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暴斃

從幹闌亭回去之後,郁真都蜜古從踏進門內起,就陰沉着一張臉不說話。

周遭的宮人低垂着頭,大氣都不敢喘。

還是她的心腹婢女端來一杯茶水,開口打破了沉默:“這次的事,和您最近走近的那位丁才人恐怕有關系。”她的話直擊重點,郁都真聽完之後猛地一拍桌子,氣得直罵!

“賤人!本來是想接近她,看能不能探聽到烏石蘭的秘密,聽說她們倆鬧不合,我正好鑽個空子。沒想到,她們兩人聯手給我布局!那上一次那幅畫,恐怕就是她們設計的圈套,什麽變換了身份,兩張不一樣的臉,什麽有人代替公主和親入宮,都只不過是想騙我出招,敗壞我在陛下心裏的形象!”

見公主把脾氣發了出來,婢女稍微放心了些,附和她道:“您說的是,都說這裏的女子狡猾,我們還是低估了她們。這個丁才人,我派的人事後看見她們有說有笑的一起回了栀蘭閣,這哪裏是不和?她對着您的時候,也從來都是笑臉相迎,沒想到是如此口蜜腹劍之人。”

雖然她們和對方做的是一樣的把戲,都是接近彼此好找機會動手,可是棋差一招,又被騙的厲害,難免心情不虞。

“不對……”婢女附和之後,郁都真蜜古反而因為疑惑又皺起了眉:“還是有些地方不對。”

婢女一愣,停下打擊敵人的話,順着問了句:“公主可是又發現了什麽不妥?”

郁都真颔首,稍加思索之後,冷冷一笑說:“差點被繞進去了,有一個地方非常奇怪。你說,如果是你,想把敵人誘進陷阱,會布這樣的局嗎?騙敵人‘我不是真的’,企圖讓她揭發你,然後任對方一腳踩空。雖然我很想說她是故意降低我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可是這樣大張旗鼓的布置了一場,結果卻如此不痛不癢,陛下甚至未能露面,還不如她當時對我的評語在陛下心中造成的威力要大。這太奇怪了。”

“您是說……”

郁都真蜜古在桌案上摩挲了片刻,眉梢微揚,唇角都跟着翹起來,“有一個可能,這位小公主确實是假的。”

婢女思索了片刻,快速地跟上了她的思路,将她後面的話都說了出來:“您的意思是,丁才人作畫被您發現确實是意外,但事後立刻就與烏戎公主串通了起來。很有可能,那個丁才人之前确實和烏戎公主不合,但她們之間仍有情誼,所以碰上這麽大的事她仍舊向着對方。”

“沒錯。”郁都真點頭肯定了她,而後笑得肆意,“很好,其實這件事不用多猜,只要能看見她面紗取下來之後的樣子,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就算第一次交手輸了,可是對她而言也沒有什麽實質性的打擊。如果拿住了烏石蘭的秘密,即使她現在不能再輕舉妄動,以後有的是時間揭穿她的真面目!到那時,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在再次動手之前,她想查明這件事的可靠程度,不想再像上一次那樣草率出手。因此一連十幾天,她都沒有過多的在外面活動,而是派遣宮人下屬,尋找一切能利用的漏洞,鑽進栀蘭閣的內部。

就在她認為盡在掌握的時候,突然有消息說滄瀾閣那邊的烏寶林遞了帖子,邀請她見面。

Advertisement

郁都真一臉的莫名其妙,“烏寶林?”誰啊?

婢女笑着解釋:“就是您口中常年的烏戎小公主的姐姐,那位大公主,烏石蘭氏玉珊。她在您入宮前一段時日就被陛下禁足,據說是被她妹妹陷害,陛下被烏石蘭蠱惑,自然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了。直到現在都還沒放出來呢。”

宮裏的流言大多不能全信,但通常空穴來風,即使不能信,也都有緣故在裏頭,所以還能聽一聽。

郁都真一聽這個,倒是對她來了點興趣。只不過丁才人的事情讓她杯弓蛇影,再加上對方不過是自己妹妹的手下敗将,想了想就揮揮手道:“不去不去。”

婢女在心裏權衡了一番,倒也沒勸她,只不過剛要退下時,卻又見自家公主站了起來。

郁都真蹙着眉,顯然有幾分猶豫:“要不然還是去?”這人既然平白無故來找她一個敵對之人,可見想弄幺蛾子。

最近她讓人去鑽栀蘭閣的空子,可是一直不得其門而入。倒不是說對方把栀蘭閣整治的和鐵通一樣,而是伺候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也不知道烏石蘭怎麽想的,身邊的宮人不過三兩只小貓,既然是近身伺候,當然都對她忠心得很。且據說她底下一個又胖又愛吃的宮人口才了得,非但沒有套出什麽話,反把他們這裏的信息挖過去了,簡直人比人,氣死人!

