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逃避與否

封江月的兄長?黃藥師眸光動了動,望向封江月,似在确認,但見她點頭後,臉色微微一僵,即刻恢複正常,“一同上樓罷。”

他頓了頓,又笑道:“順便,談談你妹妹的婚事。”

風伏兮抹去唇邊血跡,神态從容自然,漫步走來,勝似閑庭散步,含笑道:“正好,我亦想請教你。”

得知了兩人算親屬關系,黃藥師也不傲慢,微微一笑,回道:“你年紀雖輕,但依內力而言,當今武林,強過你的,屈指可數。”

“多謝贊賞。”風伏兮颔首,又望向封江月,含笑道:“你上樓歇息罷。”

封江月微有詫異,随即恍然,臉色變了變,略有猶豫,終點了點頭,幾步上樓,在店小二的指引下,進了客房。

她并無睡意,坐立難安,心一會兒沸熱,跳得迅疾;一會兒冰涼,幾近停歇。她亦沒想到,這位兄長這般直接,現在便要替她挑明。

是成是敗,皆在這一刻。封江月深呼吸,但始終難以平複心情。

“兩位客官,請慢用。”店小二端上茶水,心中暗暗驚嘆。這二人都非尋常人物,他平生少見。相較而言,他更喜着月白色衣裳的公子。

二人各自飲茶,都未出言。黃藥師放下茶杯,微笑道:“若你對這婚事無異議,那便就此定了。”

到底是“大舅哥”,他想娶人妹妹,就只能忍讓些。這人,風雲不變色,其優秀程度,冠絕當今同輩,他頗為欣賞,但想到二人的關系,心中別有怪異滋味。

“不急。”風伏兮含笑道:“在此之前,我有兩個問題,想請教于你。”

黃藥師目光微凝,臉上的面具已摘下,輕輕道:“什麽?”桌上燈火忽閃,二人臉色不明,氣氛有一絲詭異。

“對你而言,江月是‘錦上添花’,還是‘缺之不可’?”風伏兮輕語,臉上笑容不變,依舊那般溫和儒雅,但眸光中卻有絲絲迫人之意。

黃藥師微微一笑,沒有絲毫猶豫,答道:“後者。”他對一人定下婚約,又豈是兒戲?

風伏兮微微後仰,依在靠背上,似是放松了些,笑道:“如果你亡妻複生,你可會因此而抛棄江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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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二個問題,可謂刁鑽古怪到極致。但反過來一想,若是直到此刻,他都不肯放棄,那封江月嫁給他,這一輩子,也不會受委屈。

黃藥師目光微冷,雙手忽的握緊,臉上隐隐有一絲怒氣。這個問題,算是觸及到他的底線。但終有顧忌,他壓下心中怒火,語氣不太好:“阿衡不會複生。”

言下之意,便是不需為封江月擔憂,如今陪在他身邊的,只有她,沒有這個“如果”,便不會有意外。

風伏兮笑了笑,點頭道:“的确如此。”他緩緩站起身,深深地凝視着黃藥師,片刻後收回目光,轉身上樓。

黃藥師皺眉,心中有了絲異樣,初次看不懂一人,不知對方此舉何意。但他終不喜彎彎繞,直言道:“這婚事,你到底應不應?若應,那便好;若不應,這婚事也輪不到你做主。”

風伏兮失笑,轉身望來,細細看了他兩眼,回道:“希望下次會面,你能回答第二個問題,而非如今日這般,避而不答,轉移話題。”

黃藥師臉色微變,又聽他笑道:“并沒讓你二擇一,但若你依舊沉迷于過去,那這親事完全沒必要提,你一人獨居便可,不必拉上江月。”

黃藥師霎時起身,冷冷地望着他,目光中亦夾雜着幾分怒火,堅定道:“你妹妹,我娶定了,不用你同意。”

他皺起眉,忽想起一事。這人對他了解如此深,與常理有悖,只有一個解釋,便是封江月對其談了前因後果。

若是如此,那風伏兮這兩個問題,實則是封江月心中所思。想到她近段時期的猶豫彷徨,他心中了然,總算明白糾葛之處。

想至此,他略有煩躁。對這個忽然冒出的“大舅哥”,他尚可冷然不答;但對封江月,卻不可随意待之。

若是他處理不善,那此事,便是她心中一根刺,是她與他之間的裂縫。

“黃島主,我兄妹二人告辭。”風伏兮微笑。話語落畢,他身形一晃,快若閃電,徑直入屋拉住封江月的手,似燕鳥出巢,倒退出客店,沒入黑暗之中。

這一串動作,竟在電光火石間,速度快得不可思議。

黃藥師一怔,反應迅疾,追了出去,但顯是慢了一步,遍尋四周,已見不到那二人,不知他們前往了何處。

他冷哼一聲,明白過來。風伏兮此舉,主在顯露輕功,便是為讓他慎重,再次見面時,一旦他所答不符,風伏兮便會帶封江月離去。

依風伏兮的輕功,若真想擄走一人,也不會太難。他內力功法雖強于對方,但于輕功上弱上幾分,追不上風伏兮。

而最重要的,即是封江月。如她心在他,便不需擔憂,但現今形勢,她顯是不願嫁,否則也不會逃。

饒是黃藥師聰明絕頂,自負有震古爍今之能,此刻也唯有感嘆一句:這續弦,可真難續。

“你這是輕功麽?”封江月呆愣,居然,兩人就這般明目張膽的,逃出了出去。她生平第一次,見識到這等功法,嗖的一下,便縱到遠處,仿似瞬間移動一般。

“有些像,但不是輕功,”風伏兮頓了頓,又道:“想學?我教你。”

