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默認分章[12] (4)
出嬰兒的笑聲,在這空曠的街道上,聲音被無限放大。
顯得很是詭異。
☆、21|二十一
藕節似的小手臂在空中揮舞着,沒有半分猶豫地,許香薷提腳走了過去。
是個很可愛的嬰兒,眼睛跟個葡萄一樣大,骨溜溜轉着,看起來不過才三四個月大。
嬰兒聽到偏過頭看到許香薷,把手放進嘴裏嚼了幾口,又朝她的方向伸來,一副求抱抱的姿态。
“姑娘,這嬰孩……”香姑看了許香薷一眼,有些猶豫。她早年孩子夭折腹中,一直都是她心中難以愈合的傷疤,現在看見這個孩子,不由得動了心。
在這大戰後留下的孩子,她的父母怕是早就喪生了吧。
許香薷是了解她的,點了點頭:“先抱上吧,若是遇見她的父母,再交還。”
香姑走上前去,彎腰輕輕抱起嬰兒。嬰兒又咯咯笑了幾聲,沾滿口水的手直接扯上香姑的頭發。
頭皮吃痛,香姑卻笑得很開心,她擡頭看着許香薷:“姑娘……”
許香薷也笑:“我不會照顧嬰兒,你好生帶着她吧。”
這嬰兒很乖不哭不鬧,只安心玩着香姑的頭發,時不時咯咯笑上兩聲。香姑看得心頭軟成一片,想要逗弄一二,只是現在時機不對,只得忍住。
豐達城是外陸出來的第二座城市,再往北走上六十裏,就是靠近西海域的臨淵城了。要是豐達城淪陷的話,臨淵城肯定也就不複存在了。
他們走完了豐達城南邊的六條主街道,臉色都凝重起來,要是豐達城沒了……
“什麽人?!”
正當兩人在猜測豐達城是不是已經成為一座空城的時候,斜裏突然冒出兩個人來,騎馬持茅而立,審視着他們。
原是他們已經走入一處拐角,這是個十字路口,她們本打算往左走的,結果沒注意右側來了人。
許香薷注意到兩人穿的衣服上,繡着一個篆體的豪字,心下了然,便反問道:“敢問二位,可是豪氣雲天派的?”
那兩人互相望了望,皆從彼此眼中看見了不可思議,半晌後,左邊那人才道:“正是,不知姑娘……”
“冒昧打擾,我是來找你們掌門的。”許香薷托了托手中的包袱,裝作熟稔地道,“他托我買的東西,我已經買到了,特來相送。”
兩人再次對視一眼,方才那人才讓出路來:“既然如此,姑娘請吧。”
西海域共有六大門派,其中最強的門派不是門徒七千的挽蘭派,也不是高手雲集的立倉派,而是全派上下只有三個人的豪氣雲天派。
這個派的正式成員只有三個人,但卻無人膽敢小觑,他們掌管着西海域大半的夜珠市場。其他五大門派有什麽重大決定,必定會聽取他們的意見才會開始行動。
掌門霍雲天武功只能勉強排上高手榜前一百,但他的醫術十分了得,堪稱風雲大陸第一人。他門下兩個弟子,一個是用毒大師,一個是解毒大師。
醫生這個職業,在任何地方都是會收到優待的,并且還會有很多人會暗地裏給予保護。
這三人性情随和,輕易不會動怒,要請他們辦事只有一個要求,帶上他們感興趣的東西,主動上門。不管男女老少,善惡美醜,只要東西合了心意,他們一概都會施以幫助。
許香薷本也是打算來找他們的,沒想到居然這麽容易就遇上了。
都說擒賊先擒王,雖然許香薷确信自己對這幾個人的設定是中立,但在大世界都崩壞了的情況下,個人的立場變更也是很可能的。
霍雲天是這西海域隐形的老大,要說這混戰沒有他的功勞,許香薷可是第一個不信的。
因為原文是以女主為第一視角來描寫的,男主來到西海域的事情,只用了一句“歷經波折,有驚無險”來概括,而具體遇見了什麽事,跟誰起了沖突,也并沒有交代明确。
後文中西海域也出現過幾次,都是作為背景板一樣略略提了幾句,就這幾句也不過是把西海域的勢力劃分,人物陣營和特點給初步介紹了一下。
畢竟,她這文還曾想過寫第二部的,因此還留了好幾個伏筆在裏面,西海域是第二部的主戰場,男主就是霍雲天。
幾人走了半刻中,來到一個名叫“如記客棧”的地方,這客棧的牌匾上全是蜘蛛網,看上去已經很久沒人住了,門口還有幾只老鼠跑來跑去。
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住了人的地方。 “掌門就在二樓,我倆還要去巡守,姑娘自去就是。”
說完,兩人就策馬回身,往來時路走了。
“姑娘,這裏可真不像是有人住的。”香姑仔細護着懷中嬰兒,随着許香薷往客棧裏走,“莫不是他們诓我們的吧?”
