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談

這個世上每個地方極難都做到一致,相比于平南縣的水深火熱,京都城西一角還是照樣繁華熱鬧。

入了夏的夜晚月亮孤零零地挂着,雖露了半邊可卻很明亮。

夜晚的櫻桃胡同就像是着了一條金絲彩帶的美貌女子,讓人心之向往,胡同裏酒肆樂坊多,吹笙的聲音一直持續着。

這零零散散的絲樂附近的住宅難免會聽見,平常已習慣的宗親府裏此刻卻是一刻都忍受不了。

袁大夫人正坐在堂屋正中間的镂空黃花梨扶手椅上,她面色陰沉,一旁随侍的丫鬟婆子都勾着身子不敢有輕微動作。

她平複了一會,才對着右手邊站着的一着灰色對襟夾背的婆子道:“老爺可回府了?”

“已經………回了……一段時間了。”婆子觑了觑她的臉色,還是吞吞吐吐回了。

果然,袁大夫人怒了,她拿過旁邊茶幾上的青釉色茶杯一下子抛擲在地,杯子落地破碎的聲音響起她的聲音也響起:“該死的老匹夫,要不是我他哪能有今天,平常我閉只眼就算了,今天出了這樣的事他競也不過問下,你去樂花居通傳就說我有急事讓他來我這一趟。”

婆子戰戰驚驚還是說了,“老爺要是回絕了?那奴……怎麽……”

袁大夫人與老爺感情不和已經有幾十年了,兩人平常連表面功夫都不會做的,不然袁大夫人怎麽會不稱薛大夫人?

可能是怒氣發了一次,袁大夫人在丫鬟的服侍下喝了口水才道:“他要是不來,你就說明日裏府裏就沒有花姨娘了。”聲音平靜且帶着篤定。

婆子心裏一顫,這夫人手段也是狠啊,小妾說發賣就發賣,但是又不得不承認也只有這樣說,好色的老爺才會來。

樂花居也在後院,與袁大夫人居住的容明居倒是不遠的。袁大夫人年紀大了,睡覺也不好,所以屋子裏點的安神香很是濃烈。

她又慣喜歡喝紅茶,每次飯後都要來幾杯的。

薛立申掀開寶藍串珠簾子,濃烈的檀香味撲鼻而來,當即就咳嗽出聲,再看到坐在椅子上氣定神閑正飲茶的袁大夫人怒火一下子就漲了,他也不顧及一屋子的丫鬟婆子了,走過去就指着袁大夫人大罵道:“我要休了你這個毒婦!”

都已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大概是情緒起伏太大,說完捂着心口氣不順,長時間混跡在後院面目發虛的樣子像是随時都要倒下的,可一屋子的人誰都不敢去扶他。

袁大夫人不怒反笑,“嗬,那你趕緊休了我,我看誰來給你收拾這個爛攤子,我是毒婦?那你又是什麽?食毒婦血的臭蟲?”

“你…你…你………”這你了半天他嘴裏卻是說不出來一句整話,怒火上頭他才說了要休她,可府裏是什麽情況他雖不管可也是知道的。再說這府裏他雖是當家大老爺可一點實權都沒有,他壓了壓怒氣,終是先低頭問了,“你找我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

見他終于上道了,袁大夫人遞給旁邊丫鬟一個眼色,那丫鬟服侍他在右手邊坐下她才道:“你知不知道今天平國公派來的小厮是來說什麽?”

“這……個……”見他支支吾吾說不出來,袁大夫人擺了擺手打斷道:“罷了,我也不問你。你可知道今天本是宴請平國公的日子?”

“這事不是你在處理嗎!”

袁大夫人被氣笑了,她看着坐在自己旁邊身材臃腫的丈夫,突然想起自己這些年從期待、不甘、無奈、到現在的認命看淡,都是她自己一個人的事情。剛起的怒氣又下去了,她穩着情緒道:“那你可知道今天為何平國公沒來,來的卻是他身邊的小厮?”

薛立申不甚在意地道:“我那侄子歷來就是個性子不定的,他說的話當不得準。”

大概覺得自己說的太過随便,手指搭在扶手上敲了一會又道:“他既然答應你了,還是會來的,改天去遞個拜帖不就行了。”心裏責怪袁大夫人,就為了這屁大點的事讓他來這一趟,這老毒婦的臉哪有花姨娘的好看,想到花姨娘,他眼睛都漂浮了嘴角還挂着點陰笑。

旁邊人肚子裏裝的是什麽袁大夫人是一清二楚,她沒什麽感覺道:“今天過來的小厮說是平國公接了聖旨,要去平南縣治蝗災,因此今天讓小厮帶了一些禮品來表示歉意。”

“那不得好一陣子都不在京都,那那件事怎麽辦?可是等着他來的好讓他幫忙打通的,時間久了,那差事不就沒了嘛!”

