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P55 (1)
活動板房最後不堪負荷,終于,倒塌了。
穆彎在這一刻,反應特別迅速,拉着範舒就朝着食堂的桌子下面一躲。
很快,她就感覺到有碎石跌落在了自己的腳上,手臂上。
而這樣的搖晃并沒有停止,随着時間的推移,地面好像顫抖地更加厲害。
穆彎已經反握住了身邊的女人的手,将她捏的有些生疼,她自己的手指關節處都已經泛白,可想而知,她是有多麽用力。
緊接着,板房上面的堆積物還有不斷從山上滑落下來的東西都紛紛砸在了這一片土地上,被大雨無情地沖刷着。
穆彎跟範舒最後還是沖散了,桌子被掀翻,穆彎的手肘被擊中,驀然一痛,她不得不松開了那只緊緊拽着身邊的女人的手,而她的手腕在收回的過程中,好像被什麽東西勾住了,勒得她皺了皺眉。
腳下的地面好像達到了一個晃動的最高點,然後驀地一下,穆彎随着地面的震動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着前面翻滾,連帶着她之前頭頂上的桌子,向下滑去。
就在這失重又失衡的搖晃中,穆彎的後腦勺猛地傳來一陣劇痛,她幾乎就在那一瞬間,就暈了過去。
而外面的大雨,依舊在下個不停,像是天空中漏了一個洞,沒有補丁就不會停那樣。
——《l市o縣的山區,發生嚴重山體滑坡,數名人員失蹤》
這個新聞,在全國範圍內引起了強大的轟動。
都是國家的棟梁之才,自然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
穆鋒剛拍了一個通宵的夜戲,坐在保姆車上都有些昏昏欲睡。
可是,那電臺主持人的聲音卻像是一條小蛇,說的每句話都鑽進了他的心裏。
“根據記者朋友的報告,o縣山體滑坡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在前天開始的暴雨一直持續到現在,已經造成了多處塌方。當地相關武-警-部-隊已經出動,根據統計,約莫有十六人被困于山間的板房廢墟和巨石泥土間。已經有兩人确定死亡,武-警同志正在全力.......”
穆鋒幾乎是在聽見這個消息就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因為通宵他的臉色原本就不怎麽好了,現在在聽見電臺裏的這個消息,整個人面色鐵青。
他拿出電話,想都沒有想就給穆叢那邊打了電話,可是後者的電話卻是提示關機。
他不知道是現在穆參謀長在通訊完全切斷的情況下演習,根本都不知道外界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穆鋒有些氣急敗壞,想要給他最恐懼的大伯打電話,可結果情況跟之前的一模一樣。他哪裏知道,現在穆保家跟穆叢都在同一場軍演裏,這穆家的兩個男人都不知道。
最後,他吸了一口氣,還是給另外一個男人撥了過去。
江惟棣的電話是響了很久才被接通的,穆鋒的心情已經壞到了一個極點,所以當電話被接通的那一秒,他幾乎都已經炸毛了。
“江惟棣!你怎麽現在才接電話!”穆鋒的聲音極大,把前面正在開車助理都吓了一跳,差點把剎車當做油門踩了下去。
江惟棣那邊的信號特別不好,斷斷續續的,有些讓人聽不真切。
“你說,我現在很忙。”那頭的男人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難掩疲憊。
穆鋒心裏有些疑惑,江惟棣今年的行程他是知道的,前段時間拍了最後一部民國戲,今年那個男人就沒有什麽重要的安排了。
“你在哪裏?你知不知道彎彎她......”
他的話都還沒有說完,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一道陌生的男音。
“江先生!你這樣很危險!江先生!你不能進去!喂!江先生!”
穆鋒的眼皮跳了幾跳,心裏有個模糊的想法,“江惟棣!喂!你現在在哪裏!”
“o縣。”男人簡潔冷冽的兩個字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了過來。
穆鋒:“......”
