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七卷: (1)
主角:蔣婆婆,文莺
情誼:婆媳情
***
他與他的故事,兜兜轉轉七十二載,如今娓娓道來,不知道甜了誰的夢,暖了誰的心。
……
“這是我第一次因為什麽筆畫都沒得到而欣喜。”時長汀看着攙扶而去的顏東君和沈河,自言自語道。
“我也是。”司竹長長呼出一口氣來,附和了一句。
“司竹,我有事要問你。”時長汀聽見司竹在身邊,便道。
“我沒有話要回答。”想也知道時長汀會說什麽,司竹豈能給他開口的機會。
“司竹小姐,誰與你是青梅竹馬啊?您又為什麽放着竹仙不做,申請當竈王爺呢?”玄慧問道。
司竹看着這位見縫插針的大師,心中又是好笑又是無奈:“大師您身上的紅塵氣太重了,要不要考慮還俗?”
“好啊,麻煩司竹小姐回答了老衲的問題,貧僧就考慮還俗之事。”玄慧答得滴水不漏,一邊的時長汀、茯苓和明潼聽得眉開眼笑。
司竹呵呵笑了兩聲,眉毛一挑笑道:“你們把我當那個蘆葦精了不成,你還不還俗與我有什麽相幹?”
時長汀四人頓時一陣洩氣。
不等時長汀他們這口氣洩完,地仙又出來了,他“嗖”的一下從地裏鑽出來,與衆人點頭示意後惬意地坐在了石凳上,随後還翹起了二郎腿。
他道:“竹仙不與你們說,我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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茯苓歡呼,玄慧和時長汀也是喜出望外。
司竹冷冷地瞥了地仙一眼,寒聲道:“你若說了,之前欠你的情分全部取消。”
一聽這話,地仙也不晃二郎腿了,面上還帶出憂愁之色來,哀怨道:“這可如何是好,得不償失嗎?不!”他面上忽又帶了笑意,歡欣鼓舞道,“背後說人長短爽快得很,何況是當面!我不要你還人情了,我選擇繼續說。”
時長汀看了司竹一眼,對地仙道:“你說,我們四個人一人欠你一份人情。”本以為說完這話地仙會很是開懷,誰料地仙聽了反而愁眉不展了,時長汀耳尖的聽見他小聲嘀咕道:“四個凡人,欠我人情有何用。”
時長汀:……這倒也是。
司竹見地仙勢在必說了,又沒有辦法阻止,只能狠狠瞪他一眼回屋去了。
地仙與衆人落座……沒全坐下——因為早上顏東君和沈河走後,院中添加的座椅都撤回屋裏去了,此時四個石凳不夠五個人坐——而司竹在屋裏,誰去拿座椅?
“要不,讓司竹小姐送一個椅子出來?”茯苓壞笑道。
玄慧“阿彌陀佛”,“太壞了太壞了!”聽人八卦還要人提供座椅,實在是太不厚道了。
好在地仙通情達理得很,他主動為為大家分憂解難:“我坐石桌上!”說完不等衆人“感謝”就蹦到石桌上盤腿坐下來,坐下後還莫名其妙地哈哈大笑兩聲。
“您笑什麽?”明潼不解。
“哈哈!我像不像寺廟裏的菩薩?哈哈……”不知想到什麽,他的笑聲戛然而止,然後就連連作揖,道:“我錯了,求菩薩不要聽見,我再也不敢說了,請不要懲罰我。”上次就是口出狂言得罪了一位菩薩,自己才修煉竹仙不成,變成蘆葦精的,怎麽不長記性呢!
