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0.5

金素棉立刻噤聲癱在一旁,不敢再喊冤求情。

侍醫正在看診,忽進來個胡須大漢朝弘淩禀告,他是弘淩大漠帶來的屬下,馮廉,而下在宮中任東衛尉:

“殿下,大事不好。六皇子回宮後嘔吐不止,症狀加重,太醫整治後說是被人下了毒杏仁兒,現在已經查到太子妃娘娘,只怕一會兒就要來人捉拿。”

金素棉臉色慘白,不敢相信:“怎、怎麽可能,我明明已經打點過了禦醫,馬錢子和苦杏仁中毒症狀相似,不可能查到的。”

馮廉道:“在甘露臺為六皇子看診的禦醫已經畏罪自缢在家中,并留了遺書交代了娘娘重金收買他,用八十顆苦杏仁毒殺六皇子的事。現在童貴妃在皇上面前哭訴,說是……”

弘淩負手而立,雖面色如霜卻還沉穩:“說什麽。”

馮廉重唉了一聲,脫口道:“說是太子殿下指使太子妃、指使金家,欲将六皇子斬草除根,現在太皇太後為此大為憤怒,覺得自己是給太子殿下您欺騙了,對六皇子很是愧疚,另外,端親王等人都在六皇子宮,估計商量着如何對付東宮。”

端親王是擁護六皇子、童貴妃母子的,行事狠辣。

金素棉如遭晴天霹靂,嘴裏一直嘀咕着:“怎麽可能,我只讓人下了二十顆苦杏仁兒,根本不會致命,只是嘔吐罷了,他們……他們……”

金素棉霍然明白過來,自己想借刀殺蕭錦月,沒想到六皇子想借她這把刀殺東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金素棉凄怆跌在地上,昔日的端莊大氣溫婉,都被化作了無力、凄楚、懊悔。

果然,很快延尉監的人便來拿金素棉,皇帝的貼身內監楊公公也兇煞煞地來宣弘淩如大乾宮,這一夜注定又是風起雲湧。

不過,錦月沒工夫關心這些明争暗鬥,一心只在孩子身上。侍醫在裏頭診了一個時辰,皂角、濃鹽水、濃醋……各種法子都使遍了,才讓孩子将灌下去的大碗安神湯藥吐出來。

“夫人,老朽已經盡力了,但還是無法将藥物除盡,有部分藥湯已經被小皇孫身體吸收,只能接下來再好好調養。”

小家夥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仿佛沉沉睡着醒不過來。錦月紅着眼眶,心中自責不已。

“對不起……是娘親,沒有保護好你……”

她不該相信弘淩,她不該低估了這複雜的後宮、險惡的人心。

**

接下來,錦月寸步不離的守在孩子身邊,弘淩似是忙着周旋弘實的案子,也沒有出現。金素棉此舉,讓東宮又一次陷入危機,不光東宮,連金家也一并被牽連。

帝後朝臣說,金家德行有失,不能擔當塞北護國重任,要一并卸了換人。

這些紛争,錦月沒一點興趣理會,她已經一無所有,只有孩子了,對于一個母親,孩子是最重要的,決不能出事!

小黎整整睡了兩日兩夜,才蘇醒過來,他醒來時錦月守了兩個日夜未眠,正稀裏糊塗地趴在床邊想事情,便聽床上的小人兒蔫兒巴巴地喊了一聲:“娘親……”

聽見這個軟糯聲音的瞬間,錦月如被點活了,抱住孩子滿目欣喜地眼淚:“對不起,是娘親沒有保護好你,小黎,娘親對不起你……”

“娘親,我……肚肚餓……”

整個團子都蔫兒蔫兒的,耷拉在錦月懷裏,咕哝着娘親肚子好餓,錦月心疼不已。

青楓這幾日也守在一旁,每天早上熬好米粥,就盼望着小團子醒來,而下少年在門外聽見小團子糯糯喊娘喊餓,欣喜地朝裏頭看了一眼,“小團子,舅舅這就去給你端米粥,啊?”

