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本宮妹妹

弘淩正思量間,李生路匆忙進來,弘淩掃了眼李生路,見他滿面嚴肅、右手一直按在劍柄上,回宮數月這還是李生路第一次出現這個在沙場上才有的動作,可見東宮之外的對峙已是十分嚴峻。

“太子殿下……”李生路欲言又止。

弘淩望了眼床上還昏迷着的錦月,抿了抿唇吩咐兩女醫和藥藏局的四位侍醫:

“好好治,若她有半點閃失,本宮定在她死之前先要了你們的命!”

幾人磕頭領命,對待榻上的病人比以往對待任何東宮的主子美人都謹慎小心。

弘淩與李生路匆匆趕往東宮正門“博望門”,未到門口便已聽見外頭有刀劍摩擦和人語怒斥聲。其中,弘實的聲音最為明顯……

紫薇花樹後,映玉與婢女巧芝遠遠看着弘淩和李生路行色匆匆走遠。

巧芝忐忑道:“夫人,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殿下和李統領神色看起來好凝重,外頭那聲音,那聲音好像是刀劍聲啊!難道……”

多的猜想她不敢說下去,映玉當然明白巧芝沒說下去的話。

“怕什麽,有殿下在,斷然不會讓東宮的女人們吃刀子的。”映玉絞着手帕,回身就往淩霄殿走,巧芝忙上前拉她袖子——

“夫人夫人,咱們先回靈犀殿吧,殿下下令夫人禁足,咱們偷跑出來被發現會挨責罰的,夫人、夫人……”

映玉抽回袖子往淩霄殿跑,婢女在後頭喊“夫人”聽得她很是不耐:“別喊了,我一定要去淩霄殿,不看見姐姐安好我不放心,你別跟了,先回去頂着。”

“夫……”巧芝正要回話,目光就落在映玉身後,一凜,低了低眼睛,而後映玉便聽見金素棉的聲音從背後軟綿綿地傳來——

“她是你親姐姐?”

微微一吓,映玉回身,臉上的驚色已經收好,化作柔柔的笑看金素棉:“金姐姐可真是神出鬼沒……”

金素棉掃了眼映玉——玉白色的薄綢長衫裙,外頭只罩了件淺水綠、以銀線繡細蘭花紋的罩紗,這裝束是寝殿裏的家常穿戴,再看映玉鬓發微亂,顯然是經過一番折騰才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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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素棉輕輕一笑:“映玉妹妹是心裏有鬼,所以看誰都覺得神出鬼沒。”

一頓,她看向高林頂稍露出的淩霄殿高聳入雲的琉璃瓦犄角:“那殿中的侍女,就是你的親姐姐,也就是說你上報宗正府的資料有假,你犯了欺君大罪。”

映玉臉色白了白,但很快斂了去,手帕掩唇輕輕一笑:“金姐姐想象力可真豐富,那我也喚你‘姐姐’,你可別說你我也是親姐妹,我可沒有你這麽個心思深沉的姐姐。”

金素棉冷眼瞧着映玉臉上的表情變化:“你不必再掩飾,而今才發現也是我太粗心。那次你給我一耳光我就該想到的,你平時多麽的隐忍,可每次遇到這個侍女就會失了冷靜,可見她對你是很重要的人。你孤苦無依,除了親人我實在想不到還有誰能讓你這般在乎……”

金素棉的冷靜分析仿似捏着把柄的威脅,令映玉忍不住咬了牙、收了笑冷盯着金素棉:“我不管你在打什麽算盤,都給我收好。若你敢動她,我江映玉不管你背後金家如何、你又如何,哪怕和你玉石俱焚,我也不饒你!”

映玉說罷不欲多言,重重提了被桃枝勾住的裙擺而去,走過金素棉身邊的時候又低聲說了句:“記住我的話!”

映玉剛走兩步,金素棉随後亦回:“你們姐妹若再将東宮攪得雞飛狗跳、再讓殿下陷入危險,我金素棉也不饒你們。請你也記住我的話!”