走進客棧,裏頭堆滿了桌椅板凳,有的缺角,有的缺腿~兒,陽光透進來,還能看見空氣裏彌漫的灰塵。
“咳咳……沒錯,走吧。”被灰塵嗆住,許香薷趕緊掏出手帕捂嘴,往二樓走。
腳一踏上樓梯,就聽得“嘎吱嘎吱”的聲響,好似這木板随時可能從中斷掉。
“姑娘……”香姑很是憂心。
“香姑,你就在下面等我吧,我辦完事就來找你。”許香薷回頭朝香姑說道,“嬰兒怕是要餓了,你去給她找點吃的,回頭就在這門口集合。”
“可是……”原想囑咐幾句,想想姑娘也不是不知情理的人,眼下還是照顧好懷中嬰孩比較适合她,想了想,香姑點頭,“那姑娘萬事小心。”
說完,香姑就退了出去。
許香薷在腦海裏想了下待會兒見到霍雲天後的措辭,這才提步繼續走。
豪氣雲天派統共就三個人,幾個大男人待在一起,也不可能有多愛幹淨。再加上霍雲天也是個死宅,并沒怎麽關注門派的事情,因此他們住的地方肯定是髒亂差的。
她原本對第二部的設定就是,男主是個死宅神醫,女主是個超級潔癖,倆人互相嫌棄,相殺相愛。
有了這樣的構想在,男主住的地方有多不堪都是沒關系的。
反正都會有女主去拯救。
走上二樓,一共有十來個房間,許香薷正想挨個看看,突然某個房間的房門就飛了出去,從二樓落入一樓,濺起好大一片灰塵。
“霍雲天!你居然不承認,沒想到你是這樣薄情寡義的人呢!”尖銳的女聲響起,緊接着,那間屋子裏又飛出了一張桌子,照例砸到了一樓。
又是一片灰塵飛舞。
“如玉,你聽我解釋,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樣!”無奈的聲音緊随其後,聽起來還有點激動。
聽到熟悉的字眼,許香薷加快了腳步走過去,就看見屋子裏站了兩男一女。
那女的穿着白色長裙,罩了件煙灰色的外衫,正對其中一個男子怒目相向。
“事情是怎樣沒有人比我更清楚了。”女子轉頭,看向另外一個男子,眼神很是複雜,“林尋藝,你難道還想再騙我一次?”
林尋藝一頭霧水:“我何時騙過你了?”
既然男子叫林尋藝,不用猜,那女子就是謝如玉,另一名男子就是霍雲天了。
許香薷正想這是在演哪一出的時候,就見謝如玉冷哼一生,右手成爪,往霍雲天襲去。
“放肆!”霍雲天原本是站在林尋藝旁邊的,看見謝如玉攻過來,面上也染了怒氣。
他面色一冷,袖袍鼓起,右手一擡就要迎上謝如玉的手。
“不好!”許香薷暗道一聲,也顧不得那麽多了,趕緊施展輕功搶身上前,把謝如玉帶開,匆忙接上霍雲天這一掌。
霍雲天已經是一派掌門了,自然是個高手。別說是現在的女主打不過,就是原文到最後的女主,也并沒有變成武林前一百的高手,随時都是被秒的那個。
許香薷接那一掌的時候沒動多少真氣,幸好霍雲天雖然是充滿怒意的出掌,卻沒有下死手,兩人這一對掌,許香薷只覺得手臂跟着一麻,其他五髒六腑倒還是好的。
反觀霍雲天卻不怎麽好了,他的武功雖高,真氣內力懶于修煉,這一掌是接的他心神一震,喉頭霎時湧上血氣。
“你是什麽人?!”霍雲天又驚又怒,他可是很多年沒受過傷了。
“霍掌門,多有得罪。”許香薷抱拳施禮,只是誠意并不很足。
居然敢當她面傷她的女主角,真當人家娘家沒人是不?