說罷青楓去廚房端了肉粥來。

“阿姐,快給孩子吃些吧,這兩天了還吃點正經東西。”青楓端着熱騰騰的粥道。

小團子呆呆地仰頭,對青楓喊了聲“謝謝,舅舅……”。

青楓亦是心疼,摸摸他的腦袋:“乖,吃點粥啊,舅舅親手給你熬的,吃了趕緊好起來讓娘親放心。”

錦月早已紅了眼眶,拿了白瓷勺子給孩子喂粥,可小家夥才才吃了小半碗,就吃不下了,說是又困。

錦月才放下碗,小家夥就疲乏地睡着了,錦月不由焦急:

“阿竹,你去請侍醫來,看看是不是湯藥把孩子身子傷了,怎麽這麽快又睡着了。”

結果侍醫來瞧,說:“夫人莫急,是藥效還沒完全過,等過了就好了。”

錦月等了兩天,還說沒過,心急氣憤:“已經兩天了,怎麽還沒過,你到底懂不懂醫術!”

侍醫吓得忙磕頭:“夫人息怒、夫人息怒,應當是孩子攝入的藥量過多,所以要排出需要些時間,夫人息怒……”

看着孩子失了往日的活力,錦月心如刀絞,不想再多說,向阿竹揮手讓她把侍醫搜送走。

青楓氣憤地重嘆了口氣:“二姐也真是的,漪瀾殿出了這麽大的事她竟然也無動于衷,連看都不來看一眼。”

錦月想起幾日前在蕭家故宅和映玉的沖突,以及沖突之下映玉所說的什麽仇人之女的話,心頭越發煩亂:“恐怕她心中有心結,等我忙完這頭事再去找她談吧。”

“阿姐,剛剛我見太子殿下派人來送話兒的人還侯在殿外,你真不理會太子殿下嗎?”

錦月望向窗外,外頭正下着秋雨,玉蘭樹的大葉子尖兒一滴滴落着透明水滴,淅淅瀝瀝滴滴答答。錦月眼中不覺一冷:“時至而今,我與他,還有什麽好說……”

但看這東宮的姬妾成群,她作為一個女人,已經對他不再報任何希望;而他說過會好好保護小黎,可是卻讓小黎被他的妃子弄成這樣,作為一個母親,也對他失望透頂。

弘淩。這兩個字,就像一柄模樣精美、刀刃鋒利的劍,從五年前就一直在她心上割着口子,而今這一天天一夜夜過去,情愛也罷、期望也罷、失望傷心也罷,都已經割碎了,成灰了。

青楓本想再問,可見錦月望着窗外的雨滴,眼中一片冷漠的平靜,仿佛所有的熱情都一并燃盡了,眼中只有冷漠,冷靜。看來阿姐對太子的感情,是真走到盡頭了,青楓心道。

不過,他又有些奇怪,二姐自小依賴大姐,怎會突然如此冷漠……難不成,真發生了什麽嗎?

姐弟倆單獨做了一會兒,錦月便拿了披風。

“阿姐你去哪兒?”

錦月看了眼床上躺着的團子,唇角冷冷笑了笑:“去找個孩子。”

……

太子唆使太子妃毒害六皇子弘實,這事兒在朝中掀起驚濤駭浪,衆臣子紛紛上奏彈劾弘淩、彈劾金高卓,現在東宮和金家處于風口浪尖。

然而,一個孩子,卻讓這一切都扭轉了。

這孩子正是弘實的庶女青澄,她招供,說親眼看見母親楊曼雲将東宮的婢女投放的苦杏仁換成了甜杏仁,弘實并沒有吃下。

刑部的人和新上任的東衛尉馮廉一起查處了六皇子宮,果然在海棠花下土中刨出了一小包苦杏仁兒,正是太子妃金素棉令人下的,一共二十二顆,并不能将人毒死。

案情真相大白,太子妃欲借弘實這把刀争寵蕭錦月,卻被弘實識破,将計就計欲除去太子兄長。

皇帝氣得病倒,卻也命人将案子壓下來,家醜不可外揚,弘實此舉陰險,實在皇家丢臉,只是暗中下令将他軟禁,剝去了手頭的權力。而太子妃金素棉雖未有心殺害弘實,卻也是傷害皇子意圖争寵,判削去太子妃之位。