“不跟你講了,這邊信號很差。”江惟棣說完這話,就很快挂斷了電話。
男人現在都還穿着之前準備去采訪的時候穿的正裝,只是現在那黑色的襯衣都已經變得皺皺巴巴,仔細一看,都還能看見衣服上面的泥土。
現在江惟棣正被面前的穿着武-警制服的男人攔着,他面上難掩焦急,那樣子想是要極力朝裏面走
。
“江先生!請冷靜!”攔着江惟棣的男人大聲說。
天都還在下着大雨,江惟棣都沒有打傘,身上也沒有穿着雨衣。這個男人現在就像是剛從水池裏撈出來的人一樣,全身都濕透了。被造型師做好的頭發現在全部狼狽的搭在他的額前,發梢都還在不斷滴水。
江惟棣不是沒有聽見身邊的武-警對自己的忠告,可是,他怎麽能夠就這麽安然地站在原地,怎麽就能夠這麽無動于衷地心安地等着別人去救他自己的女人!?
他雙眼好像都變得有些赤紅,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大吼道:“裏面那是我老婆!我能不去嗎!我不去還是人嗎!”
他聲音已經沙啞,眼睛裏已經有些水氣,可是現在整個人都置身在這瓢潑大雨中,教人根本就分不清楚那究竟是男人的眼淚都還是雨水。
江惟棣覺得自己要發狂了。
那武-警其實是認得江惟棣的,這個在銀幕上總是風度翩翩的男人,誰不認得。可是,現在這樣的江惟棣,又有幾人見過?
趁着武-警愣怔的那一瞬間,江惟棣幾乎都是推開了那人,一手拉開了警戒線,就朝着那已經滑坡的山體走了去。
其實男人的每一步都走得很不順暢,他黑色的皮鞋下面已經全部都沾染了泥濘,每走一步,腳上都好像有千斤重,沉重的好像都擡不起來。
可是,他還是要走啊!現在被埋在裏面的不是別人啊,是他找了十年好不容易才找到女子。一想到穆彎被困在地下都已經一個晚上了,江惟棣就覺得自己的胸口好像是被人扯得生疼,心窩處都在泛着痛。
而現在穆彎呢,則是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态。
自從昨天穆彎所處的板房坍塌後,她後腦勺不知道是被掉下來的石頭還是建材給擊中了,就暈了過去。
只是,在半夜的時候穆彎就醒了。
她是被凍醒了。
這外面的大雨一直都沒有停,她的腦袋上方幸好還是食堂裏的木桌,不然這掉落下來的泥土,可能直接就讓她窒息了。
可是,身上卻是很冷,冷得不想樣子。
她的雙腿都已經麻木了,摔下來的時候穆彎是跪坐在了自己的腿上。運動鞋裏已經全是泥水,冷涼徹骨。明明還是在夏末,可是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溫度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在寒冬臘月中,周圍的濕冷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許久不見光亮,她心裏覺得周圍黑得她心裏發毛。
穆彎手心裏捏着一個圓圓的東西,她緊緊地拽在自己的手中。
“江惟棣......”她在黑暗中,輕輕喊着一個男人的名字,聲音裏面有細小的委屈,還有無盡的害怕。
之前她跟範舒被迫分開的時候,她就感覺到自己手腕上猛地一痛,然後有什麽東西就像是斷掉了一樣,她心裏一慌,伸手就抓住了最後一顆珠子,好像這樣就能夠抓住某個人的手一樣,好像這樣就不會害怕了一樣你若不舉,便是晴天!。
這裏潮濕陰冷,雖然頭上有一張桌子頂着上面的重量,像是一把傘一樣給了她一個小小的保護的圈子。
可是,在穆彎的周圍卻都還是黃土,還有混雜着的從上方墜落下來的辦公區的一些簡易的建材。
外面的雨沒有停過,雨水滲透了泥土,一點一點鑽進了她的衣服,褲子,鞋子。
饑寒交迫,還帶着對黑暗的恐懼,終于在後半夜,穆彎就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江惟棣進去了坍塌區域才知道這裏究竟是變成了一個什麽樣的修羅場。
之前穆彎在工作的時候,趁着午休的時間有的時候還會拍攝幾張附近的照片然後在辦公區給他傳過去。
那些照片上,他們駐紮的位置周圍幾乎都是被植被包圍。江惟棣甚至都還在微信上調侃過穆彎,說她們現在還真的是在度假,這樣的世外桃源這是要準備過上隐居的生活了嗎?
