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凍粉涼皮
賈寶玉頓時來了興致,他本身就是一個喜歡湊熱鬧的人,如今聽到荔枝這個說法,更是不打算放荔枝走了。甚至還嚷嚷着要給荔枝幫忙,可把一衆丫鬟們給吓壞了。
可人連忙上前制止了寶玉不自量力的行為,她抿着嘴笑道:“人家荔枝是術業有專攻,寶玉你去,算什麽?”
一邊的晴雯哼笑了一聲:“我雖不如可人姐姐識的字,但我也曉得,這叫浪費糧食。”
賈寶玉這才消停了下來,但是他也不打算離開,就想要站在旁邊看着荔枝做。
荔枝有些為難:“二爺,我這做吃食倒是無妨,只是你看着的話……”難保賈母和王夫人不會怪罪下來。
賈寶玉擺擺手,一臉的不在意:“哎,這便是你的不是了,這吃食終究要入我口,既然如此,我又為何不能看呢?”
荔枝看看可人,見可人沖着她微微點頭,便也不管了。
她走到了院子邊的那株植物旁邊,直接動手将它們全都拔了下來,緊接着便向可人要了一盆水,将那些植物放進去仔細地清洗了起來。
賈寶玉現在住的本身就是賈母的碧紗櫥,賈母的庭院當中自然是十分幹淨的。因此荔枝也沒有清洗多長時間,她怕洗的過久了會影響到手中植物的妙處。
緊接着她又換了一盆水,這回則是将那株草給放進水中泡了起來。荔枝甩了甩手上的水,吐了口氣:“先泡着吧,等會兒再回來收拾。媚人姐姐,小爐子準備好了嗎?”
媚人走過來,直接一指頭戳在了荔枝的腦門上:“你個小丫頭子兒,居然敢使喚你媚人姐姐了?膽子不小哇。”
荔枝立馬賠笑:“這不是為了二爺嘛,辛苦媚人姐姐了。”
媚人也不是真的生氣,她笑着給荔枝指了指方向:“喏,你要的東西,全都在那兒了。”
賈寶玉蹲在一邊,看的十分好奇,忍不住問道:“荔枝,這草莫非是什麽野菜?這院子裏怎麽會有野菜呢?”
荔枝歪着頭想了想,斟酌着說道:“回二爺的話,這草說是野菜也可,但直接吃怕是味道不美。我如今給您烹調一番,才算是能夠入口。”
賈寶雲聞言,興致更高了:“快些快些,這草要泡多長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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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拿了個小舂臼走到了盆子旁邊,看看裏面的草,在心裏面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我本想着慢慢泡着,只是二爺如今想要嘗嘗,我少不得舍命陪君子。”
賈寶玉笑了:“你還真是讀過書,連舍命陪君子這話都曉得。”
荔枝一邊将那植物往臼裏面放,一邊忍不住在心裏面腹诽——我不僅讀過書,我還是正經的本科畢業生呢!
只是現在說什麽都白搭。
荔枝仔細地開始舂打起了臼的植物,她人雖小,然而動作靈巧。一打一轉之間,綠色的汁液便已經慢慢地被擠壓了出來,在那臼底形成了淺淺的一窪。
那植物本身也沒有多少,荔枝盡力地将草裏的粘液壓榨了個幹淨。最後還用白色的紗布包着,又擠了又擠,才算是得了一小碗。
賈寶玉看着那一碗綠色的汁液,面露難色:“這……這能吃嗎?”
荔枝正因為舂打而感到勞累,聽到賈寶玉這話,反而笑了:“瞧二爺說的,這天底下的東西呀,都能吃得。”
賈寶玉忍不住就想擡杠:“這可不一定,那桌子椅子的,便是吃不得。”
荔枝:……
這個小孩兒真的不可愛。
她幹脆不再搭理賈寶玉,而是認真地開始埋頭做吃食。荔枝轉到了早已就準備好的小爐子面前,将米粉和爐子上炖着的鍋裏的熱水一點一點的混合了起來,不一會兒那一鍋熱水便變成了散發着淡淡香氣的米糊糊。
緊接着,荔枝又将得出的一小盆綠色粘液也慢慢地倒了進去。一邊倒一邊攪拌着,賈寶玉在一邊睜大了眼睛看,鼻頭萦繞着一股怪怪的味道——有米糊糊的香氣,也有植物獨有的腥味,不過不難聞。
荔枝将鍋蓋一蓋:“好了,等它煮一會兒。二爺,你這口味是偏甜還是偏鹹?”
賈寶玉一愣,他想了想,猶猶豫豫地說道:“我……我能不能兩個都要?”