謝如玉和林尋藝是在許香薷現身的那一刻就愣神了的,兩人內心現在都有同樣的想法。
“這是誰?為什麽我很想跟她走?”
霍雲天的質問打斷了兩人的愣神,謝如玉還沒忘記自己之前的打算,因此再次舉手成爪,一把扯開霍雲天穿到脖子上的大披風,露出白~嫩嫩的脖頸。
“現在,你還有什麽好說的?”謝如玉目的達成,好整以暇地看着霍雲天,又轉頭看向林尋藝,“你還想騙我說,你們只是好兄弟嗎?”
林尋藝被謝如玉的舉動驚得張大了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艱難問道:“難道……比你白也有罪?”
謝如玉頓時暴走:“霍雲天沒喉結,她是女的,你難道沒看出來嗎?”
“雲天兄,你居然是女子!”林尋藝驚叫一聲。
“你居然不知道她是女的,你還……”謝如玉更是震驚,她看向林尋藝,又看了看霍雲天,氣得直跺腳,“林!尋!藝!你騙得我好苦!”
謝如玉轉身要跑出屋,又折返回來,走到許香薷身邊,羞羞答答地說:“你可以帶我走嗎?”
許香薷一臉懵逼。
等等!等等!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22|二十二
沒有門和桌子的房間裏,坐了四個人,分別是:
尴尬的霍雲天、懵逼的林尋藝、氣憤的謝如玉以及嚴肅的許香薷。
“說吧,這是怎麽回事?”許香薷坐在主位上,擡手指了指霍雲天,“你先說。”
霍雲天歪着腦袋,愣了一會兒才道:“我從小便被家人當成男孩子養,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
許香薷轉向林尋藝,後者背脊一僵,吶吶道:“我說什麽?”
然後是謝如玉,許香薷問她:“你怎麽知道霍雲天是女子的?”她這個親媽作者都不知道的事。
謝如玉還是一臉憤慨,她朝着林尋藝的冷哼兩聲:“還不是那幾年他總……”
話一出口,她就立馬停住了。又轉口道:“總之,我就是知道。”
許香薷的眼底劃過一絲暗色,她何其聰明,謝如玉剛才說漏的話,再結合之前她義憤填膺的“你騙我好苦”,她大概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恐怕這個謝如玉,是重生的吧。
《尋妻如玉》女主可不是重生的,裏面也沒有涉及任何的穿越元素,這只能說明,現在這本書雖然還是原來的版本,細節卻變了。
嚴格說來,這應該是篇同人文了——在人物性格背景不變的情況下,世界主線情節都随着不同的突發事件而改變。
如果是這樣的話,許香薷倒是覺得輕松許多了,她寫文的一大特點就是,不管是大人物還是小人物,哪怕是只提上一句的龍套角色,她都會賦予其豐富真實的人設。只要是原文中出現過的名字,她都能确定其基本人設。
她現在的任務是維持大陸的絕對和平,那麽只需要把那些大的矛盾和危險人物控制住,就不會有太大的問題了。
想到這裏,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引得在場三人都朝她看來。
“不知前輩是何人,來此所為何事?”三人這才反應過來,要問問這個不速之客的來歷。
許香薷不知道的是,因為她是這個世界的原作者,而且是親媽屬性,所以文中的重要角色都會對她有好感。以前荊芥見到她第一眼就想跟她走,也是這個因素影響的,只是兩人都不知道而已。
謝如玉和林尋藝作為《尋妻如玉》的男女主,對許香薷的親昵之情是最強大的,不過現在他倆一個十五一個十七,早不像十歲的荊芥那樣不懂得控制情緒了。
霍雲天本來該是第二部的男主,現在那書還沒寫出來,對許香薷的感情也就淡了很多,頂多是沒有任何惡意罷了,遠談不上親切。
“許香薷。”許香薷從包裏拿出一本書,投向霍雲天,知道她是女子後,許香薷對于她的人設就有些微妙了。
