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王問之找借口先行一步,只留下宋玉清和華裳在原地。

宋玉清從袖中掏出一張紙箋遞給華裳。

華裳的目光順着紙箋爬上他的指尖。

他的指尖在紙箋上按了按,笑道:“這裏就是讓你心滿意足的方法。”

華裳背着手,盯着他的手看了一圈兒,又仰頭看他雙眼。

他雙眸如春水,笑意出春波。

華裳慢悠悠道:“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你要不要告訴我?”

宋玉清:“一日為師,終生都是你的人,你既然有惑,我便為你解惑。”

這話說的真過了。

華裳擡頭掃了他一眼,只見他眉宇間盡是藏不住的春意與得意。

華裳将發現藏在心底,說道:“華裳請教宋師,為何你身前一套?背後一套?”

宋玉清無奈,“那是因為咱們已經定下計劃,我知道定然能将你送出去,自然就要在聖人面前說些相反的話,好洗清嫌疑。”

“再說,我也有私心。”

華裳眯起眼睛。

宋玉清握着她的手臂出宮,“陛下對你甚是鐘愛,定然不喜主張你離開長安之人,我便順着陛下的心意說。”

“而且……”宋玉清嘆了口氣,“小芙蓉莫非以為我就不擔心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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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事到臨頭,不得不為。

宋玉清眼中流露出一絲真情,他捏住她的手臂,輕聲道:“你莫要将自己置身險境,你的安危重于他人。”

他手底下多用了一絲力,聲音緊繃,“小芙蓉,無論到了什麽地步,你且記着,你我有一份情誼在,即便你傷透了吾心,吾也會排除萬難保你一命。”

華裳歪歪頭,“你似乎話裏有話。”

宋玉清笑容發甜,“你若是真能理解我的意思,我們才算是心意相通。”

華裳嫌棄地甩開他的手,“誰要跟你心意相通。”

她抖了抖那張紙箋,“好了,就按照計劃行事,我先走了。”

宋玉清颔首。

他目送她消失在朱紅的城樓下,輕輕嘆了口氣。

“小芙蓉啊……”

他縱有千百心意,更與何人說。

華裳出了宮門,牽過自己的小鳳凰慢悠悠地走在大街上,她沒注意到自己的身後跟着一輛不引人注意的油壁馬車。

華裳進了酒坊,随意找了一個座位自斟自飲。

沒過一會兒,一道悠然身影也步入其內。

“你……你怎麽會在此地?”華裳詫異。

魏玄掀起衣擺,在她身旁落座。

他手執拂塵,将拂塵玉柄輕點她眉心,笑道:“為了你,即便是無間地獄我也闖得。”

華裳反手握住拂塵玉柄。

魏玄懶洋洋一笑,手慢慢滑下,握住拂塵的須須。

華裳輕輕一拉,他笑了一聲,順勢撲倒她。

華裳懶散地躺在席上,不動神色地看着他。

魏玄慢悠悠道:“說吧,你那位夫君如何?何時才能成為前任呢?”

華裳蹙眉,“你那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可真礙眼。”

魏玄笑着揮了揮拂塵,“誰讓我當初就被應汲這般嘲笑呢?楚江仙也只有受着了,有本事他去找你的下一任去說啊。”

“你是認定了我還要合離?”

魏玄嘆了口氣,身子一歪,在她的身邊側身卧倒。

他捏着拂塵,用拂塵的毛毛輕輕搔逗華裳,“我聽聞陛下要攻打突厥?”

華裳猛地支起身子,逼視他,“你是如何知道的?是誰跟你說的?”

魏玄閉着眼睛,輕聲道:“家中自有渠道。”

華裳輕笑,“你能這麽快趕來,不可能是從今日早朝得到的消息,那究竟是宋玉清還是王問之提前通知你的?”

魏玄嘆了口氣,“我就知道瞞不過你,是王問之,他讓我告誡你,千萬不要輕易動身。”

華裳:“陛下可沒讓我去,你覺得我會去嗎?”

魏玄睜開眼睛,笑道:“陛下不讓你做的事情多了去,你少幹了一件嗎?”

華裳:“哎呀呀,與我合離之後,你也不愛我了,光會怼我。”

魏玄咬着拂塵笑,“這豈不是我愛你的新方式?”

華裳哼唧一聲。

“你就不能好好愛惜自己一下嗎?非要讓擔心你的人擔驚受怕?”

華裳:“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固執的人。”

魏玄閉上眼,身上的難受勁兒一時半會兒卻消退不下來。

“不說這個了,我問你……你與我成親前後,可有感覺到什麽不同的地方?”

魏玄睫毛一顫,“什麽意思?”

華裳挨近他,“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有時候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魏玄睜開眼,死死望着她,目光深沉。

他笑道:“你這話……難道是覺得楚江仙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華裳臉色難看。

和聰明人說話真是費勁兒,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的信息洩露了。

魏玄支着臉頰道:“離了吧,你和楚江仙并非一路人,你即便不想跟我和好如初,我也可以給你介紹一個更好的。”

“呵,免了!”

正在此時,老板沈伶掀簾而入。

他目光一轉,笑盈盈道:“華将軍可是好久沒來了。”

華裳笑道:“這不就來了,我也十分想念老板……的美酒。”

沈伶這才吐出一口氣,他扶着胸口笑道:“盼着以後将軍能夠多來照顧小的生意。”

說着,他就拎了一把白瓷酒壺放到桌面上。

華裳見那酒壺壁上布滿了水珠,隐隐有白氣上升。

她出手一探,笑道:“居然還是涼的。”

沈伶殷勤道:“這是從西北送來的葡萄酒,小的特地冰了一壺想要自己享用的,見将軍前來,當然要将軍嘗嘗鮮。”

外面天氣炎熱,喝一壺冰鎮葡萄酒當真是極美的事情。

華裳:“老板有心了。”

她迫不及待地倒了一杯,唇在酒盅口一抿,眉眼喜悅道:“好酒,果然涼爽!”

