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夫人
靜姝園大門口,夜幕降臨,兩個護衛點上燈籠挂門上,把周圍一片照得明亮。
只見門外站着個大丫鬟,一身墨綠碎花長裙,身材高挑、體态豐腴,圓臉小眼、透着精明。
她是老夫人的丫鬟珠喜,今兒親自來請六小姐。誰知等了兩個鐘頭,連個人影兒都沒見。
珠喜忙叫住侍衛:“老夫人傳話,六小姐怎麽還不出來?老夫人那等着呢。”
護衛一愣神,忙歉笑道:“哎呀不好意思,忘了跟你說。主子吃了飯困了,要小睡一會兒,等睡醒再去找老夫人。”
珠喜一頭汗,老夫人從下午等到天黑,六小姐吃了飯還睡,這樣真的好嗎?
反正她管不着,轉身回春熙堂,這離着并不遠,兩三分鐘就到了。
春熙堂地方挺大,人挺不少,這會兒卻死了一般的靜;人來來回回,像是走屍;風吹着燈籠,鬼影曈曈;樹枝沙沙的響,間或還有貓詭異的叫幾聲。
珠喜感覺特不适應,平時不帶這樣的,看來今兒老夫人氣狠了,她還得去回話。
春熙堂前後三進,老夫人在第二進起居室。
珠喜走進去,起居室裏點了燈,挺亮堂,色澤為什麽看着有點吊詭?
正面一張羅漢榻,上面鋪着黑底青蟒墊子,正中坐着個白發老人,正是老夫人郭氏。身上穿着暗紅團花錦襖,幾乎看不見腰;臉色黑如鍋底,燈光一照,又浮着一層白蠟似得吓人。
夫人與小姐都不在了,只有兩個婦人陪在榻前。
坐前面穿黑底梅花裙子的,是二夫人林氏名如芸,長得周正含蓄,打扮中規中矩,四十來歲的樣子,依舊越看越有味道。
公侯可以娶一個正室夫人;再迎一個二夫人,有品秩,兒子有繼承權。另可納妾三到五人,子女可以上族譜。其餘寵幸者,都屬于家奴,不許生子,偶有子女可以養在妻妾名下。
公侯以下可以娶一個正妻,再納妾三到五人。平民只能一妻兩妾。
諸王正室為妃;可迎兩位夫人,有品秩;納妾不超過十人;寵幸者同樣不許生子。如果妾不到十人,寵幸者生子後可以補上,子女将獲得正常身份地位。
天子立一後;三妃九嫔,二十七世婦;另有八十一禦妻、不得生子。
林氏是原骁騎将軍林紹瑜的女兒,據說周廣曾有意娶她為妻,後迎為夫人,封五品诰命。
坐她後面這位就是标準的妾,一身紅底青花繡裙,一張精致俏臉,漂亮有餘,氣場不足;一雙杏眼不停轉動,不知道在算計什麽。她就是五小姐周依蓮的生母、小妾陸兆菲。
今兒在未央湖沒算計到周芣苡,反而讓周依蓮吃了個小虧,陸氏決定不論落井下石還是火上澆油,一定要從老夫人這兒找補回來,所以就算等到天荒地老也不嫌累。
老夫人生氣她也不敢造次,等半天總算見珠喜、是一個人進來,陸氏忙驚訝道:“珠喜你怎麽這會兒才回來,六小姐呢?”
珠喜看她一眼,再看二夫人一眼,人家就沉得住氣;再看向老夫人,話還得回:“六小姐身子不好,吃了藥睡下了,說一會兒睡醒就來。”
陸氏忍不住嘲笑:“這回不會又騙人吧,莫非是吃了飯睡了?老夫人等到現在還沒吃飯呢。”
老夫人怒喝:“閉嘴!”
一股低氣壓吓得衆人愈發裝死,陸氏心中暗樂,老夫人越怒越好。
珠喜得解釋一下:“靜姝園出了事,看着挺亂,問了好幾次丫頭才說六小姐吃了藥睡下了。”
二夫人接話:“那就再等等吧。老夫人要不要先傳飯?不論如何飯總得吃。”
老夫人氣惱:“傳飯!再去靜姝園傳話,讓六小姐醒了立刻滾過來!”