“地仙?”玄慧提醒他快些講,講完好下來,他們四個圍着一個男子……太尴尬了。
地仙回神,點頭道:“我和你們說啊,竹仙,了不得!”地仙豎起大拇指,啧啧嘆道,“她當神仙好多年了,呃……兩千多年了吧。她不是凡人修仙成為的神仙,而是受天地靈氣孕育的,她是正宗的竹仙。”
“那豈不是說,司竹無父無母?”茯苓驚詫道。
時長汀沒說話,但是面上或多或少有了一種名為“傷感”的觸動。
“我好羨慕司竹。”地仙忽然道。
“怎麽講?”明潼有些狀況外。
地仙輕聲道:“同樣的故事,旁觀者聽到的是竹仙的得天獨厚,而你們,你們這些真正關心她的人,聽到的卻是她不曾被父母疼愛。”
院中幾人都沒說話了,屋子裏的司竹後背倚在房門上,微笑起來。
“然後呢?”茯苓聳聳肩,故作振奮道。
地仙的憂愁倒是放下得極快——雖然他剛說了那麽煽情的話,這時卻像是已經完全忘記了,他道:“聽說啊,竹仙在天庭中有個青梅竹馬,二人一起長大,一起修煉,一起成仙……後來不知為何,那人忽然不知所蹤了,有傳言說,那人是下去凡間歷劫去了;還有人說他是修仙失敗,魂飛魄散了;還有的說法是……”地仙忽然神神秘秘起來,兩眼對成鬥雞眼,聲音壓得低低,道:“司竹把他殺了。”
“噗……”短暫的靜默過後,茯苓四人哄堂大笑。
地仙沒看到自己期望中的恐怖效果,頓時覺得自己受到了質疑和挑釁,他斜睨着衆人,很不嫌麻煩地斜睨了一圈,道:“怎麽,你們不信啊?!你們沒見過司竹生氣的模樣嗎?可吓人了!”
地仙做出抖抖索索的畏懼模樣,卻讓茯苓四人笑得更厲害了。
地仙垂頭喪氣,喃喃道:“你們對他好信任啊,我好孤獨,我好羨慕。”
茯苓搖頭:“也不全是信任,你知道嗎,司竹小姐,雖然看上去冷心冷情,但絕不是陰險惡毒的人,別說與她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好友,就算是陌生人得罪了她,她至多不屑地嘲諷幾句,也不會直接把那人殺了。”
時長汀點頭:“每個人都有一個氣場,司竹的,是素白色的,雖然清冷,但不含陰暗。”
玄慧也稽首附和:“司竹小姐是慈悲之人。”
明潼左右看看,擲地有聲道:“對!”
茯苓無語:越往後越省事,自己說那麽多做什麽,又沒有獎勵。
“那你們說,那人去哪裏了?竹仙本人都遍尋不到。”地仙将問題抛給衆人。
“他是個什麽仙?”茯苓很快忘記多說話沒有獎勵的事情了,好奇道。
本是明面上的問題,卻把地仙給問懵了,地仙忽然驚恐道:“說了那麽多年的故事了,我竟然沒想過那人是個什麽仙?!”
“為什麽?”大家都驚訝了。
地仙一個勁兒搖頭:“不知道,沒人說過,提起那人也不過說是竹仙的竹馬,不知所蹤,竹仙遍尋不到,從沒人追究過那人叫什麽,掌管什麽。畢竟,已經過去一千多年了……”
一千多年了?司竹找一個人找了一千多年?!這得有多大仇啊……茯苓和玄慧對視一眼,心中暗道。
時長汀莫名覺得心中不爽,但又說不清道不明,只是垂眸不語。
明潼見這個問題探讨不出什麽來,便提議道:“不若地仙說說竈王爺的故事?”他這是關心司竹小姐,絕對不是想看熱鬧。
果然,這個問題一出,院中的氣氛又是一高。
地仙喜得眉飛色舞:“我喜歡這個話題!你們知道嗎?哦,你們凡人不知道,我和你們說,他們天庭啊,近些年實行輪崗制,也就是說,管松樹的可以申請管梅花,負責下雨的可以換去掌管雷電……”
“都是相近的職業?”時長汀聽出一些意思來,面上帶了幾分柔和。
“一般來說是這樣,我們地底下的小仙哪裏見過那份換崗文書,這些不過是聽來的看來的罷了。可是,好玩的來了!竹仙!她奇葩的很,竟然申請去當竈王爺!哈哈哈!”地仙說完就大笑起來。
茯苓四人想笑,但是忍住了——萬一被司竹聽見了就不好了——所以他們憋的肚子疼。
地仙見大家反映不熱烈,又拍手打腿地補充道:“她要當黑乎乎的竈王爺!這還不算,更好玩的是,她的申請還被駁回了!啊哈哈哈……”
時長汀四人真的不想笑出聲來,可是只要一想到司竹抹黑了臉蹲在竈臺上的場景,這笑意就實在憋不住了。
“你很閑嗎?蘆葦精,你是不是很閑?!”司竹忽然出現在石桌旁邊,對着地仙就是一聲吼。
“我不閑!我還得帶着地龍清路呢!”地仙下意識回答。
“地龍清路?”司竹呆了一呆,地仙,也就是土地公,多掌管祭祀大地、保護鄉裏、祈福、保平安、保收成,從沒聽說還要清路啊。不對,地龍是什麽?
