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不介意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姜半夏可以發誓,把她這輩子所有丢臉的事堆在一起,她都沒有今天丢臉丢得大發。
兩人隔得本就不遠,彼時的陸玄注意也還在姜半夏的身上,幾乎是被單掉落的那一瞬間,看清眼前情況的他便連忙把自己的臉別了過去,只留下反應慢半拍的姜半夏愣在原地。身前一涼,眼前的人又是突然轉身,姜半夏低頭看去,這一看不打緊,她活了這麽些年,這是姜半夏頭一遭有了想挖個地洞鑽進去的沖動。
陸玄沒有說話。未出嫁就被看了身子,這件事對任何女子來說,都是出格。這若是發生在皇城,或許沒有哪一家能接受這樣名節受損的姑娘。也正是因為明白這其中厲害,所以他難得的,沒有出言挖苦,也沒有冷眼相對。
姜半夏連忙把被單拉了回去,遮住了自己眼前乍洩的春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屋子裏出來的,彼時的她大腦一片空白,僅剩的理智都拿給她維持自己表面的冷靜。等到她同手同腳的走到院子裏被山間清涼的山風一吹,這一下,姜半夏的臉色,卻是再也繃不住了。
大黃用完了午飯正趴在門沿上小憩,院子裏突然傳來動靜,吓得它瞬間清醒了過來。
只見一個嬌小的身影伫立在院中,其手中握着的是一把斧頭,對着眼前的幹柴便毫不猶豫的砍了起來。
“噼裏啪啦”的聲音先後響起,大黃頭一次看到自家主子如此“兇惡”的表情,它縮了縮自己的身體,沒敢出聲。
發生了這樣的意外,姜半夏看起來卻十分平靜,這讓陸玄有些訝異,然而,院子裏很快傳來的動靜,卻也告訴着他,事情可能并非像某人表現的那般。
還有反應,看來應該沒有尋死的想法,确定了這點,陸玄雙眸微微動了動,這才放心的重新躺了下去。
姜半夏這一日,足足劈夠了三大堆柴火,沖洗了一遍院子,順便拔完了院子裏的所有雜草,方累着停了下來,在小廚房大口的喘起了氣。
山裏天黑的早,發洩了一下午,姜半夏心底的尴尬和羞愧多少褪了一些,天大地大,五髒廟最大,她嘆了口氣,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我安慰道:“行了,不就是被看了一下嗎,也沒少啥肉,這人又是太監,保不定在宮裏伺候過多少娘娘,看過多少人的身子,不至于,真不至于。”
“你也餓了對吧,行,我馬上給你弄點好吃的,吃飽了我們就不氣了,嗯。”
家裏雞蛋還有四個,依舊是沒有米的一餐,看着廚房裏僅有的素材,姜半夏頓了一頓,她快速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倒是很快有了主意。
有了!
躺了半日,到了傍晚,陸玄的精神十分不錯。晚飯姜半夏弄了一份蛋湯,一份叫不出名字的野菜炒雞蛋,還削了兩個院子裏僅有的黃瓜。吃飯的時候,有先前的事在,縱使和自己關系不大,但陸玄難免還是有注意姜半夏的反應,然而,觀察了一會兒之後,卻發現對方的反應和他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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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束手束腳,沒有扭捏羞赧,大大方方,坦然面對。若不是确定之前的事發生過,陸玄險些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錯覺。
“你看我做什麽?”兩人對坐着,姜半夏的身上早已換上了已經曬幹的衣裳,她知道陸玄在看她,也猜到對方心底多半有疑惑。對此,與其一直把這件事放心底膈應她,不如她先挑起話題,她擡眼看着對方,“我臉上有花嗎?”
陸玄一愣。
姜半夏繼續道:“還是你覺得我很好看,忍不住多看幾眼?”這話說完,不消陸玄有什麽反應,姜半夏自己都笑了。
陸玄聞言扯了扯自己嘴角,他收回了自己的視線,改為專心的喝起了蛋湯。
被看了身子一沒要死不活,二沒讓他負責,半日就收拾好心情,還能重新面不改色的和他交談。
如此女子,整個大魏,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人。
不過,既然沒鬧,這便是好事,其他的和他無關,他也不必去過問太多。
這人似乎除了前兩次交手時,暴躁了一些外,好像突然就冷靜了下去,不會輕易被她的話語激的輕易有所反應。沒接自己的話,那麽今後沒有特殊情況,他應該也不會提。姜半夏這麽想着,心情稍稍好了一些,她拿起自己身前削好的黃瓜啃了一口,邊嚼邊道:“泥的腳,現在感覺怎麽樣?”
