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周汝恒覺得真的很冤枉,他雖然是早産兒,小時候身體确實很差,三天兩頭就生病,但這些年他一直有鍛煉身體,他生病的概率已經越來越低,沒想到,小小一場毛毛雨就能讓他感冒。

更沒想到,這場感冒居然來勢洶洶。

他強撐着跟莊長樂聊了幾句,最終恹恹然靠在座位上,悶悶的說:“我有點困先眯一下。”

莊長樂轉頭看他,伸手輕貼在他額頭上,有點發燙。

果然太嬌弱了。

她拍了拍他的臉:“先別睡。”

“唔,我不睡,就眯一會兒。”周汝恒把臉貼在她手上,輕輕蹭了蹭,便把她手枕在臉下。

“你先把濕襯衫脫了。”

“一點點濕而已,不礙事。”

都感冒還有點發燒了,還不礙事?

莊長樂臉上滿是嫌棄,但又不能真的不管他,便把手抽出來。

臉上柔軟順滑的觸感沒了,周汝恒有單委屈,不過因為眼皮太重,他依然閉着眼睛,只是右手擡起來,想要抓住她那只手。

“放下你的手。”莊長樂“啪”的一聲打在他手背上。

周汝恒聽話的放下手,只是嘴角微微向下,臉上的表情有點委屈。

“哈……”莊長樂發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她探身過去,想幫他脫掉濕了的襯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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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剛解開他脖子下第一顆紐扣,原本昏昏沉沉的人就睜開眼,眼裏閃着冷光,他手也緊緊握主她的手,那一瞬間他的表情十分可怕。

不過也只是一瞬間,他看了莊長樂兩眼,認清楚她是誰,他的手便放松下來,雙眼皮也重新合上,他再次恢複慵懶無力的模樣。

他依然沒松開她的手,上半身還順勢滑到她這邊,腦袋軟軟靠在她肩膀上,吸了一口有她身上香氣的空氣,周汝恒臉上的表情更放松。

莊長樂把他腦袋推回去,雙手麻利的解開他身上襯衫的所有扣子。

周汝恒的身材是典型的穿衣顯瘦脫衣有肉,身上的肌肉線條好看有力量感而又不是誇張的鼓起,倒是讓莊長樂多看了兩眼。

“自己動一動。”她把他襯衫撩到他肩膀。

周汝恒配合着她把襯衫脫下來,莊長樂拿過一塊毛巾,粗魯的在他身上擦了幾下,并沒有再吵醒他讓他穿衣服,而是給他裹了一條大毛巾。

在她給周汝恒解扣子的時候,前面的毛叔就升上前後座之間的隔板,給後座的兩人留下私密空間,等車到了G市莊家,毛叔才隔着擋板說:“小姐,快到了。”

“嗯。”莊長樂又摸了摸周汝恒的額頭,說,“讓劉醫生過來一下,他有點發燒。”

“是。”毛叔連忙給劉醫生打電話。

“到了,起來。”莊長樂捏住周汝恒的鼻子,三秒鐘後,周汝恒無奈的睜開眼睛。

哪有人用這種方法叫醒人的?

“下車。”

“等等。”周汝恒看了看身上裹着的大毛巾,“我先穿衣服。”

司機和毛叔在車外等候,兩人于是就聽到這樣一場對話。

周汝恒:“我襯衫呢?”

莊長樂:“你腳下。”

看着腳下卷成垃圾一樣的手工襯衣,周汝恒有點無語。

“就這幾步路,你就這樣下去不就行了?”莊長樂有點不耐煩。

“衣衫不整。”周汝恒是拒絕的,第一次上她真正的家,這樣重要的時刻,他才不要留下一個光膀子的形象。

莊長樂把西裝外套扔給他:“穿這個就行了。”

周汝恒;“……”

“再不下車你就不用下去了,我讓司機送你随便去哪個酒店。”

在這樣強有力的威脅下,周汝恒爽快的穿上西裝外套下車了。

“果然男人就不能慣。”莊長樂嘀咕道。

離她比較近的毛叔和司機假裝沒聽到,笑眯眯的給她拿輪椅。

————

周汝恒在沙發上坐下來,歪着腦袋揉太陽穴。

“有點熱,請給我來杯冰水。”