霍雲天原本的設定是個死宅,性格偏冷靜,愛收斂奇材。為人木讷,曾因為拒絕一個女病人的求親,而被舉派追殺過。不憐香惜玉,并且情商是很低的那種。
如果放在男子身上,一個禁欲系但不愛幹淨的死宅,只要一句長相帥氣,對女主一心一意就可以圈一大票粉,并且掩蓋住很多的缺點。
但要是放在女子身上,不喜歡女子很正常,但是不愛幹淨、長相帥氣、喜歡斂材、情商超低的女子……
可真是個奇葩女子了。
霍雲天可不知道許香薷心中的複雜思想,她接過那書一看,泛黃的書皮上只寫了兩個字《雲錄》,見到這兩字,她頓時眼中放光,迫不及待就翻開起來。
這本書是老頭子的,确切的說,是囚奴的。
要靈谷許香薷已經很多年沒有回過了,那些守在外面的高手讓她知道了老頭子可能有不尋常的身份,托了玄陰閣一查,也确實如她所料。
老頭子從現身人前時,就被稱作囚奴,是月神教的大護法,據說和聖姑是夫妻。他精通陣法和醫術,因此在月神教很受尊敬。後來不知道為什麽,他叛出月神教,還帶走了教內許多珍貴的秘籍。
後來世人再也沒有囚奴的消息,月神教追殺了他幾十年,也沒尋到半點蹤跡。那年要不是許香薷被驚槐發現端倪,恐怕現在那些人也不知道囚奴的消息。
可惜,老頭子已經死了十五年了,那些人注定是找不到他的。而要靈谷內剩下的秘籍,許香薷想的是,若是他們有本事進去,拿走便是。
反正裏面的書她都看完了,要是需要,默寫一份就是。
她當年帶出來的有二十本,其中只有一本是關于醫學的,就是這本《雲錄》,這是一個幾百年前的神醫寫下的行醫筆記,是醫者夢寐以求的寶貝。許香薷早已研究過無數次,在她手上也沒多少用了,還不如拿出來做個交易。
霍雲天沉浸在了筆記當中,也不管其他幾人如何。
而謝如玉還不知道她已經被許香薷發現是重生的,一心只想着趕緊跟林尋藝從一開始就撇清關系,免得到時候被他花心所傷。現在又來了個讓她很是覺得親切的前輩,當下打定主意,無論如何要跟着這個前輩走。
“許前輩,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謝如玉問道。
許香薷看向謝如玉,她還是喜歡現在的女主的,現在的她樂觀活潑,并且敢愛敢恨,是個富有正義感又不會拖累人的姑娘。後期因為荊芥屠殺她全家,使得她變得敏感沉默,雖然成長了,卻很讓人惋惜心痛。
現在當然不會有這樣的顧慮了,對于自己的女主,許香薷還是怎麽看怎麽喜歡的。
她做出一個很和善的表情,回道:“接下來想去周遭看看,聽聞西海域一帶發生了混亂,你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謝如玉道:“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跟林尋藝本是來西海域尋夜珠的,只是夜珠還未拿到,就無端卷入了這場混戰當中。”她主要的目的當然是來撮合林尋藝和霍雲天的,既然他們倆相愛,那就別來招惹她了。
許香薷皺眉,要說這混戰跟倆人沒有關系,許香薷是肯定不信的。他們倆是男女主,對世界的劇情有種很大的影響,原文中男主沒來西海域之前,人家這裏也是風平浪靜的很的。
林尋藝在一旁看了半天,忍不住插嘴道:“或許是跟那秘寶有關系。”
☆、23|二十三
“秘寶?”許香薷看向林尋藝,他說的秘寶不會是七年前引起正魔大戰的那個吧?那不是一個烏龍嗎,難道這麽多年了,還在争搶?
林尋藝聽見許香薷感興趣,像個争糖的孩子一樣,不等謝如玉張口,就立馬道:“傳說這件秘寶被正魔兩道哄搶多年,後不知為何失去了消息。這兩月突然傳來消息,說是秘寶流落在了西海域,于是大批高碩湧~入西海域,跟這裏的本土門派産生了沖突,從而引發了混戰。”
還真是那個秘寶啊!許香薷不由得有些感嘆。
“那你們知道秘寶現在何處嗎?”