可是,現在呢?入目的,都是一片泥濘。那些植被現在都泥土混埋在了腳下,有的是被攔腰折斷,有的是被連根拔起,四周一片混亂和狼藉。江惟棣在看見這裏的狀況後,心裏一咯噔,好像是有什麽東西也像是這山區一樣,坍塌了。
山腳下已經有醫護人員趕來了,最先被發現的就在山腳的兩人現在被擱置在了擔架上,上面蒙上了一層白布。
江惟棣是見過那已經沒有了生命特征的兩個男人的,都是被泥土掩埋窒息而死。可能是因為正好他們就處于山體滑坡的檔口,兩個人都被山上滑落的碎石泥土等沖下了山腳,然後被掩埋,最後等相關人員找到他們的時候,已經窒息而亡了。
江惟棣原本垂放在自己大腿外側的手突然就緊緊地握成了拳頭,他面上依舊是一副嚴肅的模樣,可是心裏卻是害怕極了。
要是他的彎彎.......
江惟棣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他不相信他的彎彎會出事!一定不會!他就這樣一直對自己做着心理暗示。
武-警手中有生命探測儀,其實就是一種能夠感應人體所發出超低頻電波産生的電場機器。江惟棣只是按照穆彎曾經給自己發過的那些照片,在預測那一群人最可能是被掩埋在了什麽地方。
看見了活動板房的建材,江惟棣的眼裏閃過了一絲光亮。
按理說,不論是在什麽時間山體開始滑坡,在這樣下着大雨的天氣,穆彎他們一行人也應該是在板房裏。很微小的可能就是幾人在兩棟板房之間的山路上走動,要真的是那樣的話,江惟棣不敢想象了。這大自然的力量是強悍的要真的是在外面露天,很可能都不會有生命的存在了。
天上的雨好像漸漸小了一點,不像是之前打在人的身上都好像是能夠感覺到痛意。
江惟棣朝着露出來的那一截夾芯板走去,突然,他的腳下就踩到了一東西。
這山上的碎石很多,在上來的過程中,江惟棣也不是沒有踩到。可是,這一次,他意外地站在原地,挪開了自己的那只腳,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吸引着他的視線一樣,男人緩緩蹲下了身。
江惟棣剛才是踩在了之前辦公區上面的一個“小鍋蓋”上,因為是凹陷的,所以一腳踩上去,裏面有個小小的東西格外膈腳暴醫來襲,撲倒大神。
男人伸手将之前被自己踩在腳下的東西給拿了起來,還沒有變形。江惟棣緊緊地将那枚佛珠握在了自己手中,那珠子那麽眼熟,他想要不認得都不行!可不是他前些時日送給穆彎的佛珠手鏈上的珠子?
究竟是在什麽情況下穆彎将這串手鏈扯斷了,讓這些珠子落得到處都是?
江惟棣心裏隐隐覺得有些不安。
雨還在下,從最開始的瓢潑大雨變成了現在的綿綿細雨,周圍的景物好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細沙,朦胧地叫人看不清楚。
江惟棣幾乎是趴在了地上了,他在順着那些珠子散落的方向匍匐着前行。可是,那東西那麽小,還混雜在泥濘裏,哪裏又是那麽容易就能夠找到的?
可現在他管不了那麽多了,就用着一種無比狼狽的姿勢,幾乎算是跪在了地上,一顆一顆地尋找着。
這樣的尋找是很費眼睛和體力的,但是江惟棣就像是沒有感覺到一樣,也好像是沒有覺察到自己現在的形象是有多麽掉粉一樣,仍舊堅持不懈地找着。
有工作人員上來勸說他讓他回去,可是他很利落地拒絕了。
這樣的天氣,這樣的坍塌,其實很多人都不相信還有人會生還。畢竟,他們接到的時間太晚了。要不是昨晚上的其中一名在醫院的研究人員回來,根本都不知道這裏發生了這麽嚴重的事故。
可是,江惟棣不相信,他相信穆彎一定都還活着。明明在走之前,她都答應了嫁給他的!明明離開之前,都說好了回來就結婚的!
