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是英語課

不喜徐晚星的張春月老師,非常不給面子地當衆數落徐晚星:“錯過早讀就算了,連課都沒趕上。英語都這個樣子了,還不重視起來,成天遲到!下課了你自己去辦公室找羅老師,該做多少下蹲,一個都別落下。”

徐晚星露出一個尴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在全班的注目禮中走向自己的座位,餘光瞥見了後座的喬野。

那厮好端端坐在座位上,書是翻開的,右手還拿着筆。剛做的筆記在白熾燈下透着一點水性筆尚未幹涸的墨光,筆跡和人一樣,漂亮幹淨,透着一股精氣神。

她就奇了怪了,同是天涯熬夜人,就不能一起遲個到?

憑什麽她耗盡全身力氣和身體做抗争,才從床上勉強爬起來,趕上了第一節 課,喬野卻能精神奕奕地按時到校?開了挂嗎!

徐晚星的內心非常不平衡,一屁股落座,把書包挂在椅子上,從抽屜裏掏出英語書來。

講到哪兒了來着?她側頭瞄了眼辛意的書。

哦,38頁。

徐晚星依然困意纏身,一邊打着呵欠,一邊心不在焉地往38頁翻。大概翻了有十來頁吧,終于發現哪裏不對。

等等,這書怎麽這麽幹淨?

呵欠打到一半,她張着嘴,睜大了眼睛,狐疑地又翻了幾頁。

不對啊,喬野的書明明挺多筆記的,她當時還暗自吐槽他呢,都開學一個多月才轉來,居然還抽空把前面四個單元的筆記給補上了,簡直是感天動地的壯舉。

這種行為要擱她身上,老徐可能當衆就要哭出聲來,喜極而泣。

可眼前這本書幹幹淨淨,一個字都沒有。

徐晚星瞪着眼睛,合上書,拎起來看封面。卻發現不止內頁幹幹淨淨,就連封面和書脊處也沒有髒兮兮的污漬了。

她一頓,有所預感,翻到扉頁一看,果不其然,全書唯一的記號就是那三個狗刨似的字:徐晚星。

诶嘿?

這是她的書,不是喬野的。

什麽意思?

他倆不是按照師爺的指示,把書都換過來了嗎?她都快适應每天用着那堆髒兮兮但充滿學霸智慧的課本了,怎麽……

徐晚星回頭,壓低了聲音:“喂。”

喬野擡頭,對上她的視線,給了一個?的表情。

“你搞什麽?”徐晚星拎起書,匪夷所思地揚了揚。

下一秒,講臺上的張春月敲桌子了:“徐晚星,自己遲到不說,還要影響別人?”

全班又一次回過頭來,齊刷刷地看向這一角。

“sorry,sorry。”徐晚星灰溜溜地轉過身去,眼觀鼻鼻觀心。

可喬野為什麽把書換回來啊?心頭一動,她埋頭去翻抽屜,一本接一本拿出其他課本,一一打開來看。

令人吃驚的是,除去語文書之外,所有的課本都換回來了,幹幹淨淨的封面。當然,內頁也幹幹淨淨,筆記少得可憐。

徐晚星一頭霧水,頓了頓,撕了一頁作業紙,提筆唰唰寫了一行字,然後揉成團。擡眼看了看講臺,趁張春月轉背寫板書的時間,她迅速把紙團扔到了喬野桌上。

大概有兩分多鐘的間隙,就在她抓耳撓腮地想着難道他不打算回她紙條的時候,張春月又一次轉背寫板書,而她的椅背上傳來很輕的動靜。噠噠兩下。

後座的人曲起指節,敲了敲椅背,給出了信號。

徐晚星飛快地轉身,一把接過他遞來的紙團,迫不及待攤開在英語書上。

最上一行是她歪歪扭扭的小學生字體:你搞什麽鬼,把書都換回來了?

下面一行,是喬野同學幹淨飄逸的字跡:上課不要傳紙條。

徐晚星:……

她有一句日你媽不知當不當講。

你都把紙條給我傳了回來,也寫了回複,回答一下問題怎麽了!

