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這些突厥士兵,見她孤身一人,便策馬撲上,手中彎刀爍爍。

華裳輕笑一聲,橫開的妖刀頓時豎起。

她雙手握刀,寒芒四溢,奮不顧身地沖進了敵人中。

雙方相向沖過,直到背向而立。

草原上一瞬寂靜。

“滴答。”

一滴血落在了舒展的草葉上。

血越來越多,像是雪化後的河水,瞬間決堤。

噴射出的鮮血染紅了突厥人的戰馬,他們還在叽裏咕嚕說着什麽,身子卻已經被攔腰斬斷,下半身還騎在馬背上,上半身已經跌入泥中。

先頭沖來的四人皆是此種死法。

華裳甩了甩妖刀上的鮮血,拍了拍身下因聞到濃烈血腥味兒而有些騷動不安的大馬。

妖刀刀鋒泛着紫色的寒芒,充滿了詭異與不詳的氣息。

比四人慢了些的突厥士兵見她如此勇猛,都不自覺地拉住了缰繩,身下的馬兒躁動不安,甚至還後退了幾步。

濃重的血腥味兒在草原上逸散,随着風飄向四周。

熟悉草原的情況的突厥士兵都知道這樣極易招惹來狼群。

華裳迎着妖冶的刀鋒,微微一笑,紅唇黑發,身邊盡是血骨與屍體,宛若立地閻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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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突然橫起刀鋒,似乎想要再收割一次。

她的氣勢太過兇猛,簡直像是草原上的野獸。

幾十個突厥士兵不由自主地用勒住缰繩,生怕馬兒一個不小心招惹到這個閻羅王。

她彎下腰,盯着面前的他們,黑黝黝的眸子像是紅到極致的色澤,無情,冷漠,鋒芒畢露。

她猛地一拉缰繩,身下的馬兒嘶鳴一聲,不由得順着她的力道轉過頭與身。

她用刀身狠狠一拍馬屁股。

大馬吃痛,立刻狂奔起來。

那些個突厥士兵這才明白,原來他們都被她騙了。

她哪裏是要與他們拼殺,她是早已經做好了逃跑的打算,特地吓一吓他們而已。

可惡的中原人!

幾十個突厥人“哇哇”大叫追上去,邊追邊用生澀的中原話罵她“無恥”。

華裳撓了撓耳朵,笑眯眯地用中原話道:“風太大,我聽不見——”

氣得他們直叫喚。

可是,無論他們如何叫嚷,她還是跑出了他們的射程之外,此時再追擊另外一個中原人已經來不及了,而眼前這個狡猾的中原人,他們又追擊不上,這次圍困邊城,不讓他們徹底得到消息的計劃到底是失敗了。

這幾個突厥士兵彼此對視了一眼,都在對方的眼中看到了恐懼,任務失敗是要受罰的。

就在此時,華裳突然轉頭沖他們大喊:“不用送了,我先走了!”

隊伍中有能聽到中原話的跟這些突厥士兵翻譯了一遍,這些個突厥士兵更氣了。

領頭的睜圓眼睛,做了一個追擊的手勢。

既然已經完不成任務了,那麽至少要把這個狡猾又可恨的中原人弄死。

幾十個突厥人同仇敵忾,氣勢洶洶地朝華裳的方向追了過去,一瞬間,黑雲壓來。

被如此追擊的華裳卻不慌不忙地摘下弓和箭,心道,他們總算是追來了,他們若是不追,她還打算故意停下來再戲弄他們兩句,或者諷刺一下他們的狼王可汗,刺激他們,讓他們不得不追擊。只要他們肯追着她跑,她就有辦法将他們一點一點消滅掉。

她這樣做,一來,可以讓李岚那邊更加安全;二來,也是為了她自己。她現在深入草原腹地,這些人都見過她的形貌,如果不把他們都弄死,難保他們回去之後不會洩露她的形貌,讓她潛伏在草原腹地探聽消息的計劃擱淺。

