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5、

15、

其實要找到Joey未必完全沒有辦法,找人跟着殺馬特就好,孟殷相信,他肯定會找機會聯系在逃的倆人。但這事她和賀州說了之後,賀州的反應卻并不大。

孟殷問他:“你真不想把真正的殺人兇手找到,頂包的審判已經下來了,三年,找到真兇他就不用坐這個牢了。”

賀州拍戲到半夜,回來後精神不太好,聽到她說起這個事,也沒多大反應,只問她:“今天買了什麽花?”

孟殷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道:“玫瑰啊,我代你去看他的嘛。”

賀州神色有些不太好看,不知道是因為孟殷的自作主張還是連續熬夜拍戲身體不好。

孟殷見他面色蒼白,一副随時要倒的模樣有點不忍,最後無奈道:“算了,你早點睡吧。”

孟殷出門,拉門的時候忍不住回頭,賀州還是保持着那個姿勢靠在沙發裏,略有些長的頭發耷、拉下來,将上半張臉都擋住。他這脆弱的模樣讓孟殷有一種穿越感,好像時間空間都被外力無視,那天酒吧裏Joey沉默的模樣和這人瞬間重合起來。那一截白、皙的脖頸,不因為身份都同樣讓人心疼。

李青上完廁所來喊賀州回房睡覺,孟殷沒再多想,将門合上了。

劉岳洋母親知道殺人兇手跑了差點精神崩潰,孟殷目睹她痛苦的模樣,心想她還好不知道兒子的性向,不然這一切對她一個孤苦伶仃的老太太來說實在太殘忍了。賀州給了劉岳洋母親不少補償金,并且讓李青負責這件事,把老太太送進了養老院。不管賀州還想不想再找Joey,這件事至此都算是落下了帷幕。

孟殷每天盡職盡責地做好一個保镖的本職工作,偶爾搶槍李青的生意逗逗他,日子也算是過得惬意無事。她有的時候會上網看看,網上現在已經找不到關于她的評論了,話題裏都是一群腦殘粉天天喊着我寶寶好可愛、我寶寶好帥、我寶寶怎麽能這麽有愛,無聊至極。話題裏粉絲偶爾會放一些視頻上來,有一些是飯拍剪輯、有一些是采訪片段、有一些是綜藝搞笑合集……孟殷在酒店有WiFi的時候會點進去看看,發現視頻裏的賀州和她身邊的賀州簡直判若兩人,視頻裏的人看起來明顯要活潑陽光一點,雖然已經是個二十九歲叔叔級別的人物了,但因為那張臉嫩得能掐出、水來,硬是顯出幾分大男孩滿滿膠原蛋白的味道來。孟殷有一次無意中戳進賀州的一個早期采訪視頻裏,發現他居然大言不慚地和記者說,想要成為實力派硬漢。孟殷還沒看完就忍不住嗤了一聲,天天洗面奶,兩天一面膜,太陽大了要打傘,防曬時刻少不了,就你這樣還想做硬漢,簡直癡心妄想。

但賀州的努力不可否認,雖然吃上面挑了點,生活精細了點,但拍戲的時候從來沒叫過苦,導演讓拍幾遍拍幾遍,被拖累了也好說話,大太陽底下來回跑就為了一個小細節也從未有怨言。有的時候孟殷都看不下去,總覺得導演是故意的,就為了折騰人。倒是李青習以為常,只道,這是要拿獎的,和商業片不可一概而論。

孟殷不懂這些,只知道自己內心母性的光輝又濃郁了幾分。

又是三天連着拍大夜,孟殷幾乎忍不住将視線往賀州身上飄,因為時刻害怕他倒下來。為了提神,咖啡就算了,連風油精這樣的神器都用上了。

在老市區拍的最後一幕,也就是賀州的最後一場大夜戲,是兩個黑幫的火拼。

雖說是假的,但槍林彈雨血光漫天,還是讓人在這凄凄的夜裏生出那麽一絲毛骨悚然的寒意來。

最後一場最後一幕,羅自立手裏浴血的長刀已經嘗過混混頭子心腹的血,而此刻,他如同地獄修羅,一步步向已經中了一彈的混混頭子走近。他想起小時候爺爺給他做的小蛐蛐、想起小時候爺爺在黃昏裏給他吹口琴、想起他那天出門,爺爺還囑咐他多吃一個雞蛋,他在長身體,爺爺怕他餓着。然而那天他回來,世界都快崩塌了。他人生中最後一個親人倒在血泊裏,身上的血都幹涸了,面容僵硬而灰敗,像一具本來就沒有任何意識的雕塑品,這個世界上再凄絕的藝術品都不會有他看到爺爺慘死的那一刻的震撼。他眼裏滿盛着恨,手不停發抖。刀上的血滾落下來,好像一片燎原的火,将他的理智燒的幹幹淨淨。殺了他,殺了他,殺了這個害死你至親之人的仇人。