地仙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忽然臉色一紅,支吾起來。
“地龍……蚯蚓?地龍清路……哦!”茯苓撫掌笑道,“《禮記-月令》中說,﹝孟夏之月﹞蝼蝈鳴,蚯蚓出。蚯蚓經常穿穴泥中,能改良土壤,有益農事。哈哈哈,地仙辛苦……”
地仙頓時一陣臉紅,他絞盡腦汁想要想出一個更加高大上的工作內容來,想啊想啊,還真想到一個。
“在我治下土地,出了件稀奇事,不知你們有沒有興趣?”他道。
☆、蔣婆婆 私生女兒
“什麽事?”明潼很是捧場。
地仙挑着眉,神秘兮兮道:“你們不知道吧,就在離你們這個莊子不遠的那個村子,叫什麽廟前村的地方,那兒有戶人家,蔣家,出了件稀奇事。”
“什麽?”茯苓也過來聚精會神地聽起來。
地仙瞥了司竹和時長汀一眼,又瞥瞥玄慧,見他們也過來聽了,才滿意說道:“聽說啊,這個蔣家,一家子原本一共四口人,父母二人和一子一女,前兩年,這家的兒子娶了個媳婦,四口人變成五口人了。本來過得好好的,誰知道,最近有個流言傳出來說,那個媳婦是蔣家主母的親生女兒。”
“這話是什麽意思?”玄慧表示他沒聽懂。
司竹接話道:“有人說,兒媳婦是婆婆的親生女兒?”
“正是如此!”地仙贊同。
“怎麽可能發生這種事?有什麽依據嗎?這話豈能亂講?!”時長汀皺着眉頭很是不贊成。如果這個傳言是真的,那麽那個兒媳婦與她的丈夫豈不是同母異父的親兄妹,這豈不是要人命的事情?!
“我不知道啊,我也就是聽說罷了。”地仙連忙擺手。
“你不是地仙嗎?聽牆根聽屋頂的,不是容易得很,怎麽竟說不知道?”司竹很是不相信他的話,挑着眉質問道。
“哎呀,你們不知道,那家人與旁人不同,他們家不是一般的村裏人,他們啊,是村子裏的富戶,衣食起居俨然大戶人家,門戶嚴謹極了,房子裏還供着各種菩薩啊、佛爺啊的雕像,我想聽卻進不去,怕沖撞了神佛。”提起這事,地仙倒是一肚子不甘心。
“那這話是怎麽傳出來的?平白無故的,怎能這樣壞人名聲?”茯苓也道。
“是仇人做的吧?”明潼猜測道,“可能是他們家比尋常人家要富裕,不經意間得罪了人?或是擋了別人財路,人家報複他們才這樣說的?”
