳動。

他強迫自己偏開頭去冷靜,不再看汾喬。

車子穿行過大橋,道路兩旁的路燈到了整點,一瞬間全都亮起來。

即使隔着雨幕,那燈光也使得車內的氣氛無所遁形。

許久,顧衍才冷靜下來,放緩了語氣,重新開口說話:“我會當做什麽也沒發生過。”

那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似是在肯定,又像是在自我勸誡,“汾喬,你還小。”

那語氣是在溫和的循循善誘,汾喬卻發呆看着前方,一點不想聽進去。

即使顧衍能當做沒發生過,可汾喬騙不了自己。

……

汾喬又病了。

即使喝了姜湯吃了藥,也依舊沒能阻擋汾喬發燒。

溫度并不像上次那麽高,汾喬的意識是清醒的。可就因為汾喬是清醒的,王逸陽反而覺得棘手起來,因為汾喬一點不配合,既不打針也不吃藥。

她背對着衆人,把自己捂在被子裏。這一次,即使是顧衍板起臉來勒令也沒有了作用,因為汾喬從頭到尾一言不發,躲在被子裏裝作誰也看不到。

總不能按着汾喬給她紮針吧?王逸陽對着顧衍搖搖頭,表示他也沒了辦法。

顧衍深吸一口氣,耐下性子來,示意屋內的人先出去。

王逸陽帶來的小護士把藥放在床頭櫃,跟着王逸陽出了門,忍不住抱怨道:“這大小姐怎麽跟個小孩子似的,說發脾氣就發脾氣,說不配合就不配合,這生病的是她又不是別人……”

王逸陽食指抵在唇邊,噓聲示意她別再開口。又看了一眼身後的卧室才道:“這話你可別讓顧總聽見,這大小姐脾氣再怎麽不好,別人說了半句不是,他也是聽不得的。”

汾喬心理疾病的事,天底下除了顧衍就只有他知道。

王逸陽的父輩開始就是顧家的私人醫生,他哪能不清楚顧衍的脾氣和作風行事。

一開始他也以為顧衍要他治好汾喬只是一時心血來潮,卻萬萬沒料到他會把汾喬帶回帝都來,迄今,也将汾喬密不透風保護在自己的羽翼下。

顧衍的手段和行事堪稱狠辣,那樣一個冷漠而且情感淡泊的人,王逸陽根本想象不到有一天他會這樣耐下性子,守在一個小姑娘病床前。

……

被子裏很熱,但汾喬更不想掀開被子看見顧衍的面孔。

她怕看到他的神情仍然是冷漠而平靜的,一想到這,她的心裏就像石頭積壓,幾乎喘不過氣來。

“喬喬。”顧衍蹲在床前喚她。

汾喬不答。

“看來我真是把你慣壞了。”

顧衍揉了揉緊皺的眉心,語氣沉重而充滿了無奈。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杏芸的地雷~愛你麽麽噠(づ ̄ 3 ̄)づ

感謝數字君19939360的地雷~感動之情無以言表~

只有加油寫報答你們~

其實作者菌是個懶癌晚期患者,都是小天使們的鼓勵在鞭策我堅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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