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落荒之城

去往蒼靈山的路上，冰雪遍地，秋賀哆嗦着，宋白都能夠聽到他上下牙磕在一起的铮铮聲。

秋賀回頭看了一眼撐着傘的宋白，低聲道：“你不冷嗎？”

“我已經是鬼了，如何還能感受到這世間的冷暖？”宋白淺笑，她穿着桃紅色的留仙裙，撐着一把白色的紙傘，立在雪地上，怎麽看都惹人注目。

秋賀沉默了半天，“是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我，秋辍不會遷怒你，那樣，你還是宋家的小姐，而不是這樣。”

“你肯回來找我，我已經很高興了。如果不是你，我根本離不開黃泉路。”宋白回答，“你只需要送我到蒼靈山，就可以了。”

秋賀點頭，心裏卻想到為了一句不知道真假的神谕拼着魂飛魄散有什麽好處？還不如回去在那小酒店等着陰差來帶你投胎。

但沒辦法啊，誰讓自己欠她一條命呢？答應了幫她做一件事來還債的，等到這件事做完了，爺爺我又是自由身。

前面都是白茫茫的雪，根本不知道路到底在哪裏，只覺得往前走一步，山也往後退一步。

忽然，秋賀聞到了一股特殊的氣味，是狼。

秋賀下意識的伸手攔住了宋白，宋白立住腳，看着他，一副好奇的模樣，

秋賀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然後壓低了聲音道：“有危險，要不你先回來？”

秋賀的脖子上挂着一個一寸大的青藍色的瓷瓶，上面畫滿了紅色符文。

宋白搖頭：“有你在前面，我不怕。”

宋白笑起來，露出了一個小酒窩，秋賀歪了歪頭，“你怎麽做了那麽多年的鬼，一點兒長進都沒有？把命擱在別人手裏，可不保險。”

“但你是天定之人啊。”宋白理所當然的道，不知道是在表達對秋賀的信心還是表達對天的信心。

秋賀嗤了一聲，手從虛空一抓，一把劍出現在他手裏。

宋白看着他，一歪頭看到一個毛茸茸的東西探腦袋，指着那裏大叫了一聲：“狗！”

“是狼！”秋賀翻了一個白眼，沒好氣的道，最讨厭狗了，狗的親戚也很讨厭，還有，這個宋白還是跟做人的時候一樣大呼小叫，煩死了。

周圍悄悄的出來了□□只雪狼，其中一只瞅準了機會猛地向秋賀撲了過去，秋賀擡手就是一劍。

那些雪狼像是看不到宋白，只不停地攻擊秋賀。

宋白站在那裏看了看跟雪狼打的不可開交的秋賀，轉頭尋找狼王。

四下張望了一遍，宋白突然覺得後背發涼，她感受不到冷暖，但能感覺到危險。

宋白一回頭，看到了半人高的狼王就蹲坐在她身後，渾身的皮毛白的發亮，額心上有一道銀色的豎紋，像一只沒有睜開的眼睛。

“宋白，危險！”秋賀一條腿壓在一頭雪狼身上，一只手握着另一頭雪狼的脖子，看到宋白對着狼王伸出手立刻大聲提醒。

但是宋白像是被迷了魂一樣，将自己的右手伸了過去撫摸那道豎紋。

只是一霎那，銀光閃過，宋白消失了。

秋賀怒了，狠狠的甩開了手上的雪狼，兇狠的摁着自己壓着的那頭雪狼的頭，然後站起來：“忒不要臉了！這麽多狗打我一個，真當貓妖是幹糧是不是？”

秋賀一劍晃過去，一頭沒來得及躲開的雪狼身首異處，鮮血灑在地上，滿着熱氣。

秋賀再次舉起劍，只聽見狼王一聲暴吼：“嗷嗚——”

秋賀下意識的想丢開劍捂住耳朵，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開始模糊，仿佛是天地也跟着搖晃，失去意識之前，他好像看到了宋白。

宋白只看到了白光一閃，她下意識的想用寬大的衣袖擋住眼，可是一眨眼光芒就消失了。

她半擡着胳膊，扭頭去看，便看到了一座城，城門上挂着的匾已經掉下來半個，奇怪的是上面什麽字也沒有。

難道這裏就是落荒之城？落日之下的荒涼之地，消失的九幽城？

宋白站直了身子仔細的打量着它，她知道，裏面住着誰，這也是她要找的人之一，可是沒有秋賀，她什麽也找不到，那麽，秋賀什麽時候才會跟上來呢？

然而就在這時，城門自己慢慢的開了一條縫。

宋白四下看了看，只看到了天空上即将落下的太陽，又大又圓，紅彤彤的，宋白眯了眯眼看着它，好久沒有看到太陽了，雖然不是真的，但也挺好看的。

宋白歪了歪另一只手裏的傘，慢慢走進了城內。

城內并不像外面看上去那麽殘敗，相反，裏面人來人往，無比繁華，但是卻沒有人進出城門，同樣，也沒有人注意到走進來的宋白。

城內的所有都沐浴在夕陽的餘晖裏，但是，他們都沒有影子。

宋白偏頭看了看自己，嗯，也沒有影子，那應該不會有人發現我吧？

去哪裏才能找到這座城的主人呢？黑衣黑袍，用黑色的布帶蒙着眼睛，應該很好找的。

“姐姐，買一朵花嗎？”宋白感覺到有人扯自己的袖子，一低頭，看到了一個五六歲的小姑娘，圓圓臉，眼睛亮亮的，像是裝了星星。

小姑娘的手裏提着一籃子紅色的花，上面卻沒有一片葉子。

宋白愣了愣，然後從袖子裏摸出荷包，可萬萬沒想到裏面居然是空的，宋白變得有些尴尬，笑了笑，然後從頭上摸下來一支銀簪子。

“姐姐把這個給你，跟你換一朵花，可以嗎？”宋白彎下腰與小姑娘對視。

小姑娘一笑，接過來簪子，小心翼翼的從裏面挑選了一朵遞給她：“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帶着它啊。”

宋白點了點頭，随手将紅花簪在了耳邊，然後微笑着目送小女孩離開，原來，落荒城的孩子跟外面也沒什麽不一樣啊！都喜歡好看的東西。

秋賀被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他坐在地上晃了晃腦袋，就算老子九條命，這樣摔也會死的啊——

嫌棄完狼王，秋賀又小小的埋怨了一遍宋白：“比貓的好奇心還重，投胎做個人幹嘛？哎，現在是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