映玉一頓,餘光朝後一橫,哼了一聲而去。

博望門外,東宮侍衛與皇宮禁軍羽林衛的對峙持續一個多時辰,直到皇帝親自乘着禦攆而來,兩方才放下相向的利劍。

大乾宮是皇宮諸宮殿的中最廣闊的,帝後妃嫔都居此宮中,殿群宮苑共有五十多座,其中正殿宣室殿為皇宮之中地勢最高、建築最雄奇的之處,風水上為衆宮之龍首,遠遠淩駕于東宮淩霄殿之上。

此刻,宣室殿屋脊高聳,殿脊上用十三塊黃彩琉璃磚堆砌雕刻的“吞脊獸”,在陽光下金光刺眼,尤其獸背上直-插穿身利劍,仿佛預示忤逆上者,必死!

殿內,包括親王在內的皇族宗親和朝廷三公林立兩邊,上頭龍庭上金銮寶座,四十許的皇帝秦建璋高座龍椅上,身穿正明黃-色繡金雲團龍紋的龍袍,頭戴懸珠冕冠,只是頭發已花白,像一條耗盡了精氣的卧龍,氣息奄奄盤在那兒俯視殿中站着讓他又厭又忌憚的兒子。歲月在他臉上爬上溝壑,依稀可尋曾經的英俊神武。

雖是父子,容貌卻和弘淩看不出幾分相似,弘淩更像生母,或許也是他如此厭惡這個兒子的原因之一。

靜默,絞着每個人的喉嚨,誰也不敢貿然開口!

弘淩颔首立在殿中央,不動不搖。

一旁,弘實盯着他勾了唇暗自磨牙,被廢之後數月的羞辱仇恨此刻壓在他胸口幾欲噴薄,他實在等不住、上前了一步正要開口奏本,便被對面那側立着的某親王一個眼色制住,安靜退了回去。

“太子。”皇帝終于開口,綿長、低沉、威嚴,“你身為儲君卻闖入牢獄、私放嫌犯,有何解釋……”

弘淩任低着眸子,擡手握交握:“啓禀父皇,兒臣并非私放嫌犯,而是救人。兒臣前往牢中時發現有人對嫌犯私下嚴刑拷問,企圖屈打成招,恐怕……”

“胡言亂語!”弘實上前一步、朝弘淩怒揮了袖子打斷,“太子皇兄未免太不将父皇母後和宗親們放在眼中,到現在還在說假話。分明是那日你見天将雷雨,知道那侍女要去尚陽宮,便匆匆跑回去将她招入椒泰殿吩咐,趁夜将不小心留在尚陽宮的證據取回!事實擺在眼前你還如此狡辯,如何能為咱們衆兄弟帶頭起榜樣!”

他回頭看下手邊林立一派的皇子兄弟們,“七弟、九弟、十一弟,你們說是不是?”

弘淩垂首不置可否,無聲輕輕一冷笑,仿似不屑辯駁。

皇帝煩悶地嘆了口氣,睨了一眼弘實:“好了,朕才說了一句,你就說了一串。”

他疲憊地一揮袍袖,意思讓弘實退一邊別說話。

弘實幾個月來早已打了滿腹的草稿,而下卻被皇帝這一揮堵住了。弘實不甘退後,瞧了眼對面的某王爺,那人亦回了他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皇帝俯視着始終不動聲色的四兒子——沉穩、收斂、不露鋒芒,卻更讓人心生膽寒,連自己高座龍椅上也感受到他的威脅。再看看底下弘實之流那幾個兒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思及此處,皇帝微微嘆了口氣,冷眼望弘淩:“弘實雖有些話有失偏頗,但事實卻沒擺錯。弘允……”提起弘允,他聲音忍不住有些哀傷,“弘允意外殒命的案子,交由刑部、延尉監、宗正府三部會審,太子,你也協助吧……”

衆人都吃了一驚,不料皇帝竟似打算不了了之,讓那些本打算大做文章都措手不及。與弘實遞眼色的那親王上前一步:

“皇上三思啊!太子涉嫌謀害五皇子之案雖還未證實,但令東宮侍衛反抗羽林衛,這可是确确實實的。”

他又對弘淩厲色道:“太子殿下,這是皇宮,可不是大漠的戰場,羽林衛代表着我大周的皇族、代表着吾皇的威嚴,不是匈奴敵兵,你領軍敵對羽林衛就是謀反大罪,太子……”