傭人看向莊長樂一眼。

“先上熱水,再去煮點姜茶。”莊長樂對傭人說。

周汝恒對熱水很不滿意,端着水杯不動。

“趕緊喝,喝了去沖個澡。”莊長樂托着杯子下面,粗魯的讓周汝恒喝光熱水,她便讓人帶他上樓洗澡去寒氣。

莊長樂自己也去洗了澡,半個小時後劉醫生已經到來,周汝恒卻依然沒出來,她便去客房找他。

客房裏很安靜,周汝恒穿着一身黑色睡衣,窩在床上睡的極沉,頭發散落在額頭上,依稀還能看出有一點濕,枕頭卻是已經濕了一塊。

看來他是洗完澡出來,頭都沒擦幹就睡了。

“這家夥……”莊長樂過去,又測了一下額頭,更燙了。

莊長樂很無奈,只能讓劉醫生和他的助手上來。

“他淋了點雨就感冒發燒,劉醫生你幫他看一下。”

“好的莊小姐。”劉醫生主攻中醫,沒有帶很多工具,當下就幫周汝恒把脈。

他手搭在周汝恒手腕上,周汝恒倒是沒有反應,後來劉醫生扶着周汝恒的下巴,想要進一步查看的時候,周汝恒突然暴起,一把扭着他的手臂把他壓在床上。

周汝恒冷着臉色坐起來。

“疼疼疼……”劉醫生都能聽到自己手臂傳來的格拉格拉的聲音,他疼的冷汗直冒。

屋子裏其他人被這一變故吓到,莊長樂反應最快:“那是醫生,快放開。”

周汝恒看向她,眼神沒有聚焦,幾秒鐘後似乎才看清楚她:“長樂?”

“對,是我,快放開他吧,他手都快被你弄斷了。”

“哦。”周汝恒聽話的松開手,他呆呆的坐在床上,看起來不大清醒的樣子。

劉醫生連滾帶爬逃下床,臉上依然驚魂未定。

“劉醫生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受傷?”莊長樂問。

劉醫生仔細檢查雙手,最後才回答:“沒大事,肌肉有點扯到。”

“真是太對不起了。”莊長樂暗地裏對管家做了個眼色,示意他去給劉醫生和助手準備大紅包壓驚。

周汝恒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劉醫生心有餘悸的看着他,不敢再上前。

莊長樂推着輪椅上前,屋子裏其他人還十分擔心,就怕周汝恒再次暴起,要是把她也弄傷,那麻煩就大了。

周汝恒終于有反應,轉頭看她,雙眼幾秒後才聚焦。

“長樂。”他聲音有點沙啞。

“你發燒了,我讓醫生給你看病。”

“好。”

“那你躺好。”莊長樂伸出手去,扶他躺下來。

“有點暈。”周汝恒說。

“嗯,你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好。”周汝恒閉上眼睛,雙眉皺的緊緊,莊長樂給他揉了揉太陽穴。

“劉醫生,麻煩你再幫他看一下吧?”

劉醫生猶猶豫豫的上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确認周汝恒不會再暴起,劉醫生才放下心來。

為了防止周汝恒再次暴起,莊長樂并沒有離開,全程都坐在旁邊,周汝恒似乎也睡的穩了一些,沒有再緊皺着眉頭。

劉醫生給周汝恒針灸,又讓他吃了藥,周汝恒身上的溫度降了一點,她才跟着劉醫生出去。

“劉醫生,他今天只是淋了點雨就這麽快感冒發燒,他身體是不是有什麽隐藏問題?”

“感冒發燒倒是不用擔心,他似乎有挺長一段時間出于很壓抑的狀态,體內郁氣中結,長期積壓在體內反而很有危險,現如今能通過感冒發燒消散掉,這倒是一件好事。”

“很壓抑的狀态?”

“根據脈象來看,應該是持續有好幾個月了,應該是過度悲傷引起的,症狀就是夜裏多夢,體內平衡失調,長期的話很容易造成猝死短命,不過現在通過感冒發燒發洩出去就很好,這次發燒可能會有反複,等好了以後,他也就不會有什麽隐患,所以莊小姐不用擔心。”

“那就好,謝謝劉醫生了。”

“不過……”劉醫生欲言又止。

莊長樂微笑;“劉醫生跟我們家合作也有十來年了,有什麽事情盡管說,不用有顧慮。”

劉醫生也笑;“那我就直說了,我給這位先生號脈的時候,他脈象有點不通暢,好像是有腦內有淤血的征兆。”

“腦內有淤血?”莊長樂大吃一驚。

“您不用擔心,這淤血時間蠻長了,對健康應該沒有影響,就不知道那位先生有沒有失憶過?”

劉醫生好奇的看着莊長樂,莊長樂茫然的回看他,兩人大眼瞪小眼。

“你還能醫失憶?”

“這個倒是不能。”劉醫生笑着說,“不過中醫有慢辦法可以一點點消去他腦內的淤血,如果他曾經失憶過,淤血消掉,或許他就可以恢複記憶了。”

“有危險嗎?難道是要針灸?”