好容易挨到下課,在下課鈴響起的一瞬間,徐晚星第一時間回過頭去,想問個究竟。哪知道喬野已經拉開椅子站了起來,從容不迫往教室外走去。

“哎——”她叫到一半,喬野已經消失在門口。

第二節 課下課,徐晚星再一次面臨同樣的狀況。這人幾個意思啊,一直尿遁?她瞠目結舌地看着那個遠去的背影,眯起眼睛。

行啊,跟我玩躲貓貓呢!

第三節 課下課後,喬野第三次與從男廁所出來時,看見牆邊倚着個人,正好堵在廁所門口,土匪似的虎視眈眈。

見他出來了,徐晚星上前一步,堵住了去路:“喲,跑廁所跑得夠勤的!”

喬野:“礙着你了嗎?”

徐晚星答非所問:“你躲我?”

“你想太多。”

“那,書是怎麽回事,不打算解釋一下?”

喬野不緊不慢反問她:“你不是一直想要回自己的書?”

“我當然想,可你怎麽會這麽好心?”徐晚星警惕地看着他。

喬野頓了頓,像是思索了兩秒鐘,才回答說:“可能是看了幾天你的書,覺得滿書都是鬼畫桃符還不如髒一點吧。”

“……”

徐晚星想把那句未完待續的日你媽補充完整。

兩人正對峙着,樓道裏大步流星爬上來第三個人,擡頭就是一句:“哎,徐晚星你在這兒啊?我還說去教室找你呢!”

只見衛東從高三的走廊跑上來,滿臉笑容,手裏拎了只慕斯蛋糕,原打算獻寶似的送貨上門,卻不防在半路就遇見了心上人。

第一眼,滿心滿眼都是徐晚星,看不見別人。

第二眼,等等,這個跟徐晚星面對面講話的,誰啊?

第三眼,艹,小白臉長得挺好看啊!好像是上回天臺上抽煙那個?!

他一臉警惕地插了一腳,硬生生擠在了兩人中間,以護犢子的姿态擋在徐晚星面前:“星兒,怎麽回事?”

話是對徐晚星說的,目光卻很不客氣地落在喬野面上。

徐晚星一個一米五八的小矮個,被兩座超過一米八的大山牢牢壓在陰影裏,瞬間感覺下面的空氣有些窒息。

她沒好氣地撥開衛東:“沒你的事啊,一邊兒涼快。”

衛東瞪眼睛:“怎麽沒我事?”他斟酌字句,頗有氣勢地繼續盯着喬野,“有人欺負你,那就是欺負我。”

徐晚星:“你仔細看看我,我長了一張能被人欺負的臉?”

衛東還真仔細看了看,誠懇地說:“光看臉吧,其實是讓人挺有欺負欲望的。”

一旁往廁所去的同學沒忍住回頭看了眼,一臉“我懷疑你在開車”的表情。

徐晚星和衛東在這旁若無人地互動,喬野皺了皺眉,用一種“空氣裏仿佛散發着智障氣息”的表情看了看這兩人,不耐煩地說:“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衛東還在叫他:“喂,你等一下,我還沒跟你講完呢!”

喬野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沒空。”

要不是衛東接下來就會死纏着和她互動,徐晚星簡直想放聲大笑。她的後桌還真是狂妄得天不怕地不怕,不管是面對高二的女版大佬(她本人),還是高三的混混老油條(衛東),他都這麽一副厭世臉、刻薄腔。

問題是,他明明就不會打架啊,到底是哪裏來的勇氣剛正面?簡直是我輩楷模。

接下來,徐晚星用半分鐘的時間打發了衛東,不論他作何示好,她都斷然拒絕接受那只蛋糕。

“我不餓。”

“早飯吃太多,再吃會吐。”

“送別人好了。好意心領。”

“不說了,還有事。”

“再啰嗦,把你從三樓丢下去。”

衛冬:“……”

這一幕看在路人眼裏,妥妥的無情女對癡心漢。其實衛東高高大大,五官也很男子氣,桀骜不馴的氣質也挺吸引年輕小姑娘,可不論他如何窮追不舍死纏爛打,徐晚星就是不動心。

大抵不是不動心,而是壓根沒有那根筋,開不了竅。

她十分不耐煩地往教室跑,還想問個徹底,到底,究竟,喬野為什麽把書換了回來?僅僅是因為嫌棄她的書沒有筆記?