魏玄接過酒壺,“哈哈,那我也接着機會喝一杯好了,老板不會見怪吧?”

沈伶笑道:“怎麽會?郎君多慮了。”

華裳捏着酒杯,搖晃着杯底的殘酒,故作閑聊道:“現在還能買到西北的葡萄酒啊。”

沈伶:“那些商人一直往長安送酒,怎麽了嗎?”

魏玄輕笑一聲,接口道:“這就有意思了。”

有時候商人對戰争的反應是最快的,現在西北的商人還敢往返販酒,可見形式并不嚴峻。

這就跟她在海晏閣裏處理的那幾個月情報不相符了。

華裳送走沈伶後,轉頭對魏玄道:“你去把這件事告訴王問之,看他如何處置。”

魏玄點頭。

華裳喝完一壺酒,準備離開時,被魏玄叫住了。

華裳回眸。

他倚着窗子坐在席子上,一只腿伸着,一只腿曲起,一束陽光劈開他的清麗的面容,他的雙眼帶着些許酒醉的水潤。

“确實。”

華裳不解其意。

魏玄搖晃着酒杯,酒水蕩漾的光影映在他白皙的臉龐上,他的神□□醉未醉,聲音低沉悅耳……

“我說……确實有時候我會覺得自己不像自己。”

他慢慢擡起頭,沾着殘酒的唇閃閃發光,他慢悠悠地勾唇一笑,“但是,我對你的戀慕與喜愛卻是真真正正屬于我自己,做不得假的。”

他盯着她,眸中那股深沉的愛意一時之間竟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你要記着,千萬要保護好自己,千萬別以身犯險,你的命絕不僅僅是你自己的命。”

他揚唇一笑,湊到潔白的酒盅邊緣,輕輕吻了一下,就像是曾經屬于兩個人的親密之吻。

華裳臉一熱,立刻拉開簾子走了出去。

待在櫃臺算賬的沈伶見她出來,笑道:“将軍的臉色好紅,是喝多了,還是熱的?需要小的雇一輛馬車嗎?”

華裳忙擺手,“不用不用,我自己來就好。”

她翻上小鳳凰的馬背,酒後駕馬奔向了冠軍侯府。

她剛一進門,就見楚江仙雙手負後,立在院中,仰頭望着被回廊切割成四方的天空。

華裳眨了眨眼睛,放輕腳步,直接從他身後抱住了他的腰。

他的肌肉猛地一僵,快速轉過身,神情冰冷,目光森寒地審視她。

華裳亦看向他,手還不老實地在他腰側蹭了蹭。

楚江仙呼出一口氣,淡淡道:“你我雖然是夫妻,也要守禮。”

“哦?”華裳的語氣上挑,慵懶纏綿道:“夫妻守什麽禮?周公之禮嗎?”

“你!”他的臉一下子氣得通紅。

真特麽可愛!

華裳抱着他的腰,懶洋洋地調戲他,“唉,我家夫君怎麽這麽好看?來,香一個!”

說着她就去挑他的下巴,卻被他避開了。

華裳嘟囔了一句:“君子動口不動手。”

她直接探頭在他的唇上咬了一口。

他的臉又黑又紅,又羞又氣,瞪着她的淡色眼眸水汪汪的。

華裳醉醺醺地抵着他的臉頰,笑呵呵道:“你這個傻瓜。”

楚江仙将自己亂跳的心髒好不容易收服,小心翼翼問:“冠軍侯是不是已經發現了?”

“發現什麽?”

楚江仙:“我身上發生了一件怪事。”

華裳輕呵一聲,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不聽,不聽,我不聽,今天晚上我要跟你睡!”

楚江仙整個人都紅了。

“休要胡言亂語。”

她眨了眨眼睛,“啾”的一聲吻了他的臉頰。

“瞧把你給吓的。”

她揮了揮手,笑眯眯地走開了。

楚江仙看着她潇灑的背影,捂着心口,蹙了蹙眉。

華裳找到孟離經,将紙箋遞給他,又說了早朝發生的事情。

孟離經下了結論,“王問之和宋玉清二人只是在互相試探對方的勢力罷了。從陛下的安排中将軍有沒有看出一些事情。”

華裳知道他是在培養自己主動思考,她絞盡腦汁回憶了一下,良久道:“好像……主帥和監軍居然都是出身世家?”

孟離經撫掌:“将軍聰明絕頂。”

華裳白了他一眼,“誇過頭了。”

孟離經:“長安中的鬥争一觸即發了,看來陛下是站定了世家這頭,那出身寒門的大臣看來都在公主殿下的手中。”

華裳眉毛一挑,“這就是王問之和宋玉清不合的原因。”

孟離經風騷一笑,伸手捏了一下華裳的臉頰,“将軍真是太厲害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不是那種會為愛情輾轉反側的人,她這方面特別幹淨利索,我喜歡你,就跟你在一起;我不喜歡你,我跟你有名分,對你有責任的話,不會主動分手;你不喜歡,非要走,我就放你離開。

總之,她這方面的思維特別“直男”。

其實,這樣的男人,大家都會将重點放在他的建功立業上,這樣的女人,大家卻都會将重點放在她的私生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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