封江月直點頭。她武功不行,不如主攻輕功,遇上危險,也好逃命。突地,她目光一凝,瞪大了眼睛,心卻沉了下去。

風伏兮前去幫她挑明,如今卻帶她逃離,必是與黃藥師未談妥,那麽,答案已明了。她沉默了片刻,唇瓣有些哆嗦,但聲音很堅定:“就這樣吧。”

也許是有過痛的經歷,也許是本就不曾抱太大希望,總而言之,比起上次,她只覺得有一絲絲痛,更多的是松了口氣。

這樣也好,她不必去介懷什麽,也不必管她在他心中什麽位置,各自都留一份美好記憶,也許會有遺憾,但不會有裂痕傷痛。

若說這事,也挺簡單,就按桃花島的規矩辦:他喜歡她一世,那她也喜歡他一世,他心中最重是亡妻,那她便不嫁他,誰也不吃虧。

見她這副模樣,風伏兮了然,含笑道:“他尚未決定,再會面時,才有答案。”

“那好,”封江月想了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笑道:“便再等上十來日。”

才八月初四,封江月倒不急,在嘉興內閑逛,身上銀子所剩無幾,別說吃飯,便連住宿都成了問題。

她不曾料到,風伏兮出門在外,竟是身無分文。幸而,兩人總算挨到八月十四。

“快過午了,上醉仙樓吃。”封江月打開荷包,掂了掂銀兩,轉眸笑道:“夠吃最後一頓。”

風伏兮點頭應好,剛邁開腳時,忽的皺起眉,凝目望向遠空,輕語:“我有事去一趟,夜晚才回來,你小心些。”

封江月走在前頭,聽聞此語,回身答道:“好,你……”後邊,哪有人影?不由得,她感嘆道:“跑得可真快。”

對于這位義兄,她深知其神秘,但他不主動說,她也不便詢問。

醉仙樓在南湖之畔。封江月擡頭望去,但見飛檐華棟,樓頭“醉仙樓”三個金字閃閃生光。店中直立着塊大木牌,寫着“太白遺風”四字。

她剛一進門,四顧觀望,見樓下客滿,便徑直上樓,但遭人阻攔。來人歉意道:“樓上已叫人包下。”

“姑娘,是你?”一人在樓上叫道,長須垂胸,紅光滿面,正是丘處機。說罷,他往樓下觀望,見無黃藥師蹤跡,方收回目光。

丘處機直言道:“上次,是我不對,已叫師兄說道過。你一個姑娘,落入魔掌已久,本已逃脫,還能為我八人回來,實在令人佩服。”

譚處端猝死,他心傷氣怒,面對封江月的勸解,曾口不擇言。後來他自覺理虧。人姑娘也是善意,他卻反罵她妖女,實在不該。

封江月呆了呆,臉色古怪,笑道:“承蒙道長看重,小女子愧不敢當。”

丘處機笑道:“姑娘自謙了。人生在世,文才武功乃是末節,最要緊的是忠義二字。姑娘舍生取義,遠勝常人百倍。”

封江月無言。對她而言,這話明着為褒,實則是貶。

“桃花島主呢?未與你在一起?”丘處機問道。得封江月的肯定後,他哈哈大笑:“快說說,你是如何逃離的?”

封江月再入魔掌,他一直對此挂懷,得見她脫困,豈能不樂?

“自然是智取。”封江月讪讪笑道,正欲胡謅一段故事時,忽聽丘處機喜道:“靖兒,你來了!”

封江月轉頭一瞧,笑道:“當日在牛家村,你答應我的東西呢?”

郭靖雙目赤紅,臉上已顯露殺氣,身體微微晃動,但生生忍住,從懷中摸出紙張,甩了過來,再未瞧她一眼。

封江月欣喜不已,小心收入懷中,正欲表達謝意時,聽見郭靖哭道:“我五位恩師都已不在人世!”

她當即一驚。難道桃花島一役,還是未改變?

正在這時,一人悄無聲息地走上樓,徑直朝封江月而去,笑道:“總算找着你了。”他眸光微轉,略有詫異:“你兄長未與你一起?”

一身青衣,神态潇灑,不正是桃花島主?

作者有話要說: 十來日的思考,回答出第二個問題,似乎有點難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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