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chapter 39
沈枞從工具廢棄屋裏走出來, 外面陽光有些刺眼,他拉低了下帽子, 打算去買一根冰棍。
他今天帶了很多現錢出來, 足夠他玩遍整個歡樂谷。
不遠處傳來游客們的尖叫歡呼聲,沈枞摸出手機,給尤文意發了消息。
“給我謝澧的電話,回家給你轉賬。”
真可笑啊,他居然要向別人要謝澧的電話, 明明他們的距離才是最近的不是嗎?
那邊回複得很快, 一串數字, 沈枞将這個號碼打出去, 一邊往過山車那裏走, 一邊聽着手機裏的鈴聲。
一分鐘過去了,沒有回應, 只有機械的女聲在耳邊回響。
沈枞挂斷電話, 有些想把手機給砸了,但他又怕自己把手機給砸了到時候接不到謝澧的電話, 就将手機音量開到最大,把手機放在外套的包裏。
他一個人買了冰棍, 一個人去坐過山車, 一個人去鬼屋, 一個人去摩天輪,一個人去水滑道……
他幾乎将歡樂谷的游戲全部玩了遍,直到下午夕陽快要落山。
他等的電話一直都沒來, 肚子卻餓得空蕩蕩的。
沈枞去涼面攤上叫了一碗涼面,他安靜的吃着,忽然聽到一道猶豫中帶着訝異的聲音,“是……沈枞嗎?”
沈枞擡頭,看到了那張肖似謝澧的臉。
“真的是你啊。”程以朝露出笑容,“我剛才還以為我看錯了什麽。”
“你一個人嗎?”他在沈枞對面坐下,“我剛準備從歡樂谷離開,沒想到會看到你,。”
他的目光落在沈枞那碗涼面上,“在這裏吃會不會不太好,感覺不是很幹淨,來往的人太多了,灰塵物質吃進肚子裏會傷害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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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枞将碗端得離自己更近些,他讓老板放了很多辣椒,辣得嘴唇紅紅的,那張臉越發的豔。
“hello,有事嗎?”
程以朝一頓,試探的詢問道:“你好像對我很有敵意,是因為葉柯的關系嗎?”
沈枞放下筷子,他擡頭,盯着程以朝看,“不是因為葉柯。”
葉柯還不值得他放在眼裏。
程以朝問:“那是因為什麽?”
沈枞看着程以朝的那張臉,抽了一張紙折疊好将嘴巴擦幹淨,輕描淡寫道:“只是看着一個整容怪整容成我的謝會長的樣子,有點惡心罷了。”
程以朝笑,像是覺得沈枞的話有些好玩,“以前也有不少人都這麽認為,覺得我是故意整容成他的樣子。”
“可我生來就是這個樣子的,沒有整過。”
“雖然不知道你哪裏找的醫生……”沈枞沒有接他的話,而是慢悠悠道:“但是要誇一句整得很不錯,整得十分的自然。”
“國外的吧?”
“韓國?日本?”
“應該是日本吧,日本的換頭術要厲害一點……”
程以朝說:“你可能對我有什麽誤解。”
沈枞盯着他,“整容怪。”
“沈同學你……”
“整容怪。”
“我不是……”
“整容怪。”
幾乎周圍所有的人都投來了目光,程以朝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下去了,他說:“你心情看起來不是很好。”
沈枞笑了。
他說:“原來你還知道我心情不好。”
“那麽你湊上來幹什麽呢?”他輕飄飄的問,“欠打還是欠罵?”
話題聊不下去了,程以朝落荒而逃,他離開的時候還聽到人群中的竊竊私語聲。
“整容?不會吧?看起來一點也不像……”
“說不定呢,嗳,他看起來好像那誰啊,前段時間微博熱搜,一中運動會的那個,該不會就是他吧?”
“不是,我剛才看照片了,看起來很像,但還是有點不同的。”
……
聽着這些人的竊竊私語,沈枞覺得沒意思極了。
他起身把錢給結了,又去坐了一次摩天輪。
天已經黑了,摩天輪行駛到最高處的時候,整個城市的燈火映入眼底,美得像是仙境,那些燈火穿過玻璃映入他的眼中,他掏出手機。
一個未接電話也沒有。
他低下頭給這個號碼發消息,修長的手指在手機鍵盤上一敲一敲的。
“謝會長,我把試卷全部做完了。”
“你失約了。”
“可是沒關系,我一個人還是把歡樂谷玩遍了。”
“有個外國猥瑣大漢想占我便宜,我把他打跑了,我是不是很厲害?”
“今天吃了三根冰棍,還有一碗涼面,冰棍太冰,涼面太涼,現在肚子有點難受。”
“我現在在坐摩天輪,好高啊,我有恐高症,不過外面的夜很漂亮。”
“月色也很美。”
“謝會長,我難過啊。”
——
——
“哥?”