江惟棣的雙手在輕微地顫抖,現在男人的手裏已經找到了好幾顆珠子了。可是之前他想要憑借着這些細小的環節找到那個失蹤的女孩子,簡直都是天方夜譚。
經過了一天一夜的沖刷,這東西早早就散落在了四周,到處都是,他找不到線索。
有那麽一瞬間,江惟棣是真的覺得很絕望了。
“彎彎!”他已經跪在了地上,額頭頂住了身下的土地,聲音悲痛,被雨水無情地沖刷着。
有跟着上來的醫護人員看見這樣的江惟棣,走上前來想要伸手将男人從那地上扶起來,可是,後者卻是掙脫了那人的幫助。
“我會找到她的!一定會的!她還活着!”他像是喃喃自語一般,朝着前方走去。
“彎彎——”
“穆彎——”
他叫着她的名字,卻沒有得到半點回應。
這個事實,在江惟棣的身後,已經陸陸續續地挖出了幾具埋藏的很淺的屍體了。死因都跟之前的在山腳下見到的兩人是一樣的,都是窒息而亡。
救援的人都有些無奈地看着雨中的那個模糊的背影,誰也沒有去告訴那個男人現在這邊的狀況。
可能,說了之後他就倒下了吧?
“滴滴滴滴——”
“這裏亞述王妃!這裏!有人!有呼吸!”突然,在距離男人不算遠的地方有人大喊道,生命探測儀終于探尋到了微弱的生命的跡象。
一時間,在場的人都圍聚了過來。
江惟棣跑來的最快,男人臉上的表情近乎于有些癡狂。
他看着那一抔黃土,好像下一秒那裏面就能蹦出來他朝思暮想的人一樣。
有武-警人員已經開始拿着小鏟開始進行有秩序的挖掘了,可是又擔心會太過用力使得表面的泥土陷落,掩埋了下面的人,不由挖掘工作進行得很慢。
江惟棣在一旁看着着急,他知道自己這麽想很自私,但是男人就是忍不住祈禱希望這下面的人是穆彎,他真的是忍受不了看見女子遭受更多的磨難了,更加不能忍受的,恐怕是現在這樣不能親眼看着穆彎安然無恙。
可是,那人卻不是穆彎。
在挖掘工作進行到一半的時候,上面的人就已經能夠完全看清楚掩埋在泥土下的人是什麽模樣了。
是一個女人,卻不是穆彎。
那一瞬間,江惟棣覺得有種天崩地裂都不能形容的失望。他默默地走到了一邊,繼續開始尋找那個還沒有消息的人。
“......你們,找,找,我左手邊,可,可能還有一個,女孩,孩子......”就在江惟棣轉身的時候,被挖出來的那個通風的洞口傳來了下面的女人的虛弱的聲音。
那是跟穆彎之前被迫分開的範舒。
頓時,就有人拿着探測儀根據範舒的提示朝着左邊小心翼翼地挪動着。
而江惟棣,很顯然,也聽見了在地面上的幾人的交流。
男人的眼中閃過一抹欣喜,他快步走了回去,“有消息了嗎?”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頭,“嗯,有了。”
江惟棣的眼中浮現出了一抹很淡很淡的水光。
男人很快轉過身,擡頭眨了眨眼睛,然後就裝作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繼續尋找了。
因為有了範舒的提示,很快,就在這附近,就有人檢測到了生命體的存在。
江惟棣這一次,幾乎是秉着呼吸,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身邊的工作人員進行着挖掘。他蹲在一旁,伸手将那些石頭還有混在在一起的那些建材扔到了一邊,眼神卻難掩焦急。
終于,挖掘的出口變大了一點,卻發現裏面都還有個像是木板一樣的東西阻隔了他們的視線,根本看不清楚裏面是什麽模樣。
“裏面的人還清醒着嗎?喂!喂!裏面的人能聽見我說話嗎?”