林尋藝搖頭:“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我們剛來這裏就被誣陷是盜寶賊,還是多虧了霍兄……額,霍姑娘相救,才僥幸洗脫嫌疑。”
謝如玉找着機會插嘴道:“我們都不知道那個秘寶是個什麽東西,問了好多武林同道都沒人知曉,好像大家都是在茫然地尋找。”
說着,還搖了搖頭。這些秘寶什麽的,她跟林尋藝都是不屑的。
她只記得前世,也是一件莫須有的秘寶,引得正魔大戰。雖然今生莫名沒有發生正魔大戰,但秘寶的争奪卻一直沒有停歇過。
謝如玉覺得好笑,前世那件秘寶最終也沒聽說被誰拿到過,說不定就是個子虛烏有的東西,可惜那些搶紅了眼的人是不會用腦子去想的。
許香薷當時聽李順笙的幾個婢女說過,月神教跟他們盟主搶的所謂秘寶,不過是李一貴專門給自家夫人打造的發簪。還說是專門從外海這邊尋的材料,這樣說來,別人會懷疑秘寶在西海域,也不是毫無憑據的。
“霍姑娘,你可知道其他五家門派的掌門在何處?”許香薷問霍雲天。
為今之計,只有先集合西海域的幾個掌權人,才有可能把局勢徹底控制下來。在利益面前,武林盟定下的協約就沒多大效力了,畢竟天高皇帝遠,為了秘寶誰還管你是不是遵紀守法呢。
霍雲天頭也沒擡,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遞過來:“這是我的信物,你交給大一和大二兩人,讓他們去尋那幾個人,他們會過來的。”
玉佩是塊好玉,色澤通透,入手溫和,上面刻着個龍飛鳳舞的豪字。
霍雲天現在已是沉浸在了《雲錄》當中,許香薷也沒打擾她,自個兒下樓,想先去找到大一和大二。
林尋藝和謝如玉也跟在許香薷後頭,兩人擠在樓梯口各不相讓,衣裳裙角撲到扶手上,激起一層層的灰。
謝如玉雙眼一瞪:“林尋藝,你不留在屋裏跟你的霍姑娘好好在一起,來這兒湊什麽熱鬧?”
林尋藝本是背着一把劍的,現在那劍因為兩人的擁擠而卡在了欄杆的空隙裏,使得他有些進退不得。
他很是無奈道:“如玉姑娘,我都說過好多次了,我跟霍姑娘真的沒什麽。”
“信你才有鬼。”謝如玉冷哼一聲,強行從旁擠了下去。
她怒氣可是未消呢,前世嫁給林尋藝後,兩人育有一子一女,本以為生活就會這樣幸福美滿下去的,哪知道她偶然發現了林尋藝跟霍雲天的信件。
信裏林尋藝跟霍雲天盡訴苦悶,俨然将其當成了親密知己。後來她一番查驗之下,發現霍雲天竟然是個女子,要是男子倒還好說,若是女子的話,那他們的信中話語,就多了許多旖旎暧昧的味道。
前世她憤而跟林尋藝和離,尋了個深山老林獨自待着,結果某日一覺醒來,竟是到了她十五歲那年,和林尋藝相遇的前一個月。
既然他心中最愛不是自己,那又何必再強求。于是她刻意避開了馬匪出沒的地界,沒想到居然還會遇上另一群馬匪!林尋藝也神奇地出現了,不過這次兩人沒有被抓,因為有個神秘人救下了他們,只是那人戴着面具,也并未透露姓名。
跟那人分別後,林尋藝跟前世一樣要去尋找夜珠。念着林尋藝前世對她呵護備至從未相傷的情誼,她就跟着一起來,想要撮合他跟霍雲天。
撇開林尋藝精神背叛這一點不說,他是個極好的人,這輩子就算做不了夫妻,做個好友也是值當的。只是一見到霍雲天,她發現自己到底還是有些怨氣的,因此看林尋藝橫豎是有些不順眼的。
林尋藝倒是沒多想,他見到謝如玉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姑娘~親切可人,很是惹人疼惜。兩個多月的相處下來,他也算看出來了,她是刀子嘴豆腐心的姑娘,心地其實很善良。所以不管謝如玉做了什麽,只當她是小姑娘鬧脾氣就好了。