“太子應該不會!”皇帝突然打斷親王的話,并領向另一層意思,“東宮侍衛統領李生路,知法犯法,沖動用事,差點害得太子成謀逆弑君的千古罪人,即日,剝奪統領之職,貶為侍人。相關牽連人等,一并免職。”

弘淩輕輕擡眼,果然見龍椅下手邊的鳳座上皇後閃過急色,站起來:“陛下,若不責罰太子,恐怕往後難以為衆皇子樹立典範。而且太子救人之說實在牽強。”

那女人緩了緩,才重拾了母儀之風,和善地俯視弘淩,“太子,本宮記得上回甘露臺你說救入淩霄殿的那侍女,也是她,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值得你這麽緊張,生怕落到別人手裏。若說她與你半點幹系都沒有、只是個普通侍女,恐怕諸卿都不會信服……”

衆人也想起來甘露臺那日的事。皇帝亦微微側目,重新坐回龍椅:“太子,你解釋解釋吧,那侍女究竟怎麽回事……”

弘淩垂首微微冷笑,狐貍假裝得再慈善,尾巴終是藏不住。心下幾番思緒迅速劃過,弘淩淡聲開口:“是有些幹系。她曾是兒臣……”

沉默蔓延滿殿,只聽弘淩一頓之後繼續道——

“曾是兒臣五年前認的妹妹。”

……

錦月覺得自己做了一個長長的夢,把這一輩子從牙牙學語到長大成人、為人母親都夢了一回,太多的人,太多的事,在腦海裏重複着,仿佛自己睜開了眼睛,又仿佛一直睡着,時而模糊,時而清醒。

夢裏仿佛聽見刀劍聲,仿佛聽見孩子吚吚嗚嗚的哭泣,還有個男人不多卻每日都會準時出現的低低、沉沉的關切。

等她徹底清醒過來,竟然已是五月初了,紙窗被陽光照得白亮,隐隐有蟬鳴和着暖暖的微風送進屋來。

“娘親、娘親娘親,嗚嗚……娘親你怎麽了,怎麽不理小黎。”

錦月腦子還有些迷糊,從窗戶收回視線才看見床邊有個小團子望着她嗚嗚擦淚珠兒。

“小黎……”錦月嗓子無比幹澀,說着就幹咳起來。

小黎一喜,小胳膊橫了袖子一擦眼淚,亮汪汪地看錦月:

“娘親是不是渴了,小黎給你倒水!”

說着小家夥就撒着腳丫跑去倒水,先把凳子放倒再踩上去,才夠着水壺。

錦月喝了口水,才稍微好些了,放杯子門口便進來一雙着侍女,淺綠色裙、繡淡橘色散花,一高一矮,高的端着熱騰騰的藥碗,矮的端着一小碟佐藥的蜜餞。

二侍女見錦月醒了都是一喜——“姑娘總算醒了!”“快去通知映玉夫人和太子殿下。”高個子吩咐矮個子。

錦月睡太久,腦筋還處于混沌狀态,高個兒侍女過來福身跪下介紹:“姑娘,奴婢名喚阿竹,剛才那個喚彩香,往後便随行伺候姑娘左右了,姑娘要是有什麽吩咐盡管告訴奴婢二人就是。”

“你們……”錦月這才注意到屋子的擺設,有些眼熟,有幾分像她在丞相府閨房的擺設,“這是哪裏?又是誰讓你們來伺候我?”

弘允的案子又如何了,自己的冤情雪了嗎,錦月心中滿是疑問,手便被一雙胖爪子捉住——

“娘親,是神仙叔叔讓人把你移到這裏來靜養的,還說讓這兩個姐姐以後好好照顧我們,嘻嘻……”

錦月呼吸微亂,看盈盈對自己笑的婢女,和喜滋滋的兒子,心中的疑惑不但沒解、反而更深,直到映玉像欣喜地百靈鳥兒撲進來——

“姐姐,姐姐你終于醒了!”