既然已經決定全都弄死他們,那也不用再藏拙了。

被憤怒燒昏腦子的突厥士兵門拼命追逐華裳,只想将這人抓住之後好好折磨,卻忘記了方才自己同伴的慘狀,也忘記在她的射程之內,一定要散開一些距離。

華裳松開缰繩,雙腿夾緊馬身,從箭囊中抽出四根羽箭,抵在弦上,沒等對方反應,迅速松手。

說時遲,那時快,四根羽箭齊刷刷沒入打頭四人的脖頸中,釘入其中,最可怕的是竟還有一只羽箭穿破突厥士兵的頸項也沒用停,旋轉破空,帶着血肉又釘入了他身後一位騎兵的頸項中。

四箭齊發,力穿頸項。

這樣的射術,這樣的武力,天下間還有第二人嗎?

一瞬間,突厥士兵們的心都開始發涼,這種涼氣順着血脈蔓延至全身。

這……這……是戰神歸來了嗎?!

華裳趁着他們愣神的剎那,又射出四箭,這下子,四箭都穿透了脖頸,射死他們身後的同伴。

兩輪下來,突厥這只數十人的小隊,已經被她自己消滅了小一半。

“散!快散開!”每個人都在喊,每個人都在叫。

然而,驚慌失措的他們卻像是無頭蒼蠅一般,全都淪為了她的箭下亡魂。

他們驚恐地發現,無論他們往哪個方向跑,那些箭矢就像是自己長了眼睛似的,跟過來,射中他們的脖頸。

心口有護甲有護心鏡,頭上也有盔帽,唯獨脖頸處沒有任何保護,可要怎樣的神箭手,才能箭無虛發,箭箭都能找到頭盔和護甲間的縫隙,一箭穿喉?

明明他們的人數占多,可眼下卻像是被鷹攆的兔子似的,在草原上亂蹿。

“反擊!反擊啊!”一個人突然想到了己方的人數多,大喊起來。

可是,經過方才的混亂,這群突厥士兵就只剩下十幾個人了。

這十幾個人立刻恍然大悟,開始引弦拉弓,打算回敬她。

然而,他們這麽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将箭到她的位置的。

他們這才意識到,她居然不在他們的射程之內,她手裏的弓射程究竟是多少啊!

細想之下,越發驚恐。

他們射不到華裳,華裳可是能射中他們。

等到他們意識到自己實在沒有辦法威脅到她時,這群突厥士兵就只剩下了十人,而她手中的箭也已經全部射光。

兩方人馬隔着一段距離互望,誰也沒有動。

一面,只有一人一刀一馬,可她卻憑着一己之力,硬生生殺了他們幾十個兄弟。

一面,十人十馬,羽箭充足,彎刀铮亮,卻才從剛剛的單方面虐殺中緩過勁兒來,都吓破了膽。

風自草原深處襲來,帶着蕭瑟的寒意和某種蠢蠢欲動的危機,吹得野草低頭。

太陽挂在無雲的天際正中,白花花的陽光炙熱如爐火。

兩方人的額頭上很快都積了一層細汗。

華裳握緊刀柄。

殺戮一觸即發。

風引弦,光按刀。

華裳一抖缰繩猛地朝着剩下的十人奔去。

對方明明有十人,卻都被她這猛虎下山一般的氣勢吓住了,紛紛掉過馬頭,倉皇逃竄。

華裳踹了自己的馬鞍一腳,飛身躍上對面一個突厥人的馬背。

突厥人反身,想用彎刀抹她脖子,她身子一仰,躲過彎刀,手中長刀順勢往前一送,就像是切豆腐般,将長刀從背後送進突厥人的心髒。

她又輕輕一個翻絞,将人踹下馬背。

搶到了新馬,她卻沒有去追剩下的九個人,而是抽出這個士兵箭囊中的羽箭,放倒八人。

有一個瘦小的逃得最快,逃離了她的射程。

華裳眯起眼睛,一抖缰繩,奮力追了上去。

眼看着兩人越來越近。

突厥士兵不住回頭,因為驚恐,臉扭曲在一起,他張嘴喊:“狼!狼!莫……莫……打!”