兩人在樓梯上的小互動許香薷沒怎麽注意,她走到門口就碰到了回來的大一和大二,剛把玉佩交給兩人,就看見香姑帶着那嬰兒來了。
事态緊急,大一和大二也沒耽誤,立馬動身去請人。
兩人騎馬狂奔,香姑抱着嬰兒往旁讓了讓,輕捂着嬰兒的口鼻等灰塵散去後才走近許香薷,道:“姑娘,這地方太髒了,我們還是換個地兒住吧。”
許香薷也覺得這裏實在髒的不像話,她不是個有潔癖的人,但生活的基本衛生還是很注意的。而且荊芥這些年來好像也養成了潔癖的毛病,他們住的常玉山,連根長歪的草都見不着的。
點點頭,正準備說些什麽,屋子裏就突然沖出個人來,直往香姑撲去。
“荊芥!你怎麽還活着!”原來是謝如玉,她的眼裏有掩飾不住的驚恐,直看着香姑懷中的嬰兒。
“公子也來了?”香姑不明所以,她順着謝如玉的目光,往身後看了看,卻是什麽人都沒有。
“你這個大魔頭,我不會再讓你害人的!”謝如玉從腰間抽~出軟鞭,二話不說就往香姑身上甩去。
“姑娘!”香姑當然是會武功的,只是她筋骨一般,身法也不夠靈敏,手中還抱着個嬰兒,所以躲避有些不及。情急之下,她只得大喊許香薷一聲。
眼看那鞭就要落在嬰兒身上,千鈞一發之際,許香薷腳下一動,伸手往前一抓,就把那鞭尾抓在了手中。
一切都發生在須臾之間,仿佛剛剛那淩冽的攻擊都是錯覺一般。
“許前輩請不要攔着我。”謝如玉抽~動長鞭發現根本動不了分毫,只得軟聲求道,“我無法跟您解釋這些,但請您相信我,現在若不除了這個孩子,日後必定會使得武林陷入一場浩劫的!”
那可是讓這個武林都染血的大魔頭的,謝如玉永遠都無法忘卻,她當年看見全家四百多口橫死的慘相。
她重生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殺掉荊芥這個大魔頭!
☆、24|二十四
“或許,我們需要好好談談。”許香薷松開鞭尾,深深地看了一眼謝如玉,“你好像弄錯了一件事,他并不是荊芥。”
“不會錯的。”謝如玉很肯定地看着嬰兒,“越姓高官之後,出生便被親族抛棄,路邊的乞丐收養了他。雖然不知他為何現在才這般小,又為何流落在此,但我絕對不會認錯,他耳後那枚半月形的胎記!”
絕不能讓這個大魔頭長成。
“什麽!”聽到謝如玉的描述,許香薷也是一驚,這确實是荊芥的特色。
難道是她從一開始就弄錯人了?可是年齡也不對啊。
許香薷走上前去,翻看襁褓,那嬰兒看見許香薷,伸出雙手來要抱抱。嬰兒偏過頭,露出了左耳後的半月形胎記。
“咯咯”嬰兒露出笑來,尤不死心地想要許香薷抱。
“确實一模一樣。”許香薷不禁陷入了沉思。
“那個……”在越來越嚴肅的氛圍當中,香姑幽幽開口,“這孩子是有名字的,并不跟公子同名。”
荊芥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是叫許荊芥的,随着許香薷姓。但後來許香薷帶他去武林盟上戶口的時候,他死活不肯冠上許字,自己單獨一本戶,就叫荊芥。
在武林盟上了戶口的人,才能算是被承認行走于江湖的武者,這些人去各個城市會很少遇到麻煩,最主要的是,很多驿站是可以免費入住的。
前提是每人要交一千兩的戶口費。
有錢人才有戶口,這也是風雲大陸的共識。
香姑從嬰兒的襁褓內側,扯出一根紅繩來,繩子末端系着個類似琥珀的東西,裏面有個紅色的小指紋,指紋下方是楷體小字。
上頭寫着:
沈祝恭,華祥城人士。
背後寫着該戶口的有效期為十年,十年後這孩子又要更新戶口。
當然又是另一筆收入了。
“沈祝恭?”許香薷看向謝如玉,“你說這孩子是越姓武官的?那怎麽姓沈?”
