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山竹陪着季修遠挑挑選選了好久,撇嘴道:“大人,依我看,容二小姐不會喜歡這些。”
季修遠正攤開一幅頗有意境的山水名畫細細品鑒,聞言,轉眸,“依你看,她喜歡什麽?”
“喜歡商籬。”山竹剛說完,就遭到季修遠一記爆栗子,他捂頭笑,“大人幹嘛跟自己過不去,何必呢。”
“多嘴。”
一大一小走出字畫鋪,同樣的月白色,季修遠完美诠釋了不染纖塵,而山竹诠釋了清新脫俗。
他們結伴多年,山竹是季修遠一手帶大的,別看他年歲小,鬼點子賊多,錦衣衛稱他為小智囊。
“大人,我猜容二小姐會喜歡那些。”
山竹指向路邊攤位,季修遠皺眉看去,頓感無語,不過山竹的想法或許對……于是邁步走向面塑攤,經攤主介紹,買了一對金童玉女。
今日休沐,皇城裏鑼鼓喧天,宗主府同樣熱鬧非凡。
宗主生辰宴,賓朋滿座。容俏站在水榭旁,笑迎前來賀喜的官員,等生辰宴一過,“宗主”就将迎娶“容二小姐”了。
雖然宗主大勢已去,但小皇帝還寵信“他”,臣子們自然不敢怠慢。
出乎意料,與宗主一向交好的商籬并未到場,容俏有些失望。
進了水榭大廳,容俏倒在軟榻上,頭枕小鲛的腿,大口大口吸溜果汁。
楚大公子瞄了一眼面若桃花的小鲛,笑道:“宗主真是豔福不淺。”
一邊說,眼神一邊亂瞟小鲛婀娜的身材,心道如此美人竟然是個啞巴,可惜可惜,不過啞巴吃了黃連也吐不出苦水,楚大公子邪惡勾唇,心中起了歹念。
小鲛生性單純,不懂男子貪婪的目光意味着什麽,容俏斜睨楚大公子一眼,語氣冷森,“楚大公子眼珠長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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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大公子心一抖,“楚某人失态,望宗主莫怪。”
說罷,趕忙躬身退出水榭,生怕宗主拿他喂魚,宗主府魚塘內游着許多鋸齒類食人鲳,令人聞風喪膽。
季修遠是唯一一個沒有請帖的賓客。
當管家向他要請帖時,他只是微微一笑,笑容裏似乎藏了一把刀。
自從季修遠以一人之力挽狂瀾,帶錦衣衛滅了三廠後,他在朝中乃至北盛皇朝的威望早已超過宗主,只不過季修遠是忠臣,沒有野心,三廠被滅後,他主動提出降品階以保萬全,大臣們對他既欽佩又敬重。
管家亦然,私自請他入了府。
山竹将壽禮遞給管家,拍拍木匣,小聲道:“請老人家務必把我家大人的心意擺在最上面。”
“一定照辦。”管家猜不透季修遠的心思,但還是給了面子。
當季修遠出現在容俏面前時,容俏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繼續沒事人兒似的欣賞歌舞。
季修遠坐在她腳邊想為她按摩,被容俏蹬開了,礙于場合,她強壓火氣,用嘴型警告他:別惹不痛快。
季修遠佯裝不懂,還是捧起了她的腳丫,搭上毯子,脫去足袋,手有意無意撩撥着她的足底。
容俏那叫一個氣呀,面色青一陣白一陣。
幾支歌舞畢,賓客紛紛起身給容俏敬酒,容俏勾唇,“本座今日身體不适,就讓季大人代勞吧。”
季修遠也不推拒,一盞盞酒水下肚,面不改色。
喝完諸子筠的敬酒,季修遠再次探手進毯子,為容俏按摩蓮足。
可諸子筠并沒有退開的意思,他仿若在斟酌什麽,等待容俏開口問他。
容俏吃了一把櫻桃,問道:“筠世子可有事?”
“在下的确有事想跟宗主商量。”
“請講。”容俏扯過季修遠的手,把櫻桃核吐在他的手掌心。
季修遠也不惱,任她吐了幾顆,随即倒在渣鬥裏,挽袖浸入銀盆裏淨手。
諸子筠掃一眼衆賓客,将視線落在容首輔和“容二小姐”身上。
而後,諸子筠淡淡笑道:“在下有一不情之請,望宗主成全。”
容俏感覺他太過墨跡了,催促道:“請講,只要在情理之中,本座一定幫筠世子完成夙願。”
“在下想請宗主與容二小姐解除婚約,在下想求娶容二小姐。”
不輕不重一句話,令全場鴉雀無聲。
衆人将視線集中在諸子筠身上,暗道鎮南王世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敢公然跟宗主搶女人,還是宗主早早訂下的女人,造作啊。
容俏張張嘴,不知該如何應答,只感覺褲腿裏探進一只大手,正在捏着她的小腿,好像她敢答應諸子筠的請求,他便會捏斷她的腿骨。
瞪了一眼季修遠陰郁的面龐,莞爾一笑,“筠世子與容二小姐是舊識?”
溫柔的語氣反倒令諸子筠不适,他開口提要求前想好了萬種應對之策,宗主或酸腐或暴戾或不屑或冷然,卻沒想到宗主會一笑置之。
諸子筠:“在下對容二小姐心生愛慕,請宗主成全,在下願為容府索賠黃金萬兩以表歉意。”
果然財大氣粗。
衆人腹诽。
不等容俏接話,季修遠清幽的聲音傳來,“假若鎮南王府不是富可敵國,世子去哪裏湊得黃金萬兩?本督倒是想問問世子,你空口白字的萬兩黃金如何兌現?”