屏退了左右、又讓阿竹領了小團子出去曬太陽,姐妹倆才說上話。

“我從金素棉那兒打聽到說,當日大乾宮中形勢兇險,殿下被弘實和宗親圍攻,皇後質問殿下為何三番兩次救姐姐,殿下別無他法,便說姐姐是殿下五年前認的妹妹。”

錦月一個驚心,太子豈可認個舞姬作妹妹,皇族宗親當是氣炸了。

錦月又問了弘允案子的動向,映玉在東宮中也知道不詳細,說是交給了刑部、延尉和宗正三部,太子、六皇子協助,東宮一切卻還照舊,說是有驚無險。

錦月卻有些不踏實,皇帝、皇後、太皇太後一幹人等是什麽人物,他們如此忌憚弘淩,好不容易抓到一點弘淩的把柄,不拔掉弘淩一層皮,怎麽可能放過。

“東宮這些日子可有什麽人事變動?”

輕抿了唇,映玉想了想:“東宮中的宮官、侍從倒是換了不少。陛下說這些宮官、奴才伺候不盡心,才讓殿下險些犯了大錯。皇上絲毫沒有責罰殿下,只是将這些奴才換了。”映玉将耳際垂下的發絲捋到胸前,一笑,“看來皇上還是心疼咱們殿下的,是有心包庇……”

映玉心情不錯,想着弘淩輝煌的未來微微笑出來。

可錦月卻渾身一寒。

這哪裏是心疼,分明是忌憚弘淩不敢魚死網破,轉而借機将弘淩在東宮好不容易培養的親信、勢力一舉清掃,安插成自己的人!

想到此處,錦月便心中不忿又敬畏,皇帝哪怕卧病不起,這幾十年江山終究不是白坐的,對弘淩,也當真沒有看做自己的兒子……

但看映玉輕松的笑意,錦月動了動唇,終究還是沒有說穿,淡笑道:“往後在宮中要更加小心,可知道?”

映玉握住錦月的手:“知道了姐姐,姐姐此番雖然受了大苦頭,但也算因禍得福。宮中誰人都知道你是太子寒微時認的妹妹,以後再也沒人敢随意踐踏姐姐了,而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喊你姐姐了……”

她笑着,忽見錦月臉色有些僵,才知自己最後那句話恐怕勾起了錦月不好的往事,愧疚:“對不起姐姐,我……我失言了。但你既然和殿下都決定忘記前塵、确定無法走到一起,往後做兄妹或許正好,姐姐在宮中既可以有依靠,又不會違背姐姐心中的原則。”

映玉眼中泛起淚光,心疼地捧住錦月還未痊愈的手指,“映玉最大的心願,就是和姐姐、和殿下一輩子永遠不分離,只有我們三個,別的人都不要來打擾。”

錦月微微一嘆,輕輕環住懷中的映玉,目之所及具是曾經熟悉擺設,刺得眼睛漸漸發酸,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要如何适應,又會如何結果,她心中忍不住迷茫……

**

弘實和童貴妃顯然低估了弘淩,這次事件來勢洶洶,然而真到要落刀斬頭的時候皇帝還是畏縮了,弘淩保全了佳人,皇帝一掃了東宮弘淩的左右,各自有所得,只是五皇子弘允的案子已經過去五年,要查起來不易,朝廷勢力複雜更不敢亂查,便一直拖着。

錦月是醒來的三日後見到的弘淩,他風塵仆仆從,穿着黑緞底,以景泰藍絲與金銀線混繡的日月星辰九章紋,頭上黑玉鑲東珠、累金絲龍紋的太子金冠,從暮色裏朝她走近。

宮燈初上,将他袍服上暈上淡淡華彩,映得弘淩英俊非凡,俨然畫中走出的天家貴胄。錦月吸了口氣垂眸眼,等腳步聲近了福了福身垂眸道——“我不知現在怎麽稱呼你,便叫你太子殿下吧。”

弘淩走得急,站定後衣擺帶過去的風輕輕撞在跟前低眉垂首的女子身上,牽動她的發絲,輕輕搖曳。蠕了蠕薄唇,弘淩自嘲堂堂男兒竟對着個女子怯得不知說什麽好:“只要你喜歡,便這麽叫吧。”

二人進殿,太監曹全和洪安被留在殿外,片刻屋裏的宮人也垂首出來,一并侍立在廊下。

錦月想拿斟酒,可十指塗着藥膏,忍着痛幾番努力都沒能拿起酒壺,反而疼得滿額頭冒冷汗。

“小心!”

