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尹承善氣沖沖的出了門,誰都不讓跟着,一時之間又想不到要去哪,便讓人将馬車駛去四皇子府邸,壓根不管沒給人送帖的事。

雖然毫無準備,但他的出現依然受到了龍笑滄熱烈的歡迎,爽朗的他一聲令下,佳肴美酒随即備齊,便連亭子旁的人造湖上也駛出一艘畫舫,不一會兒悅耳的琴聲已經回繞在尹承善耳際。

這些便足以顯現兩人的交情,當然龍笑滄這麽讨好也是有私心的,今兒個可是尹承善納了那個商側妃後,頭一回來找自己,他心裏自然有一堆話想問。

他向來可是很關心這個表弟的,這些日子,每每想到尹承善頭一回成親是犧牲了自己,成全了他表妹,這一回納側妃,又是犧牲了自己,成全他這個表哥,他便覺得愧疚,一段時間不敢上門。

好不容易今兒個尹承善終于記起要來他這一趟,他怎麽可能不逮着機會好好關心……呃,順便盤問一番。

“這幾日,你過得還舒心吧?那個側妃沒有給你弄出什麽亂子吧?”龍笑滄人才坐下來,便急急的問道。

但見他越問,尹承善的臉色便越陰沉,甚至有些火氣。

“我說的口都幹了,你倒是說話啊!”他催促着抿唇不語只是自顧自喝着酒的尹承善。

“那女人……”話才開了頭便沒了聲。

該怎麽說那女人呢?

今日他着實是氣壞了,雖說自己孟浪在先,是他不對,可難道她口口聲聲地說要離開、說不管毒發就很對了?

明明他已經擺明了他喜歡她,每日都為她的越發虛弱而提心吊膽的,可她卻丁點都不領情。

想到這裏,尹承善的臉色更加鐵青,握在手中的酒杯竟也應聲破裂了開來,銳利的碎片劃破了他的掌心。

他這模樣,讓龍笑滄心驚不已。“你這是做什麽?”

急急喚來了下人,龍笑滄親自用丫鬟拿來的白布與藥粉簡單包紮了他受傷的手。

“是不是那個女人做了什麽惹你心煩?你放心,咱們什麽都別管了,明兒個你就将那個女人扔回冬寧侯府去,天大的事有我給你頂着。”龍笑滄義憤填膺的說道,頗有為了兄弟啥都不管不顧的氣概。

“不行,我不但不趕她出去,我還得要留下她。”雖然她口口聲聲說不屬于他,可是他想要她,尤其見到她那蒼白荏弱的模樣,心頭的不舍讓他更加放不下。

沒辦法,既然放不下,就是被她氣極了,他也沒打算放她走。

“不行,我看那冬寧侯府就沒一個好心眼的,你若留下她來,豈不是日日夜夜都得防着,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一聽他竟然那麽固執,龍笑滄幾日來的擔憂全都化成了怒氣。

他眼神裏頭充滿了不贊同,直勾勾地望着尹承善。

“她不是賊,若是冬寧侯府裏還有個好人,那就是她了。”

“你憑什麽這麽認定?”他才不相信冬寧侯府能出什麽好苗子,這幾年商清遠與老二狼狽為奸的想要謀取帝位,什麽壞事沒幹過,要他相信冬寧侯府能出好苗子,不如讓他相信母豬會飛還比較快。

尹承善與龍笑滄做了幾年兄弟,自有一定的默契,見他此時神色,便知曉他不相信自己所言,他随即将自己揣在懷中的名單遞給龍笑滄。

“你知道為什麽商清遠死活都要送個女兒進泷陽王府嗎?”