在上課鈴響的那一刻,喬野終于回答了她的問題:“因為時間有限,我想盡可能避免跟你的沖突,即使不能好好相處,至少井水不犯河水,相安無事吧。”

“敢問是什麽讓你忽然打算冰釋前嫌了?”

“就當是——”喬野頓了頓,唇角一揚,“看在星星的面子上。”

徐晚星一怔,張了張口,又問:“那要換就一起換了吧,你把語文書留下來是幾個意思?”

“因為我這輩子都不想在自己的書上,看見解大手這種生理現象。”

“……”

徐晚星的表情一言難盡。

然而更令她一言難盡的,是下午的物理課上,當她拿出自己的物理書,翻到某一課的課後題時,忽然發現在自己曾經的解題步驟旁,多出了一行鉛筆标注的字體——

“有更簡思路。”

她蹙起眉頭,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誰的傑作。可他什麽意思?

徐晚星重新審了一遍題,記起兩周前的課上,張永東在講解時為了顧全全班平均水平,講的解題思路其實要更常規一些,她的這個思路已經比常規的要少兩個公式了。

還有更簡思路?

就這樣簡簡單單五個字,成功困住了徐晚星。她無心再去聽臺上的張永東講解昨天的家庭作業——反正她也全對,沒什麽可聽的。她把剩下的時間全部拿來研究這道已經過去的課後題,試圖找到更簡思路。

可是沒有。

她演算了一遍自己的步驟,又嘗試着套入幾個新的公式,可是怎麽解都不如她原來的解法簡單。

眉頭越蹙越緊,她跟自己死磕上了。要真有更簡單的解法,不可能就喬野知道,而她想不出!

一整個下午就這樣過去。連晚自習前,陪辛意去小賣部買吃的,徐晚星都在腦子裏琢磨所謂的更簡思路。

辛意不明就裏:“你怎麽一直不說話?”

徐晚星茫然地擡起頭來:“啊?”

辛意把手裏的面包分她一半,下巴朝籃球場一努:“喏,你看。”

徐晚星下意識側頭望去,卻看見一個球場新面孔。少年一身校服,正好站在三分線處,被兩人包夾得死死的,無論如何擠不進內圈。

他的隊友被人嚴防着,球傳給誰似乎都不太合适。

下一秒,他果斷轉身,起跳的同時瞄準了籃筐,在空中完成了一個幹淨利落的跳投,穩穩落地。

對方猝不及防回望向籃筐,同時,球場上傳來一陣歡呼聲。

三分球,進了。

那人也笑了,雲淡風輕的那種笑,比大笑更叫人不是滋味。因為每一次他這樣笑,都會讓人覺得自己竭盡全力想做到一件事,他卻不費吹灰之力就取得勝利。

徐晚星面無表情盯着他,往嘴裏死命塞那半只面包。

操,她懷疑根本沒有最簡解法,這逼就是為了折磨她。

他比誰都清楚,他那五個字能挑起她最不服輸的倔強,至少在物理和數學這兩門功課上,她絕對,絕對不甘心輸給他。

徐晚星用了一整夜的時間,在做完作業之後,冥思苦想琢磨那道題。

可她依然沒有找到所謂的更簡解法。

她在夜裏十點鐘,推開窗朝對面吹口哨,給辛意舉作業本示意:物理書62,你的解法給我看下。

辛意用超大的字體,列了兩頁在作業本上,舉起來給她看。

徐晚星:“……”

靠,比老師講的還他媽複雜兩步。

她萬念俱焚地扔了筆,下樓躺屍去了。行了,不要跟自己過不去,這題的最簡思路就是她寫的那樣!沒有別的了!

可自我安慰無果,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老半天,次日還破天荒起了個大清早。

沒辦法,睡不着,她就想知道到底有沒有最簡思路!

徐晚星在早讀開始前十分鐘,不要命似的往教室沖。

她要趁着喬野還沒到的時候,從他抽屜裏找出物理書看個究竟。他一定是在诓她,她才不信自己真的技不如人。

可沒想到的是,當她滿懷期待沖進教室的那一刻,竟看見喬野剛入座,正從書包裏往外拿書。

操!

