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等不了了

楊瑾輕笑,略一收力,馮知春就被他帶到他身旁的凳子坐下。

兩人手握着手相視無言,楊瑾的視線從馮知春臉上移到她擱在桌上的托盤,道:“你教他們精進手藝的秘方,已夠仁義。以他們付你的銀錢,偶爾偷偷懶又有什麽。”

馮知春“噗嗤”一笑,“啊!我不是笑你,只是從不曾見你出過屋門,卻沒想消息很是靈通。”

“你不知道?你來的時日雖短,卻已是醫館的名人了。”

“咦?”

見馮知春後知後覺的樣子,楊瑾無奈道:“我真該早點見你。”

馮知春睜大眼,“你想見我?我還以為……”

楊瑾有些尴尬,目光移開,“我病的糊塗,這些日全靠別人大理,邋裏邋遢的,怎好叫你看見……”

一股暖流升至胸口,又酸澀地堵在喉間。馮知春道:“這有什麽,以後的日子長着呢,總有被我看到的時候。”

語罷,她輕輕“啊”了一聲,臉在楊瑾定定的目光中越來越紅。

“我啊,還是不如你……”

她垂着頭,聽楊瑾一聲低嘆,眼前的衣袍動了幾下,楊瑾那雙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便出現在視線中——緊緊包裹着她的一雙手。

“知春,”楊瑾喚她,“等府試考完,我們便成親。我會請尹夫人做媒,請尹大人主持,将你明媒正娶。可好?”

已不記得這是楊瑾第幾次向她提親,而現在她的心境與最初相比也大不同了。這次親眼見楊瑾生重病,她才發覺楊瑾在她心裏的分量已那樣重。

馮知春害羞,道:“你不是說,要等到你考上功名嗎?”

楊瑾道:“等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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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知春撅起嘴,故作猶豫:“這太突然,日子又那麽緊,得讓我好好想一想。”

楊瑾稍用力捏捏她柔軟的手,道:“不準!”

馮知春瞪他,道:“你這麽霸道,我不嫁了!”

楊瑾笑起來,“你再如何好好地想,也是要答應我的,早也要,晚也要,不如就挑今天這個吉時吧。”

馮知春看着他,只覺他狡猾得讨人厭。是了,她看他病了,心慌成什麽樣,她那樣着緊他,他當然是知道的。

原本還想維持下姑娘的矜持,這會她也放棄了,輕輕點了點頭,“好。”

真到她答應了,楊瑾卻呆住了。

半晌,楊瑾猛地站起來,他箍着馮知春的腰,連帶着将她也抱起來。

“你答應我了?”楊瑾仰頭看她,眉眼浮上深深的驚喜。

馮知春紅着臉道:“答應了!答應了!你快把我放下來!”

楊瑾輕咳一聲,松了力道,馮知春便滑下來。

她雙腳還未着地,楊瑾又收緊了手臂。

“你……!”馮知春惱了,擡眸看他,下一瞬柔軟略幹燥的觸感沾上她的雙唇。她驚呆地看着近在眼前的楊瑾的雙眸,直到楊瑾的唇動了動,她才反應到°現在是什麽情況,忙用力推開他。

“你……”

馮知春脹紅了臉,她的雙手環抱着楊瑾的脖子,姿勢實在暧昧。也不知是羞的還是惱的,她的腦袋有些發暈,身子也有點發軟。

楊瑾見好就收,放她回了地面,牽着她的手并沒有松開,柔聲道:“等我們成了親,一家人口也多了,便換個大些的院子。原城東邊二胡同裏有家院子空了,正尋租戶。二胡同裏人家少,又幹淨,租金也合适,等會趙豐來了,我便叫他回去兩日把院子訂下來。”

馮知春原想說等他身子好些再說,見楊瑾一臉喜意,自己心裏也是被歡喜塞得滿滿的,便不再說什麽,只點頭應好。

兩人又說了一會話,楊瑾講了他是如何被知府選上,如何在災區做事,又講到那位陳大人,言辭裏是對陳大人的敬仰之意。

馮知春對陳大人的印象也非常的好,沒有他,自己現在又怎麽能在這裏,還同楊瑾說着話呢?