“不對吧,要真是這樣,做什麽對付他們家的女人,一般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将矛頭指向一家之主麽?”茯苓卻不贊同明潼的猜測,她曾見過那種說人長短的糾紛,一般都是對付男人,對付深居內宅的女人做什麽。
“哎!”地仙撫掌一笑,揭曉了謎底,“怪就怪在,這話不是外人傳的,而是他們家自己傳出來的!”
“不可能吧……”大家面面相觑,怎麽能說這種話作踐自己親人呢!還是說,真的确有其事?
司竹皺着眉:“蘆葦精,你到底知道什麽,快說!”
地仙很不喜歡“蘆葦精”的稱號,但是迫于司竹的“淫威”而不敢反抗,只得委委屈屈認了這個名號,繼續解釋道:“據說是因為這家的主母,就是那個婆婆,婆婆對兒媳婦太好了,好的不正常,在對兒媳婦好的時候還薄待自己的女兒,就是那個小姑子,因此引起了家人的不滿,漸漸地話頭就不對了。”
“婆婆欺負小姑子?”衆人都驚訝了,這更不可能了,婆婆是小姑子的親娘,誰家親娘會為了兒媳婦而薄待自己的親閨女呢?!
“就是這個話啊,所以蔣家人自己也在心裏犯嘀咕了,是不是因為這個兒媳婦其實是婆婆的親生女兒,所以這婆婆才這麽偏心?”地仙總結道。
“不可能,若要真是,婆婆怎麽可能同意兒子娶自己的女兒?”明潼首先反駁道。
“興許她當時并不知道呢,娶進門之後才發現。”茯苓猜測道。
“關鍵是,為什麽認定這個婆婆有私生女?”時長汀道。要知道在大齊人員流動并不算頻繁,有的人甚至一輩子都沒離開過居住的村子,對于女人來說,更是如此,有的女人幾乎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哪裏有可能生下私生女兒?
“難不成這個婆婆之前嫁過人……或是,平時行為有些不端正?”茯苓又道。只有這兩種可能了吧,否則,怎麽能用這麽惡意的說法去猜度親人?
“不要亂講!”地仙連連搖頭表示反對,他道:“我是見過那個婆婆的,為人正直得很,走路都不帶亂看的,哪裏能做出那種事情來!”
“那這是怎麽回事?”大家就都不明白了,齊齊看向地仙。
地仙卻把手一攤,道:“我怎麽知道。”
“你……你就是來說稀奇事的?”茯苓瞪大眼睛看着地仙,似乎不能相信一個神仙能這麽閑,不保子民安寧不說,還看熱鬧。
地仙眼珠一轉,這次學聰明不肯承認了,他有心要做出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只是因為平時練習不夠,所以并不成功。最後只能是一副“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的模樣:“我是來求助你們幫忙的,為了那蔣家婆婆,咱們幫幫她怎麽樣?”
雖然這肯定不是他的初衷,但是這話倒真是不假,司竹沉吟片刻,又扭頭對時長汀等人道:“咱們去看看?”
時長汀猶豫了一下:“雖說那個廟前村并不遠,只是,咱們以什麽身份過去?那蔣家婆婆現在已經變成流言中心了,咱們過去的話,會不會對她影響更不好?”
“也是……”玄慧摸着下巴,思量了好一會兒才想出一個法子,道:“要不然,我和茯苓過去吧,扮作是化緣的和尚。”
“這個好!”明潼喜得連連點頭,“你們先去看看,打聽打聽,有什麽确切的消息了咱們再決定下一步怎麽做。”
玄慧和茯苓都點頭應是。
茯苓進屋取了化緣用的缽,臨出門前一瞥眼看到門後放着一根頂門的棍子,想了想,一起拿了出來。他将缽和棍子遞給玄慧,道:“師父,咱們走吧。”
玄慧理理身上的袈-裟,接過缽來,點點頭,待要回話又看到徒弟又遞給他一根棍子,不禁奇道:“這棍子是做什麽用的?”