諸子筠緘默。
容俏瞄到了一臉羞澀的阮藝,略微詫異,莫非諸子筠與阮藝是舊識,諸子筠表面在求娶自己,實則是在間接向阮藝告白?暗示阮藝,他不惜與“宗主”作對,也要與她厮守?
阮藝忽而擡頭,兩人對上視線,阮藝點點頭,臉色紅得能滴血,容俏更為驚詫,阮藝喜歡諸子筠!
如若兩人真心相愛,容俏巴不得手捧祝福送給兩人,阮藝在宗主那裏受過摧殘,雖然沒失身,但很多男子還是會膈應,畢竟給閹人做對食還不如給員外做小妾讓人能接受呢,即使阮藝恢複本來身份,做回阮府庶女,她都得不到好的姻緣。
諸子筠貴為親王世子,按照一般人家的門第觀念,清清白白的阮藝都不配給他做正妻,何況閹人享用過的女子。
此刻,容俏分不清諸子筠到底對誰有情,但她想為阮藝争取一次,故而看向容首輔,“容相怎麽看?”
容首輔捋捋胡子,在剛剛一盞茶的時間內,心思百轉千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日正好當着衆人的面把婚事告吹,還能挽回一些女兒的名聲,至于日後怎麽跟鎮南王交代,那是後話。
遂笑着點頭,“老夫沒什麽意見,單憑宗主做主。”
容俏看向阮藝,“容二小姐的意思呢?”
阮藝羞噠噠低頭,又點點頭,表示自己同意解除婚姻。
容俏笑呵呵睨了季修遠一眼,寬袖一揮,“本座同意了,自今日起,本座和容二小姐...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祝福宗主和容二小姐各覓良緣。”
衆賓客你一句我一句說着恭維話。
阮藝和諸子筠對視一眼,諸子筠明顯捕捉到“容俏”眼裏的嬌羞,心中甚喜,連帶着臉色紅潤了幾分。
可謂人逢喜事精神爽。
季修遠還在不緊不慢為容俏捏腳,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容俏吩咐道:“小鲛,去把婚書取來,本座要當着諸位的面撕毀婚書。”
小鲛點點頭,乖巧地下榻走出水榭。
……
書房內,花浮玉拱着小鲛的腿,“鲛鲛,俏妹是不是又挨欺負了?”
“沒有,俏妹幫人家湊成一樁婚事。”小鲛打開紫檀木匣,取出粉紅色鳳貼和禮書,款步走向水榭。
剛進月亮門,一道人影逼近,一把捂住她的嘴。
小鲛吓懵了,忘記掙紮,楚大公子見她溫順軟捏,膽子更大了些,一掌拍暈了她,把她往無人把守的拐角裏拖。
楚大公子跟沒見過女人似的,毛毛躁躁上下其手,突然,左右太陽穴被人同時襲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色胚,呸——”山竹拍拍手掌,沖着楚大公子的肚子狂踢,剛剛他襲擊了楚大公子的左太陽穴。
“姐姐醒醒。”冬棗扶起小鲛,使勁搖晃,剛剛他襲擊了楚大公子的右太陽穴。
兩個孩子不約而同,幾乎同時出手,莫名有默契。
山竹忿忿道:“你在此照看小鲛姐姐,我去為她讨回公道!”
冬棗感覺責任重大,用力點點頭。
山竹找來繩子捆綁楚大公子,要帶他去見季修遠和容俏。
楚大公子從混混沌沌中醒來,知道自己被人發現了,一路央求:“小祖宗,楚哥哥給你買糖吃,你放了楚哥哥吧!”
山竹不屑,“大人不讓我吃糖。”
“楚哥哥送你绫羅綢緞,美姬舞伶可好?”
“呸,我才九歲。”
“楚哥哥給你贖身,送你良田華宅可否?”
“不稀罕。”
“那你稀罕啥,稀罕啥楚哥哥給你買啥。”
“稀罕将你繩之以法!”山竹扭過頭,驕傲宣稱,“我是錦衣衛!叫我竹小爺!”
“诶呦喂竹小爺,我有的是錢兩,你要多少我都給你,求你放了我吧。”楚大公子深知動了宗主的寵姬,後果不堪設想。
“敢做不敢當的窩囊廢。”山竹繼續費力拽着,跟拖豬似的。
然而,剛要繞過梅林,山竹頓覺頸部一痛,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楚大公子驚詫地看向救下他的男子,結結巴巴,“多謝好漢相救,敢問好漢姓甚名誰?”
男子蹲在地上,往山竹嘴裏灌了一些東西,拎起山竹扔進冰面上的窟窿裏......
殺人滅口。
楚大公子吓呆了。
兇手拍拍他的臉,“你很有錢?”
“……是。”
“我帶你出去,你會不會報恩?”
“會,楚某人一定報答好漢的救命之恩。”
兇手呵笑一聲,寶藍錦袍在陽光下異常刺眼,他帶着半臉面具,露出嘴和眼睛,提出要求:“我要你家的金庫。”
楚大公子怔愣,對方是如何得知他家有金庫的?
“好漢是何人?”
“可以告訴你,不過通常知道我身份的人,都見不到明日的太陽。”兇手薄笑,在陽光的陰影裏顯得極為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