裏面沒有傳來任何回音。
“裏面的人,能聽見我說話嗎!”挖掘人員又問了一句,可依舊是沒有人回答。
江惟棣這個時候顯得有些焦急,他已經趴在了地上,看着洞口處,其實被木桌遮擋住了,男人真的什麽都看不見臭妃無雙。但是可能就是因為是心理原因,他有強烈的感覺裏面肯定有人,而且那個人就是穆彎。
換一種方式來說,就算是裏面的人不是穆彎,但是他在自己的潛意識裏反複對自己催眠了,裏面的人是穆彎,就是穆彎,一定是穆彎。
“彎彎,你要是聽見了我聲音,就出聲應我一下好不好?”他将腦袋都快要湊近了那洞口,聲音裏帶着點祈求。
江惟棣是挺不能保持冷靜了,現在他已經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蟻。應該說,當他在知道穆彎出事後,整個人的精神一直都處于一種波動很大的狀态。
其實,穆彎在之前被第二次問到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些意識,只是她現在虛弱地很,根本睜不開眼睛,好像身上背着很重很沉的書包,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兒來,更不要說說話了。
但是,在後一刻,在聽見江惟棣的聲音的那一刻,女子的神經末梢好像感受到了興奮的源頭,感官好像都被放大了,清晰了不少。
因為聽見了這道熟悉的聲音,所以,穆彎混沌的頭腦暫時變得清醒了。
就在她思考着剛才的那一聲呼喚是不是幻覺的時候,在她的頭頂上方,再一次傳來了那個男子的聲音,這一次,比剛才她聽見的那道聲音還要大,聲音裏面蘊藏着的情緒比之前的還要緊張和焦躁。
“彎彎,你應我一聲成麽?”
就在那一瞬間,穆彎就濕了眼眶。
她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那種在歷經了害怕和絕望後,看見曙光的那一刻,感知到自己最依賴的人在身邊的時候的那種激動,喜悅,感慨,還有委屈。好多種情緒都交織在了一起,十萬複雜,但是好像又并不是那麽難以理解。
穆彎張了張嘴,想要回應男人。
“我...在啊!”可是,她的聲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夠聽見,還有,她自己牙齒不斷在打顫的聲音。
江惟棣在上面面上有很多水珠,他自己都分不清楚哪些是雨水,那些是自己的汗水了。有那麽一刻,他從來都沒有覺得自己的心跳可以跳得那麽快,好像分分鐘就能夠蹦跶出來了一樣。
男人側耳仔細聽着下面的聲音,哪怕是一點點響動,他都不願意放過。
終于,他聽見了。
“噠噠噠”,不是很連貫的叩擊聲,但是很明确,是裏面的人在回應他。
江惟棣眼裏閃過一絲興奮,只要有回應,他都覺得有希望。
而那聲音,他聽過很多次,當初他将自己的手串送給女子的時候,穆彎的手腕比他細了太多,纏着一圈明顯是大了,可是兩圈線又不夠,所以吃飯的時候穆彎的手腕時不時接觸桌面的時候,那佛珠就會跟木質的桌面發出像是輕扣的聲音,就像是現在的噠噠聲一樣。
“是她!是彎彎!”江惟棣聲音拔高了不少,男人的眼中,終于有了應有的神采。
武-警人員開始全力挖掘,醫護人員已經在一旁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就等着下面的人上來了(綜)任意門。
當穆彎頭頂上的那一張木桌被盡數移開的時候,江惟棣在看見女子的那一瞬間,差點落淚了。
喜極而泣。
可是,現在卻不是感慨的時候。穆彎很虛弱,不然剛才也不會用手裏的佛珠敲着木桌。
女子現在整個人就像是坐在一團泥水裏一樣,嘴皮蒼白,臉色更是難看。已經有武-警跳下去伸手托舉着穆彎,江惟棣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了女子。
穆彎很輕很輕,可是這一刻,江惟棣卻是覺得自己懷裏抱着的女人是無比沉重。
女子顯然是還有一點模模糊糊的意識,在被江惟棣接住的那一瞬間,嗅到了熟悉的人身上的味道,微微擡了擡自己的眼簾。在确認了真的是自己幻想中看見的那個人後,嘴角扯出了一點點淡淡的微笑,然後竟然像是覺得心滿意足那般,朝着男人胸口的方向靠了靠。
穆彎低低說了一句話,很小聲很小聲,卻是讓江惟棣瞬間就紅了眼眶。
她說,嗳,你來了真好。
像是終于松了一口氣那般,像是感慨一樣的語氣,這樣江惟棣一時間心裏百感交集。
他在今天這麽短短的一天的時間裏,不知道有多少次想要流淚的沖動,但是就是現在,這是此時此刻,那種沖動是從來都沒有過的強烈。