茯苓不解道:“街上化緣的不都左手端碗,右手握棍子嗎?”
“那不是乞丐嗎?”明潼也不明白了。
“哈哈哈……”衆人哄大笑。
玄慧告誡自己不要和小孩子計較,所以他笑眯眯地對茯苓道:“好徒兒,你拿着棍子吧,為師只拿着這個缽就足夠了。”說完他又将棍子遞還給了茯苓。
茯苓壞笑一聲,也不争辯,拿了棍子,道:“師父,請!”
玄慧總覺得這事兒還沒完,便有心防着他使壞,果然,沒走幾步,就聽見後面司竹他們都要笑瘋了,他趕忙回頭,就看見茯苓大搖大擺走在自己身後,手中拿着棍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押解犯人的官差呢,至于這犯人……
玄慧掄起手來在茯苓腦門上狠狠打了兩下,氣道:“你這熊孩子,怎麽這麽壞!”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
……
等玄慧和茯苓走了很久,司竹幾人還在回味方才的場景,越說越是可樂,地仙好熱鬧,道:“我也去看看,看看他們是怎麽化緣的!”他說完就鑽地走了,端的是潇灑得很。
地仙走後,司竹三人坐在小院中。明潼吩咐小丫頭上了些飯菜,繼續聽時長汀講他們之前的事情。
司竹不用吃飯,就有一句沒一句地聽時長汀講述。她聽着聽着就走了神,也不知道怎麽靈光一閃,忽然想到一件急事,脫口而出道:“完了!還剩幾天?!”
“什麽?”時長汀和明潼都被她吓了一跳。
司竹也顧不上解釋,只是掰着手指頭算那九九八十一之數還剩幾天……“那天的時候還剩下十九天,當天去了雪茹那兒,夜裏沈河過來,深夜去找顏東君,用了一天;聽他們講過去的事情,又是一天;他們休養好離開這兒,在兩天之後……五天……十九減去五天,十四天!只剩下十四天了!”
時長汀先還迷惑不解,只是聽着聽着就聽出了眉目,等司竹說完他已經将脖頸間的長命鎖取出來了。
長命鎖中還是十四畫,并沒有什麽變化……不對!時長汀忽然注意到,并不是沒有變化,那十四畫的亮度相比之前要暗得多了,這……他心下一轉就明白了這其中的端倪,擡眼看司竹:“是不是餘下十四天必須要找到新的鬼魂,得到他們活着的執念?”
司竹意外于他的反應之快,但此時也不是欺瞞的時候了,便點了頭。
時長汀倒是沒有衆人擔心的那般歇斯底裏發怒,相反,他鎮靜得很,蹙着眉頭像是在想對策。
司竹遲疑着問他:“你不生氣?”
“生誰的氣?又不是誰的錯。”時長汀笑了一下。
司竹深深地看了他好久,直到明潼尴尬地往一邊挪了好幾個位子,提議司竹入座才反應過來,忙把頭側向了一邊。
“等茯苓他們回來,咱們要分頭行動了,廣撒網,興許還有希望。”時長汀建議道。按照以前那幾個故事的節奏,真要在短暫的十四天裏解決一個案子,時間實在不算寬裕。
司竹點頭贊成。
明潼舉手道:“我也留下來幫忙吧。”
時長汀點頭:“那就多謝表哥了。”
他們這邊剛剛議定,就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往這邊院子跑來,司竹往外走了幾步,正好與地仙擦肩而過,她一把扯住他問道:“怎麽了?”
“死了!死了!蔣婆婆死了!”地仙揮舞着手臂大聲道。
☆、蔣垛麗 黃衣紅鞋
大家都驚得站了起來。
“怎麽回事?”司竹眉頭皺的更緊了。怎麽他們剛說完這個蔣婆婆,人家就死了?
