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頭疼

進了二進院,院中燈火通明。院中一方小桌,桌上美食美酒。馬老爺正舉杯與月對飲。

馬钰瑛走過去,“爹,怎還不睡?”

馬老爺拍拍旁邊的空椅,笑道:“元宵賞月,咱爺倆當然要喝一杯。”

馬钰瑛坐下,酒杯在鼻端晃了晃,贊道:“香!”

“藏多年了。”馬老爺頗是得意,眉開眼笑問,“花燈會怎麽樣?”

馬钰瑛轉轉酒杯,興味闌珊道:“也就那樣子。”

這答案顯然不得馬老爺的意。“廢話,誰問你花燈了。”他叩叩桌面,直切主題,“我是問,我給你造的機會你好生抓住沒有?”

馬钰瑛斜他爹一眼,郁郁道:“爹,馮姑娘和楊兄情投意合,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你還推我上前去,這叫什麽事?以後給我找媳婦的事,你少操心!”

“什麽叫我少操心?我不操心,難道還指望你自個操心?你成天游手好閑,人影都見不到一個,真等到那時候,我是不是半只腳都踏進棺材了?”

“呸!呸!爹,新年不說喪氣話。”

馬老爺恨鐵不成鋼地瞅着自家小子,二十一二的人了,還沒個定性,馬家仆從三代同堂的多了去了,他這個主子還在到處給兒子相姑娘,偏這小子還不領情,真真是氣死他了!

也是今天好日子,馬老爺難得克制住自己的火氣,才覺察出點不一樣。

這小子最愛耍嘴皮子,放在平時,準會與自己杠上幾句,今日卻沉默不語,只低頭喝酒。人精馬老爺轉轉眼珠,眉眼又彎起來。

馬钰瑛正聽自家爹數落,忽的一下,自家爹就頓住不說話了。他擔心別是老頭子氣壞了沒喘上氣,趕忙從酒杯中擡起頭來。一擡,正見馬老爺笑眯眯地看着他,直看出他一手臂雞皮疙瘩。

大怒之下的人居然笑的這麽燦爛……

完了,他爹終于被他氣傻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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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小子!”馬老爺哈哈一笑,寬大手掌重重拍在馬钰瑛肩上,“我就說我相中的姑娘好,哈哈,你就認栽吧!”

“……”馬钰瑛一臉茫然。

馬老爺瞧兒子的傻樣,心裏頭搖搖頭,別看兒子打小泡在女人堆裏,養成一肚子花花腸子,好像很擅長對付女人。實際上,從來只有姑娘示好于他,他卻沒向哪位姑娘示好過。換句話說,他對對自己的好感很敏銳,而對自己對別人的卻不一定,何時栽了坑都不一定知道。

經歷過那份悸動,才知道什麽是心動。

嘗過那些甜與酸,才知道什麽是喜歡。

感情之前,誰都是一樣的。

馬老爺耐着性子循循誘導:“今晚的好機會是不是讓別人搶了?被那個楊瑾?”

“大概是吧。”馬钰瑛仍滿不在乎的模樣,喝下一杯酒,“我們去看燈王,途中與她走散了,等找到人,她與楊兄在一起。”

馬老爺不愉道:“這小子挺會鑽空子!”

馬钰瑛喝一杯酒,道:“馮姑娘也沒不愉快。所以說,爹你的算盤沒打好,人家心上早有人了。”

馮知春對楊瑾上心也不是這一會的事,早在馮知春來找他談條件散謠言的時候,馬老爺就知道了。

只是接觸久了,馬老爺越覺得這姑娘合自己心儀,想讓兒子也見一見。原這念頭也不這麽強烈,可就這麽巧,馮知春和楊瑾沒談定,兒子就回來了,還一回來就和馮知春打了照面。這就叫緣分!于是乎,他趕緊推了一把,讓兒子摻和進去。

“他們男未婚女未嫁,連媒妁之言都沒有,算什麽數?人這一輩子長着呢,又不是只能有一人。”

确實如此,可是……馬钰瑛心道,可是他卻不想做那個不上不下、不輕不重的,要做就做心尖上最最重要的,不然,那多沒意思。

直到後來他真的動了心動了情,才明白真正的喜歡并不是這個樣子的。

但現在的他不明白,他一杯接一杯地喝酒,酒香也抹不開發悶的心情。微醺之間,他聽到自家爹問:“兒子,楊家小子鑽空子,叫你心裏不爽快?”

他搖搖頭,“不是,應該……不是……”

又聽自家爹問:“兒子,你對馮姑娘到底怎麽個想法?”

他又搖搖頭,“我對她……沒有想法……”

自家爹道:“不能的。你對她沒有想法,又為何第一個跳下水去救人?”

他皺起眉,“有人陷于危難間,看見了自然要去救,還需要有想法?”

自家爹沒再繼續救人的話題,轉而問:“兒子,往年元宵不到你就急着往外跑,今年又打算去哪裏?”