金高卓也削去将軍頭銜,也從二品将軍,貶做五品左中郎将。

**

今日是金素棉在延尉監牢中呆的最後一日,明天就押回東宮冷殿中,終生禁足。

烏雲壓壓,延尉監的黑磚監牢,牢門黑洞洞,像個能吞噬人的黑洞。

監牢前,錦月回想被關在這死牢中的日子,至今還渾身發冷,不覺緊攥着披風,摸到披風緞子光滑的緞面才和緩了些。

“姑娘當心腳下,牢裏黑,別摔了。您可是李大人親自吩咐了讓小的接送的貴客,摔了小的擔待不起啊。” 獄卒格外客氣。

李湯親自吩咐獄卒帶她來見金素棉,是以獄卒很客氣。

剛走進陰暗狹長的走道,立時兩旁牢房裏伸出兩排髒兮兮、枯瘦的手——“大人冤枉啊,我沒殺人啊……”“冤枉啊……”

喊冤聲如聲浪,在狹窄的空間裏一波波湧來,光線昏暗,牢中的犯人如同陰曹地府裏哭喊的鬼影,朝門口投射在過道上的光亮伸手渴望。

“別吵!喊什麽!” 獄卒掄起大鐵棍呵斥,打在手臂粗的木牢柱子上,“砰砰”震響。

立刻那些鬼魅影子伴着嗚咽聲縮回了手臂。

金素棉在最裏面的監牢,她身上的藍緞子華裙滿是髒污,頭發也散亂不堪,雪面髒兮兮,安安靜靜地抱着膝蓋縮在牆角,聽聞牢門腳步聲,才擡頭來。

她目光,在觸及錦月瞬間湧起燙人的恨意。

“是你!”她冷聲。

錦月亦冷冷回金素棉:“是我。”

金素棉冷笑了聲,掩不住滿眼哀涼:“你來找我做什麽?看我落到多麽凄慘的地步,嘲笑嗎?”

經過這些日子的關押,金素棉似乎反而冷靜了下來,看清楚了自己和周遭的形勢。之前總是日夜擔憂她這贗品,會被錦月這個原主所取代,如熱鍋上的螞蟻,失了分寸,之前對付映玉的那套冷處理也并不管用了,因為這個女人比那個昭訓厲害太多。

錦月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或許真只是來看看金素棉到底落到什麽地步。

“怎麽,怕自己有一天也落到這樣的地步是嗎?哈哈哈……”金素棉大笑起來,直到笑出了眼淚,她的脂粉早已在臉上擦得亂七八糟,很是狼狽。

錦月凝眉,心中竟然隐隐一虛,突然很不想再看金素棉滿身狼狽的模樣一眼。

金素棉這樣子,和潘如夢被弘淩下令關押思過殿的時候,太像了,都是這樣的狼狽、瘋狂。這狼狽的處境,仿佛是一個魔咒,會在後宮每個女人身上應驗,不論先前多高貴、多妖嬈迷人,終有一日會落到這個下場。

“站住!”金素棉忽然從角落奔過來,緊緊掐住牢門,美目大瞪:“蕭錦月,你以為打敗了我,就能将我取而代之,永遠和太子雙宿雙栖嗎?哈哈哈——”

金素棉從前端莊溫婉的臉,有些蒼涼的瘋狂,笑得雙眼淚水橫流:“有一個秘密,我永遠不會告訴你!只有我,才最了解太子殿下——”

關于太子每月必須暗暗喝那藥的秘密,蕭錦月永遠不會知道!

