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莫随風在冰涼肮髒的地上躺了半個多小時,他叫的人才找到他。
看到他這樣一幅死魚模樣,他的手下都驚呆了,馬上把他送到醫院,一路上都在詢問是誰把他弄成這樣的。
被一個女人打成這樣,而且還是他“自願”的,這種丢人的事莫随風哪裏敢告訴別人,一直保持沉默狀态。
醫生檢查後告訴他,他只是皮肉傷,身上所有重要部位都沒有受傷。
但不知道為什麽,莫随風就是覺得渾身疼,一動就疼,只能保持着鹹魚狀态,一動不動的躺着,他才覺得好受點。
見他狀态不對,他手下的人不敢隐瞞,當晚上莫氏夫婦就都知道了,趕來醫院看他。
“你這一身傷到底是誰弄的,你告訴媽媽,媽媽讓人給你報仇。”
“不用。”莫随風打死不肯說,“我自己會搞定的,不用你們。”
聽說他住院,周逢霸夫婦也一起來,看到莫随風一動不動的躺着,兩人也是滿臉心疼。
看到他們兩夫婦,莫随風就想起那天晚上周汝恒嚣張的模樣,心情更糟糕了。
蔣玉茹給周汝恒打電話。
“兒子,随風受傷住院了你怎麽沒來看他?”蔣玉茹苦口婆心的說,“你小時候頑皮受傷,每次都是你随風哥哥照顧你,那時候感情多好啊!怎麽你們長大了反而生疏了呢?”
電話對面很安靜,蔣玉茹喂了一聲,拿開一看,電話已經被挂斷。
蔣玉茹:“……電話怎麽斷了?”
“大概是信號不好吧。”莫夫人說。
床上的莫随風很想冷笑,這些人真是蠢的讓人沒話說,一輩子只會活在自己以為的世界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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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的挂掉電話,周汝恒繼續忙。
幾分鐘後,他接到周逢霸的電話:“随風被人打傷了,受傷地點我發給你,你讓人查一查那附近的監控,看看到底是誰打傷的他。”
“好。”周汝恒爽快答應。
他給手下的人打電話,“收到郵件了嗎?把那些地址的監控處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挂掉電話,周汝恒嘴角微微勾起。
莫随風這麽慘,他确實應該聽媽媽的話,去看望看望他的。
但單單他自己去,效果好像沒那麽好?
若是跟莊嬈一起去……
劉特助拿着文件走進來,就看到自己老板一會兒詭異的笑,一會兒又皺着眉頭糾結。
劉特助默默的放下文件,又悄無聲息的出去。
————
管家快步進來,老臉上有着極為少見的興奮。
“幹嘛?”莊嬈很奇怪,這個管家表情管理比藝人還敬業,常年的表情都保持在雲淡風輕和微笑之間,她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麽放飛自我。
“小姐,先生來了。”管家雙眼發光的看着她。
自從兩人分居後,他們就保持着王不見王的狀态,管家都為兩人急死了,現在突然見到周汝恒主動上門,管家極為高興。
莊嬈愣了愣,翻了個身:“趕出去,這裏不歡迎他。”
管家:“……小姐,不好吧?先生看起來好像有事情。”
莊嬈想了想:“算了,去看看。”
坐在久違的沙發上,看着周圍熟悉的擺設家具,周汝恒有點恍惚。
自從這些家具被莊嬈搬來這裏以後,他那棟別墅的家具已經換過好幾次,每次他都覺得不滿意,總覺得不如被搬走的這些。
但現在重新坐在這沙發上,他又覺得,其實這沙發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為什麽能讓他念念不忘呢?