龍笑滄定眼瞧着那份名單,有神的雙眸眯了眯。“這是……”

“這幾年來二皇子和商清遠勾結賣官的鐵證。”

聞言,龍笑滄大喜,立刻攤開那份名單,仔仔細細的瞧着。

只要有了這個,他們就可以弄清楚老二究竟還有哪些暗樁是他們不知道的,再說,這東西若是送到了父皇面前,這輩子老二想再出頭就難如登天了。

“這東西是飛雪用命搏出來的,要不是她舍了命也要套出商清遠到底想要什麽,我們現在還估摸不出他的目的為何呢。”

“咦?!”聽到尹承善這麽說,龍笑滄的好奇心自然如排山倒海而來,一雙炯目睜得亮亮的,哪裏還有半絲皇子的威儀。

其實這也怪不得他,他這表弟向來厭煩女人的癡纏,倒從沒見過他為哪個女人說過好話,如今竟在言談之間對那商飛雪多有維護,也難怪他會好奇其中有隐情。

“這東西本來是夾在一幅大師名畫中,我猜這應是冬寧侯府裏哪個不長眼的下人打庫房偷了拿出來賣,輾轉進了我府中,等商清遠發現并查到去向時,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找東西了。”

說到這,尹承善嗤了一聲,“其實我跟飛雪知道了畫背面有承王二字時,便知這其中秘辛與二皇子脫不了幹系,只是琢磨好些日子卻看不出所以然,如今終于知道了。”

“原來如此,那商清遠當時只怕是急壞了吧。”白白送了個把柄到敵人手上,難怪他會如此大費周章的将庶女找回來并送入王府,畢竟庫房那樣的地方都是心腹管着,他若不是往王府後院塞人,只怕也難接近庫房。

“是啊,急壞了他,所以即使對飛雪并不放心,還是這麽做了,并為了控制飛雪,甚至連親生女兒都下毒。”

“啊!”聞言,便連龍笑滄這樣生在複雜皇室的人都驚呆了。

怎麽會有如此涼薄的父親,他倒是第一回聽說這種事,即便只是庶女,可卻也是他的親骨血,他怎麽忍得下心腸?

“要不是飛雪傲氣,先下手殺了想要藉毒操控她的丫鬟,又能忍毒發時的痛楚,這份名單只怕還躺在王府的庫房裏,不見天日。”因為知道龍笑滄對于商飛雪出自冬寧侯府很是不滿,于是在言談之間,尹承善對她多有維護。

說着說着,他便憶起了商飛雪那日漸蒼白的神色。

其實,他很清楚,雖然有太醫們想方設法的壓制,可那毒物卻是狼虎藥,正日漸拖垮飛雪的身子。

“你很在乎她?”望着對方那形于外的擔憂和急切,龍笑滄的唇畔噙着一抹玩味笑容。

從來不曾見過尹承善這般為誰說話,就連他現在的妻子也不過是為責任而娶,富貴名分給足,其餘的也沒見表弟多給過什麽,唯獨對這商側妃不一樣。

“那女人……”尹承善見龍笑滄問得直接,原想否認,可轉念想到了龍笑滄那護短的性子,若是他肯出手,或許飛雪會安全許多,畢竟誰也不知道一旦商清遠知曉了飛雪的背叛會做出什麽事,因此在遲疑一陣後,便直言相告,“她很特別,的确讓我另眼相看。”

“啧,這回你倒誠實了。”聽着他大方承認,龍笑滄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真是的,哪個姑娘不好愛,竟去愛上一個麻煩的。

雖說商飛雪已經入了泷陽王府,可一旦他将罪證上呈父皇,會不會禍及商飛雪還得看父皇的心情。

尹承善這麽爽快的承認,分明是要他出手保下商飛雪,更甚者,還得替他們防着商清遠那邊。

“她真有那麽好?”龍笑滄忍不住問道。

“她……很不一樣。”尹承善其實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才好,他自己都不知道怎地就被她勾了心。

明明她對自己很冷淡,很是不知好歹,甚至總是拒人于千裏之外,可是一見她難受,他的心也會像是被人擰着一般難受。

“能讓你這個向來視女人為無物的男人這般動心,的确是很不一樣。”龍笑滄打趣道。

嘴上雖這麽說,可私心裏他卻不怎麽贊同尹承善和商飛雪有太多瓜葛,在他的想法中,尹承善配得上任何女人,即将失去靠山的侯府庶女,未免折辱了尹承善的身分。

和龍笑滄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尹承善又是心思缜密、善于察言觀色的,龍笑滄只需一個眼神的變化,他便知道對方心思。

