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在夢境之中
從來到這裏開始,他就感覺季唯不對勁。
明明是夏天,她的手卻是冰涼的,一點溫度都沒有,還微微發抖,臉色也白的厲害。
“嗯。”季唯點點頭。
從看到易尋從手術室裏蓋着白布推出來後,她一直就害怕來醫院,甚至害怕聞到那些消毒水的味道。
那些東西仿佛都是扼住她喉嚨的蔓藤,帶着易尋對她的憤怒和恨意。
“你放心吧,練遙醫術很好的,不然我才不會讓她給你做手術。”池慕熙又道,難得的溫柔和耐心。
季唯躺在手術床上看着他,看着他眼裏的溫柔和擔心,一下子就安心了。
是了,她不該繼續徘徊在那個荒蕪的夢境裏,她該抓住那根繩子走出去的。
“好了,你可以滾出去了。”一旁的練遙不耐煩的說。
“練遙,要是出什麽問題我要了你的狗頭。”池慕熙又叮囑了一句才出了手術室。
外面大風大雨的,他看着手術燈亮起,坐在一旁的長凳上安靜的等待着。
沒一會兒,池夫人也過來了,問了一下情況後便和池慕熙一起等着。
手術室內,一開始季唯還是清醒的,沒過多久她意識就逐漸變的模糊起來,仿佛踏入了一個無邊無際的夢境裏。
夢裏她跳着芭蕾,白色的裙擺仿佛是長在她身上的翅膀,任她飛舞翺翔。
舞臺寬闊而明亮,燈光迷幻而璀璨,有好多好多的觀衆,那麽多的觀衆裏她卻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俊美溫暖的少年正對着自己笑。
那笑容仿佛是冬日初融的雪,春日第一道暖陽。暖絨絨的,将她包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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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下一秒,整個世界都變了,變成了黑暗的一片。
舞臺沒有了,燈光沒有了,周遭成了一方血海,觀衆變成了惡鬼,連那個溫暖的少年也變成了惡鬼的模樣要吞噬她。
“季唯,是你害死我的!”
“季唯,你怎麽可以那麽任性!!?”
“沒有,我沒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啊……”
夢境裏又多出了一層夢境來,什麽都還是美好的,溫暖的少年還在,她還能翺翔。
“易尋,我生日你不過來陪我過生日嗎?”
“最近學業有點忙,阿唯抱歉,可能來不了法國了。”
電話裏她撒嬌着,“可是我18歲生日诶,我成年了,你不陪着我見證這一刻嗎?你要不來我要生氣了,而且再也不理會你了。”
“唔……我也想來啊,可是最近真的很忙。家裏也還有些事要處理,這樣吧,我盡量抽出時間來,好不好。”少年溫潤好聽的聲音,總能安撫人心。
“好嘛。不過,你要是不能來,我真的會生氣的,很生氣很生氣的!!!生氣到可以很久很久不理你的那種程度。”
大概每個在談戀愛的女孩子都會撒嬌、任性、甚至是矯情的,她也不例外。
然後,她十八歲的生日注定會不平常,注定會改變她的一生。
“請問是季唯季小姐嗎?”當一個陌生的電話打進來時,公式化的口吻,以及公式化的英文,她瞬間有種不好的預感。
“是……”她顫着聲音回答。
“請問你認識易尋嗎?”電話那頭又問。
“認識。”
“請你先來确認一下遺體,易尋在從巴黎機場趕往裏昂的路上,遭遇恐怖襲擊導致車禍搶救無效……我們已經聯系了大使館和家屬,但是從他聯系人裏确認你現在在法國巴黎……”
後面那人還說了什麽她根本沒聽見,她的聽力在那句‘請你先來确認一下遺體’的時候就已經全部被剝奪了,甚至連呼吸都差點被剝奪掉。
渾身顫抖的拿不動手機,好久她才回過神來,重新撥打了電話詢問情況直奔醫院。
抱着一絲僥幸好不容易來到醫院,看到的就是易尋從手術裏被推出來的那一幕。
“不……這不是易尋!這不可能是易尋!!!”季唯瘋了一般跑過去,将蓋着的白布掀開。
那一絲僥幸也被無情的打碎。
即便幾乎已經面目全非,身體甚至殘缺不全,少了一條腿。她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個人是易尋,是她喜歡了三年的少年,那個溫柔的像暖陽的少年。
那一刻,天崩地裂,連帶着她整個世界都變的漆黑一片。
季唯一連昏迷了三四天,醒來的時候易尋的遺體已經被易家人領走,她甚至連一句話對不起都沒能和易尋說上,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拼了命的想要聯系易家人,可是一無所獲,到最後她連易尋葬在哪裏都不知道。
唯一留下來的是一個已經被弄壞的戒指盒,盒子裏有一枚戒指,一枚銀色的尾戒。
戒指內環內刻有她和他名字的首字母XW。
那一刻,季唯才真正意識到易尋真的離開她了,她一直當做自己只是做了一個有些長的噩夢。只要她熬一熬,噩夢就過去了。
她連哭都哭不出來,眼睛酸澀的發疼,心髒連同整個人都仿佛被人撕裂了一般她卻疼的發不出任何聲音。
一直渾渾噩噩的,直到有一天她在大街上追着一個相似的身影,一輛飛馳而來的車子将她撞飛出去。
那一瞬間天旋地轉,她以為這是她的結束,以為可以和易尋見面了,可是沒想到卻活了下來。
“右腿受傷挺嚴重的,跳芭蕾的話恐怕以後都不能了。”深沉的昏迷中醒來,她聽到的第一句話。
她卻沒有覺得一點傷心和難受,堅持了那麽多年的東西一下子被剝奪了,她一點痛苦的心情都沒有。
卻是覺得解脫了,沒有什麽東西在壓着她拼命的前行,她解脫了。
然後忽地一瞬間,畫面又轉到了那個漆黑無邊的世界裏。
她聽到易尋在叫她,嘶聲力竭的叫着她的名字,帶着怨恨和痛苦。
疼……好疼……渾身都好疼……
“啊!”夢境被真真切切的疼痛打碎,季唯猛然睜開眼,刺眼的陽光照的她眼睛不由自主的又閉上。
好一會兒,她才重新睜開眼,看着白色陌生的病房。
右腿傳來疼痛,應該是麻藥已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