在這個節骨眼上,一個如今勢弱,卻帶有大量能打擊到烏石蘭信息的人求到了自己跟前,無論如何,是由自己來掌握上風和優勢的,不如去聽一聽對方怎麽說也好。

要是能套到什麽消息,就更值得走一趟了。

想到這,她心裏計定,只當沒問過婢女那一句。那位婢女不知想到什麽,剛想勸一勸她,但見自家公主鬥志滿滿的模樣,再加上對公主的了解,知道她一向唯我獨尊,不喜歡別人反駁她,便把想到的話吞了回去。

寶琢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和皇帝見面了,在幹闌亭的驚畫事件之後,那人,或者說那兩人不知道在想什麽,又不來找她玩兒了。

索性她也不是後宮那些仰着脖子盼君寵幸的女人,雖然少了人一起玩,但她本來就是能自娛自樂的類型。想當初和朋友約會,常常是她提早出發,到達目的地的時候那群損友還賴在床上沒起來,空白的一兩個小時時間沒事幹,她就會在腦子裏天馬行空的想象各種故事情節、主角設定、結局走向。

等朋友到的時候,可能一本書的腦洞都開完了。

所以等待對她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不過她也很讨厭這種“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感覺,所以宗政再叫她去長安殿的時候,立時就迎來她惡聲惡氣的嘲諷:“呀,這位英俊的美男子是誰呀?看着好生面善,難不成是上輩子見過的人?”

德碌撲哧一下忍不住笑出來,随即接收到了主子視線壓制,立刻擺了擺拂塵假裝不存在。

宗政倒是想騙自己,說她這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所以才說這樣的酸話。可惜她的态度太明顯,嘲諷裏沒有一絲怨念,倒有幾分厭惡。就是這幾份厭惡,讓他心髒驀地顫了一下,竟不能像從前那樣,毫不留情地壓制她,讓她懂得帝王的權威。

“寶兒過來。”他淡淡的語氣中,有一絲連自己都無法察覺的失落。

他并非是喜歡以權勢壓人的男人,但他向來讨厭麻煩,更何況是在沒有耐心投放太多精力的女人方面,假如用權勢就能輕松贏得青睐,何必麻煩?可是對于眼前的這個人來說,恐怕這個招數不止無用,還會招來反感。而除此之外,他迷茫的不知道要怎麽去做。

寶琢對別人的情緒還是有些敏感的,可能是母親早逝的關系,父親幾乎可以說是放養她,所以她從小至少在心裏層面上活得很獨立。而依靠自己去摸索世界的成果,就是她對人的善意、惡意、愉悅、痛苦能夠較為容易的知悉。

因此,雖然她還是覺得有點小不爽,但這一刻還是妥協了,走到了宗政身旁。

“咳,我胡亂說的,就是活躍活躍氣氛。”她很無辜的眨眼睛,還伸手替他捶了捶肩,“陛下累了吧,陛下政務繁忙,居然還有人敢讓你不高興,真是膽大包天!這人是誰,是不是德公公?”她立刻把仇視的目光放到德碌身上,一副認準了罪魁禍首,要跟宗政同仇敵忾的樣子。

宗政目光一軟,瞥了瞥她,倒沒阻止她的好興致。

于是寶琢就和德碌展開了一場“誰是兇手”的辯論賽,德碌怎麽敢當着主子的面放開來跟她争鋒?估算着時間差不多讓這位烏婕妤說高興了,他就自行認輸,甘拜下風了。

寶琢吐出心中一口惡氣,笑嘻嘻地端點心給德公公嘗,安撫他脆弱的小心髒。

德碌擺擺手,“奴婢承受不起,娘子還是伺候陛下去罷。”說着,在自個主子的眼神示意下,告退走人了。

“陛下是要與我說什麽嗎?”寶琢轉過頭。

“确實有些話想問你。”宗政語氣平淡的将手中的事務放下,再一次将她招到了身邊。

來了!

寶琢渾身一凜,神經緊繃。

“朕查到,上次遇襲之事與烏戎人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只是尚未确認。”他道,“事後,接到神策令的訊息,烏寶林有殺你的意圖。這兩件事都與你有直接的關聯,別的暫且不管,我只是想問,你可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陛下這是秋後算賬嗎?”她笑,“過得也有些久了吧。”

宗政沒有笑,卻擡手很突然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像安撫一個小孩子。他低聲:“你不用緊張,無論如何……”

話說到這就頓住了,“無論如何”什麽,往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出來。

寶琢有些意外,心裏忽然不太好受,卻只能跟着“嗯”了一聲。

她沒有立刻将斟酌許久的答案說出來,只是作出十分為難的樣子。她雖然演技不怎麽樣,但這份為難是真為難,因此真真假假,倒沒有讓他看穿。

過了片刻,她才在沉默中開口:“我其實也不是特別明白,知道的時候很驚訝。可能那回刺殺之事就是我連累了陛下,姐姐因為不喜歡我,所以想要讓我消失,一次不成還有第二次。我能想得到的,也只有姐姐愛慕于你,所以視我為眼中釘罷了……”

後宮中姐妹反目的事并非沒有過,她這樣的理由跳出了政治格局之外,但卻合理。

然而她話還沒完,宗政正耐心去聽的時候,本應站在門外的德碌卻突然跑進來,面色嚴肅,全無一絲笑意。

“陛下,滄瀾閣傳來的消息——烏寶林暴斃,有宮人作證,是郁美人所為。”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