“笑滄,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飲。”就算想要嫁給他的女人多了去,可真正能扯動他心弦的只有商飛雪一人。

“你這次可真固執。”

“說來她比我更固執,不但無視我的感情,脾氣還倔得跟頭驢子似的,幾十匹馬車拉都拉不回頭。”既然已經跟龍笑滄說清楚,尹承善開口抱怨起那讓他氣結的女人。

說來她并不是他所遇過的女人中最出色的,但和那些名門閨秀相比,她最大的優點便是真。

這幾年暗中為四皇子打天下、收攏勢力,他什麽樣的女人沒瞧過,可卻沒一個有她那麽直率的。

她的喜、她的怒、她的恨,她的一嗔一笑都是那麽的真實,教看慣了爾虞我詐的他,更覺得這樣的真實難能可貴。

起初,他也不是沒有懷疑,可自他夜探冬寧侯府、知曉她的過往之後,心中的戒心也就慢慢淡了。

她曾經受過的苦楚,他的心裏都有數,在他看來,這樣堅毅的女人才有資格做泷陽王妃。

只是……就算冬陽自願給她騰位置,她也未必會肯,那個倔強的女人啊……

“瞧你說成這樣,以表弟的條件又何必獨獨鐘情她一人呢?”龍笑滄的語氣之中多有為尹承善抱不平之處。

雖然沒見過面,但因商飛雪出身冬寧侯府,他已是不喜,再聽說她視尹承善為無物,更是怒從中來。

既不識擡舉更不識好歹,這種女人留在身邊遲早是個禍害。

“我……”尹承善正要開口再為商飛雪添上幾句好話,可眼角卻驀地閃過一絲森寒的銀色光芒。

他向來機警,暗叫了一聲不好,倏地起身,拿起桌上的瓷杯便往銀色光芒閃耀處一扔。

杯及刀相擊出聲,龍笑滄同時警醒。

但見十數名黑衣人從湖上畫舫相繼飛竄而出,破空而至。

若不是方才尹承善機警,或許雖不致喪命,可總會有點傷亡。

龍笑滄一邊思索着,一邊利落地退去了身上礙事的披風,跟着加入了戰局。

沒被黑衣人搶得先機,龍笑滄和尹承善又是自小練武的,至今一日也沒有丢下,所以雖然刺客們招招狠辣索命,可他們依然游刃有餘。

兩人心裏更各自尋思着,這幾年雖然大大小小的狙殺沒停過,可像這樣傾巢而出地直攻四皇子府的倒是沒有。

他們一向小心翼翼的,從來不曾急進,這也是為什麽這幾年雖然二皇子處心積慮的想要拿到他們的錯處,可總找不着的原因。

可這回為何二皇子竟不管不顧的鬧出這樣大的動靜,難道他們就不怕皇上追究嗎?

莫不是……尹承善驀地想起了剛剛那份名單。

不好,他可以在自己府裏做到防範得密不透風,卻疏忽了奸細可能藏在這四皇子府的可能,該不是有人去通報了名單的事,才讓對方狗急跳牆?!

對皇子府邸他們都敢這樣名目張膽行事了,那麽泷陽王府那邊呢?