劉醫生搖頭:“只是吃藥,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藥方,近代經過不少改良,見效比做手術慢很多,不過好處就是沒有危險。”

“謝謝劉醫生,等他醒來我問問他。”莊長樂親手把紅包拿給劉醫生和他的助手,“今天真是辛苦兩位了,驚吓到兩位十分抱歉,給兩位壓壓驚,兩位先去客房休息。”

劉醫生拒絕了幾次才收下,在管家的陪同下去客房休息。

————

果然如劉醫生所說,周汝恒這場高燒來的十分兇猛,白天溫度降下去,晚上又竄上來,一度超過41度。

擔心周汝恒燒傻了,莊長樂本想讓人給他擦擦身體降溫,結果誰碰他衣服或是身體,他就暴起,一副要打人的模樣,他燒的昏昏沉沉,講道理也講不通,力氣還大,傭人又擔心弄傷他,根本不敢靠近。

最後莊長樂無奈,她只能自己出馬。

在傭人們擔憂的目光中,她靠近他,她給他脫睡衣,周汝恒全程倒是安安靜靜的,十分乖巧。

“你這到底是真神志不清還是假神志不清?該不會假裝的吧?”莊長樂緊盯着周汝恒,後者昏昏沉沉閉上眼,頭歪在她肩膀上,撒嬌似的蹭蹭。

“啧,別把你滿身臭汗蹭我身上。”

這句話帶來的後果就是,周汝恒蹭的更起勁了,右手還耍賴的抱着她,真的把他滿身臭汗都蹭她身上。

“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莊長樂想起中看到過的經典臺詞,忍不住就說了出來,頓時把自己雷了個外焦裏嫩。

醫生和傭人們看着兩人,都低着頭掩飾臉上的笑意。

因為周汝恒不讓別人靠近他,莊長樂只能自己來,她用酒精加冰水給他擦上半身降溫,忙忙碌碌到早上,他的情況才穩定下來。

————

八點剛過,周汝恒的電話就響了,是劉特助打來的。

莊長樂本不想接,但劉特助接着又打了一個,她只能接起來。

“你好。”

劉特助一愣,特地拿開手機看了一下備注,是老板沒錯,手機號碼也沒錯,怎麽接電話的是個女人?

“我是莊長樂,你是那天機場跟周汝恒在一起的人?”

“哦哦,對,我是,請問我家老板方便接電話嗎?”

“他昨晚有點不舒服,現在還在睡覺,你找他有重要事情嗎?”

劉特助腦內不知道補了多少個劇情,昨天老板突然取消一些行程,突然就跑去G市,原來是為了莊長樂?

老板生龍活虎一般,怎麽會突然不舒服?該不會,咳咳……

“是這樣,老板今天有個跨國視頻會議,我想問他是不是照常舉行?”

“很緊急嗎?如果不緊急就推一推吧。”莊長樂看了眼死豬一樣的周汝恒,不大忍心喊他起來。

“好的,那我通知那邊換時間。”

“沒什麽事我就挂了,你老板醒了我會告訴他的。”

“謝謝莊小姐。”

劉特助拿着手機發呆。

他差點忘了,這不是之前那個莊小姐。

但她說話的方式,她的處理模式,跟以前的莊小姐好像。之前每次老板身體不舒服,莊小姐替老板接他電話的時候,她也是直接問事情緊急不緊急,不緊急就讓他往後推,然後也是說沒什麽事就直接挂掉。

太像了!他剛剛都直接把她當成之前那個莊小姐了。

不過莊嬈小姐是老板默認可以代替他做決定的,這個莊小姐有這種權力嗎?她會不會是自作主張的?老板最讨厭別人越俎代庖,他稍後會不會怪他?

劉特助思前想後,最終還是沒再給周汝恒打電話。

這次的會議不是很重要,就算他做錯了,老板也不會太怪罪他,他正好可以趁這次機會看看,老板對這個新的莊小姐的态度。

莊長樂拿着周汝恒的手機也在發呆。

她突然想起前些天那個保險櫃,那個指紋鎖……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突發奇想,突然想試試她的指紋,能不能解開周汝恒的手機?

“肯定不可能。”

“不過試試又不犯法。”

她自言自語,一邊把食指按上去。

黑色的屏幕照應出她的臉,她還沒看清楚自己是什麽表情,屏幕就一亮,顯示出整個主頁可操作屏幕。

“額……”

這次她看清楚了,屏幕中的女孩,滿臉的震驚,嘴角又有點往上翹?