他的中原話說的磕磕絆絆。

華裳知道他說的是血腥味兒會把狼引過來,不過,她既然下定決心殺了他,就不可能留患。

她裝作聽不懂的樣子,繼續追擊。

突厥士兵的神情越來越絕望。

突然,她聽到背後傳來細碎的聲響。

突厥士兵瞪大了眼睛,驚恐地喊:“有、有狼!”

她聽出來了。

華裳沒有回頭,反倒壓低了身體,夾緊馬身,又抽了馬一刀鞘。

她身下的大馬仿佛也能感受到後面逼近的天敵氣息,它矯健的四肢倒騰地更快,馬蹄重重地踏進地裏,再次擡起甚至帶着不少泥土。

她與那個突厥士兵越來越近。

突厥懇求道:“別……別……狼,都狼……”

見華裳毫無憐憫的模樣,他又用突厥語罵了一句。

華裳卻在此時揚起了刀鋒,猛地踹了自己的馬一腳,刀尖劃過馬的脖頸,腥血飛濺而出,那匹馬卻還保持着奔跑的姿勢。

她飛身躍上突厥士兵的馬背。

突厥士兵眼睛一轉,立刻舉起手。

華裳揚了揚下巴,将刀抵在他的脖頸上。

他用突厥語說了一句:“饒命!”

卻沒抱着希望。

華裳卻在此時用突厥語道:“我問你一些問題,你老實回答,要不然……我會讓你知道什麽是最痛苦的死法。”

此時,那群野狼已經追上了被放血的馬匹。

野狼的利爪抓上馬的身體,尖銳的牙齒咬斷馬的脖頸,還有野狼用利齒把馬肚子撕開,紅的白的流了一地,而此時,馬還在有氣無力地嘶鳴。

突厥士兵瞳孔緊縮。

“說。”

幸好這頭馬阻攔了野狼的腳步,他們可以更拉開一段距離。

“你原來會說我們的話!”

華裳冷淡地瞟了他一眼,臉上故意弄出的傷痕更顯恐怖,她的眼角還有一滴不知道什麽時候沾上去的血,顯得格外冷冽殘忍。

她的刀又往突厥士兵的脖頸上送了送,劃出一道血痕。

他想離開刀鋒,卻又怕被她再割一下。

他小心地喘着氣,努力不讓喉結碰觸到利刃。

“你……你想要知道什麽?我只是一個小兵而已,我什麽都不知道!”

“你知不知道……自有我來判斷。”

華裳低聲問:“你們之前藏在哪裏?”

他小心翼翼道:“這一片有個緩坡,從前面看不出什麽,所以緩坡後是視線死角。”

“其他隊的人藏身在哪裏?”

“什麽?”

“嗯?”她冷酷地挑了挑眉毛。

“我,我不知道啊,好像挖坑,藏在坑裏。”

華裳繼續問:“你們為什麽要将大周的斥候全部殺掉?”

突厥士兵瞪着一雙褐色的眼睛,頭搖晃地像撥浪鼓。

“不知道,這是上面下來的命令。”

“上面?你們可汗下達的命令?”

“求你了,我是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見華裳面色難看,他結結巴巴道:“況、況且這次讓你們逃回一個人,這計劃就算是被打破了,不會再繼續下去了。”

“為什麽?”

“我也不知道……”

華裳語氣咄咄逼人:“你們最近的人馬有裁減嗎?”

他點頭,一臉驚訝問:“你怎麽知道這些?還有你的射術,你究竟是什麽人?”

華裳心道,看來這次計劃停止不是因為李岚逃回去,而是因為他們的目的已經達成了,要不然也不會撤回一部分圍殺斥候的兵馬,可他們究竟要做什麽?

風掃過她的發絲,帶來屍體的腥臭味兒。

突厥士兵戰戰兢兢地看着她,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你……你的武力像極了華裳,該不會是……”

華裳在他脖頸的血線上方又劃了一道血線。

他喉結猛顫,死死咬住自己的唇,再也不敢胡亂說話了。

“我問你,除了這個任務外,你們還有別的任務嗎?”

“沒……”見她不信,他嚷嚷道:“真的是真的!”