“我看傷口好像結痂了,還痛嗎?”
作為一步一步爬到九千歲的人,陸玄歷來接受的規矩便是食不言寝不語,兩人還在吃飯,他本不想搭理姜半夏,但自其開口之後,對方便一直看着自己。陸玄也不知他是怎麽想的,鬼使神差的,他就放下了自己手中的碗,回道:“一晚。”
“嗯?”姜半夏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明日一早,我們離開。”
“這麽快?!”姜半夏連忙看了對方的小腳一眼嗎,“你這剛結痂,貿貿然動作,不得……”
“此地并不安全。”陸玄平靜的闡述了一個事實。
“可你也得看看你的情況,從此處出去,少不得要一日,你覺得你這腳能走一整天?”
陸玄緩緩眨了眨自己的雙眼,他看着姜半夏,“我掉下崖底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天一夜,以此地的地形,最遲明天,此處就會被發現。”
“你怎麽知道他們一定會找來?這裏這麽高,摔下來……”姜半夏心底依舊不大認同明早離開這個決定,她還在堅持,陸玄卻異常冷靜的打斷道:“你可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見對方這般篤定,姜半夏一時卻是找不到話來反駁,她愣愣道:“你究竟得罪了什麽大人物,非得找到你屍體才罷休?”
這也太不可思議了,那麽高的崖掉下來,哪怕是死人都不放過,這得是什麽血海深仇才會如此?
“你不必知道這個。”真要她知道自己是個什麽人,陸玄可不敢保證,姜半夏會不會和外人一樣,想置他于死地。
神神秘秘,就會吊人胃口,陸玄越是不說,姜半夏反而越發的好奇了起來,她有些失望的“哦”了一聲,妥協道:“那行吧。”
“明日走就明日走,你先吃着,我去收拾一下,再準備些草藥路上用。”
姜半夏說着說着,便從自己的凳子上站了起來,她手上還拿着削好的黃瓜,然而此間還沒來得及從屋子裏出去,自己身子後面卻是傳來了一聲淡淡的吩咐。
“順便準備一些熱水。”
姜半夏聞聲轉了過來,疑惑道:“你要熱水做什麽?”
陸玄看了某人一眼,“沐浴。”
“不行。”一聽是這個,姜半夏二話不說就拒絕了,“你傷口還沒好全,不能沾水。”
陸玄想說可以,他曾經在慎刑司受罰時,傷口比這厲害也不是沒沾過水,但姜半夏卻完全沒有給他機會,一見對方有想堅持的跡象,她直接拍板道:“我說不行就不行,這事我說了算。”
說到這,似是想到了什麽,姜半夏對着陸玄微微一笑道:“再說了。”
她掃了人一眼,“你這會兒手腳不便,家裏可沒浴桶這東西,你怎麽洗?難不成要我幫你?”
“你……”
姜半夏看起來認真的思考了一下,她慢慢把自己的手環在胸前,吊兒郎當的笑道:“我幫你也行啊。”
“你要是不介意,我就不介意。”
陸玄當真是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女子,一想到自己竟被女人調戲了,他氣得面色一黑,沉聲道:“出去!”
“好叻。”這一下,姜半夏倒是幹脆。陸玄的話一說完,她便開心的應了下去,“小的得令。”
她背對着陸玄揮了揮手,邊走邊道:“走啦,有事叫我啊。”
反應過來對方這是在激自己,陸玄臉上再一次黑了一度。他歷來愛潔慣了,如今身上全是藥草的味道,姜半夏一走,他未免有些嫌棄的皺了皺眉,最後無奈的嘆了口氣,認命的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既要離開,少不得得準備好一日的口糧和應急的藥品,好在家裏還有兩條魚,趁着天沒黑,姜半夏連忙把其宰殺後烤熟了吊了起來,緊接着,她把原身自己做的木壺翻了出來洗了洗,做完這些,想着院子裏還種了一些豆腐柴,姜半夏又連忙跑了出去,把其摘回了廚房。
如此折騰一番,姜半夏回屋時,外面的天,早已徹底的暗了下去。
家裏沒有燭火,屋子裏一片漆黑,姜半夏尋着印象摸到床邊的時候,還沒來得及碰到被子,她的手卻是突然被扣了起來。
“你要做什麽。”黑暗中,陸玄語氣微沉,盡管看不清他的臉,但憑這語氣,姜半夏也能想象出其此刻的神情來。
她轉了轉自己的眼珠,似笑非笑道:“除了睡覺,你說我能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