想到這裏,尹承善的心一急,毫不猶豫地抽出了纏在腰間的軟劍,一招一式幻化成淩厲無比的劍芒,劍影所到之處盡皆染血。

雖然黑衣人為數不少,但他與龍笑滄的身手倒是皆不弱,再加上聞聲而至的暗衛,倒也沒有癡纏太久。

幾番交手之後,地上已經七橫八豎地躺了十幾具屍體,還留着的活口也不過一、兩個。

“四皇子,我得速回王府一趟。”停下了揮舞染血的軟劍,尹承善并不戀戰,只是面容焦急地向龍笑滄告罪。

“不行,瞧今晚這陣仗,倒是有人按捺不住了,想要先下手為強,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回去,給我點時間,清理完這邊,我再同你一起回去看看。”

尹承善深邃的眸子中難掩急切和憂心,雖然王府裏頭也有他特意留下的暗衛,但瞧這攻勢,只怕二皇子那是鐵了心孤注一擲,精銳盡出。

再等下去,他怕是來不及了。

“還請四皇子恕罪!”頭一回,尹承善完全沒有聽龍笑滄的命令,只是朝龍笑滄一抱拳,人已經宛若蒼鷹一般的拔地而起,疾行而去。

“該死的!”瞪着那快速消失的黑影,龍笑滄沉着臉,忍不住低咒了一聲。

尹承善向來沉穩,何曾這樣沖動了,着實讓人意外。

思及商飛雪會有危險,尹承善連忙從小厮手中搶下自己的駿馬,往泷陽王府疾馳。

還好夜裏的街道并沒有太多行人,否則這樣縱馬疾行,到了禦史口中,只怕又要掀起一波口舌之争。

尹承善本就不是驕狂之徒,平素也不會仗着身分欺人,只是如今心中急切,壓根就顧不了那麽多。

好不容易到了王府大門,卻沒人前來應門,尹承善心中頓時冷了幾分。

該死的!

是他疏忽了,以為此事能瞞得密不透風,所以才沒有及早做下安排,萬一飛雪跟冬陽有個什麽事,他斷然不會原諒自己。

想到這兩個女人,他雙足一點,再次飛縱而起,越過了圍牆再躍上屋頂,便聽到後院傳來打鬥聲響。

滿臉陰沉的尹承善當即飛掠而去,腰間纏繞的軟劍已然出鞘,正散發着陣陣的寒芒。

一落地,只見那些黑衣刺客大多已經七橫八豎的躺在地上,全然沒了氣息,剩下的正在跟他特意安排的暗衛搏鬥,但看起來不用他出手,暗衛們還略勝一籌。

見狀,尹承善稍稍松口氣。

忽地,隐隐一陣哭聲傳入他的耳際,他皺了眉頭,循聲而去,就見初冬陽正跪坐在令一個人身邊哭泣。

“你幹麽救我,我可以逃的,若是真的逃不走,我也好去跟志天作伴,你救我做啥……救我做啥……”初冬陽一邊低聲哭着,一邊七手八腳地替商飛雪包紮泊泊流出豔紅鮮血的傷口。

飛雪怎麽了?

尹承善死命盯着商飛雪幾乎沒了起伏的胸口,忽地感到氣息一窒,一陣暈眩感撲天蓋地的襲來。

死了嗎?不,不可能!

一顆心彷佛被人緊捏着似地泛着陣陣痛楚,他想要沖上前去又不敢。

突然間,前所未有的恐懼緊緊地攫住了他,他很怕,怕是因為自己一時疏失害她就這麽香消玉殒。

他怔怔的看着,這輩子第一次嘗到這種進不得、退不得的境況。

他沒上前,倒是滿臉淚痕的初冬陽發現了他的存在,于是連忙朝他喝道:“你還不快點過來,飛雪為了保護我,力戰那些刺客,累暈了過去,咱們得快點送她回房,請太醫過來瞧瞧。”

暈了過去?只是力氣耗盡,不是傷重而亡?