“為什麽死的?怎麽死的?玄慧大師他們呢?”明潼一連串地問道。
地仙只是搖頭:“我不知道,我跟着玄慧和茯苓去了廟前村,剛進村子就聽見哀樂的聲響,我跑得快,過去一打聽,竟是那個蔣家在辦喪事,死的正是蔣婆婆。”
不等司竹再問之後的事情,他又苦着臉道:“然後我就跑了,我最害怕死人了。”
雖然這時候不應該吐槽,但是司竹三人實在忍得難受:你一個神仙,怕死人?!
地仙見司竹他們面色發青,忙又畫蛇添足彌補道:“我不是怕鬼,我是害怕屍體,就是那種直挺挺的,有的伸着舌頭,有的瞪着眼睛……啊啊啊啊啊!”他沒說完就被自己吓得連聲尖叫起來,一邊叫嚷還一邊捂着腦袋原地亂跳。
司竹幾人着實無語。
時長汀提議道:“咱們過去吧,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司竹和明潼都贊同,還沒問地仙去不去就見他已經一邊搖頭一邊往後退了,他道:“你們去吧,我要回家了。”這次說完仍是不等人說什麽就鑽進地裏不見了。
司竹三人也沒辦法,只得出了莊子往廟前村來。
走了大約一刻鐘左右,三人就看到廟前村的村碑了,不僅如此,他們甚至還能遙遙聽見哀樂的聲響。
“人死後一般第幾天出殡?”司竹問道。
時長汀也不太清楚大齊的習俗,便看向明潼,明潼遲疑道:“第三天出殡吧。”
“蔣婆婆已經死了三天了?”司竹有些意外,她還以為地仙是今天才得到的消息呢,沒想到竟是幾天前的事情了。
三人繼續向着哀樂聲傳出的方向走去。
還沒走到蔣家,他們就看到站在人群中的玄慧師徒了。三人對視一眼,都加緊腳步往蔣家而去。
“怎麽回事兒?”時長汀扯扯茯苓的衣袖,輕聲問道。
茯苓有些走神,被時長汀這一拉竟然沒提防,他後退來兩步一腳踩在了時長汀腳上,時長汀痛得險些驚呼出聲,他捂住嘴往後一跳,試圖緩解腳上的疼痛,這一跳又反應過來司竹和明潼正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後,恐怕會踩到他們,沒法子,他總得踩一個不是,要不然他往哪裏落腳?
電光火石之間,時長汀選擇了一個方向落了下去。
“哎喲!”明潼驚呼出聲。
時長汀連忙回頭對他歉意抱拳:“對不住,表哥!”
明潼有苦說不出,只是苦巴巴哀怨地看了時長汀一眼,示意等會兒再說。
就在這時,不遠處也有一聲驚呼傳來,時長汀忙又回轉身看去,心裏還道:莫不是也有人踩了別人的腳?
并不是。
發出驚呼聲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嗯……像是大戶人家的姑娘:與一般村裏的姑娘不同,這姑娘身穿一身鵝黃色的絲綢衣服,腳上是一雙大紅色的鴛鴦繡花鞋,頭戴金釵,手挽銀钏,端的是富貴逼人……俗豔極了!
司竹也看到那個姑娘了,不得不說這人的打扮真的不怎麽合适,且不說顏色搭配上,就是這一身穿金戴銀的,也顯得有些過了……
大家都望着那個小姑娘,司竹敏感地看到她眼中閃過一抹得意,随後面上又歸做驚容,她指着院中央的棺木道:“怎麽回事?我怎麽看到棺材動了?!”
話音落地,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喧嘩聲,大家都不約而同往後退了一步,力圖離那棺木遠一些。
“哎喲!這可了不得!這是驚魂了吧!”有個聲音響亮地說道。
聽話音是個粗壯的男人,司竹幾人又往說話的方向看去,這一見之下又是一愣:說話的并不是男子,而是一個膀大腰圓的婆子。那婆子頭戴紅花,身穿一身綠,那樣子竟然比方才驚呼的那個小姑娘還要令人不忍直視……
那婆子扭着粗壯的腰身從人群中擠出來,一扭一扭地走到棺材旁邊,伸手拍拍那棺材蓋,又彎腰……太胖了,沒彎下去……只是做了個彎腰的樣子,歪着頭似乎傾聽了一陣棺材裏的聲音,而後擡起頭面露驚恐道:“可了不得了!魂魄都驚了!這蔣婆婆是枉死啊!”