“你也知道急了,我就奇怪了,雖然你官不大,可這麽大的風聲,賣菜的小販都知道,你這當官的卻不知道?”

袁大夫人瞄了瞄神色不自然的丈夫,看他答不出話,也是知道他今天多半是去打秋風了。

她要說的也說了,就對着薛立申道:“那事你也不要指望了,我話也說完了,就不留你了。”

薛立申卻是坐着不起,見袁大夫人轉過臉不再看他了,也知道這事大抵就這樣了,當即站起身一拂衣袖道了聲:“真是見了鬼了。”

屋子裏的光線昏黃很足,他站起身袁大夫人身上立刻就有了陰影,她瞧着那道肥胖且不是很矯健的背影,她的心已經足夠麻木了,當即喚了婆子過來:“伺候我洗簌吧。”

孟雲容不知道薛晟今晚怎麽會想起她,還讓下人通傳說是在外書房等她,可她都等了一刻鐘了還沒見到他人。

原本還以為薛晟是忘記了,然而,說出的話終究是要還的。

出來經受了百芳居女人的眼神傷害,孟雲容頭皮到現在還是發麻的狀态。

這個時辰府裏的主子下人都開始休息了,她想薛晟定是故意的,故意這個點把她叫出來,她可不認為他是真的想要花魁服侍。

她已經站在門口好一會了,聽着蟋蟀的聲音自娛自樂,薛晟過了垂花門的時候就見她雖站着,可側着耳朵在聽什麽,臉上也有笑意,穿着茶黃對襟襦裙,本就是花容月貌,這樣一笑滿院都明目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故意放輕了腳步,她還是沒發覺他,薛晟停了步子,目光淩厲地審視前面的人,她對他的靠近毫無知覺!!

孟雲容轉過身子薛晟已經與她擦肩而過,他也不理睬她,孟雲容想了想,跟着他進了書房。

這還是孟雲容第一次來他的書房,之前的他玩物喪志,根本就不會想着進書房的。她看着書架上羅列不少的古籍,以及挂在牆上的山水畫,再次為自己的障目感到說不出的難堪。

她自認為了解他甚多,卻原來了解的都是他的假象。

這樣,她的聲音就很平靜,“國公爺喚我來可為何事?”也不用自稱婢妾了,反正兩人關系都已闡明了。

薛晟倒是沒有坐在太師椅上,他走到隔扇旁邊的高幾附近,伸手撥弄了鎏金高足香爐,确定裏面香料夠足才慢吞吞地回:“雲姨娘是明白人。”

她不明白,很不明白!但她還是道:“未曾在房內找到書信………。”

“哦?是嗎?”

孟雲容聽他雖是問話,可卻好像這事他已經知道一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這個月那人并未送進什麽書信?”

她盯着他想看他怎麽回複,嘴唇緊抿着,兩手也握成了拳,一副想怒不能發的模樣。薛晟看到眼底一暗,他慢慢走進她,邊走邊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他走進一步,孟雲容後退一步,等已經靠到房門退的不能再退了,他離她已經到了鼻尖相抵的地步,他啞着嗓音道:“是誰讓你做這種姿态的?”

孟雲容側過頭,“沒有人。”

他明顯不相信還貼近了她一點:“我剛說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你倒是領悟地厲害………可是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我反而會想……殺了你。”

孟雲容慢慢地轉回了頭,她很想看看他說這話眼神是怎樣的,為什麽會變得這般……這般的冷酷無情!

薛晟見她又轉回了頭,兩人靠的極近,他可以聞得到她身上沾染了的薄荷香,這清新的味道讓他回過神。他看着自己面前這張魅惑人心的臉,他真的是魔障了,這個人怎麽可能會跟她相似。

她就見他對着外面道:“來旺,吩咐小厮送雲姨娘回去。”

也不說讓她過來是為何事,反而轉身拿了件古玩瓷瓶,那瓶身是彩色的,他今天穿的是素錦直褂,這兩種不對稱的顏色此刻卻出奇的映襯。五指靈活地動着表情散漫,,好像,此刻才有了點是孟雲容所認識的那個薛晟。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裏我倒是覺得 袁大夫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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