弘淩及時伸手接住酒壺,大掌也一并将錦月的手包裹手心裏。

弘淩一愣,直到錦月疼得抽氣他才忙放開——“對不起,我力大,捏疼你了。”

錦月默然撇開視線:“……不礙事。”

“身子可還有哪裏不好,一會兒讓曹全吩咐女醫過來看看,該用什麽藥及時用上。”

“沒有傷到筋骨和五髒,沒什麽大礙,只是雙手恐怕需要些日子……”

弘淩的目光落在錦月捧着茶杯的十指上,裹着厚厚的紗布,藥味中夾雜着淡淡的血腥,那日的情形還歷歷在目,那樣的鑽心之痛啊,可她見到自己第一句話卻是說沒有背叛他。

弘淩不敢多看、多想,只覺多看一眼、多想一次,心底就多痛一分。

“沒有大礙,就好。”

兩人各自無話,屋裏靜靜的,卻也不覺突兀。許久弘淩喝了一杯酒,才說:“往後就住在東宮,好好養着身子,向來那日的事映玉當已經向你說了,以後……就安心在這裏住下,也不必做奴才,那般委屈。”

錦月目光閃爍了閃爍,久久沒有說話,弘淩複又看她,燭光幽幽,女子輕垂着眸子不說話,仿佛溫柔,仿佛憂傷的沉默,讓他有些不安。

“或者,你如果還是想出宮,我也不攔着你。待我掃除所有阻礙,時機成熟,你要去哪裏我便送你去哪裏,要過什麽樣的生活我亦不阻攔,哪怕你……你想再嫁人,我也會風風光光将你嫁出去。”

錦月吃驚地擡眼,弘淩淡淡地望着她似有笑容。

他,真的放下了……錦月咬了咬唇。

“你……此話當真?”

弘淩從錦月的注視中移開視線:“如果連這點信用都沒有,如何做東宮太子、天下的主人。”

錦月喉嚨哽咽了哽咽,以茶代酒敬了弘淩一杯。

“謝謝你……給□□。”

又是片刻,該說的都說完了,弘淩獨自喝酒,錦月硬着頭皮幹坐着找不到話說,梗着過去那些事,盡管現在都說開了、說看淡了,坐久了還是有些尴尬。

“你早些休息,本宮便回去了。”

錦月松了口氣:“恭送太子殿下。”

弘淩走到門口一頓:“既然老天讓我們再次認識彼此,便順着他的安排走下去吧。你我已不再是當年的你我,我會忘記那些不該記得的東西,也希望你能重新快樂起來。往後,你只是本宮認的妹妹,本宮也會照顧你們母子。”

心頭一暖,錦月微濕了眼眶,福身垂首:“皇宮兇險,請太子……一定要多加小心。”

弘淩沒有回身,望夜空滾滾烏雲蔽月,天空暗淡無光,冷冷莞爾,淡淡的聲音卻飽含着無比堅定的決心:“放心,從今往後我弘淩身上又多背負了兩條命,更不會讓自己輕易死了。”

直到他走後,錦月才擡起臉來。兩條性命,是指她,和小黎嗎?

……

李生路成了個普通随扈,沒了職權,幹脆全天跟在了弘淩左右。

經過這回的事端,他已經隐約猜到了錦月的真實身份。

“殿下,雲衣姑娘就算了,但是五皇子是殿下的死敵,他的血脈難道殿下還要幫着他撫養嗎?眼下皇上沒有下決心與殿下決裂,便是沒有找好後繼儲君人選,若是讓太後、皇上他們知道了五皇子還活着,并且還有個聰明伶俐的長子,對殿下就是……”

李生路沒有說下去,只覺這層可能光想想就讓人膽寒。眼下太子雖有四成兵力,但四對六顯然勝算不大,何況朝臣還多數都忠于皇帝而不是太子,一旦這時候弘允回來,太尉、皇後一族和童貴妃弘實一聯手,那就是六成的兵力擰在一起,實在可怕!

鼻間冷冷一笑,弘淩從淩霄殿負手望東宮一片燈火闌珊,黑夜仿似醞釀着一場風暴,只待在某個瞬間一觸即發:“那也得他能活着回來,這東宮,和小黎,才是他的。不然,只能攥在本宮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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