“去……”馬钰瑛想說早在回來前自己就做好了計劃,可腦子遲鈍,怎麽也想不起來計劃好的地點是哪裏,他有些迷糊,撐着額頭,“爹,我有些醉了,明早,明早清醒些再同你說。”

肩膀重重挨了一下,他聽到自家爹笑道:“好,吹吹夜風,好好地、仔細地想一想。不如爹同你賭一把,今年你在家定要多待不少日子。”

馬钰瑛撐着額頭,頭疼得很。他酒量不差,今日沒喝幾杯卻醉了。

他仰靠着椅子,看着頭頂圓月。

未知未覺,生出一聲嘆息。

……

另一邊,楊瑾也頗是頭疼。

他還沒弄明白“戀愛”何意,在他印象中,男女之間看對眼了就提禮結親,感情如何深入,那都是成親後的事。

現在馮知春提了個新鮮的說法,他聞所未聞,不敢輕易動彈,生怕一個不好又被打回原處。

以他的想法,不懂就多取經。

于是他借着節日之由,與值守的幾位已婚同僚扯了場閑天,繞到男女上,又不免失望。

都是糙漢子,誰懂女人那點心事。

思來想去,還是去問問精通此道的雀姐姐吧。

次日午時,正是春風樓最安靜的時候。

酣睡之中被擾醒,雀姐兒黑着張臉,碎碎念道:“你知不知道睡覺對女人多麽重要!睡少了,眼下青影浮腫,會生眼紋。不光生眼紋,還會食欲不振,沒精打采,氣色不佳。沒睡飽,必然要打盹,一打盹,等到該睡時又精神得很。如此這般,長此以往,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碎碎念了一陣,雀姐兒才覺不對。怎麽光是她說,擾她睡覺的人卻安靜了?她随手擲了個玩意過去,罵道:“怎麽啞巴了?再不說話,我就趕人了!”

楊瑾一揚手,接住東西轉手丢到桌上,一邊十分聽話的模樣,“我擾姐姐好夢,自然要先聽姐姐念叨一會,以解心中怨氣。”

“呸!你還知道啊!”雀姐兒笑罵,“好了好了,有事快說,我還要回去睡個回籠呢。”

“是。”楊瑾正襟危坐,嚴肅的不能更嚴肅,他開口問,“雀姐姐,什麽是戀愛?”

雀姐兒昏沉沉的腦子當機了好一會,又重複了一遍,“……戀愛?”

楊瑾将元宵夜的事挑挑揀揀說了一些,道:“我想男女之事雀姐姐最精通,必然知道……”他也瞧見了雀姐兒臉上的迷惑,有些失望,“今日我當值,求解心思急切,便午休偷溜來,也是莽撞。擾了姐姐好夢,下回提上好糕點賠不是。那我先走了。”

“慢着!”

楊瑾眼裏那一丁點失望雀姐兒看得清楚,她怎麽也不能砸自己的招牌,轉頭喚女童去吧樓中的姐妹們挨個給叫起來,“別的不好說,可論這個,我今日必給你弄明白了不可!”

春風樓的效率是極高的,姐姐兒們聚到大堂個個打哈欠,談起八卦來精神抖擻。

俊俏好兒郎在眼前,誰還想睡覺呢!

“戀愛?可沒聽說過。”

“可聽意思,覺得怪耳熟的。”

“比現在要近一些,又比成親要遠一些,這可不就是情人嘛!”

“哦對對對!是有些像呢!”

“真沒想到京城的姑娘這麽放得開,小哥哥,開心嗎?人家姑娘想當你的情人喲。”

“哎喲你叫的好親密,可是小哥哥他有情人了,輪不到你嘗滋味。”

“去去去!說什麽混話!”

女人們你一言我一語,聊得歡快。

被衆星捧月般圍繞着的楊瑾,再鎮定,也有些守不住姐姐兒們的熱情。

饒是他知道樓裏的姐姐兒們是很放得開的,此時也生出一些些尴尬來,心道她們是不是不把自己當作男人,能這般随意說話。

這也就是他接觸女人少才這麽想,他面上裝的越鎮定,姐姐兒們越奔放,就是想要撕開他這層表皮,好好逗弄逗弄。後來他見識了馬钰瑛一雙手接百千招,那叫一個游刃有餘,真真是嘆為觀止。

最後還是雀姐兒搖了搖帕子,笑罵道:“我不管你們,還真都個個嘴上不把門了?”姐姐兒們這才收斂一些。

“媽媽瞧您說的,楊官爺是您幹外甥,我們為楊官爺排憂解難,不也是為您排憂解難麽。”

“就是就是,媽媽這樣說,姐妹們都不敢再說了。”

雀姐兒瞪一眼:“你們說的還少麽!”

姐姐兒們嘻嘻笑開,都不接話。

楊瑾低頭捏捏鼻梁,唉,是他錯了,來這一遭比查案子還叫人疲憊。

散了姐姐兒們,雀姐兒打了個哈欠,問道:“你心裏可有答案了?”

楊瑾唯恐她再招姐姐兒們回來,忙是點頭:“有的。”

“那好,我就不與你細說了。”雀姐兒從女童手中接過兩卷書,丢到楊瑾懷裏,“追姑娘呢,總要你自己花些心思,那樣才享受。行了,回去吧,我還要睡個回籠覺呢。”

楊瑾拿起書翻了兩頁,又無言地合上收進懷中。

從春風樓出來,楊瑾往縣衙走,臨到衙門他忽頓住,定定站在春寒料峭的冷風和明陽中。守門的衙役有些奇怪,湊上前問了一句。

楊瑾反問:“下午審案嗎?”

衙役答:“沒有。衙中的案子都要從你手中過一遍,你不記得?”

楊瑾愣了愣,笑了一下:“是,我糊塗了。”他說罷,掉轉身往另個方向走。

衙役一頭霧水,忙問:“楊瑾你去哪?下午不當差了?”

楊瑾頭也不回,擡起手搖了搖:“終身大事更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縣令尹良正:光明正大翹班,眼裏還有木有我這個上司!

楊瑾:沒事,我是男主。

尹良正:……

作者:沒事,後期有他求你的時候!(拍肩)

楊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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