“那她身上的血……”便是因為她渾身是血的模樣太過駭人,他才以為她遭了不測。

“那是刺客的血,雖然暗衛們已經盡力,可我手無寸鐵之力還是拖累了大家,幸好飛雪的武功好,替我擋了不少,若非她的體內有毒,內力凝滞,我想她也不會暈過去吧。”初冬陽心有餘悸,是以見飛雪暈了,才會有些失控。

方才要不是飛雪在,只怕她早已死在這兒了吧。

力戰那麽多的刺客,要能不受傷是不可能的,可她方才幫飛雪稍稍查看了一下,倒是沒有什麽嚴重的刀傷,不過會不會因為體內中毒而有什麽後遺症,她就不敢說了。

好半晌,商飛雪沒死的這個消息才竄進尹承善的腦袋裏,他一個箭步沖上前去,一把抱起了商飛雪,急匆匆步入屋內。

他回頭對跟上來的初冬陽交代,“快去請方太醫過來。”

沒死,只要沒死就好了,無論受了多重的傷,就算耗盡千金,他也要治好她。

看他這樣,初冬陽反倒冷靜下來,連忙招來一個逃過一劫的小厮,讓他快馬進宮去請方太醫過來。

以她對這個名義上的夫君的了解,若是不能讓他在半個時辰內見到太醫過來,只怕他會氣到掀了屋頂。

看來,她這個表哥是深陷情網了,這樣……真好。

初冬陽停下了腳步,環視着這一座還彌漫着濃濃血氣的院子,忽然想,也該是時候換她去尋找新的人生了。

巍巍皇宮,尹承善伫足,望着那大大的勤政殿三個字,眸心漾過一絲狠戾。

只剩三個月是嗎……

為了保護冬陽,飛雪催發內力,目前體內的毒已經快要壓制不住。

若是再不能找到解藥,一旦毒素攻心,那麽她就必死無疑。

想到這裏,尹承善的眸子恨得發了紅,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就殺了商清遠和龍笑陽。

争皇位那是男人之間的事,為何将帳算到女人的頭上,真不是個東西。

懷裏揣着那份賣官名單,尹承善決定不迂回托龍笑滄幫忙了,他将東西拿回來,并打算下了朝親自面見皇上,将事情的始末交代清楚,一等商清遠入了獄,他自有其他法子可以逼出解藥來。

他絕對不會放過商清遠的,這幾日飛雪受了多少的痛苦,他就要商清遠還多少回來。

“王爺,請留步。”

伫足,回望,尹承善一見到來人,眸光轉沉,恨不得用目光就能射穿商清遠的心窩,好讓他當場斃命。

還真是好大的膽子呵!他都還沒找上門,這老家夥倒是自己先來了,倒是真不怕死的。

“王爺,可否移地一敘。”商清遠的臉上依舊漾着一抹老狐貍的笑容,無畏無懼的,彷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似的。

他倒想瞧瞧這只老狐貍葫蘆裏頭賣的是什麽藥?

對于商清遠的要求,尹承善微一颔首,也算是應了,擡眼看看時辰尚早,就算要見皇上,也得等皇上用完午膳。

盤算過後,他便率先出了宮門,信步往大街上的茶館走去,也沒回頭瞧瞧商清遠到底有沒有跟上。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穿過了人群,進了茶館的包廂,點了幾樣茶點,店小二退下時順手把門帶上。

店小二一走,商清遠便一骨碌地跪了下來。

“你這是做什麽?”完全不知道商清遠在盤算着什麽歪主意,尹承善只是端坐在椅子上,連去攙扶都沒有,任由堂堂一個侯爺跪在他面前。

“求王爺救命!”

尹承善冷哼一聲,倒沒想到這商清遠竟然是這麽沒有骨氣的人,知道事跡敗露後,竟然連掙紮都沒有就來求他救命。

尹承善也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他不動聲色的打量對方,想要瞧清楚他這麽做的目的究竟為何?

給了對方一點壓力,他才懶洋洋的開口,“你求我救命,行,把飛雪的解藥交出來,我可以替你求求皇上,留你一條狗命。”

“王爺,飛雪是我的女兒,我怎會不想救她,只是……只是那解藥不在我手裏啊。”他那語氣像是真心疼女兒似的。

“既然如此,你拿什麽來求我?”望着商清遠那卑賤讨饒的模樣,尹承善隐隐覺得不對勁。

說起來二皇子那方也還有機會,皇上向來是慈父,若他們換個方式糊弄過去,雖說勢力肯定要削減的,但絕對能留一條命。

若只是要留命,有必要來求他嗎?