混混頭子不複往日的嚣張跋扈輝煌肆意,此刻像一只被逼進絕路的老鼠,舔着滿身的血,妄圖求面前的收命無常饒他一命。然而羅自立看不到他的絕望,只看到了自己的恨,他不願這個人好死,他一刀刀捅、進他的肋骨,卻偏不給他心髒痛快地來一下。他記得鄰居說過,爺爺被擡回來時還有意識,呼吸都好像是奢侈,時刻牽扯着神經,一說話就是一大口血,最後仍是沒撐到孫子回來,一命嗚呼。羅自立沒有看到那麽殘忍的一幕,但言語的描述已經足夠讓他痛徹心扉,也恨徹心扉。

淩晨四點,天光微曦,羅自立給了混混頭子最後一刀,結束了他的性命。他被趕來的頭目帶走,上車的最後一眼,似解脫,也似暢意,又似有一絲空茫。

這一幕太震撼了,孟殷站在那裏有種魂飛天外的感覺。

李導在那邊喊:“好,這邊的戲結束了,準備轉場了各位,辛苦了辛苦了。”

孟殷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看到沉默着走過來的賀州,猛然想到一個詞,那就是,入戲。為什麽這麽多天她待在賀州身邊,賀州很少笑也很少說話,或許有太累的原因,但她想,更多的恐怕是因為羅自立就是這樣的人設,賀州已經完全沉浸在了這個角色裏。他有他的恨,他有他的仇,戲裏戲外,真真假假,演戲和看戲的,都忘記去好好分辨了。

賀州的眼裏還有一絲沐血的紅,在凳子上坐下後他就垂着頭一聲不吭。過了一會李青取了水遞過去,要用毛巾擦掉他臉上觸目驚心的血跡,被他伸手推開。他兩手抱頭,整個人陷入一種空蕩蕩的寂靜中。

孟殷想了想道:“回酒店吧,跟李導請假,他狀态不對。”

李青顯然也看出來了,沒有猶豫,當即去和李導請假。好在這幕戲拍得十分順暢,李導尚算好說話,大手一揮就放行了。

司機和車在外随時候命,孟殷和李青一左一右将賀州送過去,到了車門口,賀州卻突然回頭,看了好一會,也不知道在看什麽。孟殷和李青都不敢催,等到他真的上車了才松了口氣。

孟殷其實怕他真的會崩潰。至親之人慘死的痛苦、對撞人者的仇恨、對大仇難報的絕望、大仇得報之後的迷茫,這些情緒都真實存在在羅自立的心裏,還不到二十的少年,一夕之間背負良多,殺了人之後又要背井離鄉。他肯定在想,我該怎麽辦,我能怎麽辦,這是爺爺希望看到的嗎,我以後還能不能再回到陽光下,懷念那些有親人相伴的生活,那些不用喊打喊殺提心吊膽的生活?

孟殷理解賀州最後回頭的那一眼,是留念,也是再也不見。

賀州睡了一整天,醒來後看到孟殷和李青在玩開心消消樂,互送精力。他聽到孟殷中氣十足地嘲笑李青:“哈哈,青兒,你弱爆了,這關我一次就過去了,而且妥妥三星,你都玩這麽久了還沒過,我勸你還是買道具吧,咱不差錢。”

李青沒理會她,眼見還有一個豌豆莢明晃晃挂在上面,卻只有最後一步可走,他仍是執着地劃出了一個直線爆炸的小狐貍,然後才game over。

孟殷指點江山:“你買一個加步數的道具不就過了嗎?”

李青道:“就你話多。”

孟殷:“青兒,你膽肥了啊,wuli州哥都不敢這麽跟我說話。”

賀州:“我不敢怎麽跟你說話?”

孟殷聞言劃屏幕的手一頓,笑眯眯回頭:“州哥,你啥時候醒的呀,小的們以為你要睡到地老天荒呢。”

賀州道:“餓了。”

孟殷想,怎麽一覺睡醒還是這麽言簡意赅呢。

李青行動派,扔了手機颠颠跑進廚房:“哥,我給你把飯菜熱好。”

賀州坐到李青的位置上,拿了他手機接着玩,幾乎沒什麽停頓,幾個耀眼的光效過後,豌豆莢掉了一大半,又是幾次連消,游戲結束,分數爆表。

這時李青從廚房裏跑出來,遞給賀州一杯牛奶:“哥你先墊墊肚子。”

賀州把手機給他,李青看了,哇了一聲滿臉崇拜:“哥,你真厲害。”

孟殷:“……”md,小狗腿。

等李青拿了空杯子進廚房,孟殷道:“休息好了嗎wuli州哥,劇組大部隊已經先行趕往天門路廣場了,咱們什麽時候出發?”

賀州掏手機點開微博,自拍,然後一邊發博一邊道:“等我吃完。”

孟殷簡直想把他自拍的這一幕拍下來分享給田骊,但只是想想,沒那個膽,只能算了,她诶了一聲,問賀州:“你自拍的時候都想什麽,是不是在想魔鏡啊魔鏡,請回答我,這個世界上最帥的人除了我,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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