可惜她還沒向這位大人好好道聲謝謝,當時她一顆心放在楊瑾身上,旁的也顧不上太多,而陳大人在送楊瑾來醫館後的次日又返回了災區。

現今災情最嚴重的地方,仍是最開始被淹的村落。這幾個村落挨得很近,原是依靠河水帶來的豐富資源發展擴大,人口衆多。

洪水來得急且快,水中夾着許多泥沙,人還來不及跑就已被滾滾洪水卷入其中,傾刻間就不見了蹤影。

駐紮的營帳裏病患痛苦的聲音此起彼伏,一個醫童子掀開簾子小步跑了進來,對着穿行于病患之間的老大夫道:“師父,該輪值了。這幾次輪值您都未好好休息,這回可得下去歇息,好歹吃口熱飯。”

老大夫微一點頭,看完最後一位病人,自醫童子手中接過帕子,擦了擦手,起身走出營帳。

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灰白的胡子和頭發,背有些微駝。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他都一一點頭應之。

到了歇腳的營帳,光線随着掀開的簾子照進帳內,描出一個模糊的人影。

老大夫一怔,腳步也頓住了。

那人影微動,道:“郭老。”一邊拿出火折子點亮燭臺。

老大夫見是熟人,便走進去,向那人彎腰一拜,“老民見過大人。”

陳大人笑道:“郭老不必拘束,坐。”

郭長生坐到他對面,道:“大人來老民帳內,不點燈亦無侍衛在旁,實在不妥。”

陳大人道:“在黑暗裏坐着更能讓人靜下心來,況且,吓唬吓唬您也很是有趣。”

郭長生:“……”

“郭老還未用膳吧?”陳大人招呼一聲,很快,營帳的門簾又自外掀起,一個小兵端來飯菜和兩副碗筷。“都是剛燒出的飯菜。”陳大人盛好一碗飯,極香地吃起來。

郭長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眼前的飯菜,無奈地取碗盛飯。

待碗盤空空,陳大人喝口水,才開啓話題,問道:“藥材可充足?”

郭長生答道:“家徒前幾日已回信,明後日應就将補充的藥材送來了。”

“依郭老看,疫情可是穩住了?”

“老民不敢妄猜将來事,只眼下看,是穩住了,只要山洪不返,疫情的影響便會越來越小。”

“若真如此,那可十分的好。”

“都是大人治水有方。”

陳大人笑道:“郭老何時養成捧人的性子?并不是我治水有方,而是西南府人才濟濟,郭老的家鄉果然是塊卧虎藏龍的寶地。”

郭長生謙虛地低下頭不語。當這位大人登門時,他就知道該來的早晚會來。除了治水抗災,陳大人定還有其他的問題要問他,可已過了多日,陳大人都沒有開口詢問,越是這樣,他心裏越是惶惶不安。

陳大人見郭長生伏下的姿勢,面上的笑容越加深不可測,“郭老心系百姓,但終日不解衣帶地醫治,大家也很是擔心。”他站起身來,撫了撫衣袍,“讓郭老您好好吃飯的任務,我這算是完成了。接下來,您便好好歇息一晚吧。”

郭長生眸色微動,彎腰向陳大人離開的背影道謝。

翌日,從城中來的補給到了。除了藥材,還有物資、糧草,各部得了通知,領東西的人早将補給的馬車團團圍住。

藥材大多是郭長生的醫館裏種的,每次都有一個藥童子随行護送。

郭長生接過藥材單子,一邊清點一邊吩咐人将藥材分類放到他指定的地方。忽聽旁邊糧草車暴起一聲怒吼,“才這一車?還不及我要的一半!夠大夥撐幾日?!是要餓死人嗎?!”

循聲看去,發火的是炊事班的高廚子。

因是軍隊駐紮,炊事班也是部隊兵,高廚子手中拿的雖是廚具,但也身材結實中氣十足,發起火來怪吓人的。

送糧草的小兵面露難色道:“實在、實在是沒有了……”

高廚子罵道:“西南府難道連備用糧都沒有?你回去叫他們把糧倉都給打開了!費這麽多功夫救人,飯卻吃不上,救活了也得餓死!”

郭長生皺眉,災區不止這一處,補給的分配要各方考慮,這次送來的藥材也比他原要的少了,連糧草也……

送藥材的藥童子站在郭長生旁邊,他低聲嘟囔一句,“這一車撐到下回補給也夠吧……”

郭長生一驚,高廚子耳力好,也聽見了,立馬破開人群走到藥童子面前。

“你告訴我怎麽夠?”高廚子拎小雞似的将藥童子拎到糧草車前,質問他。

郭長生怕高廚子氣極出手,忙跟過去。他見藥童子面上露出害怕的表情,但還是結結巴巴道:“沒、沒有錯……我們醫館原也糧食不夠,後來馮姑娘教了個法子,同樣的面能蒸出更多饅頭,口感也更好……”

高廚子聞言驚奇道:“是怎樣的法子?”

藥童子搖搖頭,“我不知道……”

高廚子松下去的眉又豎起來,罵道:“你逗我呢?!”

藥童子立馬又哆嗦起來,解釋道:“我、我不在廚房做、做事,都是聽旁人所、所說,我也估計也吃、吃了那饅頭……廚房的人無不誇的……”他結結巴巴說着,看見郭長生,可憐巴巴求助道,“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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