人群中立刻又響起更大的喧嘩聲,每個人都用一種夾雜了懷疑、畏懼、疑惑的目光看着那只棺材。
這婆子有幾分本事,司竹不知道,但是,驚沒驚到魂魄,還是能一目了然的。
時長汀對她使了個眼色,詢問她那婆子說的是真是假。司竹緩緩搖頭:假的——那棺材安靜得很,哪裏有什麽魂魄在附近——這婆子真是睜眼說瞎話!
時長汀幾人就又皺着眉頭回過頭去了,繼續看那婆子還有什麽下文。
那婆子一驚一乍地,一會兒又道:“老身都聽見了,鬼魂訴冤呢!這蔣婆婆是被人殺死的!”
“啊!什麽?!是誰殺了我娘?!娘啊!你死的好慘啊!”之前那小姑娘竟然撲到棺材上痛哭起來。
司竹五人又是一怔:這個小姑娘是蔣婆婆的女兒?還是兒媳婦?無論是哪個,都不像是什麽善茬啊!而且,總覺得哪裏有些違和……
“垛麗呀,好孩子,你別哭了,你這般傷心,你娘去的怎麽放心呢!快別哭了,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要找出殺害你娘的兇手才是啊!”人群中有個中年男子走出來,走到棺材旁輕輕拍着那個小姑娘的背說道。
“蔣老爺喂,這可了不得!你老婆是被人害死的來,要不報官吧!”那老婆子又咋咋呼呼道。
原來這就是蔣家老爺,那個“多麗”,是他女兒吧,如果是兒媳婦,當公公的哪能拍她的背。
蔣垛麗……
不過,總覺得哪裏違和。
“這個蔣垛麗,怎麽不穿孝服啊?這也太不孝了吧!”茯苓終于想明白自己之前因為什麽走神了,于是小聲嘀咕道。
是了!蔣婆婆死了,怎麽她的女兒還是一身黃衣紅鞋?!
作者有話要說: 起名字的時候,為了避免和看文的小天使們重名,我也是蠻拼的……蔣垛麗,柴火垛的“垛”,這下子不會有人重名吧。如果有名字冒犯了,您看得很不舒服,可以留言哦,我盡量改一下。比心~
☆、成全你 出言不遜
“爹、妹妹,你們不要傷心,我饒不了那個賤人!”正當司竹等人因為蔣垛麗的穿着犯嘀咕的時候,屋裏忽然跑出一個青年來。那個青年大約二十餘歲的年紀,身材颀長,眉目清秀,看上去倒有幾分親切,誰知一開口卻是這樣的話。
“哥哥,不要生氣,可能嫂子也不是故意的呢。”蔣垛麗連忙站起身,一邊抹淚一邊拉着那個青年的袖子勸道。
“故意的?!哼!怎麽可能,這個婦人最是佛口蛇心了,焉知不是她眼看娘幫不了她了,她惱羞成怒害死了娘!”青年聽了蔣垛麗的話,不僅沒有消氣,反而更加不依不饒了。
“繼組,你媳婦兒呢?叫她出來,我倒要看看她心虛不!”蔣老爺寒聲吩咐道。
聽到這兒,圍觀的人們已經大體聽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了:蔣婆婆死了,她的丈夫、兒女都懷疑她是被兒媳婦害死的。至于原因,他們猜測是因為蔣婆婆不能再給兒媳婦提供幫助,兒媳婦惱羞成怒起了殺心。
“原來是枉死,難怪今早過世現在就急着出殡啊!啧啧,看這棺材也是新買的,倒是難為這家人了!”站在司竹旁邊的一個老大爺恍然大悟。
什麽?不是第三天嗎?今天早上才死,傍晚就出殡,這是什麽道理?!司竹的眉頭越皺越深,瞪着旁邊的老大爺就要再問,只是還沒開口就被茯苓給阻攔住了。
茯苓用兩根手指捏住司竹的衣角,将她往一邊拉了拉,道:“司竹小姐,您別瞪人家啊。那老大爺說得沒錯,這邊的風俗就是這樣,枉死的人要盡快出殡,免得有怨氣凝聚不散。”
“胡說八道!”司竹聽了解釋更生氣了,“一家子骨肉,怕什麽怨氣不散?!何況,親人去世,倘有怨氣,也應該為她伸張冤情,怎麽能這般潦草打發出去!”
