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沖冠一怒為紅顏
高一下就這麽來了,何老頭兒在班會時着重強調了幾件事:
1.高一期末考試結束,就要分文理班了,希望大家心裏有數。
2.本學期要開始體能測試,男子1500m,女子800m必須過關。
3.和上學期一樣,互幫互助,團結有愛。
“果然要分文理”,安靜在心底嘆了一口氣,“盼望中的3+X還是沒能實現。”鄧怡吳狄哪門都好,這種級別的學生老師一般會推薦學理,因為可供選擇的學校和專業更多;但自己文科更好,如果選擇學文就只能離開這個班,也就是說,高二開始,也許自己就不能再和吳狄一個班了,想到這種可能性,安靜覺得呼吸都不順暢起來。
後來的日子裏,安靜雖然什麽都沒說,但花在物理化學上的時間明顯多了起來,有一次政治課上悄悄做物理習題被老師抓住狠狠批評了一頓,那次安靜課間哭了很久,劉茜在一旁看着她,想說什麽卻終是沒有說出來。
過了一會兒,鄧怡過來了,她俯在安靜耳朵邊吹了口氣,“你家吳狄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你再哭下去,我可保不準他會做些什麽事。羅毅最是個要面子的,以後他的課咱們老老實實坐着就行了,你也別太憂心分班的事了。”鄧怡有些不解,“我和肖陽不一直不在一個班麽?”
“可是我們不一樣。”安靜的聲音還有點哽咽,“如果我像你那麽優秀,自然就……”她還沒說完,鄧怡就堅定地用目光制止住了她,“你這是邏輯上的錯誤,首先是因為喜歡才去挖掘更多的優秀,并不是因為優秀所以去喜歡。更何況,優秀的定義,在每個人心中本都不同”,她眉間掠過一絲陰影,“我就覺得肖陽千萬個好,可我父母從來都說他就是個搞體育的。”她攬過安靜的肩膀,“行了,別哭了,中午我請你們吃小食堂,給你壓壓驚。”
自從上次吳狄搶白劉茜之後,劉茜就不再和安靜一起打飯了。吳狄每次看見她一個人孤單地在食堂排隊的身影就覺得難過,鄧怡便伶俐地拉着石宇和他,還有偶爾不訓練的肖陽,生生湊出一桌飯友來。
這天中午安靜被老師訓後,鄧怡帶着他們來到了小食堂。所謂小食堂,其實就是單獨的小炒區,價格相對較高,所以學生們一般都不來這兒。鄧怡父母都是大學教授,生活上雖算不得闊綽,但還是相對富足的,遇到開心抑或是難過的事,她都喜歡來這裏,把高興或者痛苦拌着菜一起咽到肚子裏。
安靜坐下以後,發現早已就座的吳狄和石宇在低聲說着什麽,石宇一臉嚴肅地點了點頭,“找個機會吧,他和我爸熟,不會拿我怎樣。”看到安靜探詢的眼神,他們齊齊住了口,轉而熱烈地讨論起菜單來。
鄧怡有心哄安靜,故意點了安靜平時最喜歡的魚香肉絲和水煮肉片,上菜的時候正巧肖陽訓練完趕到,他抓起筷子就準備把一堆肉絲扒拉到碗裏,沒想另外一雙筷子半路截住了他。
“幹嘛呀?”他看着夾着自己筷子不放的吳狄。
“有女生。”吳狄絲毫沒有減輕筷子上的力度。
肖陽無奈轉向水煮肉片,吳狄這次沒有阻止,只是不動聲色地把肖陽筷子上的分量撞掉了一半,肖陽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在桌子上,“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吳狄夾起一大筷子青菜,“剛運動完,清淡的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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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怡不幹了,她像頭護崽的母狼般把整盤水煮肉片都推到肖陽面前,“給你!”
吳狄也把魚香肉絲挪到安靜面前,“你也多吃點。”
石宇本來拿着筷子準備夾菜,這下子懸在了半空中,“那麽我可以吃點什麽?”
安靜本來一直都悶悶的,直到看見石宇無辜至極的表情,再繃不住抿着嘴笑了,這時感覺有一只腳在桌下輕輕挨着自己的腳尖,她探尋地看向吳狄,後者只微微點了點頭,挨着自己的那腳卻整個地靠過來,她一陣甜蜜的心慌,趕緊低下頭裝作專心地吃起飯來。
再上政治課的時候,安靜也就不敢把物理卷子壓在課本下面了,她機械地抄着板書,作着筆記,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
“公民的權利與義務包含哪些?不要看書,誰能回答?”羅毅把手背在身後,在講臺上踱來踱去。幾乎同一時間,剛才還仰着的頭都低了下去,個別人還在手忙腳亂地問第幾頁,他看着這一片狼藉,頗有些心灰。
石宇忽地站了起來,羅毅心裏一喜,“石宇,你來回答。”未曾料到教室中央那個高高的身影卻只是從鼻腔裏重重地“哼”了一聲,甩過頭一個急轉身,徑直走向教室後門,拉開門,不急不忙地走了出去。
不止是羅毅,整個教室都窒息般地寂靜着,直到一個安靜再熟悉不過的笑聲在教室裏響起,那一池的靜默就像被扔了個石子般打破了。羅毅在哄堂的笑聲中蒼白了臉,嘴唇抖得說不出話,幾乎是立刻便沖出了教室。
安靜想起那天在食堂聽到吳狄和石宇的對話,聯想到今天石宇的拂袖離去和吳狄反常的大笑,看着羅老師狼狽離開的背影,忽然有點難過。這也許是第一次吧,S中的老師受到學生如此的待遇,他今後會怎樣?而作為始作俑者的石宇和吳狄,又會怎樣?