江惟棣跟穆彎一起上了救護車。
o縣的事情已經得到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就算是消息再閉塞的人最後也都還是陸陸續續知道了。就比如,現在穆家的參謀長,現在正抿着唇,走在醫院住院部的走廊上。
穆彎是住院了,可是不是自願住院的。她當時在滑落的時候是被扭傷了韌帶,但是都還算是沒有神太大的問題。可是,江惟棣說什麽都說這是大問題,一定要等着她在醫院痊愈之後才能出院。
穆彎拗不過男人,只好半推半就地就這麽住下了來。另一方面,也是單位的意思。
這一次因為突發事件,導致中鐵的損失也不小。一方面要做好死者家屬的安撫工作,一方面還要對這一次去參加項目的大難不死的員工表示慰問,像是穆彎這樣的傷員,更加是要讓她們好好休養的。不然,這傳出去單位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江惟棣推掉了最近的所有的通告,就在醫院守着穆彎。
下過了幾場秋雨,九月終于來了,天氣也漸漸涼快了下來,現在外面就是天高氣爽的好天氣。
江惟棣坐在凳子上,一手拿着電話,一手牽着病床上的女子的手,緩緩念着手機屏幕上的對白。
“聽說這當鋪的掌櫃的可是身手不凡,可如今近十年都不曾見過掌櫃,要是天下人以訛傳訛,那我應該找誰比試去?”江惟棣緩緩念着《逍遙游》裏面阿若的臺詞,聲音帶着幾分少年的桀骜和不羁。
穆彎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她在醫院無聊,纏着江惟棣給自己念從前他在混跡cv圈的時候發過的廣播劇。聽見久違的北曳的聲音,女子不由咯咯地笑了起來,然後伸手抽走了男人手裏的電話,眉眼間有些暖暖的笑意。
“哎,江惟棣,我就是聽見阿若的聲音喜歡上你的穿越之糊塗師徒。當時我就想啊,怎麽世界上會有那麽好聽的男音,簡直就是......”
“天使。”男人截住她的話,眼裏同樣也是滿滿的笑意。
穆彎愣了兩秒,然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嗳,江惟棣,你臉好大!”
她笑得樂不可支,可那坐在她身邊的男人仍舊是遷就地笑着,好像女子說什麽都是對的那樣。
“你說的都對。”男人的眉宇間都是寵溺,真的就是一副言聽計從的樣子。
穆彎反握住了江惟棣的那只手,彎了彎眉眼。
而這個時候已經走到了門口的穆參謀長,在透過了病房門的玻璃看見裏面的場景,他定定地看着裏面,就只是在外面駐足了好一會兒,這才轉身離開。
穆彎很好,有江惟棣在她的身邊,穆參謀長現在終于放心了。
家裏的寶貝兒,總是有一天會教給另外一個男人手裏的。
病房裏的兩人,卻是對穆叢的到來毫無覺察。
穆彎看着江惟棣,她伸出另一只手描摹着面前的人的輪廓,“江惟棣,謝謝你。”
這聲道謝,有些突兀,還有些令江惟棣猝不及防。
“嗯?”男人看着她的眼睛,不解地問。
床上的女子坐了起來,挪到了男人跟前,突然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沒什麽,就是想要謝謝你。”她的聲音,帶着幾分軟意,跟平常說話有些不同。
謝謝你,在黑暗中為我帶來了曙光。
穆彎在自己的心底,輕聲說。
她曾經在年少的時候,因為穆将軍的原因被人盯梢,後來又經歷了綁架的事件。那個時候她被人囚禁在黑暗的地下室,每天睜眼是黑暗,閉眼仍舊是黑暗。一周多的時間,已經完全讓她變成了另一個人。
後來她被成功營救,卻又再也不是從前的她。
自閉,孤僻,不想要跟任何人交流也拒絕交流,可還好,終于遇見了他的聲音,還有,他。
江惟棣見穆彎不想多說,他也不問,總有一日,他想她會說的。
男人伸手環住了女子的纖腰,“我也謝謝你啊!”
“謝我什麽?”穆彎輕輕轉頭,想要看着他。
“謝謝你來到我身邊啊!”
江惟棣含笑的聲音,就這麽淡淡的在病房裏響了起來。
謝謝你來到我身邊,還有,陪着我度過餘生。
穆彎抿唇,笑了。
我也謝謝你,來日方長,請多指教。
番外01
江惟棣的行程很早就計劃好了,男人在上半年拍攝了那部民國電影後,就決定息影兩年。
有一天晚上,穆彎都還沒有懷孕,她躺在男人的懷裏,伸手揪着後者的睡衣,擡着腦袋有些不解。
“喂,江惟棣,現在可是你的黃金時間,你真的就要這麽嗎?萬一以後你重返銀幕就過氣了怎麽辦?”她說的好像是一副很擔心的模樣,但是語氣卻讓人聽出了一股幸災樂禍的腔調。
江惟棣伸手刮了刮女子的鼻梁,“那就只能賣-身了。”
“賣給誰?”