盛怒過去再想想,總不能吃了藥不讓睡,總不能等個小輩飯都不吃,一會兒再收拾她。
一個媳婦去傳話,其他人忙着傳飯。
春寒料峭,飯菜做好又涼了,這會兒再熱,得一會兒時間。
一會兒夫人顏氏、二小姐周依丹、四小姐周依蓉、五小姐周依蓮又來了。
顏氏閨名思琴,年紀和林氏差不多大,穿着黑底金葉長裙,金枝玉葉似得高貴端莊,難怪能生出周依丹、周依蓉這樣出色的女兒。府裏出了這樣的事,一臉嚴肅沉重,彰顯主母風範。
周依丹、周依蓉、周依蓮等都換了衣服,都比較素淨沉悶。
受她們影響,屋裏的氣氛死氣沉沉又添上濃濃煞氣,大家好像來觀刑的,或者是三堂會審,一會兒将周芣苡剝皮抽筋。
一會兒晚飯終于擺上來,老夫人臉色緩和了一些。
這時,又一個人走進來,她就像天上一輪明月,默默無言,卻把光芒灑遍人間。
周芣苡來了,一身純黑長裙,上面金線勾勒出玄妙圖案,猶如地獄盛開的魔花;一雙深邃明亮的大眼睛,望穿時空生死輪回。無形的氣場,讓死亡在顫抖,讓夜風剎那驚慌。
之前制造的氣氛現在也産生了很大影響,被周芣苡充分利用,不少人給震住了。
“都出去。”周芣苡一眼掃過各位夫人小姐,丫鬟媳婦,不容置疑的命令。
“你、你、你不是病了嗎?”陸氏第一反應,抓住她小辮子了,這哪裏像生病的樣子?
“需要本郡主請你滾嗎?”周芣苡聲音平靜、冷漠,個子不比陸氏高,形象卻高了七重天。
陸氏在她注視下,仿佛皮肉被剝開,露出裏面赤羅裸的靈魂在顫抖。
周芣苡只賞她一個眼神,回眸盯着老夫人,霸氣威嚴:“讓她們都滾吧,我們來談談。”
老夫人感到一陣冷意,心想她不僅是郡主,還是兒子最寵愛的女兒,就依了她吧:“你們先回去吧,其他人也退下。”
顏氏、林氏、幾位小姐都驚疑不定,老夫人開了口,猶猶豫豫只得走人。
“銀壽留下。”周芣苡聲音依舊平靜,卻像催命符。她并未轉身,面朝老夫人背朝門口,周圍空下來,燈光全照在她身上,金線發光,魔花妖豔盛開,女閻王似得。
門口立刻空開,其他人暗自慶幸有個人來做替死鬼,趁機飛快走光。
最後門口就剩一個銀壽,穿着鵝黃長裙,一條粉紅腰帶,束着纖纖楚腰,是個難得的美人。
老夫人看清場了,人也回過神,再看一桌子熱飯菜,火氣噌噌往上冒,比剛才更怒火中燒。
外邊一些人也穩住心神,守遠遠的準備看熱鬧,老夫人火越大,周芣苡還是得倒黴。
這時四處冒出幾個護衛,将第二進起居室的門關了,就在周圍守着,大家別看了。
銀壽被推進門,周芣轉過身,一個箭步上去抓住她,咔嚓一聲擰斷她脖子,再掀了她裙子蒙了她的頭,随手丢一邊,幹淨利落。
老夫人張開嘴沒罵出來,差點被口水嗆死!擡手指着周芣苡,像是老年癡呆了。
周芣苡戲谑冷嘲:“這麽激動做什麽?殺個人而已。像這種非議主子、搬弄是非的奴才,就應該殺掉,免得留在身邊降低你身份。知道的說你小家子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老糊塗。年紀大了就該修身養性,別說天塌不驚,至少別人放個屁你不能當天塌了。”
老夫人終于挺過來,然後勃然大怒:“你你你做什麽!你怎麽說話的!”
周芣苡無情譏諷:“做什麽?來告訴你老夫人該怎麽做!你沒有讓人去把紀昌抓起來毒打一頓,也沒有去安慰我一下,反而瞎折騰,你想讓我怎麽跟你說話?”
老夫人壓根沒想過維護她,周芣苡也不用客氣:“聽信謠言不辨是非,胡亂生氣氣死你是活該!我爹的女兒能任由別人侮辱陷害嗎?他們誣陷我就是欺我爹!你這老夫人做的挺滋潤,那是我爹給你掙來的!我爹哪天被人踩下去,你就等着去死吧!”
老夫人憤怒:“你說什麽?”
周芣苡應道:“我實話實話。你先冷靜一下,完了我慢慢告訴你。”
看桌上蓮子羹不錯,盛了一碗,吃完又把一盤鳳爪端過來慢慢啃,自在的很。
老夫人怒不可遏,猛然把将桌子掀了,一陣乒乓響,杯盤碗盞羹湯飯菜砸了一地,香氣混着怒氣,幾個杯碗在地上調皮的轉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