荔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這玩意兒不能多吃,二爺想要嘗兩個口味的話,就只能夠将一份分成兩小份了。”
賈寶玉聽了這話,不由得陷入了糾結當中。荔枝見他一個人在旁邊思考,也不催他,只是坐在小矮凳子上看着爐子。
當襲人從外面進來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和諧的畫面——相貌如春花秋月的小少爺蹲在一邊,在他旁邊的則是一個梳着雙髻的小丫鬟。小丫鬟正盯着爐子,滿臉認真,盡管還有稚氣未脫,卻不難看出将來的好相貌。
場面既溫馨又從容,叫人覺得十分養眼。
襲人頓時心裏面就不自在了起來,她有心打破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幾步走上前來,柔聲道:“寶玉,你蹲在這兒作甚?荔枝這丫頭,二爺在一邊蹲着,你又怎好一個人坐着?”
荔枝剛想說話,結果賈寶玉便先搶了話頭:“無妨無妨,是我自己要蹲在這兒的。”說着,賈寶玉還抽了抽鼻子,一雙大眼睛直發光:“這味道聞起來有些怪,卻也不錯呀。”
荔枝一挑眉,滿臉的驕傲:“那是自然的,味道絕對不差。”
說着,荔枝手上動作飛快,将各種調料全都混合到了一起,同時還熄了小爐子的火,将裏面的東西全都倒進了一個碗裏。
荔枝又将那個碗湃進了涼水裏,這才算是全都弄完了。
賈寶玉眼睛都瞪圓了:“這就好了?”
荔枝的眼睛瞪得比他還大:“是啊,還想要幹嘛?”
襲人在一邊還有些不甘心:“這是什麽?寶玉,你仔細着吃了又鬧肚子。”
賈寶玉這下有些毛了,他不滿地瞪了襲人一眼:“襲人,好生生的姑娘家,莫要像個婆子一般天天念叨。”
這話放在賈寶玉這兒其實只能算是無心之語,然而停在襲人的耳朵當中,和驚天炸雷沒有任何的區別。荔枝肉眼可見地發現襲人的臉色一下子就變白了,身子也搖搖欲墜的,看起來受了很大的打擊。
荔枝忍不住垂下了頭,暗地裏翻了個白眼——襲人到底還是沒有倒年紀,火候不夠,溫柔的表象很難維持住,這段時間已經露餡很多次了。
正好,屋子裏面的晴雯出來了,一照面便看到了襲人。她挑了挑眉,直接就走了過去,也不和襲人打招呼,反而對荔枝說道:“東西可好了沒?寶玉在這兒看了半天了,等着呢。”
賈寶玉頓時不好意思了起來,他噌地站起身,憨憨地笑道:“荔枝方才說已經快好了,我……我先回屋去。”
說完,他便快步回了屋子。晴雯站在廊下,這才看了襲人一眼。正巧襲人也看了過來,二人目光相對,晴雯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直接摔簾子進去了。
襲人頓時就被氣了個七竅生煙,偏偏她又拿晴雯毫無辦法,想到剛剛荔枝拿不恭敬的模樣,襲人更覺得是晴雯在背後和她搗亂。
可人和媚人即将出嫁,寶玉身邊的大丫鬟除了她襲人,便是晴雯了。将來寶玉姨娘的位置便是從她們兩個當中挑。襲人自忖自己不如晴雯漂亮,便只能夠懷柔,好抓住寶玉的心,只是今兒看來,寶玉反倒被這個叫荔枝的小丫鬟給籠絡住了?
看着荔枝忙活的背影,襲人眯了眯眼睛——這絕對不行,做了這麽多年的努力,為別人做了嫁衣裳可還成?
荔枝對襲人心中的百轉千回根本毫無所覺,她還在樂呵呵地做吃的。正好,剛剛湃在井水當中的東西也凝固了,荔枝将碗往細紗布上一扣,手輕輕一敲,也不見她如何動作,便将那泛着綠色的吃食給扣到了紗布上。
荔枝用小刀将還在晃悠着的東西分成了好幾塊小塊,用小碗給寶玉盛了兩塊,同時将已經準備好的澆頭倒在了上面,這才端進了屋子:“好了!”
寶玉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桌邊,看着那泛着綠意的塊狀物,寶玉還沒有下口便覺得清爽感撲面而來:“這是什麽東西?”
“這吃食喚做涼粉,剛剛院中的草便是涼粉草,”荔枝笑道,“閩南一帶地區濕熱,瘴氣橫生,一般都會吃涼粉來去除濕氣。”
其實這有點瞎說,只是賈寶玉這輩子都不可能去閩南的,荔枝便表演了一出章口就萊。
賈寶玉聽了這話,更加好奇了。他興沖沖地拿起調羹,舀了一塊涼粉,連着那澆頭一起送進了口中。
下一秒,賈寶玉便猛地跳了起來,口中發出了含糊的聲音:“好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