錦月回身:“你就不恨弘淩嗎?她這般對你。”

金素棉的狠,在聽見這話的一瞬間變成哀涼、癡迷:“恨,我當然恨……可是,比起恨,我更愛他。”

“哪怕他這樣無情将你關押着?”

金素棉漸漸似抽幹了力氣跌坐在地上:“我愛不愛他,和他愛不愛我,有什麽關系呢……哪怕他讓我立刻就死,我也無怨無悔。”

無關嗎?錦月雙手在袖下收攏。

金素棉忽地不屑地朝錦月看來,“而你,因為他變了、有了妻妾了,就不願愛他了。說到底,你愛的還是你自己,一旦他不能給你想要的東西,你就棄他而去!”

錦月臉色白了白,呼吸有一些亂了,卻說不出否認的話。不由想起幾個月前決定于弘淩變成陌生人時,弘淩對她的質問:蕭錦月,你究竟愛的是我,還是一個能給你理想生活的男人。

金素棉滿是輕蔑:“可憐太子殿下,為了滿足你的要求,寧願冒着功虧一篑的生命危險,自斷了我們金家這條手臂。那麽聰明的一個男子,卻為了你,一再走下策……”

她越說越蒼涼,慢慢兀自嗚嗚哭起來,是被心愛之人放棄後的絕望。最終,太子還是選擇了蕭錦月。

……

從牢中出來,錦月還喉頭發哽,金素棉的話回響在腦海裏,一次次震撼着她。

是,她是因為弘淩給不了她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所以堅持不願跟随他,難道,這樣的堅持是錯了嗎?

是錯嗎。愛情是什麽,難道不是兩情相悅、忠誠相守一生嗎,不是一份互相平等的愛情嗎。她既然給了他百分百的真心和感情,他也應該如此只愛她一人不是嗎?

錦月背後,一随扈跑上來——“蕭姑娘,我們李大人有請。”

錦月才回神,随獄卒去了延尉監大牢旁的辦公院子——延尉監正殿。

幾曲幾折,随扈領着錦月進了偏殿的一件茶室。裏頭一青袍的青年官員正拿着陶壺往瓷杯中倒淺綠色的茶水,他容貌端正,器宇軒昂,舉止間有些弘允的從容味道。

李湯。

“大人,蕭姑娘到了。”随扈道。

李湯起身,朝錦月看來,作了請坐的姿勢。

錦月坐下後李湯久久沒說話,只顧洗茶、泡茶,錦月心中牽挂着孩子,便開口道:“李大人有話請直說吧,錦月還有事必須極早回東宮。”

李湯:“回去照顧太子皇孫?”

錦月略略歉疚,知道李湯因為她隐瞞小黎是弘淩的而非弘允的,而心中不悅:“先前隐瞞小黎身世而讓你誤會,是錦月不對,請大人原諒。”

“原諒不敢,我也不過是一介奴才,哪裏配得上蕭大小姐的原諒。”李湯道,是的,他得知小黎是太子之子的瞬間,只覺自己幹了件大蠢事,但……

“五年前五皇子殿下墜崖前滿身鮮血,叮囑我務必将姑娘照顧好,一輩子不能受苦、受難。古人言忠臣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可殿下對姑娘一片癡心,是連自己死後的事都操心着,姑娘當真忍心這樣無情地對待五殿下嗎?”

錦月一直不願多想,弘允對她太好,好到讓她無法報答:“五皇子的恩情錦月一直銘記在心,無以回報……”

“今日我請姑娘來,是有幾句肺腑之言不得不說,五皇子殿下生來身份尊貴,性子也要強,從不會說自己的脆弱。”

“李大人有話請說。”

“蕭姑娘難道沒發現,五殿下已經有好些日子沒來找你了麽?你難道沒有覺得奇怪,一個連死都不放心不下你的男人,而今同在皇宮裏,卻不來看你。”

最近發生太多事,錦月無暇他想,加之在行宮別苑皇後當衆羞辱警告她,不得勾引弘允,她便潛意識更放任各自不再相見。而今想來,确實有些奇怪。“五皇子他……在忙些什麽?”