“啧,這男人居然都不換手機的嗎?”她鄙視了一句,又拿起周汝恒另一個手機試了一下,屏幕也亮了。

“哈……”她都要懷疑自己的指紋是萬能解鎖指紋了。

她借了管家的手機試,并不能解鎖。

所以并不是她的指紋有問題,而是這個男人……

好吧,她承認她被他取悅到了。

“小姐您去休息吧。”見自己家小姐一夜幾乎沒睡,現在還傻乎乎的自言自語起來,管家心疼的臉皺成一朵幹枯的菊花。

“嗯,有什麽事叫我起來,你們就別靠近他了。”莊長樂打着哈欠離開。

“小姐您放心。”管家心說劉醫生手臂上的傷還在呢!誰還敢靠近他啊?

————

周汝恒一覺睡到下午才醒來,渾身黏膩膩的,身上也微微發酸,很是不好聞。

除此之外,其他都還好,只是有點無力,喉嚨有點發疼而已。

在床上躺了一下,記起昨天到今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周汝恒臉色微微發紅,他這兩天丢死人了。

不過……

她幫他脫衣服。

她幫他擦身子。

他抱到她,她也沒反抗。

她昨晚還很溫柔的跟他說話。

周汝恒下床,站在比人還高的穿衣鏡前,觀察着鏡子裏的人。

他這些年的鍛煉總算不白費,身上的肌肉不丢人,就不知道她滿不滿意?

他有點糾結。

“看來是沒事了。”莊長樂推開門進來,臉上帶着幾分漫不經心的笑。

周汝恒朝她快步走過去。

“別過來,你臭死了。”莊長樂滿臉嫌棄。

周汝恒頓住,昨天都沒見她嫌棄,今天病還沒好利索,她就這麽嫌棄他,實在是紮心。

不過他身上确實是很臭,他自己都嫌棄,他轉身就進浴室。

“你等我一下,我很快洗好。”

他把自己洗的香噴噴,浴巾圍在腰間,身上還帶着水珠,他心機的弄出這麽一副美男出浴形象,興沖沖的走出浴室。

然而心儀的女孩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中年男人。

周汝恒十分糟心,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轉身再次進浴室。

再次出來,周汝恒穿着整齊的一身睡衣,渾身冷冰冰。

劉醫生下意識就往後退,昨天這個男人神志不清醒的時候曾經把他往床上摔,到現在他的手臂還隐隐作疼。

“周先生您好,莊小姐讓我來給您號一下脈。”劉醫生勉強笑着說。

周汝恒點點頭,在椅子上坐下來,劉醫生小心翼翼靠近他,雖然莊小姐說周先生已經清醒,不會再像昨天那樣,但他還是有點怕這個男人。

氣勢太可怕了,被那雙涼涼的眼睛盯着,他感覺自己小腿都想打顫。

“昨天我是不是傷到你?我很抱歉,我昨天意識不大清醒。”

原來會道歉啊?會道歉那就好!

劉醫生精神一振,頓時雙腿不打顫了,笑容也自然了,腰板也挺直,開始給周汝恒號脈。

“周先生您體內的積毒已經排的差不多,接下來只要再喝幾次藥,多喝水,适當運動,保持心情愉悅,基本就沒事了。”

“多謝。”

劉醫生猶豫了半晌,最終還是好奇的問:“周先生有沒有失憶過?”

周汝恒雙眸一冷,寒冰般的雙眸打量着劉醫生,臉上卻不動聲色:“劉醫生為何這麽說?”

劉醫生把昨天跟莊長樂說過的話再說了一遍,然後眼巴巴的看着周汝恒。

周汝恒半晌沒說話,最後才緩緩的問:“劉醫生說的都是屬實?”

劉醫生點頭。

“劉醫生可知道,騙我的後果有多嚴重?”

劉醫生想哭,當個醫生他容易嗎?

周汝恒沒有當場答應,而是讓人查了一番劉醫生,确認沒問題後他才答應。

“原來你真的失憶過啊?”莊長樂滿臉好奇。

“你失憶,我也失憶,你說我們是不是天造地設一對。”周汝恒深深凝視着她。

莊長樂嫌棄的撇撇嘴:“這是得多衰啊!”

周汝恒一曬,他以前确實一直挺衰的,但好像失憶後就沒那麽衰了?還是說在他失憶的那三年裏,他就不那麽衰了?

“不過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吧,雖然劉醫生說沒有危險,但是藥三分毒,腦袋這種事還是要慎重,過去的記憶之類的,沒有也沒多大關系。”

“那不行。”

“為什麽?”

“你和我之間,我們總得有一人記得我們一起經歷過的所有事情。”周汝恒笑看着她,“我們的過去那麽美好,要是都忘了那多可惜啊!”

莊長樂頓住,良久才笑着說:“那好吧,我等你恢複記憶,告訴我,我們的過去有多美好。”

“一定很美好。”周汝恒肯定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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