華裳眯起眼睛。

他卻看向她的身後,驚慌道:“那些狼吃完了,它、它們在往這面看,快,求你快點問,咱們該走了!”

華裳:“你知道這周圍有哪些部落嗎?”

“有有有,我指路,咱們走吧!”突厥士兵不住催促。

“有幾個?”華裳卻不緊不慢。

“有兩個,一個近一些,一個遠一些。”

“都是遵從你們可汗的?”

他看了她一眼,似乎十分奇怪她竟然對他們的情況如此清楚。

“老老實實說。”

他高舉雙手,都快要哭了,“我哪裏敢不老老實實說,你了解的都那麽清楚了。沒錯,這兩個部落不一樣,離得近的部落首領曾經與可汗有些矛盾,離得遠的部落則是一直效忠狼王可汗的。”

華裳伸手将他腰間的彎刀抽了出來,連着刀鞘別在了自己腰間。

他忍不住輕顫一下。

華裳又摸進他的袖裏。

“你做什麽!”他漲紅了臉。

“搜查一下你有沒有藏別的武器。”

他憤恨道:“我就算是有武器我也打不過你啊!”

“小心駛得萬年船。”

他根本聽不懂她在說什麽,又怕她在繼續搜查下去,便老老實實道:“我右邊的褲腿裏有一把匕首,其餘的真的沒了!”

華裳右手持妖刀抵住他的咽喉,左手抽出他的彎刀,挽了個花,化開了他的褲腿,裏面果然藏着一把匕首。

他的瞳孔緊縮,“你怎麽會用我們的武器。”

華裳淡淡道:“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他郁悶道:“你又在說我聽不懂的話了。”

她把他的匕首收到懷裏,卻出爾反爾仍舊把他全身上下搜刮了一遍。

他臉漲得通紅,長長的睫毛扇動地飛快,嘴裏只能幹巴巴罵着“卑鄙”。

她驗證他身上再也沒有其他武器之後,才讓他重新拿住缰繩,控制駿馬狂奔。

他早就等不及了,立刻捏住缰繩,催促身下大馬迅速朝前奔去,努力甩開後面那一群虎視眈眈的狼群。

華裳在他身後慢條斯理道:“去遠的那個部落。”

“什麽!你瘋了!咱們身上都是血腥味兒,後面還差有狼,為什麽不去近的,反而去遠的?”

他急匆匆道:“就算是他跟可汗不那麽好,看到我這個突厥的士兵也不會見死不救的!”

華裳輕笑一聲,“別把利益看得太輕了,你這個小兵将野狼引去,你猜他們會怎麽對付你,會不會對你懷恨在心,将你綁到大周元帥面前?”

他沉默了。

華裳堅定道:“聽我的,去遠的部落。”

“這可是你自找的!他們部落可痛恨你們大周人了!”他狠狠一扯缰繩,調轉馬頭,朝西北方向奔去。

華裳笑了一聲,“要是我被人動一下,我就卸掉你一只胳膊;要是被動兩下,就卸掉你一只胳膊一只腿,你明白該怎麽做了吧?”

這意思不就是,他即便只是為了自己的小命,也要好好保護好她嘛!

強買強賣,好個奸詐狡猾的中原人,怪不得他們突厥人跟大周的商人做生意,總是他們吃虧呢!

華裳的聲音低沉下來:“看你的表情,你似乎不樂意?”

他感覺到自己的脖頸涼飕飕的,立刻道:“不敢,不敢,我樂意,萬般樂意。”

呸,等到了部落據點,你就瞧好吧!

那個部落的首領可是可汗的弟弟,定然會保護好他,将這個可惡又勇猛的中原人捉住的。

他想着這個美妙的結果,身體內便充盈着一股力氣,越發認真地駕起馬來。

華裳掃了他一眼。

關于他的想法,她也能猜測到一二。

華裳翹了翹嘴角。

都留他一條小命,還不長記性是吧?那可就別怪她好好教導他了。

呵,誰拳頭大,誰才是老大!

作者有話要說: 華裳現已深入敵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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