“蹬蹬蹬”,莊嬈從樓梯上走下來,見周汝恒低着頭沉思,她好奇的走到他面前。
聞到某種熟悉的馨香,周汝恒回過神來,他猛的擡頭,就看到她歪着頭,正居高臨下看着他,臉上是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相同的人,熟悉的環境,周汝恒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他仿佛回到他們還沒分開的時候,他和她一起喝茶,聊天,玩游戲……
他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他不滿意的不是那些新家具,而是那些新家具帶來的陌生感。
他念念不忘的也不是這些家具擺設,而是這個人,和這個人所帶給他的一切。
失憶後相處小半年,她對他造成的影響範圍已經如此大,從他的生活,到他的習慣,到他的心。
這些天他刻意讓自己保持忙碌,沒有時間和閑情去想這些雜七雜八的事情,本以為時間會淡化一切,現在他卻知道,強行壓抑的結果就是越積越多。
他按住心髒,像是要把那些複雜情感強行壓回去。
他有時候會想,那場車禍只是帶走他的記憶,卻并沒有帶走那三年他對莊嬈的情感,那些情感一直在他身體內,不停的影響着他。
不然只是小半年的時間,他怎麽可能産生深厚的感情呢?
從他父母身上和爺爺奶奶身上,周汝恒很早很早就知道,感情會讓人蒙蔽雙眼,讓人失去自我,讓人變得瘋狂,它是一種比毒品還要可怕的存在,沾上它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解脫,就像他奶奶,一輩子活在瘋狂和嫉妒裏,直到死她才笑着說解脫。
從那時候他就發誓,一輩子不沾染這東西,不談戀愛不結婚,做個理智的人生旅行者。
偏偏他遇到莊嬈,這個女人……
周汝恒雙眼流淌的情感有點燙人,莊嬈往後退了幾步,避開他的視線,在另一個沙發上坐下來。
大廳裏十分安靜,周汝恒一直在看着莊嬈,後者裝死,全程低頭玩手機。
傭人端上來兩杯飲料,杯子跟桌面接觸發出一聲極為輕巧的聲音,她看了看兩人,便安靜的離開。
管家一把拉住傭人:“裏面怎麽樣?”
傭人搖搖頭:“看不懂。”
“唉……”
莊嬈身邊的位置向下沉了沉,周汝恒坐在她身邊,莊嬈轉頭瞪了他一眼,向另一邊挪了挪,她一挪動,周汝恒也跟着挪動,依然貼着她坐。
莊嬈轉頭瞪他:“周總,你今天很閑嗎?”
“忙了好些天,今天确實沒行程。”
“沒行程就自己去找樂子啊,來我這裏幹嘛?我這裏一點都不歡迎你。”
“找樂子。”周汝恒語氣古怪的重複一遍,接着又笑了笑,“我要做的事也确實可以說是找樂子,就是想來問問你,要不要一起去?”
莊嬈鄙視的看了他一眼,默默的遠離他:“不去。”
“你還沒聽我說去做什麽,何必着急拒絕。”
“想到是跟你一起去,什麽樂子都失去吸引力了。”
周汝恒忍了忍:“莫随風住院了,我要去看望他,這個樂子如何?”
莊嬈搖頭。
莫随風算計她,她打他那一頓,讓他痛幾天,已經兩清,沒必要再去看他笑話。
周汝恒暗地裏嘆氣,在莊嬈和莫随風之間衡量,莫随風自然是千萬倍的讓他讨厭。
所以為了讓莫随風更狼狽更憋屈,他只能在莊嬈這裏低一次頭了。
“就當是幫我一個忙,我欠你一個人情,陪我去一趟醫院。”他微笑,擺出十足誠意。
莊嬈猶豫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不是為所謂的人情,而是兩人在這種狀态下,周汝恒居然都願意在她這裏低頭,請她幫忙,說明莫随風在他心裏的仇恨值,那是極高極高了。
第一次見到莫随風後,因為莫随風對周汝恒極高的敵意,莊嬈曾經調查過兩人的恩怨,很多事情因為時間久遠無法知道詳情,但周汝恒曾經的那段黑暗歲月,她稍微能推測出一點點。