茯苓心中也是氣不過,但是各家有各家的處事方式,遑論這是廟前村的習俗,他們也無能為力啊。
玄慧、時長汀和明潼就在近前,自然也聽見了兩人的對話,三人都是靜默無語,良久玄慧嘆道:“阿彌陀佛。”
司竹回頭看了一眼院子裏,一下子又被蔣垛麗那一身打扮給刺了眼,她氣道:“即便是早上去世的,距離此刻也有半天多了,這個做女兒的怎還穿紅戴綠的?!”
“哎呀,你咋這樣說話?!”司竹這話引起了旁邊一位老大娘的不滿,老大娘上下打量了司竹一眼,嘴角撇得老高,眉眼中的嫌棄意味最是明顯不過。她道:“你知道什麽,人家蔣小姐再孝順不過了,她娘去得突然,她前前後後都要照料,哪裏顧得上自己的穿着!”說到這兒她很是不屑地瞪了司竹一眼,言語風涼地補充了一句:“穿得這麽好,不知道是哪家的姨娘……”
這話一出,司竹要炸啊!
時長汀再怎麽眼疾手快也沒拉住司竹,更別提一聽這話早就将自己縮起來的茯苓和玄慧了。
司竹以一種目不能辨的速度瞬間移到那個撇嘴的老大娘面前,瞪着她道:“給我道歉,否則要你好看。”
時長汀倒是松了口氣,司竹沒有直接給她一竹條子真是文明人!他看向那位老大娘,勸道:“您這話過分了,應該向這位小姐道歉。”
那位老大娘冷笑得更厲害了,她看看司竹,又看看時長汀,順便還捎帶上了玄慧和茯苓,冷笑得身上的贅肉都哆嗦了,“呸”了一聲哼道:“不要臉,跟了這麽多男人,就和蔣家那個兒媳婦似的,見到男人就拔不動腿,臭婊-子……”
簡直不知死活!就連新到的明潼都直覺不好了,那位老大娘卻還在喋喋不休地埋汰司竹。
明潼看不清司竹的模樣,卻能看到側身而立的時長汀——時長汀的臉都黑了,嘴唇抖動着,看口型竟然像是在默念:“不能打女人,不能打女人……”
茯苓繞過去看司竹的表情,卻發現司竹竟然在……笑?茯苓直覺不好,忙又退回去扯着玄慧往後撤了幾步。
玄慧與茯苓站在靠牆的位置,眼睛盯着司竹,不知道她要放什麽大招。等了兩個呼吸的功夫,他們看到司竹擡手了,這是要打耳光?并沒有,司竹只是從那個老婆子的身體上空拂過,然後就扭頭往這邊來了,再看那個老婆子,并沒有什麽變化,可謂是雁過無痕了。
玄慧和茯苓面面相觑。
茯苓小聲問道:“師父,司竹小姐做了什麽?”
玄慧遲疑道:“給那位老大娘賜福?”他見過少林寺高僧賜福都是輕輕拂過信衆的腦袋,司竹方才那個動作倒有幾分相像。
茯苓目瞪口呆:那個老婆子都那樣忤逆司竹了,司竹還給她賜福?!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