“殿下這些日子沒來看姑娘,其實是因為……”李湯眼眶微微泛紅:“殿下五年前被人追殺墜崖,侍醫說殿下腦中裏有淤血不散,導致眼睛時好時壞。在從芙蓉苑行宮回來的當晚殿下眼睛就忽然不能視物了,可盡管如此,殿下得知皇後茶話會上為難了姑娘,怕皇後娘娘再有傷害姑娘的行動,撐着病情連夜進宮解釋了清楚,求得了皇後對姑娘的諒解。這些日子,殿下一直在尚陽宮,數位禦醫日夜治療着,才穩住了病情。”

錦月僵在當場,而後腦子和雙耳都如滾着雷聲,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話。“你是說 ……五皇子失明了?”

“失明倒不至于,只是視力時好時壞,好的時候還好,壞的時候便近在咫尺的東西也看不清楚。”李湯嘆了口氣,“殿下本不讓我說,可我每次見殿下那般痛苦,就實在不忍。殿下生來身份高貴,不肯在心上人面前示弱,我說這些也只是希望姑娘能夠不要那麽無情,還是去看看五殿下吧。殿下尚陽宮中沒有姬妾,一個人住着也是清冷……”

錦月如挨了個晴天霹靂!難怪,難怪她被關在漪瀾殿,弘允都沒來,原來不是他不來,是他來不了……

自己為何就沒有早些想到這些反常,弘允自小就把她當做親妹妹一樣照顧着,她受罪難受,弘允都一定會來。

“等等,你說追殺’?當年五皇子不是遇到的山匪嗎?”

李湯冷聲一笑:“那等高手怎麽可能是山匪。那是太子培養的殺手護衛。當時五殿下聽聞姑娘在大漠被捕,擔心姑娘千裏迢迢被押回來會有危險,就親自出宮尋來,暗中叮囑了押送的隊伍不得為難你,并一路暗中保護跟随。哪知道,被太子的手下發現行蹤,在狼牙關的山崖八面包圍追殺……”

錦月臉色白下去,胸中一哽,只覺難以呼吸。

“怎麽可能,當年的太子溫潤如玉、信佛理禪,他怎麽會……不可能,他不是那樣的人。”

李湯冷哼一聲,滿是不屑:“若太子真是骨子裏溫潤如玉的人,他便不會在大漠殺人如麻,而今再回長安來大肆報複。蕭姑娘,你是不知道太子那平靜淡漠的皮囊下是多麽心狠手辣的手段,他回來後長安城中因而他死的人,只怕能埋一座山!太子根本是個披着人皮的惡魔,不值得你跟在他身邊!”

李湯恨弘淩,錦月不是不知道,弘淩身上時常隐約有血腥味,只是她時常不願去想那些。

只要不去想,仿佛這個男人還是當年的那個讓人心疼的善良男人。

……

回漪瀾殿的路上,錦月渾渾噩噩。

金素棉的不屑,李湯的吐露,在腦海裏不停的回旋。

擡頭望天空,烏雲攢動,遮住日光。

錦月站了一會兒,直到阿竹輕聲催促她:“姑娘,好似要下雨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去吧。小皇孫恐怕也睡醒了。有些事情,等日子久了,或許就看明白了。”

錦月輕嗯了聲。

到漪瀾殿外,錦月卻一眼看見裏頭抱着孩子、溫柔微笑的弘淩。他竟然來了。

他身上沒有佩劍,一身金銀絲九章紋的玄黑華緞,讓他雍容而高貴,眉眼霜冷,可看着孩子又矛盾地騰起一陣溫柔、溫暖感,脖子上的掩飾傷痕的圖騰令人生畏,又讓人心疼。

錦月遠遠站着審視弘淩許久,越看,越覺得有一種陌生感。弘淩就像一本厚厚的書,最開始只是看見華麗漂亮的封面,然後一頁又一頁,記載着和皇族皇子們完全不同的內容,吸引着她好奇地讀下去,可怎麽翻,似怎麽也翻不到底……

