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李趙氏

知縣每日處理的事務,說大不大,也有許多雞毛蒜皮。有些是男人不便處理的,就要知縣夫人出馬在其中調和調和了。

比如今日遞名帖的這位婦人。

這位婦人姓趙,夫家姓李,即稱其為李趙氏。

李趙氏性子潑辣,好□□鬥,李郎君妻管嚴在鄰裏間是小有名氣的。不過有些男人再膽小,也擋不住偷腥的心。這位李郎君便與樓中一姐兒勾搭上,姐兒懷上身孕,李郎君就想納姐兒做妾,李趙氏哪裏能肯,天天吵鬧。

“李趙氏就是個認死理的,這事一個巴掌拍不響,也是說不清楚的,她不想讓自家夫君納妾,自要想辦法拉回夫君的心。卻哭哭鬧鬧,鬧得人盡皆知,叫鄰裏閑話,李郎君沒了面子,還怎麽談?怎麽攔?”

家中悍妒婦,室外溫柔鄉。李趙氏越是耍潑,就越是把李郎君往外推。而今,李郎君賭氣住進姐兒屋裏,徹底不歸家了。

“她進不去樓中,見不到李郎君,就來縣衙告狀,要把縣中的風塵地一并掃除。她以為……”姚氏說到這搖搖頭。

煙花風流處,并不是知縣說聲關門大吉就能關門的。

李趙氏卻以為知縣權利大到能一手遮天,這些姐兒們禍她家,自也會禍百百千千家,那些女人膽小怕事,只她一人敢挺身告狀,她這也算為中周縣的女子們做善事。

說話間,已到會客堂。

這間會客堂是專門接待像李趙氏這類人的,廳兩旁各有一間暗室。身處暗室,能旁觀廳內事又不被堂中人發覺。馮知春便在暗室中聽姚氏與李趙氏談話。

李趙氏翻來覆去說的,還是原先那一套。說的大義凜然,振振有詞。

姚氏與她立場不同,聽得只覺生氣,頭疼得緊。

馮知春也瞧見姚氏的忍耐,此番聽下來,也難怪姚氏會說“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位李趙氏确實有些死腦筋,也不大會察言觀色,說的話又刻薄難聽,李郎君的賊心加上李趙氏自己作鬧,才會變成現在這個局面吧。

思量片刻,馮知春請随行的婢子代勞,傳了句話給姚氏。

姚氏眉頭緩開,打斷李趙氏,問道:“李郎君還未歸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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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談到這個,李趙氏像換了個人,眉間聚起一股怨氣,道:“我家那死人……哼!就當他死在外頭了!”

姚氏道:“萬不可這麽說。若真如此,你可要傷透心了。”

李趙氏哼哼道:“我有什麽可傷心的,他死了,更襯我心意!為了那個賤女,他抛家棄子、不敬孝道,早那個時候我就失望透頂了!這日子是沒法過了!”

“哦。”姚氏道,“既如此,不如我就助你一把。”

李趙氏以為姚氏終于被她打動,要替她收拾收拾那群姐兒們,心中十分歡喜。為了賣可憐,她吐了許多苦水。卻聽姚氏悠悠道出下一句:“李郎君如此薄情,為一個姐兒就賭氣離家,平日還那樣待你,實在不是良人。不如我助你與他和離,也好過現在這般。”

“和、和離?”

“對!李郎君不就是認定你只會鬧一鬧,不能把他如何麽,咱們就要打破他的自以為是,打亂他的陣腳。憑什麽他能娶媳婦,在後院逍遙快活,咱們就必須得順着他?可沒有這樣的道理!”

“這、這……”

“光把風塵樓關了,能頂事嗎?愛偷腥的貓,你就是把整個魚塘的魚都撈走,它還能捕個小雀兒,逮只小耗子。所以吶,還是人有問題。”

李趙氏從未聽過這樣的言論,有些瞠目,她本能地拒絕,搖了搖頭,“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姚氏緊逼追問:“怎麽不是?但凡他心裏想着你一丁一點,他都不會這麽不顧你的顏面、感受。你若許他納妾,開了頭例,往後他還要納妾,你許不許?”

“……”

“你若不許他納妾,他就一直不歸家,在外頭花天酒地,賴在姐兒那裏逍遙,你樂意不樂意?”

“……”

“就算最後他妥協回來了,此事也在心裏紮根,怨上了你,你二人同床異夢,日子能不能過下去?”