今日商清遠特來求情,教他實在覺得詭異。

尹承善不動聲色,目光炯炯地掃向商清遠。這樣的商清遠看起來真像貪生畏死之徒,可若真是這樣的人,二皇子能看得上眼嗎?

“王爺,飛雪是我的女兒,雖然是個卑賤下人所生,可怎麽說也是我的血脈,如果不是二皇子逼着我這麽做,我又怎麽舍得?”

“聽起來你倒是個有苦衷的。”尹承善淡淡說道,也沒請人起身的意思,就任由商清遠跪着。

反正飛雪也沒把商清遠當父親,自己更不用把對方當丈人尊敬,留情面什麽的也沒必要。

“我自然是有苦衷的,那二皇子是什麽樣的人想必王爺也知,若是我不答應,只怕侯府上下的命早就沒了。”

“那你現在又不怕二皇子了?”這牆頭草的行為太過刻意了,刻意到他無論如何都不敢輕信。

“現在我是進無路、退亦無路,只想求着王爺看在小女的分上,能饒了侯府上上下下幾百條的人命。”

“你既沒有解藥,昨夜又讓人傷了飛雪,你倒是說說我拿什麽相信你?”把玩着桌上的茶杯,尹承善沒先應好。

他與龍笑滄能走到今天,自是經過了大風大浪,若是這般輕易地相信人,只怕早死了幾百次。

但為了飛雪,他還是耐着性子與他周旋,畢竟他不相信商清遠沒有解藥。

“這……”商清遠聽着他口吻淡漠,拒絕之意明顯,頓時整張臉煞白,便連跪都跪不穩了。

見狀,尹承善起身,慢條斯理地撫了撫自己衣服上的小皺折,他居高臨下的望着商清遠,倒也沒把人往死裏逼。

“其實要本王救你也很簡單,飛雪活,你便能活,她若死了,你們冬寧侯府幾百條人命就跟着她下黃泉陪葬。”

“可是……可是……”尹承善的條件讓商清遠的臉色一白,額際開始冒出一顆顆冷汗。

尹承善冷眼看着他,雖然他看起來好似真的很害怕,但那雙眼明明還充斥着算計,真當他瞎了看不出來!

若是這計謀是沖着他來的也就罷了,反正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他尹承善從來沒怕過這些小人。

可若這計謀是沖着飛雪去的,那可不成,現在她虛弱得很,是禁不起折騰的,太醫都說了,好好将養的話,還能有三個月的陽壽,若是再出什麽差錯,便随時可能魂斷九天,所以他得讓商清遠清楚利害關系。

“怎麽?你辦不到?”眯起了眼,尹承善殺氣騰騰的模樣倒是很能鎮得住人。

商清遠擡頭看了看他,心中衡量,最終也只能咬牙應了。“那就請王爺再保下官幾日,讓下官好好想個法子。”

保他?!尹承善終于懂得他的意思了,他這算盤打的是要讓他給幾日緩沖時間,先不要将那份名單送到皇上面前。

他若是多給他們幾日,他們就能翻得了身嗎?他們心中的盤算究竟為何?

現在他倒真想瞧瞧,就這幾日的時間能讓他們倒騰出什麽來。

若是他們還有什麽隐藏着的實力,也正好趁這個時候清幹淨,否則斬草不除根,只怕要為将來留下隐患了。

“若是你真心誠意要為飛雪找活路,那麽本王可以為你多謀幾日時間。”他應允,但同時彎下身子與商清遠對視着,“若是你不過是想拖延時間,那麽……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說完,他潇灑走人。

原本低着頭的商清遠卻在這個時候擡起頭來,眸中的卑微乞求早就消失無蹤,泛着的是濃濃恨意與噬血光芒。

只要再幾天,等到二皇子布置好了,便是那些礙眼石頭的死期,至于商飛雪那個賤種,他本來就沒有看在眼底,是死是活他壓根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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