沒有讓安靜忐忑多久,石宇和吳狄就被雙雙叫到何志辦公室了,老頭兒咪着眼,擡着頭,從眼鏡下方睨着眼前這兩個優等生。石宇仍然一副山都崩不開的表情,吳狄則一如既往地平靜。
“說說吧。”何老頭兒把茶杯接滿水,坐在了他們面前的藤椅上。
“報告,我只是用行動回答了羅老師的提問。”石宇挺了挺胸脯,“羅老師讓我們例舉公民的權利。”
“那你是怎麽回答的?”何志心知來者不善。
“我哼了一聲,那是代表公民的言論權;我徑直離開,那是公民的示威權,它們都屬于公民政治權利下的政治自由。”
“很好,那看來是羅老師錯怪你了?”何老頭兒端起茶杯,慢慢地喝了一口,忽然提高了音量,“那公民的義務呢?公民也有遵守公共秩序,尊重社會公德的義務!”
眼看石宇招架不住,吳狄在一旁開了口,“何老師,其實石宇是拉肚子,只是剛好站起來的時候讓羅老師誤會了。”
何老頭鼻腔裏冷哼一聲,“撒謊也得看對象!告訴你,別說是鬧肚子,就算是拉在褲子裏了也得給我忍着。”
話一說完,何老頭兒對面的化學老師一口水沒吞下去先嗆得笑了起來,“老何,這個頭開不得,以後都拉褲子裏誰還願意去你們班上課啊?”石宇感激地看着二氧化錳,自己送了他個這輩子都摘不掉的外號,他不但沒記仇關鍵時刻還沖上來了,這些日子的燒杯果然不是白洗的。
何老頭兒把臉緊了又緊才沒笑,他何嘗不心疼這些孩子,看着青春年少的他們本該像小馬駒般迎風馳騁,痛快流汗的年齡,卻被無數的試卷和習題生生地綁在了課桌前。石宇見機趕緊讨好地湊上臉,“何老,我錯了,回頭我找羅老師負荊請罪去。”吳狄也痛心疾首地說,“我也去。”
“還得寫一千字的檢查,貼在後面的黑板右下角。再有下次,決不輕饒!”
出辦公室的時候,石宇和吳狄不約而同呼出一口氣,都是青澀不已的少年,熱血一場也難免有後怕,不過硬撐着不敢承認罷了。
何老頭兒這一關是過了,可還有個被氣走的羅老師。
吳狄還在想辦法,石宇沖他咧開嘴笑了,“回去我讓我老爸帶着我去認錯,順便捎上花生米和半斤酒,老羅和我爸那幾十年的交情,這點小事兒都擺不平老爺子就白混了。”
“也好,那我負責寫檢查,明天交給何老頭兒。今天的事,謝謝了。”石宇重重地在他背上拍了一掌,“應該的。”
看到他倆毫發無傷地回來,安靜的心才算歸了位,後來吳狄告訴她整個過程,她一邊嘆氣一邊感慨,“虧得你們成績好,加上還有開明的老師和爸爸。”
“這次确實欠考慮,雖說幫你出了氣,可對你也沒什麽好處。”
想到自己上不去的物理化學,安靜又皺起了眉頭,“這下刷題的時間更少了。”
“你平時是怎麽刷題的?”吳狄忽然想起來。
“就那麽一題一題做啊。”
“單純地堆時間效果并不好。”吳狄忽然壞壞地笑了,“下午風雨亭再告訴你。”
這群80年代的孩子,多數的父母都經過那場變革和自然災害的洗禮,對于在社會和自己的陣痛中誕生的孩子都是寄予厚望,寄予的厚望付諸到行動上大多就是買來大摞大摞的資料,只要孩子趴在書桌上做題他們就很滿意了,至于是否真正有效,就不在他們的關心範圍內了。
這天下午風雨亭的對話堪稱教科書級別的學習示範。吳狄暫時放下了男朋友的身份,拿了一張物理卷子,遞到安靜面前。
“這張卷子,你怎麽做?”
“恩,”安靜拿着卷子迅速的過了一遍,“最後幾道題感覺比較困難,前面的還好。我會快速把前面的題目做完,留下充足的時間啃後面的難題。
“作為考試還行。”吳狄搖了搖頭,“作為日常練習就不行了。我拿到這種卷子,快速看一下,然後通常從最後一題開始做,因為這是拉開差距的關鍵。”
“那前面的題目呢?”
“你在浏覽的時候先有一個基本的判斷,簡單的重複的題型,可以直接跳過。把空餘的時間用來拿下自己不會的有疑問的題目,見識更多的題型。”
安靜低頭思考了一下,“那老師如果要求每道題目都必須做呢?”
“世界上還有種方法叫做抄。”
“你抄?抄誰的?”
“一般來說,前二十名都可以。”
“那如果別人都沒做呢?”
“會的,有很多人都和你一樣乖。”
安靜有些小小的憤怒,雖然她知道吳狄并沒有錯,班上的大部分同學和自己一樣,重複做着會做的題目浪費了大把大把的時間,而第二天的他只需要動動手分分鐘搞定,最後成績還比自己高這麽多。
吳狄在一旁饒有興趣地猜測着安靜的心理活動,“我猜你在罵我?”
“腹诽算不得罵。”安靜回過神來,而後甜甜地對吳狄一笑,”但是你以後得帶着我抄作業去了。”
吳狄少有見她這種調皮的笑,心裏很是受用,“物理我幫你,石宇在化學上比我點子多,我讓他平時多輔導下你。”他像是在對自己保證似地說道,“你一定能留在理科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