“嗯?”謝澧回頭看謝寧。
謝寧溫聲道:“如果有事的話,你就先回國吧,我這裏沒事的。”
謝澧将窗簾拉關上,阻擋了外面過熱的陽光,他走到謝寧面前,笑道:“哥說要陪你一個星期的,國內沒有什麽事,放心吧。”
“想吃蘋果嗎?哥給你削一個。”他拿起小刀和一個通紅的蘋果,坐在床邊低着眉眼削皮。
他并沒有什麽事,他只是,忽然想起自己忘了什麽。
他忘了和沈枞的約定。
應該沒什麽事……
這樣想着,他的眉頭卻是輕微的蹩着的,等到蘋果削幹淨以後,他遞給了謝寧,“阿寧你先吃,哥去下洗手間。”
謝寧接了蘋果,乖巧的回了一句,“好。”
謝澧出了病房,将手機給拿了出來,他手機開的是靜音,因為一直在照顧阿寧,沒拿出來過。
他按了開機鍵,卻發現手機開不了機,應該是沒電了。
謝澧蹩了蹩眉,他沒帶數據線過來,等待會兒出去給阿寧買東西的時候買一根吧。
他收了手機,回了病房,卻見謝寧又開始盯着窗外看。
就像他第一天來的樣子。
謝澧心沉了下去。
他走到謝寧身邊,摸了摸她的頭,“有心事?和哥說。”
謝寧回頭,抿唇笑了笑,“沒有啊。”
“哥你在我身邊我很開心,怎麽會有心事。”
謝澧的手轉移了移眉頭,“不說出來,一直壓在心裏。”
“你是想學哥以前一樣嗎?”
“你說過的,希望我走出來。”
“哥走出來你走不出來了嗎?”
謝寧不說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問道:“哥的妹妹,好看嗎?”
謝澧忽然就明白了阿寧抑郁症加重的原因,她知道了謝月的存在。
剛才還平靜溫淡的眼眸在眨眼之間覆上冰雪,又在謝寧的目光下消失殆盡。
“我只有你一個妹妹,阿寧。”他無奈的給她打理過長的頭發,“一直只有你一個妹妹。”
“前天醫生把手機還給了我……”謝寧的眼神有些茫然,好像不知道自己現在身在何處,“我原本想給哥打電話的,結果發現有人給我發了郵件。”
“我打開看,是一段視頻。”
“視頻裏有個很健康漂亮的女孩子,他喊哥你哥,她拉你的手,讓你給他切生日蛋糕,哥你送了她生日禮物。”
她彎唇笑了起來,“明明那時候看還想着,哥有新妹妹了真好,可是等到晚上的時候,就忽然難過起來,難過到喘不上氣,一直在咳,覺得心髒都要咳出來了,不想哭眼淚卻一直在掉,後來就被送進手術室了。”
她看的時候是真的覺得這樣挺好的,哥有了新妹妹的話,那她手術失敗,哥也不會多難過了。可是一到晚上,身邊全是黑的,什麽聲音也聽不見,腦海裏不自覺的反複播放着那段視頻,心髒忽然就疼了起來。
“是因為哥我才生下來的,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圍着哥轉,所以一想到哥可能會不要我了,就無法忍受那種疼痛。”
和哥不同,她生下來是交給家裏的阿姨帶的,爸爸媽媽在外工作。
她年紀小,帶她的阿姨會經常給她說以前的事。
說媽媽原本是不打算生下她的,想去引流,因為哥說想要一個妹妹,才生了下來。
如果不是哥說想要妹妹,她可能在媽媽肚子裏就死掉了。
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阿姨以為她聽不懂,她卻記得清清楚楚,并且對哥心生感激。
她很喜歡這個世界,她熱愛這個世界的一切,哪怕帶着心髒病,只要能活在這個世界上就很開心。
哥那時候很小,她兩歲的時候,哥也只有五歲,每個星期他會來看一次她,給她帶小裙子和芭比娃娃,然後在一旁靜靜的看着她。
五歲之前的記憶實在太少,只記得不斷重複的事情。
比如爸爸媽媽每次見她都會對她說要好好聽阿姨話,不許主動打擾哥哥學習,和哥哥玩的時候要讓哥哥開心,哥哥不高興的時候要安慰哥哥讓哥哥開心,哥哥開心的時候要和着哥哥一起開心……
爸爸媽媽的話很溫柔,她聽得很認真,也很努力的去做。
她知道,如果哥哥因為她高興了,爸爸媽媽會高興,說我們阿寧真棒,還好當初選擇生下了你。
謝寧就像地球,只會圍繞着謝澧這個太陽轉,那是一日又一日被父母刻意培養成的,刻入骨子裏的本能。
對于太陽而言,地球的消失無關緊要,而對于地球而言,太陽消失了,地球上的生命也就沒了。
在謝澧和謝寧還不知道的時候,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一種畸形扭曲的關系。
等到謝澧終于明白的時候,這種關系已經扭轉不過來了。
他無法忍受這樣病态的父母,更無法忍受的是,他是這場犯罪裏的“主謀”。
他努力的想要補償謝寧,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心髒挖給謝寧。
謝寧不能失去謝澧,她認為謝澧是太陽,自己是地球。
謝澧同樣也如此。
到了最後,他們成了不可分割的共生體。