操操操操操操!

徐晚星在心裏大罵了一萬句,氣急敗壞走向自己的座位,咚的一聲扔下書包。

春鳴在不遠處慢條斯理剝雞蛋,手法優雅,聞聲擡頭看她一眼:“你這是被誰揍了嗎?眼睛底下倆大黑窟窿。”

徐晚星恨恨地從書包裏掏出物理書,又回頭面無表情盯着喬野。

在她這種死亡凝視下,喬野很淡定地擡頭問:“有什麽問題嗎?”

有。

問題還很大。

徐晚星捏着手裏的書,那句“到底最簡思路是什麽”已經到了嘴邊,卻無論如何問不出口。

打死她也不想開口請教別人物理題。

是物理而不是別的什麽。

尤其那人還是他!

可最終還是憋不住了,在第二節 課下課時,徐晚星讓辛意給師爺帶句話:“就說我拉肚子上大號去了,課間操晚點到。”

她在廁所等了五分鐘,确定教學樓人去樓空後,才鬼鬼祟祟回到教室。

趁着四下無人,她弓下腰就開始朝喬野的抽屜裏摸索,試圖找到他的物理書。

喬野的抽屜很整潔,兩摞書整整齊齊擺在一起,最上面放着他的校牌。

徐晚星一摸,就摸到了那只金屬邊框、透明外殼的小玩意兒,拿出來一看,照片上的喬野正是他轉來第一日時,她在轉學資料上看見的那一張。

藍底白襯衣,少年不茍言笑,卻眉梢眼角都透着春天的晴朗。

光看皮囊,任誰都會忍不住被吸引。

徐晚星多看了兩眼,只是兩眼。也就兩眼。意外就在這時候發生——

第三節 是英語課,張春月準備講語法,所以趁着課間操的時間,提前來到教室寫板書。可她走到後門時,發現原本該空無一人的教室裏居然還有個學生。

再仔細一看,那人鬼鬼祟祟貓着腰,從抽屜裏掏了個什麽東西出來,看得很起勁。

張春月定住了腳,狐疑地叫了一聲:“徐晚星?”

教室裏的人顯然被吓了一大跳,噌的一下直起腰、轉過身來,手一抖,那東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徐晚星心跳都快停了,卻還下意識彎腰撿起了那只校牌。

可就這片刻功夫,張春月已經大步流星走了進來,質問她:“你手裏拿的什麽?”

徐晚星卡殼了,幾秒鐘後才說:“……校牌。”

“誰的校牌?”

“我的。”她下意識把手背在了身後。

張春月眯起眼睛:“是嗎?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剃了個平頭?”

“……”

“不拿出來我也知道,也不看看你在誰的座位上。”看看喬野的課桌,再看看徐晚星,張春月生氣地說,“徐晚星,你英語成績這麽糟糕還不努力,卻把時間用在早戀這種事情上,這樣合适嗎?”

什麽?

咔嚓一聲,徐晚星的腦子裏有根弦斷掉了。

她,她說什麽?

早,早戀?!

不多時,學生們陸陸續續從操場上回來了,開始準備上第三節 英語課。

喬野發現,他的前桌又不見了。

而辦公室裏,羅學明收到了張春月的檢舉,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課代表:“什麽?她暗戀喬野,還偷偷看他的校牌?”

因為太過匪夷所思,他的音量略微超出了平常的範圍。同一時間,辦公室外有前來問題的學生,前腳剛踏進辦公室,後腳就又抱着書跑了出去。

“我的媽呀,三班的徐晚星,知道吧?”

“廢話,誰不知道她啊?”

“哈哈哈,猜猜我剛才聽說了什麽?她暗戀他們班新轉來的喬野,還偷他校牌诶!”

“什麽???”聽衆震驚了,“你哪來的山野八卦?”

“不是八卦,是實錘!我剛在辦公室親耳聽見他們班班主任滅絕師爺說的!”

大概也就一上午的時間吧,午休結束後,年級上,乃至認識徐晚星的人,基本上都聽說了——

“哎你知道了吧,高二那個牛逼轟轟的徐晚星,趁課間操偷了他們班轉學生的校牌,在教室對着照片猥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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