“……”

姚氏從婢子手中接過茶碗潤了潤口,見李趙氏垂着頭沉默不語,又道:“我知道,你心裏還是有李郎君的,只是出這樣的事,你都把怨氣都撒到姐兒身上,卻不想着辦法挽回夫君的心,這是當局者迷。”

李趙氏聞言辯解道:“若不是那賤女勾引至深,我家那位也不至于會……”

姚氏将手中茶碗往桌面上重重一放,李趙氏立即沒了聲。“李趙氏,非要把話說透你才懂?”姚氏有些發怒,“你只想着要姐兒不好過,怎麽沒想,若風塵樓真關了,那姐兒便不再是姐兒,只是一個身份低卑的賤籍女。原你是拿她姐兒的身份鬧,這層身份沒了,李郎君不就更有理由把她帶回家?”

“啊!”李趙氏完全沒想到這點。

姚氏搖搖頭,“你好好想一想吧,自己心裏到底要個什麽結果。”她說罷,留下李趙氏一人在堂中,先行離開。

馮知春由婢子引路,也從另一道暗門離開。

“還是你有辦法。”一與姚氏聚首,姚氏就拉着馮知春的手誇贊道,“這回我能有段清閑日子了。”

“我只是反其道而行。”馮知春笑道。

李趙氏與李郎君夫妻多年,膝下有子女,尋常人碰到這樣的,大多勸和不勸分。姚氏原也是這樣做,然李趙氏一副“我不為自己的小家,我為百百千千的大家”的模樣,堵了姚氏的話,弄得倒像是姚氏小家子氣。

馮知春聽過李趙氏的言論就想,她看上去滿不在乎這段婚姻,實際心有不甘,逃避自己的問題,又想維護自己的臉面,自以為聰明地挑了這樣一個由頭。既如此,不如勸分,點出她的逃避,強行把她扭回直面婚姻問題這條路上來。

這世上,可不是事事都能用逃避躲過去的。

馮知春又與姚氏聊了會天,才道別離開。

伴着開春,桃花豔,草兒綠,春雨也軟綿綿落下。

淅淅瀝瀝,潤物細無聲。

春分一過,馬钰瑛又離家遠游了。這一回走的無聲無息,連聲招呼也沒打。馬老爺到馮家蹭飯,一邊大快朵頤,一邊将自家小子從頭罵到腳,順帶默默觀察了一把馮知春的反應。

馮知春維持着官方笑容,馬老爺一看過來,她就往他碗裏夾塊肉,“吃菜,吃菜。”将馬老爺滿懷期待的眼神堵了回去。

楊瑾考試相當順利,輕松過了縣試。

作為考後短暫的放松,楊瑾邀請馮知春一同出門散心。

這日一早,楊瑾帶着趙豐來敲門。

“馮姑娘早好,都準備妥當了嗎?”趙豐晃晃手裏的魚簍,裂開嘴露出兩排白牙。

院中,馮知秋早按耐不住,興奮地沖過來,圍着楊瑾道:“楊哥,這回可一定要好好教我釣魚!”

楊瑾摸摸馮知秋的腦袋,笑道:“只教這一次,認真學。”他說罷,擡頭看向馮知春,輕笑。

馮知春也沖他輕笑一下,随即移開,轉頭與楚雲談天。

變成更為親密的關系這件事,方式太過與衆不同,就算楊瑾能接受超前的新概念,也不代表所有人能接受。二人一致口徑,沒有外道。

叫馮知春吃驚的是,楊瑾不僅接受新概念的速度很快,對他感興趣又不懂的知識也有着異常熱情的求知欲。

備考之餘,他居然還能抽出時間纏着她解答關于戀愛的疑惑,俨然一個虛心好學的好學生,提出一個個叫她羞于解釋說明的問題。

她不想答,楊瑾就拿出當差那套,一下兩下,三下四下,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套出了七七八八。

有時候她生氣,想擺擺臉色給他點教訓。也敵不過他。楊瑾是個注重細節的人,一是見好就收,快觸到她的雷區立即停下;二來這個男人生的太好看,他笑一笑,如沐春風,就把她的惱怒吹跑了。

這次散心,似家庭春游。

在中周縣的小半年,楊瑾主仆在馮家的地位大大提升,成了知夏知秋冒着星星眼崇拜的對象。

作者有話要說:

嗯……最近,我去肝游戲了,現在有點肝硬化,放下手機,巨大的空虛,想了想還是碼字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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