這麽多年過去,周汝恒依然如此記恨,可見他小時候的遭遇,應該比她猜測的還要可憐不少。
想到這裏,莊嬈忍不住點了頭。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別墅,坐上大黑的車離去。
管家和傭人們從躲藏的地方走出來,看着車輛遠去,臉上滿是期待。
要是兩人能早點和好,那就好了。
————
兩人到醫院時,莫氏夫婦和周逢霸夫婦都在,見到周汝恒到來,四人都很高興。
就連一直不待見莊嬈的蔣玉茹,見到莊嬈都沒有說什麽。
不過莫随風就很難受了,看到周汝恒很難受,看到周汝恒背後的莊嬈更難受,總覺得全身上下又開始痛了。
周汝恒看着莫随風,眼神是他這輩子看莫随風最溫柔的一次,臉上甚至帶着笑意。
四個大人從不知兩個小孩的恩怨,見周汝恒此時的表現,他們還暗自高興,以為兩人感情還是跟小時候一樣好。
“你們兄弟兩好好聊聊。”四人高高興興的出去。
門一關上,兩個男人表情同時一變,莫随風變的很冷,周汝恒則是笑起來,嘲諷的意味表露無遺。
周汝恒拉着莊嬈的手走過去,莊嬈把自己當道具,沒有拒絕他,當他摟着自己腰的時候,她也沒有拒絕,只是暗地裏掐了一下周汝恒,讓他不要得寸進尺。
周汝恒腰上一痛,依然面不改色,甚至還笑着看了她一眼。
看着兩人親密的動作,莫随風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們和好了?還是說他們之前的分手就是假的?是周汝恒故意的?
“身上的傷還痛嗎?”周汝恒假惺惺問。
“你們是來看我笑話的嗎?”
“我其實是來向你道歉的。”莊嬈充滿歉意的說,“我用的力道已經很小了,但我沒想到你比周汝恒差那麽多,因為如果是周汝恒,他當天就可以活蹦亂跳了,沒想到你居然要住院,實在太對不起了。”
莫随風:“……”這是來嘲諷他的吧?
“不過我也要感謝你。”莊嬈真誠的說。
“我也是來感謝你的。”周汝恒說。
莫随風陰沉的看周汝恒:“謝我?”
周汝恒走進幾步靠近他,輕聲說:“感謝你這麽沒用,讓嬈嬈發現還是我最好,我從來沒發現,你這麽有用過。”
莫随風心高氣傲,從來沒這麽屈辱過,氣的胸膛劇烈起伏,呼吸急促。
一人彎腰站着,一人躺着,兩雙眼睛靠的很近,近到兩人都可以看清楚對方眼裏熊熊燃燒的火焰,以及兩人渾身洋溢着的那種深入骨髓的對彼此的厭惡。
很多很多年前,這種場景出現過很多次。
不同的是,從前躺着的是周汝恒。
而現在卻是莫随風。
房門被人敲響,一個醫生走進來,兩對夫妻跟着進來。
周汝恒站直身子,莫随風動了下頭,一瞬間兩人都恢複正常。
醫生檢查了一下莫随風,兩對夫妻都緊張的看着醫生。
“沒什麽問題,骨頭和內髒都沒有受傷。”
“你整天說沒問題,沒問題他會整天痛嗎?他動一下就痛,你說這是沒問題嗎?”莫夫人說。
“你要是不行就換個人,要是耽誤了我們随風,這個責任你付得起嗎?”蔣玉茹說。
醫生看看莫夫人,再看看蔣玉茹,偶爾他總要搞混,這兩人哪個是病人媽媽,沒見過這麽關心別人兒子的。
周汝恒扭頭看了一眼莊嬈,莊嬈又心軟一下,走過去站在他身邊,被他拉住手,十指緊扣。
“爸媽,莫叔叔嬸嬸,我們還有事,先走了。”周汝恒拉着莊嬈往外走。
走到門口時,莊嬈回頭,眯着眼睛看了一眼裏面的莫随風。
周逢霸和莫叔叔跟了出來:“監控的事查的怎麽樣了?”
周汝恒牽着罪魁禍首的手,認真的說:“附近的監控有部分壞了,其他的監控還在查,還需要一些時間。”
“阿恒,辛苦你了。”莫叔叔笑着拍拍周汝恒肩膀。
“應該的。”周汝恒意味深長的說。
莊嬈看向他,他也剛好轉頭看她,兩人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一閃而過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