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chapter20
院子裏場面有些亂,周酌跟進去的時候地上一片狼藉。老何家豁了口的瓷碗,碗面上有牡丹游魚圖案,那幾天她吃飯都要小心不被劃到嘴,眼下碎了好幾塊在地上,周圍還有零星鋒利的碎末。
還有喝酒的玻璃杯,應該被用力摔了,都碎成渣。
桌上吃剩的菜盤也灑了一地,帶着汁水的青菜鋪一地,旁邊還幾團飯,凳子也滾翻在一邊。
葉琳林菲吓得臉色發白,站在一邊不敢動。
陳宣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她鞋子上還粘着一片菜葉,但此刻已經沒人注意這個。
趙其臉通紅,眼睛死盯着嚴海。
“趙其,你剛什麽意思?”嚴海說,他手裏抓着一個啤酒瓶。
“我什麽意思!我他媽有什麽意思!我就看不慣你這傻逼樣!” 趙其一手被陳宣拉着,手裏拖着一張凳子,眼睛很紅,“怪我就直說,有意見你直說,他媽的拉臉給誰看啊你……”
離他們倆最近的是許峰,他衣領被揉皺了,此刻正站在兩人中間,沉着臉:“趙其你少說兩句。”
“我怎麽敢對你有意見。”嚴海絞緊了手中瓶身,似乎笑了聲,“你是什麽人,家大業大的,我怕我對你有意見都畢不了業了。”
“嚴海你他媽的能不陰陽怪氣麽!聽得我都要吐了!”趙其笑出聲,“沒種就少學人談情說愛的……”
“趙其!”許峰語氣驟冷,“說夠了吧。”
趙其側頭了許峰一眼,又馬上給瞪了回去,“我說錯了什麽?是誰先挑的頭!我他媽莫名奇妙被潑一臉酒?”
趙其身上襯衣上一片濕膩酒漬,臉上也狼狽,領口皺着,氣極反笑,渾身火氣在爆發邊緣。
相比起來嚴海這邊看起來情緒起伏不大,垂着頭,看不清楚神情。
許峰抓住他胳膊,扯下他手上椅子,“你先回去。”
他看向趙其身後臉色發白的陳宣,“你陪他回去。”
“回什麽回!”趙其掙開許峰拉住他的手,“事情沒完!嚴海他媽不給我一個交代今晚都別睡了!”
陳宣拉了趙其一把,語氣有些急,“先回去,在別人家裏,別鬧成這樣……”
趙其不動,“我怕什麽?又不是我心裏有鬼!”
嚴海似乎被這一句話激了下,驟然擡頭,手臂青筋繃起,“誰心裏有鬼!”
“那他媽誰?誰整天莫名其妙惹事就誰!”趙其火起,随手推開陳宣,“敢做不敢當,你他媽算什麽男人!有本事把心裏那些陰暗心思說出來!趁現在大家都在,說清楚!”
趙其怒氣上湧,力度沒有控制好,陳宣被推得踉跄了下,許峰忙過去扶住她,轉身厲聲道:“趙其,聽聽你說的什麽話!”
嚴海身體似乎都在顫抖,嘴巴張了張,急促地喘了幾口氣,“我有什麽心思?”
趙其憤怒上頭,加上酒精作用,已經分不清所以。鼻子處火辣辣的疼,剛才嚴海混亂打中的那一拳把他鼻梁都快打斷。
然而這不算什麽。
他衣服、臉上都是啤酒漬,活這麽多年也沒人敢往他臉上潑酒,心理上的憤怒壓倒了身體上的疼痛,他幾乎沖口問出,“什麽心思要我說嗎?你自己對陳宣那點龌蹉心思要我說?你偷偷藏了她不要的考卷、偷偷撿她不要的東西、偷偷……”
他話沒說完,嚴海已經沖過去了。
他手裏抓着酒瓶,臉色難看到極點。
陳宣已經愣住了。
許峰抓住嚴海胳膊,伸手抵住他,“嚴海你要幹嗎!瘋了嗎你!”
趙其揉着鼻梁,還在挑釁,“嚴海有本事你就砸上來。”
他幾乎實在許峰沖上來的同時揚起手中酒瓶。
沒砸到,許峰擋在他身前。
許峰這幾年上課多,沒有像他們那樣有足夠的時間四處鍛煉,再加上稍顯單薄的身體,力氣根本沒有他大。
角度又不好,嚴海一撞,就撞開了。
手中酒瓶就要朝趙其頭上砸上去。
“嚴海!”韓朔站在葡萄架下,一進來就看到這一幕。
他語氣冷到極點,“放下。”
嚴海臉色通紅,似乎硬憋着,嘴唇隐隐發抖,但手上動作卻是停下來了。
韓朔快步上前,要扯下他手中酒瓶,“你腦子壞了!這能随便砸?”