“我也不清楚,但我發現他的時候,他确實是正被抛棄的,而且那抛棄他的馬車上,畫着的正是越家的标志。”謝如玉也是有點蒙,“我也不忍心殺他,只是把他放在了豐達城外,當時那裏幾路人馬混戰,想來他也是活不了的。”
若這孩子就是荊芥便罷,如若不是,那她豈不是白白害了一條無辜性命。想到這裏,謝如玉不禁一陣後怕,身體也被冷汗打濕了。
她上輩子手刃過許多惡人,個個都是拿了武林盟絞殺令才下的手,唯一的例外,就是荊芥。
荊芥本就該死,那個殺人如麻冷血無情的大魔頭,武林人人得爾誅之。即便是無令斬殺,也是正義的。
其實她當年殺了荊芥之後,曾做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夢裏的荊芥面容寧和,還帶着溫暖的笑。但很快他就滿身是血,一字一句對她道:“玉兒,你心可真硬……”
武林盟的戶口石是特制的,裏面包裹的指紋是僞造不了的,所以這孩子應該就叫沈祝恭無疑了。
可是,他耳後又有跟荊芥一模一樣的的胎記。
“姑娘,你且聽我說完。”香姑無奈道,“方才我帶祝恭去找吃食的時候,遇見了一個知情人,她若沒撒謊,那祝恭跟公子怕是親兄妹。”
“兄妹?”許香薷抓到香姑話中的重點,手就要掀開嬰兒下半身的襁褓。
“姑娘,我早看過了。”香姑有些好笑,“是個小丫頭沒錯的。”
關于荊芥兄妹的身世,說起來也算是一個讓人唏噓的故事。
荊芥的娘當年愛上的并不是這個越姓武官,而是另一個姓沈的大俠。他娘跟沈大俠成親後不久,沈大俠就出了海,說去尋個什麽東西,越姓武官就趁機強占了他娘,硬是娶了回去。
荊芥是沈大俠的孩子,他出生後,越姓武官當然容不下他,便以他克死親娘為由丢了出去。而他娘卻被改名換姓,強制性留在了越府。前兩年那沈大俠忽然回來了,得知妻兒受辱一氣之下就跟那武官決鬥,卻是兩敗俱傷的下場。
沈大俠救回了他娘,沒想過去年他娘又懷上了孩子,因為中年得子,沈大俠很是高興。周遭好友都前去恭賀,附近幾座城的都知道,那武姓官員自然也聽聞了消息。于是在沈祝恭百日宴當天,帶了刺客擄走了沈祝恭,說是已經殺死了。
這豐達城的人卻都知道,那武官搶走孩子時一直被一個高手追殺,便也沒機會殺掉孩子,只得命下人将孩子殺掉。下人不敢違抗武官意願,也不願真的殺死一個無辜嬰孩,于是便将其丢到了豐達城,任其自生自滅。
然後又是遇見了謝如玉,被從城郊帶到了豐達城外,又不知是何人,将其帶到了內城。
只是現下混戰未停,衆人連自保都困難,更逞論帶着個累贅,這一來二去,沈祝恭便等到了許香薷兩人。
“還真是一個很豐富的故事。”許香薷感慨道,她不過就塑造了一條主線,結果這些主線下面卻自行衍生了如此多的分支,且一環扣一環。
怪不得她那群作者基友們喜歡到處環游,果然是貼近生活,才能更好地描述生活。
聽完香姑的轉述,謝如玉也是明白了七八分:“這麽說來,你們都認識真正的荊芥?”
香姑偏頭看了謝如玉一眼,只覺得這小姑娘唇紅齒白,一副嬌俏讨喜的模樣,倒像是她當年初見許香薷時的樣子,心中頓生好感。
“這位是?”
“謝如玉。”謝如玉朝香姑拱手,“幸會。”
“你就是公子前些日子救了的那個姑娘啊。”香姑了然道,“常聽姑娘提起你,沒想到真人比姑娘說的還要貌美幾分呢。”
“許前輩常常提起我嗎?”謝如玉顯然十分開心,不過很快反應過來,“你說的救我那位公子?可是兩個月前在黑雲寨出手相救那位?”
具體的細節荊芥并沒有提過,許香薷也沒仔細說,香姑有些不确定地道:“應該是的吧。”
“敢問你家公子的姓名?那時離別匆忙,未來得及詢問姓名。”
許香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緩緩道:“他叫,荊芥。”
謝如玉的臉就變得有些精彩了,那個一看就教養極好的男子,竟然就是日後那個殘暴嗜血的荊芥?
是什麽讓他道德淪喪如斯的?
是從小缺愛?
可是有許前輩這樣的家人存在的話,感覺變壞都是很罪惡的事情。
雖然許前輩并沒有對她說過什麽,但她冥冥中總覺得,許前輩不會喜歡打打殺殺的人。這樣一個讓人忍不住親近的前輩,為什麽她前世從來沒見過呢?
難道是……
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