“你。”
穆彎:“.......你覺得我會買?”
“你不會嗎?”男人好像絲毫不會擔心懷裏的女子會拒絕那樣,低頭就吻住了燈光下的那片帶着水澤的紅唇。
他的大掌游移在女子光潔的後背,引得懷中的人一陣又一陣戰栗。
事後,江惟棣抱着已經疲軟的穆彎清洗後,躺在床上伸手将女子緊緊地圈在了自己懷中。他不知道她睡着沒,只是咬着她的耳朵輕聲說:“兩年我都還嫌短了,一年陪你,一年陪我們的寶寶。”
穆彎像是睡着了,聽了男人的話并沒有任何回應,只是,女子像是一只小蝦,又朝着男人的胸口鑽了鑽。
江惟棣嘴角露出一抹淺笑,伸手替她拉了拉身後的被子,這才環抱着女子沉沉睡去。
穆彎被診出懷孕的時候,推測時間應該是之前去度蜜月的時候懷上的,是個蜜月寶寶。
怎麽說都是兩家人的第一個寶寶,雙方的家長說什麽都要她暫停工作,原本做地質研究就很辛苦,這一次不管穆彎怎麽想,家裏所有的人的意見都是一致的,必須暫停工作。
大抵是胳膊擰不過大腿,穆彎妥協了。
不過,她之前接手的畫室的case正好沒有做完,就趁着懷孕的這段時間琢磨着把《劍仙》這本仙俠小說都畫出來。
還沒有到年底的時候,穆彎就交了手裏的case。在很久很久之後,江仕琳小胖友能夠到處蹦跶的時候,穆彎總是很後悔自己當初在懷着江仕琳小胖友的時候沒有進行好的擡腳,每天都在看劍仙,這才導致了她家的閨女生出來後就像是個潑猴一樣,每一天能安生。
這天,是九月一號,江仕琳小胖友就該背着書包去小班上學了。
江惟棣寵女兒的很,明明說好的息影兩年,結果現在江仕琳小胖友都已經兩歲了,可這個男人就是不想要接戲。穆彎預計的也有偏差,原本以為江惟棣可能成為過氣的影帝,結果哪裏知道,在這個男人息影的時間裏,名聲更上一層樓。
一來是因為确實演藝圈真的找不到比這個男人有天分的演員,尤其是這個男人三十幾歲,正是事業的高峰期,就算是江惟棣不主動接戲,但是想要等着他選戲的導演和編劇一點都不少。二來,很重要的原因,這個在兩年前都還是國民老公國民男神的擁有一大堆迷妹的男人,現在已經變成了炫女狂魔。
江惟棣舍不得人看自家的媳婦兒,在微博上從來都不放穆彎的正面,可是,舍不得放老婆,可是又忍不住想要秀恩愛,然後,某只小胖友就成為了一枚炮灰。
不過,江惟棣很寵自家的小棉襖,所以,曾經擁有無數奪目光環的男人現在就變成了炫女狂魔。
比如,就像是現在,江惟棣開車送小胖友去幼兒園。被安置在兒童椅上的江仕琳同學知道今天是第一天去上學,一張小臉崩的緊緊的,分外嚴肅的樣子。江惟棣覺得自家閨女挺好玩,別人家的小朋友第一天上學那都是哭天搶地的,你看看自家的姑娘多獨立,半點都不哭。
一想到這裏,影帝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機,想要給江仕琳小胖友拍一張美美的照片,發個微博。
可是,問題就來了。
江仕琳小胖友從來都是走高冷路線的,酷愛一切電子機械産品和武俠片,拒絕小姑娘的蓬蓬裙和自拍,當然,也拒絕親爹的拍照。所以,當江惟棣拿出手機點開相機對準江仕琳小胖友的時候,後者很快就偏過了那顆好看的小腦袋。
江惟棣:“......小胖子,轉過來,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