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黎有難

不敢和李湯說太久,錦月長話短說,認真囑托道:

“李大人,此事複雜幹系重大我一時無法與你說清,望請大人一定保密,千萬勿輕舉妄動,還待日後再從長計議!”

錦月說到此處,李湯忽眉頭一跳,似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臉色也凝重起來。

“大小姐最近一定要小心隐藏身份!實不相瞞,太皇太後吩咐了太極宮詹事大人,令我查當年蕭家謀逆與太子幹系,所以才順藤摸瓜查到了小姐您。”

錦月倒抽口涼氣,一個冷顫。太皇太後!

“不過小姐放心,李湯就是刀劍加身也不會洩露半個字!雖然五殿下英年早逝,但他是我李湯一輩子的主子,小姐有何難事盡管吩咐我便是。”

李湯很快隐沒在細雨夜色中,錦月捂着心口猶自驚魂。她知道李湯剛才沒有說完的話是什麽,若現在她的身份被暴露出來,就算小黎被當做弘允血脈,當不了儲君也不過是個普通皇孫,無依無靠、無權無勢,不可能保全得了她的性命。而且,小黎也會淪為別人權力争鋒中的傀儡……

錦月越想越驚心,擡頭,密密麻麻的雨絲不斷從黑得看不見盡頭夜空灑下,四下一片死寂。

可錦月知道,這靡靡奢華的“死寂”皇宮裏,正醞釀着一場血腥的風暴,誰若卷入其中,就會死!

想起孩子還餓着肚子,錦月心說聲糟糕,趕緊往竈火房跑,但願還有冷饅頭留下。袖子遮着頭,她打算穿過牡丹花叢的小路,卻見一地牡丹花碎片,不知是誰把怒氣撒在了花上。

可憐的花兒。

錦月匆匆将花瓣收好在袖子裏,一并帶了走。

·

幸好,竈火房的小太監和善,也很喜歡小黎,是以給他們母子留着飯菜,飯菜還特地熱在大鐵鍋裏。

“雲衣姑娘你怎麽才來,我可等了你好一會兒了。”

太監笑呵呵地揭開木鍋蓋,立刻騰起一陣兒白色的熱氣,看着人就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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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詹事大人命奴才們收拾空置的殿閣給新來的主子們住,我見這個食盒雖有些年頭,卻還好好的,便留了下來給你們母子用。孩子小,要吃熱湯熱飯才長得快!”

“實在太謝謝公公了,雲衣都不知道該怎麽感謝。”

太監笑着擺手,說不用謝他。

錦月接過食盒,在太監縮手的一瞬間看見他掌心有塊火燒的疤,瞬間腦海裏劃過曾經的記憶——她見過這個疤痕,在很多年前。

太監收拾完竈房,邊鎖門邊說:“你若真要感謝,還當謝我從前的主子。當年我犯了事該杖斃,幸而主子慈悲饒恕,告訴我說‘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我就一直記着這話……”

錦月知道太監說的主子是弘允,看見那塊疤錦月便想了起來。十四歲那年她偷入皇宮,躲在屏風後見過個手心有疤的太監挨打。

冰涼雨夜,錦月捧着食盒心中一陣溫暖,眼眶微微泛紅。弘允雖不在了,卻還留下了這麽多點點滴滴的溫暖,圍繞在她身旁。

夜晚,更深露重。

錦月想着與李湯的談話,輾轉難眠。身邊,兒子小黎呼呼地睡成了個“大”字,香甜地睡得死死的。

錦月拉過角被子蓋住他的小身子,被子拱起來,像個小馄鈍。

錦月不覺一笑,想起時局。而下從皇帝到太皇太後都與東宮敵對,弘淩命途兇險。儲君有長子地位會更穩固,可也正因此,會更多人想要除掉太子的皇長孫。小黎的身世實在敏感。

而自己身份又是弑君逆臣之女,更是兇險。

一想到太皇太後再查,錦月就後背發涼。若查到她在東宮,恐怕死的不只是她,太皇太後來查的本意就是針對弘淩,到時候定個東宮謀逆大罪,血雨腥風無可避免。

反複權衡,這皇宮都不是久留之地。她必須盡快離開皇宮!

而下,弘淩雖然已與她隔閡,而下卻也是她離開皇宮的唯一出路。

……

一夜淋漓細雨,清晨的淩霄殿滿地落花。

錦月天剛亮就來了,跪在殿外求見。

李生路看了眼錦月,着急地轉了一圈,第三次硬着頭皮進殿去。

“殿下,雲衣姑娘在外頭跪了一個多時辰了,真不見嗎?”李生路想起方才所見,又膽兒顫地小心補了一句,“奴才見她兩頰蒼白,怕是跪得支持不住了。”

弘淩在看大漠送來的信報。毛筆尖一頓,一團墨汁滴在宣紙上,弘淩眉頭一皺,許久才低聲說——

“不,見!”