嚴海低着頭,手指絞得很緊,“韓導……”
韓朔冷着臉,“放手。”
嚴海身體也在抖。
“酒瓶給我。”
手指才慢慢松開。
韓朔一把扯下來,“你……”
“許峰!“
韓朔還沒來得及斥責,馬上轉頭。
陳宣聲音顫抖得厲害,“韓,韓導……”
她盯着許峰幾乎血肉模糊的手掌,口齒不清,“你快來……”
許峰跌坐在地上,一手正撐在地上。
正撐在他們掀翻的盤子摔碎的碎片上。
嚴海當時怒氣上頭,力度沒控制,一時也懵了,“許導……”
大大小小的瓷片好幾塊,切面鋒利,許峰被嚴海推開,踉跄倒地,下意識就用手一撐,忽視了滿地的碎片。
他手上紮着幾塊碎玻璃,血從指縫流出,上面還粘着瓷片碎屑。掌心被玻璃杯碎片紮進去,周圍皮膚都被血浸透了。
他伸手要拔出那片玻璃片。
“先別亂動!”韓朔把手上酒瓶一放,蹲下,拉開許峰要去碰的那手。
紮得很深,他不敢貿然碰,吩咐:“陳宣,去叫老何,要用他們家三輪車,先去清洗一下。”
陳宣木然不動。
許峰“嘶”了聲,扯出一個笑,“沒事,去叫人。”
她踉踉跄跄站起來。
韓朔托起他的手,“我怕傷到血管。”
血流得挺多,他不敢随便用東西止血,皺眉,“你先別亂動。”
手掌被紮了好幾片,許峰額頭都冒冷汗了,“還挺疼。”
韓朔:“這不廢話,先站起來。”
趙其和嚴海跟木頭人一樣站在,連動都不敢動。
從許峰被推開到韓朔上前阻止不過幾分鐘的事,周酌還站在葡萄架下。
老家房間門關着,電視聲很大,估計也聽到了這邊情況,大約為了他們面子,或是不好摻和他們事,沒有出來。
地上上狼藉一片,推搡之間又弄翻了半張桌子。現在除了韓朔許峰,幾個人都木愣愣站着站一邊。
陳宣叫人出來,卻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清楚。
她上前解釋。
老何忙披着外套拿鑰匙開車,韓朔扶着許峰跟在身後。
周酌瞥了一眼許峰的手掌,血流得很急,老何一邊叨念着這是怎麽回事,一邊發動車子。
嚴海要跟上來,韓朔拉好車門,“先把院子收拾好,等下回來跟你們算賬。”
許峰安慰他們:“我沒事,包紮下就好了……”
老何擰動鑰匙,車子往何徽藥堂開去。
許峰手掌紮的幾片玻璃太深,藥堂何師傅好容易拿鑷子仔細将碎屑挑出,包紮好,已經快十一點了。
但許峰手掌血還一直斷斷續續地冒出來,已經換了好幾次紗布了。
“有片紮得太深,我這邊措施不足,得去香城。”
周酌轉述。
韓朔繃着臉,轉向她,“現在?”
何師傅說:“傷到血管了,就怕血流太多,去比較好。”
但現在半夜,秀山縣又不是一般城鎮,出去一趟費時費力。
周酌将情況跟老何說了一遍。
“繞路吧,遠一點就遠一點,我送你們去。”老何說。
秀山縣在山裏,近路就是周酌帶他們進來時的那路,腳程快的話不耽擱一個多小時就能到,但你要繞着山開,時間就長了。
何師傅在給許峰換第五次紗布,“去吧,血要能止住就沒問題,但流不止就不行了。”
許峰嘴唇有些發白,“太晚了,老何年紀也大了,而且我感覺還行,沒那麽嚴重。”
周酌問老何,“繞出去要多久?”
“現在出去半夜就能到。”
時間不長,也就七八個小時,主要是盤山路繞,而且天色黑了。
周酌:“老何,你幫忙問一下縣裏有沒有好點的車,借一夜,錢好算。”
老何答應了,出去問。
韓朔問:“你怎麽決定?”
陳宣從上車就沒怎麽講話,垂着眼坐在床邊幫忙遞東西。周酌掃了一眼,開口,“我們開,晚上一個人開車不安全,換着開,我和你。”
韓朔沒說話。
許峰堅持,“真不用,你們也得休息。”
周酌沒理許峰,擡眼看韓朔,“不行?”
秀山縣就一個藥堂,香城雖然沒有大醫院,但私立診所的檔次也比這邊要好。
“好。”韓朔說。
陳宣看他們一眼,很快垂下去,“開車的話,趙其和嚴海也會開,要不要……”
韓朔搖頭,“他們現在應該吓得不輕,陳宣你留下,明天跟他們一起過來,我們先過去。”
陳宣沉默片刻,點頭:“好。”
老何很快問回來,車子沒有多好,一輛夏利,車身掉漆,輪胎磨損。速度未必能比老何的三輪車快多少。
但眼下也找不到更好的。
周酌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座。
韓朔和陳宣小心把許峰扶進後座,大概血流多了,許峰氣色不是很好。
陳宣拉着車門,“我真不能跟着去?”她盯着許峰看。
韓朔拍了下她肩膀,“我不放心他們兩人,你回去……”
他多少聽到一點,但沒弄明白,只好說:“別讓他們擔心,明天一起過來,許峰我會照顧好。”
許峰靠在椅背上,扯了個笑,“沒事,放心。”
周酌發動車子,沉鈍的引擎聲在漆黑的夜晚尤為明顯。
作者有話要說: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