弘淩察覺,看來,薄唇輕輕一抿微微一笑:“錦兒你來得正好,我有好消息告訴你。”

他放下孩子。

小團子基本康複了,見錦月立刻張開手臂跑出來抱住錦月的大腿。

“娘親——”

小團子伸着兩條胳膊,求抱。

錦月彎腰抱起他,再多的不快都在看見兒子的瞬間,散了些:“今天有沒有乖乖吃藥?還困不困?”

嘻嘻一笑,小團子搖頭:“不困了,娘親,爹爹來了,再多瞌睡蟲都變成蝴蝶飛走了。”

一陣涼涼的氣息朝錦月撞來,弘淩大步走來伸出長臂把孩子從錦月懷中抱走,放地上:“乖,去偏殿和澹臺大儒看書去,爹爹有話和你娘親說。”

“好吧……”小團子嘴一癟,“但你們說完話記得叫我哦……記得哦……”一步三回頭,“真的要記得哦。”

弘淩公事繁忙,來漪瀾殿的時間并不多,小團子很是想他。

兩個大人用看着孩子走遠。錦月回頭來,正見弘淩霜冷的眼睛微微含笑,一把拉住她手往殿中走。

弘淩似心情不錯,淡淡的臉上神采飛揚,叫她小名兒:“錦兒來,我有個東西給你看!”

錦月抽回手:“好。不過在這之前,我有話要問你。”

“好,你問,我都答。”他好心情的說。

想起心中的話,錦月眼睛一冷:“弘淩,你老實告訴我,你當年是不是派殺手刺殺弘允,今年,是不是數次追殺弘允,阻撓他回宮!”

弘淩臉色冷下去:“你就是想問這個?”

“是!”

弘淩呼吸沉了沉,氣氛凝了不少,“我可以回答你,不過,我們可以改天說麽?今天我想和你說個好消息。”

“不,我現在就想知道。”心中的疑惑逼得錦月一刻也不能等,難道當年弘淩的溫柔良善,真是騙人的嗎,她被騙了麽,“當年刺殺弘淩的殺手,是不是你的人,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弘淩唇抿緊了許久,才說了一個字:“是。”

錦月腿一軟,險些沒站穩,眼中泛起淚:“他是個親弟弟,你怎麽能這樣對他?當年他并沒有做什麽對不起你的事啊!”

黑眸中暈染了怒氣,弘淩雙拳在袖子下收緊:“所以,你也覺得我狠毒,是嗎!”

錦月想起方才去尚陽宮外,遠遠看見弘允雙眼敷着藥,如瞎子一般摸索走路。弘允那麽高傲的天之驕子,若是真的不能視物,是多麽大的打擊,等于廢了啊。

“弘淩,親人之間應該有溫情,你不應該用這樣敵對的方式,為什麽不去試着化解呢?他是你的親弟弟啊。”

弘淩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臉上的冷眼化作個冷笑:“夠了!”

他忽然大力一揮袖子,将桌上的東西掃在地上,“你若覺得我狠毒,就狠毒吧。”而後大步離去。

錦月被他的怒氣吓了吓,而後看見地上翻開的奏折上寫着——

“……東宮生此變,太子妃位空缺,蕭家長女錦月,賢惠淑德,恭順賢良,兒臣啓奏,令蕭錦月為兒臣正妃,主領東宮……”

是一道,改立太子妃的奏折。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來得晚了些,不過送了差不多一千字,算是慰藉吧。 今天出去看電腦耽擱了,筆記本壞了。

謝謝昨天留評論支持作者君的小讀醬,非常感動,=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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