錦月跪得雙膝發麻,終于再等到李生路來回她話——

“雲衣姑娘,你先回去吧,殿下這會兒正忙着,恐怕今天都沒有時間見你,你還是改天再來吧。”

錦月望了眼殿門口,明了抿唇,低首:“好,那麻煩李大人轉告太子殿下,雲衣明日再來,一直等到他願意見我為止。”

錦月忍着膝蓋的痛楚站起來,回念月殿。小黎最近總喜歡偷偷跑出院子玩兒,香璇卧病在床不方便照看,她得趕緊回去。

錦月剛出了淩霄殿,香璇便跌跌撞撞地撲過來,披頭散發、兩頰潮紅,腳上只穿了一只鞋!

“姐……姐姐,不好了,小黎被椒泰殿的人、抓走了……”

香璇急得雙眼淚直落。

“什……什麽!”錦月如當頭挨了個霹靂,趕緊奔往椒泰殿。

香璇體力不支,可想起錦月母子對她的好,也不顧錦月的叮囑、吃力地遠遠跟在錦月後頭。

椒泰殿離念月殿不遠,殿前是一片花圃和一塊白玉石雕欄的廣場。此時廣場上有人聲喧嘩,一個膀大腰圓的兇婦正揪着小黎,她身後領着數個宮女太監,兇神惡煞!

“小兔崽子你還敢踩我,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給我跪下!”

她大罵,小黎硬是不跪。

錦月見這場景心頭發跳,撲過去将小黎拽進自己懷裏護着。小黎見錦月立刻縮在她懷中,雖然沒哭卻抱住錦月的腿發顫,顯然吓壞了。

“不知發生了何事,嬷嬷竟要如此為難個小孩子!”

金彩鳳将錦月從頭到腳的看了一遍,見錦月粗布麻衣,确實如剛才奴才們通禀的是個粗使婢女,立刻沒了最後的忌憚,一指錦月鼻子——

“賤婢!你叫誰嬷嬷,我可是主子!”

金彩鳳怒沖沖地一哼:“你的兒子打傷了東宮的皇孫,!”

錦月這才見兇婦身邊站着個六七歲的男娃,捂着流血的鼻子又怒又怕的盯着小黎,又看看她。

錦月立刻拍了小黎屁股一巴掌,“徐小黎你怎麽回事,怎麽能打人呢!”

小黎本來忍着淚珠兒沒哭,這下哇地一聲就委屈的哭出來——“小黎沒錯,是那個壞孩子罵娘親不幹淨,還罵我是野種,他說壞話就該打!嗚嗚嗚……就該打,我沒錯……嗚嗚嗚……”

一聽如此,錦月心知方才教訓錯了,心疼擦了他眼淚:“對不起,是娘親錯怪你了……”

金彩鳳一聽來勁了: “我們勤風哪裏說錯了!賤婢私通生的就是野種,還不許人說了?真不知道東宮中怎麽有你這種不幹不淨的狗奴才,還帶個這麽野蠻的賤種……”

“你住嘴!”錦月忍無可忍,一個淩厲的眼神飛過去。沒有一個母親能夠忍受自己的孩子被這般污蔑!

金彩鳳一凜,不料一個粗使婢女眼神如此淩冽,一時忘了接下去的話。她見過別宮的皇子妃,也沒有這麽淩厲的氣場。

錦月緊握着雙拳,站起身怒視金彩鳳。

“我們母子在此自是天家安排,你是哪宮的主子敢如此質疑宮中的安排!你自稱主子,敢問又是太子殿下的哪房姬妾,這東宮可沒有那麽多主子!”

她一個三十多近四十的婦人,當然不是姬妾。金彩鳳剛入東宮不久,雖身材蠻大魁梧,卻不懂宮中規矩,聞言吓得滿頭大汗不知該怎麽治住錦月,可在衆奴才面前又拉不下面子,繃着臉命令——

“滿、滿口胡言!把這賤婢給我、給我抓起來,掌嘴!”

“不許抓我娘親、不許抓我娘親……嗚嗚嗚……”小黎小小的身子擋在錦月跟前保護她,對太監又抓又咬,可終究還是抵擋不住,被金彩鳳一把拽開,摔在地上!

“小黎!”錦月心痛,可四個太監押着她肩膀跪在地上,令她動彈不得。

小黎見錦月被抓住,嗚嗚哭喊——“不許打我娘親、不許打我娘親,嗚嗚嗚……神仙叔叔……神仙叔叔!”

金彩鳳怒哼一聲斥道:“還叫神仙,你就叫玉皇大帝都沒用!”

小黎淚汪汪地眼睛朝着遠處一亮。

作者有話要說: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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